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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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枪-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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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廉抬起右脚踏在库尼的脊梁上“加一千俯卧撑!”

这时吉娜从外面走了进去,看到乱哄哄的营房怔了下,事情远比她想像的要严重。

“倔驴,合同的事情你考虑过没有?”吉娜掐着腰,斜视着陶野,失败的心理治疗让她的语气变得非常生硬。

“合同?”陶野想起将来可能会有无辜的儿童和女人死在自己手里,恨不得马上离开基地,完全忘记了他和法国外籍军团的合同。

军有军规,佣兵属于半军事职业,当军规无法约束佣兵时合同是雇佣方最大的砝码。

“黑桃小组每个成员都有一份合同,白纸黑字写着佣兵在执行任务时致伤或牺牲,军团将给予丰厚的补偿,如果佣兵具有可以执行任务的身体条件而拒绝参加行动,主动要求提前退出,那么他将支付军团80万美元的违约金。”

“你有钱吗?哈哈,穷光蛋。”欧阳铎忽然笑了,动作也更快了。

陶野愣了,觉得自己像是被老板蒙骗的劳工。

威廉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黑桃小组具有商业性质,吉娜是在商言商,其实你根本不用在意那些条款,我保证在将来的任务中不会让你射杀目标以外的人,怎么样,成交吗?”

“我不会再上当了。”陶野推开了威廉的手,他现在终于明白人们为什么用‘拿钱办事’来形容佣兵了,那意味着除了钱,道德,良心,道义统统都会成为蹩脚的词汇,只出现在字典里。威廉当初在中国遇到他的时候,告诉他加入佣兵可以实现他的梦想,可是现在他却逼迫他向没有反抗力的孩子开枪。

“那违约金怎么办?”吉娜咄咄逼人。

额头已经渗出汗珠的库尼忽然抬头喊了一声“我有五十万美元!”

“加五千!”威廉脚下用力,库尼趴在地上,咧嘴叫痛。

“色棍,你们才认识几天啊,你泡妞的时候也会这么大方吗?”吉娜对库尼的表现有些惊讶,随即认为他这是在和欧阳铎较劲,随口说说,她对陶野说:“就算色棍替你支付五十万,那还差三十万呢。”

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菲尔德走上前“我出三十万。”

几个人脸色同时一变,威廉眉头紧皱,作为教官,组员,他已经对小组失去了控制力,每个成员都在各自为政。

失去团结的战斗部队形同流寇,看到这样的场面,威廉的心里充满了失败的羞辱。

“我操!”欧阳铎从地上跳了起来,脸色铁青地朝菲尔德冲了过去“你们都想撵他走是吗?你们到底什么居心。”

欧阳铎冲到菲尔德面前的刹那,菲尔德抬起了右手,锋利的飞镖夹在食指和中指间寒光闪闪“你最好对我客气点,不然我割掉你的舌头!”

“鹰,放下武器,那是对付敌人的东西!”吉娜怒斥。

菲尔德冷笑着放下了手臂,他疑惑地看着威廉和吉娜说:“事实就摆在眼前,倔驴是优秀的战士,训练中,执行任务的时候我们看到了,但他不是可以塑造的新兵蛋子,他的人生观已经定型,再强迫他做佣兵就等于把他推向死亡,即便他能侥幸闯过合约规定的五年,他剩余的生命中恐怕只剩下忏悔和痛苦了。”

“鹰,我他妈赞美你!”库尼趴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威廉死死地踩着他,根本不让他起身。

陶野有些犹豫了,他选择了佣兵这个职业,可是现在却要相处时间不长的人帮他垫付高额违约金,80万美元啊,无论从事什么职业,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还清。

陶野的目光在菲尔德和库尼两人之间移动,他们是生活里彬彬有礼,战场上冷酷无情的顶级佣兵,现在他们用自己的高尚的品格证明了人们对他们的非议。

钱对军人来讲,永远都不是最重要的。

感动在陶野的血管里激流冲撞,和离开部队时泪流满面的痛哭不同,他现在同样面临着离别,有些陌生的感动却让他阵阵心痛,如同千万根钢针刺进心窝,不停搅动。

“倔驴,听我一句劝吧。”欧阳铎换了一种腔调“你倔,你耿直,这没错,在部队的时候惹了事,大队长给扛,大队长扛不了,军长给你扛,那是天经地义的,哪个军官不护犊子,现在不同了,加入佣兵是你自己的选择,为什么让别人帮你承担责任呢?80万美元,你知道咱们大队一年的生活补贴才多少吗?”

就像迷途的羔羊,在深夜被猎人追到了悬崖边,陶野左右为难,但内心痛苦的挣扎还是让他肯定地说:“我要离开!”

“好!”库尼躺在地上哈哈大笑“倔驴,我佩服你!偶像啊!”

