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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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歌-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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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企先淡笑道:“小娘子这是哪里的话,既是这样说了,我便放了他们就是。”他如此轻轻松松就答应了,我不禁有些惊讶。心里即刻蹦出一个念头,紧跟着道:“大人真爽快,不如把其他我没见着的奴隶都放了吧。”花涟推了推我道:“小娘子”
韩企先哈哈一笑,招呼之前那两个官差把人给放了,“小娘子这句话还是亲自去告诉元帅吧。韩某一人做不了主。”我苦笑着摇了摇头,不再为难他。却听那小姑娘问了一句:“你是不是颜歌?”
真是奇了。我笑问:“你怎么知道?”她眨着睫毛说:“我是听乌禄说的。他说粘罕元帅有一个义女,貌若倾城,美如天仙。方才又听见你们的对话,我想颜歌便是你了。”
啧啧,乌禄这孩子可真会说话。我一时觉得惭愧,毕竟我顶的是原来小七的面容,我是不是霸占了一个绝世美女的躯壳?
我奇道:“你认识乌禄?你叫什么名字?”这才发觉她是一枚小美女,不过瞧着模样不是汉人。她微笑,小巧的梨涡露了出来,煞是可爱,“我叫乌林荅香。”
乌林荅香…好像是…想起来了!我笑着脱口道:“我知道你,你和乌禄有过娃娃亲是不?”她脸一红,害羞的低下了头。估计是我说话太直白了,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只听得“哐当”几声,连在他们身上的大索链被解开了。几人纷纷跪地朝我磕头,嘴里不停地念着:“多谢活菩萨!多谢活菩萨!”我有些不好意思,忙叫花涟扶他们起来,“姑姑,拿些银两过来。”
秀娥无奈的说了一句:“小娘子忘了吗,方才银子全都分完了。”我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玉镯,准备取下来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当铺里换钱,结果却被乌林答香拦住,“不可,他们现在这副模样,若是拿着如此珍贵的玉镯去当铺,定会被认为是偷来或是抢来的,这在云中可是要被当街处死的!”
我难以置信的看了眼韩企先,惊道:“云中的刑罚,竟如此严苛。”他没接话,将自己的银子分了出来。乌林荅香见我这般模样,叹气道:“什么在云中都是正常的。你先别惊讶了,快来把大娘送去医馆吧。”
城南一家医馆里,我和乌林荅香坐在外堂说话。得知她生于女真贵族之家,父亲是女真世袭猛安黑土石。猛安谋克是金国女真社会的最基本组织,初始于古代出猎制度的生产组织,后为常设的军事组织,最后变革为军、政合一的地方组织。平时生产,战时作战,类似于后来满族的八旗制度。三百户为谋克,十谋克为猛安,又称百夫长、千夫长,均可世袭。我一开始以为“乌林”是她的姓氏,“荅香”是她的名字,没想到“乌林荅”才是姓,她单名一个“香”字。这可真是不好称呼她,四个字喊起来累得慌,一个字又略显别扭。
她之所以出现在云中,是因为她有个姑姑嫁了过来,她顺便陪着出门玩一趟。今天也是她头一回出门逛街,就遇到了这种事。我看她不过八岁模样,却只身一人跑去“多管闲事”,不禁有些小小的佩服。说了会话后,更是愈发喜欢她了。可想着从前乌禄说不过把她当做朋友,又有些担心和惋惜。事实上还有几分落寞,这些孩子都会长大,都会成亲,各有各既定的轨道和人生…而我呢?
半个时辰后,大夫一脸郁闷地走了出来。乌林荅香问:“如何?”大夫摇头道:“是肺痨,已经来不及了。”
乌林荅香转头问我:“肺痨是什么?”心里有些不舒服,肺痨就是肺结核吧,在现代都很难完全治愈,在古代更是没法子了。我拍拍她的肩膀轻声道:“你已经尽力了。”她睁大着眼睛望着我,随即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试图进内室去。花涟一把拦住她,急道:“小娘子不可,这病可是会传染的。”我这才反应过来,为何大夫脸上会出现郁闷而不是可惜的表情。他是在嫌弃我们把一个传染病人给带来了。
乌林荅香拉了拉我的手,水汪汪的眼睛里写满了期盼,“姐姐,你会帮她的吧。”我面色为难,这要怎么帮呢。先不说这病是没法治了,就是有法子治,谁又肯来亲身照顾病人呢。
有人道:“交给我吧。”我扭头一看,韩企先怎么又冒出来了。乌林荅香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是官,你岂会好生照顾她。”我怕她一激动什么话都说出来了,毕竟韩企先也是这云中城的二把手,也不能太得罪了他。我问他:“那你想怎么办?”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不是在敷衍人,对他竟有点莫名的信任感。
韩企先道:“我在城外有一个小院,可以先将她安置在那里,再请人医治,两位小娘子就放心吧。”我想了一会儿,看了看乌林荅香,见她没有异议,便道:“那就麻烦大人了。”
他低眉一笑,语气突然郑重起来,“不麻烦,只是想提醒小娘子一句,这是最后一次。”我明白他的意思,只好点头笑道:“我知道了,谢谢大人。”
乌林荅香的姑姑嫁的是一个渤海人,在云中经商,还颇为风生水起。我送了她回去后,便也打道回府。路过云中枢密院,恰好遇见完颜宗翰和几个官员从里面出来。一见着他我便想起来那些惨无人道的政策,假装无视,掉头就走。花涟拉住我笑道:“小娘子别走,元帅叫咱们过去呢。”
我不悦道:“要过去你自己过去,反正我现在不想看见他。”话还没说完,便被人拽住了胳膊。我知道是他,死活不肯回头,嘴里叫道:“你这个暴君,快放开我!”身后一声低笑,“这个称号又是从何说起啊?”我提起脚踩了他一下,“别跟着我,去找你的高庆裔去!”
