闻言,秦慕兮轻咳一声,林清瞟了苏筱柔一眼,转过身去。饶是温博施已经一把年纪了,仍是险些被刚入口的茶水呛到,眉毛一挑,“你这孩子,真是不像话,这些剑,随便拿出一把,都是这世上数一数二的名品,还不够挑?,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得,倒被你个丫头嫌弃了。”说完,却是自己也忍不住呵呵地笑起来。
“呃……”苏筱柔尴尬地回头,看看表情各异的三人,吐了吐舌头。糟糕,不小心将心中所想都说出来了,忙补救:“不是嫌弃,筱柔哪里见过什么神兵利器啊,在竹院时偷偷用过师傅的‘秋水’,倒觉得不错……太师傅的剑,想必更好……”眼睛瞟向那三把长剑,虽说是名品啊,可是一想到剑,心里还是惦记着师傅那把“秋水”。看太师傅这么大方要送剑,说不定能教师傅把“秋水”送给自己……
温博施挥了挥手,马上打断了她的幻想,“行了行了,别耍这些小心思,你师傅那剑你就别琢磨了,跟了他十几年,比起你的岁数都久,让他送你,不可能。快好好看看,赶紧挑一把趁手的,那‘秋水’是凡铁一块,哪好过这些。”
“呵呵,那好吧……”苏筱柔干笑几声,视线又回到墙上,秋水剑已成泡影,她也没什么兴致看这些……算了,不要白不要,反正都是名品,随便选一把就是了,也差不多少。苏筱柔想着,胡乱看了几眼,随手从墙上扯下来一把剑,“就它吧。”
“哦?”温博施却诧异地抬头,“你看上了这把?”
“啊怎么了太师傅?这把剑不行吗??”苏筱柔一愣,她只是随手抓了一把,也没怎么仔细看,莫非,这把剑有什么特别?低下头仔细瞅瞅,暗紫的剑身上没有金玉装饰,仅刻着三道曲线,蜿蜒盘旋在整个剑鞘上,很是别致。剑柄线条柔和,入手寒凉,横在手中掂一掂,不轻不重,倒是很顺手。
“倒不是不行。”温博施一脸淡淡的笑意,眼神若有若无地在苏筱柔和林清之间飘了两遭,又盯着苏筱柔的脸看了半晌,叹道:“只是这把‘弃念’与清儿方才选的‘绝尘’是雌雄双剑,上面的纹饰也很有讲究,乃是江湖上一名奇人丁若风所刻的‘浮云拂风’,风云缠绵,缱绻情深,呵呵,这‘弃念’乃是碧月公子的夫人的佩剑,你若挑了这把,倒是……罢了罢了,择剑也需缘分,若真是天缘,你师兄妹二人也需互相照拂、好好珍惜才是。”
听温博施这么一说,苏筱柔顿时觉得脸上有些热气浮出,手中的剑也如烫手的山芋一般,扔也不是,收起又觉得有些怪怪的,双手只得僵硬的保持着捧剑的姿势。林清倒没什么不自然,一抹诧异从眼中闪过之后,他淡淡地看了看苏筱柔,嘴角微微一弯,竟对着温博施又是一礼,“若此剑为弟子点明一段天缘,弟子再次谢过太师傅。”
苏筱柔瞪大眼看着林清,好像第一天才认识他一般,这、这是二师兄能说出的话?猛然想起之前二人在那密道之中,跌在一处的暧昧姿势,唇上温软的触感,又一次鲜活地闪入脑海,加上方才林清与温博施的对话……心上猛地被什么敲了一下,闷闷的一声响,苏筱柔只觉脸上热气越来越厚,丝毫没察觉到,这室内另一个玄色的身影,闻言后僵直了身子。
温博施将一切收入眼中,温博施将一切收入眼中,心中低叹,不动声色地轻咳一声,道:“好了,该给的都给了,你们也都回去吧,这剑虽是外物,却也有灵性,得了宝剑,也需好好习武,才能人剑合一,剑随心动。筱柔,你留下,慕兮和清儿,先回吧,早些休息,明日下山。”
四人出了密室,回到书房中,秦慕兮和林清先行离去。苏筱柔捧着自己的剑,脑中仍旧想着林清的话,琢磨着为何自己的脸仍是热气未退,热乎乎的很不舒服。一旁的温博施也不说话,屋内一时陷入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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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慕兮和林清所居的院落,方向正是相反。林清迈出书房的门槛,刚走了十几步,却听秦慕兮略有些低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师弟,请留步。”
林清的身子顿了一顿,回过身去,淡然道:“大师兄,有事?”
