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苒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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荏苒年华-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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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总,请帮忙我找一下任苒,我怕她出事了。”
任世晏解释之下,他才知道,祁家骏于当天凌晨在墨尔本遭遇枪击去世,任世晏给女儿打电话通报这一消息,通话还没结束,就听到一声巨响,随后他怎么打电话都没人接听,他已经给所有身在北京的熟人朋友打电话求助。
“你给她打电话时,她有没有说她人在哪里?”他示意阿邦掉转车头回城。
“我第一次打电话时,她在从天津返回的路上。她在开车,我当然不可能告诉她坏消息。她停好车后打电话给我,我才说的。”
陈华紧急联络交通部门查询,同时让阿邦开车赶往通往天津的津京塘高速公路。
消息一个个传来,他赶到现场时,完全惊呆了。

津京塘高速公路向来以道路狭窄、货车众多闻名。
任苒驾驶的那辆小小的两厢车停在路肩紧急停车带,被一辆大货车从后方撞击,冲向路边护栏,整辆车面目全非,呈侧倾状态,而她被卡在严重变形的驾驶室内,她同行的车友和早已经赶到的高速公路交警都无法拉开车门将她救出来,正在联络消防人员紧急赶过来。
他匆匆拨开众人,攀上倾斜的车子,只看得到任苒以一个别扭的姿势坐着,胸口抵着方向盘,丝毫不能挪动,双眼半闭,似乎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一动也不动。
旁边一个人拉一下他:“陈总,请镇定,消防队员马上会赶过来了。”
他匆匆回头,旁边是一个年轻男人。他不知道对方怎么认识他,也无暇客气,只点头致谢,然后重新看着车内。
他叫着她的名字,伸手抚向她惨白的面孔。她突然咳嗽一声,嘴角吐出了一点血沫,眼睛无神地睁开。
他的心狂跳着,尽可能声音平稳地说:“任苒,听得到吗?消防队员马上赶过来,你一定要挺住。”

他不确定她有没有听清,只见她艰难地睁大眼睛,驾驶室已经成了一个扭曲狭窄的空间,后视镜在她头上方仅几公分的地方,上面用丝带系着一个小小的木雕玩偶,已经有些破裂,在她眼前晃动着。
他伸手过去一把扯下那个碍事的玩偶,只听任苒哑声叫了出来:“不……给我。”
伴随着这句话,她嘴里一口血喷了出来。他一下读懂了她的意思:“我帮你收好,任苒,你不要动。”
她的力气似乎耗尽了,再度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不是应该在文章标签上加个“虐恋情深”。。。擦汗啊
掉了一个0,算了改过来,破坏了我统一的发文时间啊




9

第五章(上) 。。。 
 
 
消防队员在半个小时后赶来,花了近40分钟,才用液压剪剪开车门,再用扩张器撑开车身,将任苒救出来抬上救护车。这时她被困在车内已经长达两个多小时,生命处于垂危之中。
在送往医院紧急抢救后,她脱离了危险。
四根肋骨骨折,第三腰椎体压缩性骨折,肺部出血造成外伤性血胸,全身多处挫伤,再加上严重脑震荡,任苒在断断续续昏迷了三天才清醒过来。

任苒从监护病房出来后,陈华一直守候在旁边,任世晏也从Z市赶了过来。他们同时看着她恢复意识。
医生警告过,脑震荡会有一系列后遗症,伤者不能受任何刺激。
任苒睁开眼睛后,先看到陈华,她呆呆看着他,眼神空洞,仿佛看一个陌生人。任世晏叫着女儿的名字:“小苒。”
她转向父亲,嘴唇动了动,轻声说:“木偶,请给我那个木偶。”
任世晏以为女儿处于失忆谵妄状态之中,紧张地看向医生,然而陈华知道她的意思,他将那个小小的玩偶递过去,放到她手里。
她的手指触到,马上紧紧合拢,将玩偶握在掌中。

这两天时间里,陈华查询了木偶的来历,知道这个小小的木雕玩偶是手工制品,穿着是澳洲牧羊人服饰。
他只能猜测,这个玩偶是祁家骏买给任苒的。
他没有猜到的一件事是,任苒没有医生所说的脑震荡后遗症常见的失忆症状,她记得车祸发生前的每一件事。

任苒的车友、同事陆续过来看她,她都全无反应。她既不回应旁人的关心,也不打听自己的伤势、获救过程,更没有向任何人问起关于祁家骏的情况。
当然,她记得发生的一切。脑震荡留下的只是剧烈的头痛,以及突然份外清晰的记忆。

