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过朕的感受么？“
”我……君昊，月色不爱你的，你知道的，为什么你不放手呢？“
”放手？这天下都是朕的，朕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才有了今日的一切，我为什么还要放手！“
宇文旭尧无话可说了。他还能再问什么呢？他还能再说什么呢？如今他面前的人已经不是当年可以和他称兄道弟的男子了，如今在他面前的是这天下至尊了。
”皇上，你变了。“
”旭尧，朕还是和从前一样。“宇文君昊心知宇文旭尧定是已经知晓了什么，”至少朕对你从没变过的。“
”不，从前的君昊可以和我同生共死的，从前的君昊可以和我煮酒天下，从前的君昊是我的兄弟，从前的君昊……不会连我都防备，不会在我的府中安插眼线，不会让我感觉如此陌生。“他吩咐过府中的人不能宣扬那件事。宇文君昊却知道了，唯一的可能就是……
”旭尧……“
”臣告退！“宇文君昊打断宇文君昊的解释，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起身决绝而去。
如今，他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高处不胜寒。他身边除了冰冷的红宫墙，汉白玉栏，还有沉寂的黑夜，究竟还剩下些什么？
朝堂间暗流汹涌的争锋，沙场上金戈铁马的杀戮，失去者，方知后悔，得到者，不会珍惜，九重宫阙之中，阴谋、杀伐、欲孽、占有……这是他的报应么？
可是若是让他重来一遍他还是会选择这样。他，并不后悔。
笔记本
第九十七章、暮然回首
众里寻他千百度 灯火蹒跚觅不见 长发今生为谁留 天涯从此是路人 满目山河空念远 不如怜取眼前人。
马车行至郊外，停在一处草屋外。莫月色起身下车。挥退了身后的丫鬟。只带了一个丫鬟，莫月色推开门，走进了草屋。
草屋里是简单的摆设，一张床上躺着一个男子，椅子上坐着一个男子。
见到莫月色进门皆是起身相迎，却又是相顾无语。
莫月色一笑，走到木桌旁坐下。
“元遥死了。”莫月色淡然说道，仿佛一个人的生死就如日升日落般风轻云淡。
“什么？”
“元遥昨夜自杀了。”莫月色抬头看祈峰，祈峰身子一颤，震惊？伤感？怜惜？
“你知道了？”祈峰问道，“是她告诉你的？”
“是，是她告诉我的。她知道我要走了，她求我带她走，于是她告诉我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旭尧的，而是－－你的！”
“我吩咐她不要告诉任何人的，她还是告诉你了。”
“你只是吩咐她不要这样，不要那样，可是你想过她的感受么？”莫月色抬眼看着祈峰。仿佛在看个陌生一样。
祈峰没有回答。事实上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如何不知，他欠元遥的太多。
“你的计划的确不错，先是让元遥拿着我送你的玉佩混到旭尧身边，借机得到龙安朝的情报，然后你又让元遥将旭尧迷倒，做成一夜情的假象，接着就是元遥怀孕，你确信旭尧不会让一个怀了他的孩子的女人离开，就算是和我闹翻了，也会让元遥留在晋王府给她个名分的。这样元遥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呆在旭尧身边。这样元遥一方面可以接着为你提供龙安朝内的情况，另一方面你也可以利用元遥来离间我和旭尧。如此一箭双雕的确很好。”
“你很聪明。”祈峰笑道。
“可是你却从没想过一个深爱你的女子要怀着怎样的心情才能怀着你的孩子在另一个男人身边！她要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在别的男人怀里强颜欢笑！”
“你没想过，你想的都是你的天下，你的责任，全都是你自己，你可曾为她想过分毫！”莫月色声音不自主的拔高。
祈峰脑子里浮现出那张清秀的面容，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像是失了魂一般。
突然祈峰笑着摇摇头。
莫月色冷笑：“她解脱了，你摇什么头？”
祈峰的身子摇摇欲坠。
莫月色低头端起桌上的一个茶杯，里面还有半杯茶，她却没有喝，只是拿在手中玩弄着。多少人的一生就这样被别的人操控着。
“她再不用为你活着了，她也能为自己活一次了。这样不是很好么？”
见祈峰没有反应，莫月色接着说道。
“那丫头，实心眼。何必呢？有我在，谁都不能动她的。”莫月色自言自语到，“也好。没人能再伤害她了。”
一旁的白羽廷一直没有说话，此刻看着祈峰痛苦的神情，忍不住开口。
“莫姑娘，你又何必要苦苦相逼呢？”
“我逼他？”莫月色失笑道，“你错了，我不是在逼他，我只是替元遥不值罢了，她一个弱女子做了那么多，牺牲了那么多，如今只能换来一句遗憾么？我要他永远记着她，这样他这辈子就不会安心，他就会永远活在亏欠中，这样才不愧了元遥为他做了那么多……”
祈峰爆发出低吼，脸上一片水光。