秦慕兮看了一眼刚升上天空的一轮弦月,略沉默了一会,垂下眼睑,掩住眸中的情绪,说道:“师傅说,你今日与筱柔在养心园散步,她……为何有伤?”
林清几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眼中一抹厉色闪过,淡淡回答:“师兄是指何处的伤?”手上的?还是……唇上的?
“你……”秦慕兮被林清一语噎住,不知如何回答。温润的眸子中墨色沉转,半晌方道:“若你真信天缘,便不要枉费了这一双宝剑。”说罢,也不等林清接话,转身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林清看着秦慕兮越来越远的背影,清冷的眼神中却隐隐有些懊恼。不枉这一双宝剑?亏他能想出这说辞……过了半晌,他最后望一眼书房,也转身离去。
、13半山断崖杀机现
翌日,是个蓝天白云的艳晴天。苏筱柔起了个大早,草草的洗漱后,便抓住一旁伺候的丫鬟嚷着要去前厅,那丫鬟被她闹的哭笑不得,心想这小主子真是性急,昨夜回房也不让伺候,和天瑶苑里住的那位,当真不同,听说当年也是闹的雾幽山庄鸡飞狗跳的,才下山住的。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偷笑。
只是,那手上和唇上的伤,总得先上些药吧?
等苏筱柔被那丫鬟带到前厅,很失望地发现该到的人,基本都到了,好像只有杜无心夫妇还没来。本以为自己起那么早,能是第一个呢,苏筱柔忿忿不平地想着,一定是因为穿这一身纱裙,加上脑袋上这两股辫子,才耽误了她搏那第一个到的头彩。
温博施见苏筱柔进了屋,打量她几眼,笑道:“筱柔来了,昨夜休息的可好?”
苏筱柔戳了戳自己的脸,干笑两声,“还好还好。”昨夜想着温博施对自己说的话,又不住兴奋着要下山的事,几乎一宿睁着眼,根本就没怎么睡着嘛。
“筱柔妹妹,你这嘴唇怎么了?”杜芷瑶走过来,眼中有光华闪过,看着苏筱柔的唇,关心的问道。
“呃,怎么了?”苏筱柔脸上一红,故作镇定地问。手上的擦伤没什么大不了,今早便已结痂了,又上了点消淤的药,已经感觉不到疼了,掩在衣袖中,也不明显,可是那嘴唇上的……
杜芷瑶拽住苏筱柔的手,嗔怪道:“妹妹也真是不小心,这是磕到哪了?呀,怎么手上也破了,可有上药?”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来,“抹点金疮药,女儿家若是落了疤可就不好了。”眼神一瞟带着苏筱柔来前厅的丫鬟,语气一冷:“这是怎么伺候的?”