“哈哈哈”我气急,这可是在大街上,完颜宗翰竟也不知道避嫌,一把将我举了起来,“你这是在吃醋吗?”他朗声大笑,街道上的百姓都被吸引着看了过来,但转瞬间就收回了目光,低着头迅速离开了。我叹气道:“你看,都是你那些政策,这城里的百姓一见着你就吓跑了。如今你们金国已占了绝对优势,就该采取措施安定民心。若是手段太过强硬,逼得百姓无路可走——”
“歌儿——!”完颜宗翰突然打断我,将我放了下来。我见他变了脸色,只好噤声,“你是在教我如何统治汉人吗?”我甚少见他表情如此,不禁有些发愣,低着头不语。唉,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宠我惯我的男人,却忘了他作为女真贵族的本质。用句历史术语来说,完颜宗翰就是一个典型的旧奴隶主。他的思想里,怕是不会有类似于“休养生息”这些治国概念。而整个大金国,也不可能会存在“以德治国”的儒家理念。现在的大金国,已经完全被军国气焰笼罩。完颜宗翰——正是放了最大那把火的军人!
“送小娘子回府。”他面无表情的丢下一句话,转身提步而去。我无奈的耸了耸肩——罢了罢了,终是我不够了解他!这个男人,比我想象中的更加残暴。
心头,竟涌上几丝畏惧来。
秀娥在一旁劝道:“小娘子以后不可再如此了。元帅毕竟是元帅,小娘子怎能在元帅面前大谈治军治民之道,还指责元帅的失策。不管有无道理,始终是不妥的。”
我听后不语,他堂堂一个军国元帅,不可一世,心比天高,怎能容我一个小女子在这里唧唧歪歪。他生气,是自然的。
可是,他明明就是错了。
然而接下来的日子,这个不愿妥协的想法,让我吃尽了苦头!

第044章 刺客

第二日,完颜宗翰过来陪我吃饭。我全程淡淡的,不笑也不说话,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起身时,他忽然将碗筷重重的往桌上一放,那架势简直快把我吓得两腿发软了,当时我才晓得原来我胆子这么小。全屋子里的人都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我亦是双脚定在原地,无法挪开。幸好是背对着他,没让他瞧见我脸上惊恐的表情。
忐忑的等他开口说话,却半天没有动静,便壮了壮胆子,抬脚离开。结果刚走出四五步,身后一阵巨大的声响,惊讶回头,完颜宗翰竟把饭桌给掀了,怒视我一眼后,甩袖大步出门。
半个时辰后,秀娥、花涟被他派人请走了。接着来了几个陌生的女真丫鬟,说是奉完颜宗翰的命令来服侍我,并且以后就由她们服侍,这让我大为恼火,他到底想干什么!
直到院子外多了几拨守卫后,我肚子里的火气一股脑化为绝望,他又想把我软禁起来了!这个魔鬼,他想惩罚我吗?禁足也就罢了,将花涟、秀娥调走是何意?她们是我最亲的人,没有她们在身边,我该如何度过这禁足之日!
“小娘子,起来吃饭了。”
好陌生的声音。我躺在床上,不愿回答。是新来的丫鬟,唤作里哥,地地道道的女真人。浑身没有一块柔美的地方,膀粗腰圆,脸比盘子还要大,嗓门更是能把屋子里的老鼠全都吓死。
脚步声靠近,我依旧不愿翻身回答,这已经是禁足第四日了,我觉得我撑不下去了。
“啊!你干什么?”我又惊又怒,这个里哥居然二话不说将我从锦被里提了起来,她到底是来服侍我的下人、还是来管教我的恶人啊!哪里有这样胆大野蛮的下人!
“小娘子既然不愿回答,奴婢只好亲自请您下床吃饭了。郎君说了,若小娘子一意孤行,就让奴婢们不必客气。您不下来吃饭,难道还想绝食威胁郎君不成,看来您是太过高估自己的性命了。郎君日前军政繁忙,小娘子就算是饿死在这里,估摸着郎君也不晓得。所以您还是老老实实听话,别在这儿耍小性子了。”
我惊得嘴巴大张,这个里哥也太把鸡毛当令箭了吧!方才那番不怕死的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我、我瞬间觉得她简直就是容嬷嬷的翻版,可惜容嬷嬷是个老人,她还是个二十几岁的壮年女人,我根本打不过她啊!