“你是哭了么？她若是知道你为她如此，九泉之下是不是也会欣慰很多。”莫月色不咸不淡的说着。
“别说了！”祈峰低吼道。
“我只想问一句，如果可以从来，你是不是还不会在意那个平凡无奇的元遥，是不是还会辜负她那番深情？”
“我……”祈峰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是莫月色却是从中听到了悔意，浓浓的悔意。
可是莫月色却突然笑了，笑的释然。
“进来吧。”莫月色朝门外说道。
“你！”祈峰看着出现的门口的女子，大吃一惊，张开的嘴巴都忘记合上。
“你曾经害死了我的祖父，我曾经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让你眼睁睁的看见你最珍爱的人死在你的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因为你，没有资格去爱人！”莫月色想起死去的宫天涯心中一片黯然，“可是面对那样无辜的生命，我无法下手，我想祖父也不希望我为了他而杀害无辜，况且你救过我的孩子，所以以前的帐都一笔勾销吧。”
“你不怨我了？”
“不怨了，自你在崖底将我护在身下的那一刻我就不怨你了。”
“真好，你原谅我了。”祈峰道，“可是我却希望你不要原谅我，这样你就能一辈子都记得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了。”
“无论如何，别再辜负她了。”没有想到祈峰会当着元遥的面说出这样的话，莫月色淡然说道，“也不要怪她，她做的都是为了你。”莫月色这样做，只是想让祈峰能认识到元遥对而言也是很重要的。
“我知道。”祈峰的声音苦涩暗哑。
“你欠她的太多了。”莫月色说道，“众里寻他千百度，灯火蹒跚觅不见。长发今生为谁留，天涯从此是路人。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不如怜取眼前人？祈峰起身走到元遥身边，小心地扶住她有些颤栗的身子：“你受苦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元遥只是一心卑微地付出着，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可以得到祈峰的回应。在门外听到祈峰竟为她落泪了，她就觉得这辈子没有遗憾了。再也无法抑制，元遥哭出声来。
“擎宇在草原上等着你。”
“我知道你会安排好他的。”祈峰低声道，“宇文君昊派人去天煞堡抓了天儿，他以为天儿是我的孩子，所以他……”
难道这才是真相么？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么？宇文君昊现在是何感想呢？
“是他杀了天儿？”莫月色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要问，不要知道。可是还是不由自主的问了出来。
“宇文君昊没有告诉你么？”祈峰有些好奇。
……
祈峰看着莫月色，有一刻的犹豫，仿佛在决定着什么。
“天儿他很好。”
“我知道他很好，他一定会很好。”莫月色说着说着眼泪不由自主的已经流了下来。
“你……”
“一切都不重要了。记得我说的话，记得你的承诺，我们就此拜别，愿此生再不相见。”
决绝地转身离开。
“再不相见。”祈峰笑着回答，可是任谁都能看出他脸上的落寞。他扶着元遥的腰的手有些颤抖。
“少主，我……”元遥犹豫着，她比任何人都要更清楚祈峰对莫月色的感情，这一次离别，恐怕这一辈子就不再见了吧，她不希望祈峰带着遗憾活一辈子。
“别说了，我知道。”祈峰捂住元遥的嘴，温柔地看着元遥，说道，“从今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元遥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从来都不敢妄想的，眼泪自眼角流下。祈峰心疼地看着元遥，这个女子为他做了太多。小心地将元遥拥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肩膀。回想起那个夜晚，他不后悔，若是再来一次，他也不会后悔的。
既然你下不了这个决心，我就帮你彻底斩断这情丝。我不欠你了。
蓦然回首，那个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莫月色走出草屋，深深的吸了口气，再无任何留恋了，走向马车。
自那日莫月色和宇文君昊摊牌后，她就一直在想。宇文君昊说的不错，她恼旭尧，是因为晋王府里那个怀着旭尧孩子的女人，而逼她喝下堕胎药险些要了你的性命的也是旭尧。更重要的是这事情从头到尾宇文君昊何时插足？
又联想到到宇文旭尧说的母子草。她才突然想明白。