那丫鬟静静一礼,跪下道:“小姐,苏小姐昨晚回房不让我们伺候,今早奴婢才发现苏小姐身上有伤,已上过药了。”
一旁沉默的秦慕兮忽然开口道,“筱柔好动,在竹院时,便常常有些小擦伤。芷瑶妹妹,也不必责怪这位姑娘了,上了药便好。”
杜芷瑶微微一笑,说道:“秦大哥,山庄里自然有山庄里的规矩,下人伺候的不好,还是该罚的。不过,既然秦大哥如此说,颖萱,你就先退下吧。”一挥手,看那名叫颖萱的丫鬟躬身出了前厅,又转过身来道:“秦大哥与这位林大哥都是男子,也太粗心了些,筱柔妹妹到底是个姑娘家,皮肤娇嫩,擦伤了,也不注意照顾。”
林清闻言,眼中厉色一闪,秦慕兮眸中却是一黯,随即又淡淡笑了,待要说话,却被蒋文之打断:“都是些小伤,这丫头每日跳来跳去,皮厚着呢,上了药,很快便能消了痕迹,芷瑶不必太挂心。既然人都来了,那便先把紧要的事说了。”说罢,从案上拿出一封信和一张叠好的羊皮来,对着秦慕兮说道:“药方务必亲自交与你太师伯,至于如何到他老人家所居的‘未名居’,我已将路线仔细写好,附上了地图,你们一路南下,莫要耽搁了。”
苏筱柔伸手想去拿,却被蒋文之止住,他皱眉道:“放你身上,我不放心,你整日里没个正行,若是弄掉了,会误了大事。慕兮,你仔细收着,切不可丢了。”秦慕兮应了声,接过收好。
“你们自小在山上长大,此去下山,路途遥远。不知人心险恶,万事须得小心,不可冲动行事,佩剑不要轻易离身,也不可多管闲事,早日送到药方是紧要。这里有些常备的杂物,都随身带了,清儿,我送你那只箫并非凡物,可注内力吹奏,自有妙处。只是此举伤人伤己,不可轻易尝试。至于筱柔,到山下,便收敛着些,没见过的,要多看多学,不可再如山上一般任性妄为。慕兮清儿,你们两个做师兄的,多照看着她。”
看三人都用心记下,温博施笑呵呵道:“你们师傅这是担心,可不要嫌他罗嗦,江湖人心,不可不防啊,尤其是筱柔,再有半年就及笄了,是大姑娘了,清儿慕兮,你们两个可要多费心了。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先去用饭,吃过了,你们就下山吧。”说罢,便向饭厅走去。
来到饭厅,但见杜无心与南宫容若刚张罗好一桌早点。南宫容若体贴地嘱咐着一路上需注意的细节,杜无心的目光有意无意瞥向秦慕兮,而杜芷瑶,却是规规矩矩、小口小口的吃着饭。而今日的三个主角,却不顾周围各样的眼神,各自怀着心思,十分乖顺的听着。
蒋文之口上说着些严厉的话,可毕竟三个孩子,都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眼中仍是流露出不舍。于是,雾幽山庄一群人浩浩荡荡将三人送到山庄口,叮嘱再三,直到晌午过后,苏筱柔等人才踏上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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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鬼地方啊……”仰天长叹,苏筱柔将脸皱成一团,垂头丧气地坐在一块石头边,颇有苦涩之意的挥了挥手中的干粮。
林清略带鄙夷地瞥了她一眼,继续向面前的火堆里仍了些木枝,淡淡道:“也不知是谁将我们带到这鬼地方。”
苏筱柔被林清噎了一句,忿忿地瞪了瞪眼睛,争辩道:“太师傅就是这么说的,不可从来时的路下山,要绕到后坡,我哪里有走错?”她可是按照太师傅的嘱咐做的。
秦慕兮无奈地摇了摇头,揉了揉额角:“筱柔,你确定是从这边走?太师傅可有提过会有这么个地方?”