“好吧,你走。”欧阳铎仍然没有放弃,气急败坏地挥舞着双臂说:“我问你,你能走多远?离开了部队,现在用佣兵也不干了,你到社会上能干什么?你告诉我。”

陶野眼睛一黯,他想起了在社会度日如年的那段经历,想起了穿着保安服的大海,他哭了整整一夜,但是清晨醒来还是要为千八百块钱奔波。

“随便干点什么吧,开个杂货店什么的。”陶野感到了心虚,现在就算开杂货店他也没有本钱。

“哈哈,开杂货店,你他妈不嫌丢人啊?”欧阳铎把自己的脸拍的啪啪作响,像是用力扇陶野的嘴巴“老虎团的精英,黑桃小组成员,你他妈就回去开杂货店?你的军人荣誉感呢?你的铁骨铮铮呢?好汉,别逗了!”

陶野身体猛地晃了一下,脚步后挪,欧阳铎所说确实可怕,但让他继续留在这里更加可怕,他无法面对残酷的枪声。

“离开,离开,离开......”陶野喃喃自语,声音悲凉。

“不许走!”欧阳铎在咆哮。

“你们不能强迫他!”菲尔德瞪大了眼睛,再次举起了手臂。

“反了!都他妈反了!”威廉从腰间抽出指纹手枪,咔地一声上膛,对着屋顶“砰,砰,砰!”三枪。

威廉终于控制了局面,欧阳铎趴在地上继续做俯卧撑,菲尔德收起了飞刀,冰冷的月光顺着铁皮屋顶上三个弹孔倾泻而下。

“佣兵的军营也是军营!”威廉环视众人:“今晚我的命令是,闭嘴!”
  

第022章:去留皆漂流
月光如同冰冷的白铁条,从窗口铺进,铺在地上,床上,铺在陶野没有血色的脸上。

沙漠作战靴放在床下,K57军刺和老式ZIPPO打火机放在床上,这是陶野的全部家当,明天,他会带着它们离开这里。

四个男人或躺或靠在床上,欧阳铎用枕头盖着自己的脸,一会发出阴森森的冷笑,一会又发出神经质的哭声。

库尼和菲尔德面对面地抽着烟,库尼抱着陶野给他的那条中南海香烟,压低了声音对菲尔德说:“我一直以为你是条没有人性的蛇,看来我错了。”

菲尔德幽幽地看着库尼,忽然笑了“色棍都开始做善人了,我就算是条眼镜蛇也该做出来晒晒太阳了。”

陶野悄声走到两人面前,左右手抱住他们的肩膀,声音像心事一样沉重:“几十万美元买条烟,这对你们不公平。”

“钱对我来说是衡量自身价值的体现,除了这点什么用也没有。”库尼舔了舔嘴唇说:“知道吗,我可以做小白脸,有钱赚还有女人。”

陶野苦笑着拍了下库尼的脑袋,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根本想像不到一向以嗜血闻名的哥萨克佣兵不仅幽默,还有一副比普通人更加真诚的热心肠。

陶野看着菲尔德,沉吟片刻说:“鹰,感谢你。”短暂相处带来的友情让他感动,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不要和你同生共死的兄弟提钱,更不要说感谢,走了以后离枪远点。”菲尔德听到门外有沙沙的脚步声,连忙躺下。

果然,威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朝营房里扫了几眼,重重地叹了口气,离开了。

陶野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欧阳铎同样没有合眼,他整夜都瞪大了眼睛,想着怎样才能阻止陶野的离开。

第二天一早,陶野冲了个凉水澡,围着营房跑了几圈,最后站在负重石旁发呆。

就要离开了,这是最后陶野在这个世界上所能栖身的最后一个军营。

“倔驴。”眼睛布满血丝的欧阳铎走出营房,站在他对面斜着眼睛看他“想好了,你真要走?”

“要走。”

“离开部队以后我最想那些战友,你应该也是吧,我是你最后一个老战友,你舍得离开我吗?”

陶野咬咬牙“我要走。”

欧阳铎笑了“够倔!是你的风格。还有,你不想知道那件事了?”

陶野本已平静的心忽然紧张起来,像是有无数根铁线紧紧缠绕,勒得他仿佛快要窒息了,他一把卡住了欧阳铎的脖子“告诉我!”

欧阳铎笑得很灿烂,仿佛已经取得了什么光辉的胜利,他推开陶野的手,半蹲在地上,面向大海,双手作出瞄准射击的姿态“匪徒距离咱们大概316米左右,你说10点钟方向发现目标,我举枪....砰....眉心中弹。”

“告诉我!”陶野像狼一样嚎了起来,其他人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纷纷跑出了营房。

陶野双拳紧握,嘴角颤抖,眼眶似乎都要瞪裂了“告诉我,你到底看清楚没有?”

“看清楚什么?”欧阳铎脸上带着愚弄的微笑,后退着摊开双手:“告诉你,我到底看没看清匪徒缴械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一个逃兵,告诉母鸡?”

陶野的牙齿咬得咯咯做响,胸脯快速起伏,鼻孔里牛一样喷着粗气“你想用这个留下我?”