能如此轻易地对她下毒的人，让她没有丝毫防备的人会是谁？元遥为什么会一反常态地专程来告诉她她爱上了宇文旭尧？元遥那样深爱着祈峰，怎么会爱上宇文旭尧呢？那日元遥专程为她沏茶，她就有所察觉了，那日她的失手并不是失手，而是元遥故意的。可是元遥又是为何会这样做。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人在威胁她，逼她做这一切。而这个人除了宇文君昊她再想不出第二人了。而宇文君昊可以用来威胁元遥的人只有一个，就是祈峰。
好一招一石二鸟。宇文君昊一边用祈峰威胁元遥做下这一切来离间她和宇文旭尧，又同时用祈峰来威胁莫月色回到他身边。这样缜密的心思。这样一来，莫月色无论如何也要同意他的要求了。可是他却也是低估了莫月色。宇文君昊没有想到的是莫月色竟然想到了整个计划。她用自己的离开和宇文君昊达成了协议。
思绪回到了前天夜晚。明月高挂，清风拂面。
“我明日就会离开。”莫月色淡淡地对元遥说道。
“小姐，你……”元遥没有料到莫月色来找她竟然就是为了告诉她这个。
“你要和我走么？”
“小姐，你说什么，元遥不懂。”元遥心中一惊。
“你若是真的想当晋王妃大可以留在这里，你若是想和祈峰一起离开，明日正午之前来找我。”
“小姐，你救出少主了？”元遥的眼里乍现出惊喜，整个人绽放出一种奇异的光彩。
“你若是要走，今晚就收拾些细软，明日我们离开。”
“我。”元遥突然跪下，哭声道，“小姐，元遥对不起你。”
“你只是做了你该做的，只是你身不由己而已。” 莫月色淡淡的看着地上的元遥。此刻她真的不怨了，不想怨，没有力气去怨了。有那么片刻安宁的感觉，好像所有的事情都不是发生她身上一般，好似她只是一个旁观者一样。
“小姐，元遥错了，元遥知错了。”元遥痛哭出声，她抱着莫月色的脚，匍匐在她的脚边嚎啕大哭。
“我说了，没有错。”
“小姐，元遥和你走，小姐，你带元遥离开吧。”
“好，我带你走。”莫月色轻声说道，转身离开。
却没有看到身后的元遥脸上的表情。那种复杂的表情，高兴，不舍，释然纠结在一起。小姐，你那样善良，虽然你原谅了元遥，可是元遥却不能原谅自己，元遥还给你，都还给你……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却是几番心事几多愁。
“傻丫头，我都说带你走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呢？”莫月色看着床上虚弱的元遥。她没有想到元遥竟然会选择死亡。若不是丫鬟半夜发现动静不对，恐怕明天她再看到的就是一尸两命了吧。
“小姐，你为何不让我死了，你为何要救我……”
“你不想见到祈峰了么，不想再看看他了么？你这样走了甘心么……”
“我对不起你，辜负了你的信任。你到最后一刻都还相信我，若没有你，我的罪孽还不知道有多深。我每次想到你对我的好，我都内疚痛苦得生不如死。”
“我说了，我已经不怪你了……”
“小姐，不要说了！”元遥打断莫月色，泪水已经，“那子母草是我下的，那日是我故意跌倒做给王爷看，让王爷误会你的，就连二公子的病也是我故意让你发现的……”
“别说了……”
“不！我要说！”元遥躺在床上，可是身子向做起来却是没有力气，“小姐，我做这些虽不是我的本意，从前是少主的命令，后来是宇文君昊的威胁，可是这都是我亲手做的事情，都是我亲手做的啊！”
莫月色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元遥。
须臾，元遥接着道：“小姐，你不知道，我还骗了你，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少主的，不是王爷的。”
“不要说了，我都知道。”莫月色早该想到的，可是她被嫉妒冲昏了头。她怨恨宇文旭尧负了她，可是却是她先疑了宇文旭尧。是她亲手将自己的幸福推上了悬崖。
“那现在呢？告诉我干什么？你不爱祈峰了么？不想和他一起走了么？何况你如今还怀有他的孩子。”
“小姐，我知道少主爱的是你，我答应少主来到王爷身边唯一的条件就是让少主给我一个孩子，少主后来答应了我。却是吩咐我永远不能告诉任何人。我知道他只是想利用我而已，我知道他想让我离间你和王爷，所以我就如他所愿，可是我知道，少主知道了你真的受了伤，他也会难过的。他若是知道我险些害你丢了性命，他是不会原谅我的，我能为他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哎，傻丫头，何必将自己逼到这个地步呢？若是他爱上了你呢，你要怎么办呢？”
“小姐，其实元遥知道你都知道了，你虽是原谅元遥，可是元遥却不能原谅自己。这孩子若是让王爷发现了，王爷是绝不会留下这孩子的。可是若是不告诉王爷，王爷又怎会让你带我离开，元遥这辈子做了太多对不起小姐的事情，元遥不能再让小姐为难了。”
“放心，一切有我。明日我们就离开。”
荒山凄清，钟鼓轰鸣。唉悲莫罄，前尘似梦。
莫月色坐在马车上，看着身旁的一双睡去的儿女，和半躺着的宫逸轩。
她突然想起了多年前，她第一次来到京城的情景。
那时宫逸轩为她送嫁。
那时宫逸轩了曲膝坐到宫逸嫣身旁，顺势揽着她，眼里温柔一片，悠闲的开口：“那我们就这样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