“那……那倒没有……” 苏筱柔心虚地答道,余光瞥见林清眼中的戏谑之色,登时脸上一红,如被踩了毛的猫,“可是,可是太师傅也没说没有这个地方啊?”雾幽山这么大,也许太师傅太久没有下山,忘记后山坡的山路半截有一处断崖,也不是不可能嘛。
月色清淡,弦挂中天,微微有些凉意。师兄妹三人正在一处空地上,围着燃烧的火堆席地而坐,前方不远处,却是一处断崖。当日三人下山之后,苏筱柔声称温博施昨晚在书房交代她,下山不要走上山时的路,从庄门出来后,需绕行到后山。于是秦慕兮和林清被迷糊而且明显很不靠谱的苏筱柔,带到了所谓的后山,下行到傍晚,却发现身处一处断崖旁。
秦慕兮笑着叹了口气,说道:“我看雾幽山也不似个险峻的地方,我们身上带足了‘龙蚀香’,野兽也不会接近,这里很隐蔽,周围也没什么异动。待明早天亮,再找下山的路也就是了。”
林清淡淡的应了一声,略略皱眉,弹了弹白衣上印染的尘土,便开始闭目养神。苏筱柔啃了两口糕点,也觉得乏了。前夜没有休息好,又赶了一下午的山路,当下也靠在身后的石头上休息。唯有秦慕兮仍看着火堆出神,时不时用手中的木棍拨弄两下,让火燃的更旺。
雾幽山树林茂盛,树木木质优良自不必说,且在夜间,带有奇香,微风一拂,除了勾出泥土野草的芬芳,也将这奇香飘卷而来。秦慕兮看着熟睡的苏筱柔,神色柔和。这个丫头,不知不觉中,已经长了这么大了,出落成一个眉目温柔的少女,性子却仍如儿时般淘气。
眼神扫过苏筱柔手旁的弃念剑,心中却泛出些苦涩,回想起杜无心夫妇看着带着绝尘弃念的林清和苏筱柔时,眼中那暧昧不明的神色,就连蒋文之,也笑得若有所思。天缘?秦慕兮收回目光,低叹口气,顿觉倦意袭来,他缓缓垂下眼睑……
“咔”十分微小的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夜中显得十分清晰,同时,一股森然的杀意蔓延而来。秦慕兮刚要合上的双眸,霍地睁开,转身一跃,拂愁剑已出鞘,顿时仿佛漫天星光似都流入剑中,银辉夺目不可直视。只见他俊脸一寒,长剑微斜,护住苏筱柔,冲着身后一片密林,皱眉低喝道:“谁?”
习武之人,耳力聪慧,且感觉敏锐,即使那杀气刻意收敛,可是仍是留有痕迹。原本浅眠的苏筱柔和林清,立刻被动静惊醒,苏筱柔抓起弃念剑,警戒地看向四周,林清绝尘剑随意的一横,却是好像挡在了苏筱柔身前。
“阁下好功夫。”男子沙哑的声音淡淡想起,七名黑衣蒙面人从林中跃出,而说话的那位黑衣人却是最后缓缓从林中走来,似是领头的。
“你们?你们跟上次那三个黑衣人是一伙的?”苏筱柔秀眉一挑,看着眼前那些人一身乌鸦般的装扮、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样子,觉得十分熟悉。不过她也不忘记忙里开个小差,琢磨着这大师兄也是穿黑衣服的,怎么看起来就差这么多?
“难得公主殿下记得在下。”那黑衣人呵呵一笑,沙哑难听的声音中有说不出的诡异,只见他右臂微微抬起,向下缓缓一挥,笑道:“如此,便得罪了。上,不留活口。”
那领头的黑衣人话音刚落,他身后那七人便如同鬼魅般攻向苏筱柔一行,登时凉风一阵,杀气大作。秦慕兮长剑一转,顿时拖住两人,拂愁化为银丝一缕,丝丝入扣,锁住凌厉的攻势,剑如闪电,攻向对方大穴,他自小向医,终是不忍伤人性命,用得正是雾幽山独门武学“斩风十三式”中第七式——“藕断丝连”。那两个黑衣人却丝毫不手软,无甚招数,只是简单的刺出,再刺出,目的明确,正是冲着四字“不留活口”。双方瞬间便过数招,一时不分高下。
林清却没那么好的脾气,横在苏筱柔身前的绝尘剑剑身尖啸,猛地劈出,便阻下三个黑衣人。他出手飞快,剑剑狠辣,毫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