脑中迅速浮现出紫薇被容嬷嬷扎针的画面…完颜宗翰,你真的想把我折磨死啊!
心有戚戚的吃着饭,偷偷在屋里瞟了一圈,丫鬟仆妇们皆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吃饭。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走动,气氛一片死寂,死寂的让人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样的环境下,我如何吃得下饭,草草咽了几口,刚想放下碗,便听得里哥冷声道:“小娘子别浪费了。”
忍无可忍,还是要继续忍。
我怯怯的看她一眼,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我实在吃不下了,我身子不舒服。”她狐疑的打量我几秒,问:“哪里不舒服?”
“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我认真的说,其实还想加一句:看着你们所有人都不舒服!
她朝旁递了个眼色,吩咐说:“去请大夫过来。”
我忙摆摆手堆笑道:“我的病大夫医不好。”
里哥估计也晓得我在胡诌,便顺着问:“难道小娘子想出去不成?”我摇摇头,“我不出去,你只需去请示元帅,把我的丫鬟们调回来就行了。”解禁?恐怕是没那么容易,而且这个死女人会乖乖替我传话吗?
“小娘子觉得奴婢们伺候不周?”她怪里怪气的问了一声,我呵呵笑道:“哪里哪里,只是我习惯了秀娥和花涟在身边。”心想里哥是真傻还是装傻,她在说这话时心里都不惭愧,她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无礼蛮横吗?
“郎君很忙,奴婢们不可能见得到郎君,所以不能替小娘子传话了。若小娘子实在吃不下,就上楼休息吧。”说着已经有几个小丫鬟过来扶起我,动作粗鲁极了。我忙推开她们,叹气道:“我自己会走路,你们别跟着我了。”
回屋后,半躺在榻上,盯着头上的横梁发呆。
门外有小丫鬟们在聊天,我真是欲哭无泪。不知是该说她们胆子大,还是我现在的地位一落千丈,大家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主子在屋里休息,下人们在外头高谈阔论,这真是…
半会,忽地听到“东路军”三字,便一时来了兴趣,细细听了起来。
我想我有些明白完颜宗翰这大半月脾气差、易暴怒是为何了,我的倔强、只是引发他怒火的一半原因。或者可以说,我正好在他心情差的时候惹了他,惹得太不是时候了。
原来入秋后,金国吃了南侵以来最大的一次败仗。兀术率东路军自陕西向四川进兵,侵入和尚裕宋守将吴玠设伏兵邀击,兀术军败退,在阵山口被宋军打得大败,缴获器甲数以万计,兀术身中流矢负伤,狼狈逃走。完颜宗翰得此消息后大为光火,十分恼怒,差点准备上奏金太宗亲自领兵雪耻,被高庆裔、韩企先连夜劝阻后才渐渐平静下来。不过近身之人全都遭了殃,都被他的怒火烧成了重伤。一时间,人人自危,不敢多言。我想里哥说她见不到完颜宗翰估计也是撒谎,应该是她自己不敢去打搅完颜宗翰吧。
我稍稍有些后怕,看来我只被禁足也是轻的,他当时一怒之下没把我从空中丢出去就算是谢天谢地了。同时也生出一些欣慰感来,南宋的战斗力终于要崛起了,汉人的热血终于沸腾起来了!这样的胜仗再多来些吧,是得好好气气这个自负的臭男人了!让他不得不正视汉人们的能力和尊严,别再继续实施变汉人为奴的政策了,当心这北方数以万计的汉人们揭竿而起,那可有他操心的了!
如此十二日过去了,我简直快变成一个疯婆子了。以往都是秀娥、花涟伺候着洗漱、绾发,我又不愿意让这些粗鲁的女真女人们近身伺候我。所以这些日子,我都是披头散发的在屋里如同一个女鬼一样游荡,要命的是没有人可以陪着说话解闷。这对于一向话多的我,真是比凌迟还要痛苦。
十月初一,云中第一场大雪肆意飘落。
而这一日,神情恍惚的我在下楼梯时,意外踏空。估计灵魂早已出窍,所以接连滚了八九个台阶,我竟一点也不觉得疼。
也许事情太大,里哥她们不得不慌忙去请大夫和完颜宗翰过来。我躺在被窝里,渐渐可以感受到身上的疼痛,右手腕好像在滚落的途中崴了,此刻只能耷拉着,动也不敢动。
我也在想,怎么这样一摔,没把我给摔回去呢!难道是姿势不对?
他来的时候,老远都听见他急促的脚步声了。
很想把左手上的绿松石指环拔下来,然后扔回给他,只可惜右手无法使力。
“歌儿——!”
我心一紧,无意识的淌下热泪。
“怎么样了,大夫来了吗?”完颜宗翰见我没有搭理他,也不恼怒,只是焦灼的询问里哥。她战战兢兢地回道:“早就去请了,应该马上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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