“留下你,哈哈,真他妈搞笑。”欧阳铎重新走到陶野面前,贴着他的耳朵说:“从新兵连开始咱们两个就在一个连队,一起成为士官,一起进入空降兵特种大队,一起进入老虎团。训练,比武,表演赛,每次你都比我优秀,你永远是第一,知道吗,我恨不得杀了你。”

陶野惊讶地看着欧阳铎,他没想到欧阳铎竟然这样看待战友之间正常的竞争,激励斗志的比赛在他那里演变成了仇恨。他相信欧阳铎的话,因为他的眼睛里像有无数的子弹呼啸。

“但是我不能杀你,杀人会挨枪子。”欧阳铎阴郁地笑着“复员以后威廉教官找到了我,当时他问我还有其他合适人选吗,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不仅因为你优秀,更因为那样咱们就可以在一起,我要打败你,我要名正言顺地打败你,让你知道做老二的滋味!”

“老二的滋味,你懂吗?”欧阳铎哈哈大笑,用力在自己裤裆抓了一把。

看着欧阳铎病态的狂笑,库尼和菲尔德面面相觑,吉娜和威廉眉头皱得像麻绳结。

欧阳铎笑得前仰后合,半天才擦着眼角的泪花说:“现在我爽了,简直太他妈爽了!你是孬种,是逃兵,而我留在了这里,不管军事素质多么牛逼,逃兵终究是逃兵,我战胜你了,我是第一,你是老二。”

“我不是老二。”陶野脸色漆黑,像是颗随时都会爆炸的地雷。

“对,你连老二都不是,鸟都不是。”欧阳铎仰天长长出了一口气“至于那件事,你死都别想从我嘴里挖出真相,除非....”

“除非什么?”陶野上前揪住欧阳铎的衣领,他也不反抗,就那样任由脚尖离地,在半空中晃悠。

“没有除非了,你马上就滚蛋了,滚吧,有多远滚多远,以后别让我看见你,否则见你一次就叫你一声老二。”

威廉教官戴着墨镜站在远处,哼了一声说:“还可以叫他母鸡。”

“对,母鸡。”欧阳铎盯着陶野的眼睛,学母鸡的叫声“咯嘎嘎,嘎嘎嘎!”

库尼看到陶野的脸色越来越差,连忙上前劝解,他想让陶野放下欧阳铎,可惜陶野的胳膊像根硬邦邦的铁柱子“别听他的,他想激怒你,赶紧离开这里吧,你不属于这里。”

陶野缓缓放下了欧阳铎,忽然间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往事如烟般在眼前飞绕:小时候慈祥的爷爷用身上的弹痕给他讲述战火硝烟,讲述那些英雄豪迈,那时他向往着成为手握钢枪的战士,在辽阔的草原,在飞雪连绵的山脉前站岗执勤....后来他参军入伍,躺在新兵连的床铺上,他发誓要成为爷爷那样的英雄,要让自己的鲜血捍卫荣誉....优秀的战斗素质使他平步青云,先是加入了空降兵特种部队,接着成为了老虎团的尖兵骨干,他以为一辈子都会留在部队,清晨踏着露水拉练,中午顶着火辣辣的日头射击,晚上抱着几百只蚊子潜伏,可是那一枪结束了他的梦。

“砰!眉心中弹!”

那一枪带着陶野坠入了无底深渊,他的生活从此变得一塌糊涂,蓬头垢面的在社会混生活,梦游一般加入了黑桃小组,正当他以为自己的梦想可以实现时才发现,梦想原来是个噩梦。他舍不得离开黑桃小组,因为这里是保留着他军人梦想的最后据点,可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如果继续与枪为伴,他很有可能变成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像是站在深夜的十字街头,每条路的前端都是漆黑一片,他不知道该去哪里,该怎样走完自己的人生路。

“砰!”陶野瞪大了眼睛,似乎看见那颗子弹迎面而来,穿透他的瞳孔,掀开天灵盖,从后脑飞去。

子弹飞出的瞬间,陶野的时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为什么!”陶野挥舞着双拳,声嘶力竭地大喊,接着抱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哭声是如此的悲凉,把人的心似乎都要哭碎了,硬汉的眼泪比离别更让人无法接受。站在清早的晨曦中,哭声仿佛倾盆的暴雨劈头砸下,让人无处躲藏。

库尼不知所措地站在陶野身边,菲尔德犹豫了下,想要上前扶起陶野却被吉娜拦住了。

“哭吧,母鸡。”威廉说。

“哭吧,老二。”欧阳铎撇嘴大笑,扭身钻进了营房。

哭声在基地上空飘荡,在无边的海洋中飘荡,像是无依无靠的漂流瓶。

吉娜默默看着陶野,没有说话,菲尔德默默看着陶野,没有说话,谁也帮不了他,只有靠自己才能闯过山峰般的障碍。

陶野足足哭了五分钟,哭声渐渐停息的时,库尼以为他就这样垂头丧气地离开了黑桃小组,永远告别了军营。

这时雄壮悲呛得歌声从陶野口中飞出:

当兵的男儿走四方,头顶明月巡逻在山岗上。

在遥远边关抵挡风霜,无边的花朵在身后开放。

......

嘿呀啦嘿。嘿嘿呀啦嘿。当兵的男儿走四方!

嘿呀啦嘿。嘿嘿呀啦嘿。花朵在身后开放。

吼了一阵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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