她与车友去天津吃海鲜,尽欢而归,正在返程途中,她父亲任世晏突然打来电话,声音暗哑地说要告诉她一件事,希望她保持镇定。她诧异地问什么事,任世晏却猛然打住,先问她在哪里,她告诉他,她正在开车返回北京。任世晏马上说:“等你停下来以后马上给我打电话。”
她答应下来,不知什么缘故,心底突然有十分强烈的不安感,心跳一阵快一阵慢。她平时与父亲的通话并不多,差不多已经到了没有要事不打电话的地步,她忐忑不安地开出十来公里后,实在没法说服自己镇定下来,还是离开车队,将车开上路肩的紧急停车带停下,打电话给任世晏。
任世晏确认她已经停车,告诉她的果然是一个让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耳朵的噩耗:祁家骏在墨尔本遭遇枪击去世。
她的第一反应是反驳:“可是他明明在悉尼上班。”
“莫家要求他将房产给他妻子,他去墨尔本处理过户的事情,结果昨天深夜有歹徒破门而入,他受了重伤。”
她直直看着前方,握着手机,思绪涣散,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你要冷静,小苒。阿骏中了两枪,都是致命的,抢救无效,已经……”
任世晏的话还没说完,任苒只听耳边一声巨响,她的车被一辆偏离车道的大型货车从左后方撞中,车身不受控制地猛然向前冲去,前部撞到路边护栏才停住,她一下失去了知觉。

躺在病床上,任苒牢牢握着那个小小的玩偶,这是她从墨尔本带回来,购于维多利亚艺术集市。

三年前那个春日一下浮现在她眼前。
祁家骏抱着不到一岁的儿子祁博彦,和她一起走到亚拉河畔的长廊上。
那边的摊位售卖各式艺术品、小工艺品,她一眼看中了这个玩偶,祁家骏买了两个,一个给她,另一个就系在祁博彦的童车上。 
她带回国,买了车后,就将玩偶系在了后视镜上。
撞击发生后,她略微清醒,印入眼中的头一件物品就是这个玩偶,它在离她几公分的地方晃动着。因为隔得太近,她努力调整一下视线才看清。

“他中了两枪,都是致命的,抢救无效,已经……”
这句话如同一道闪电,再度回到她脑海里,明亮、清晰,每一个字都无法回避。没有任何侥幸的幻觉,没有给她留下一点自欺欺人的余地。那个跟她一起长大的男孩子,英俊、有时有些阴郁、一直爱着她的祁家骏,丧身在他们曾共同生活了三年的墨尔本。

就在去天津的头天晚上,她正在家里看书,突然收到祁家骏发来的短信,让她上网,她打开电脑连接上网络,发现祁家骏那边开了摄像头,给她直播他和同事肖钢以及另外七八个人在公寓里的聚会。
肖钢是祁家骏姐姐祁家钰的同学,在祁家骏与任苒留学墨尔本期间,一直与他们是室友,现在祁家骏又在他开办的IT公司里工作,几个人关系一向很不错。
他先过来对着摄像头给她打招呼:“祝我生日快乐,美女。”
“生日快乐,老肖,抱歉没给你准备礼物。”
“不用了,等会给我唱生日歌就行了。今天哥哥真是牛啊,几部电脑同时直播给国内的家人朋友看,这一岁老得太值得了。”
肖钢将摄像头角度一转,果然旁边高高低低放着两部台式机,三部笔记本电脑,她在另一部电脑上看到了祁家钰,她身边是祁家骏的儿子祁博彦,正兴奋地跟他爸爸打着招呼。祁博彦已经四岁多,十分活泼可爱,在祁家钰的提醒下叫了一声“苒苒阿姨”,便眨巴着眼睛转向一个劲逗他的肖钢,看起来已经不大记得了在他婴儿时期最亲近的任苒。
“这是谁想出的主意?太有创意了。”
“家骏想出来的点子啊。”
只看了一会儿,任苒就被逗得直笑。那边有人在热热闹闹地烘蛋糕、做菜、包饺子,有肖钢在国内的亲友唱歌献艺。各种声音不停通过网络加入进来:指点某个菜做得不对,某个人再来一首歌,某个笑话讲得太冷。
祁家钰跟他们打了招呼,说要送祁博彦回他妈妈那里,肖钢的生日聚会尽欢而散。大家走后,任苒和祁家骏继续聊天。
她谈起她正在准备的考试,、银行新出台的员工激励计划;他谈起他的工作、有些反常的天气、悉尼歌剧院将有国内一位歌手的演出,他和肖钢计划买票去看……却根本没提起他会去墨尔本。
当然,他是怕她担心。
那竟然就是他们之间最后的对话。

四月,是另一个半球的初秋,而北京已经进入春季。他们永别了,在同一个时间,在不同的季节。

任苒的手掌用力,小小的玩偶在她掌中应声折断,她浑然不觉。陈华不得不掰开她的手,才将带血的碎片取了出来。
医生给她处理伤口,整个过程,她都一声不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努力去回忆祁家骏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却只觉得所有的声音都飘忽不定,旁边医生在询问情况,父亲在与她说着话,然而,她思维渐渐涣散,根本无法把他们的语句组织成任何明确的意思,当然更没有力气作出回答。

任苒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
最初,无处不在的疼痛,让她可以不必专一面对心底的伤痛。不过再复杂的伤势,只要不致命,总会有痊愈的一天。
她的身体一天天好转,却拒绝下床做医生建议的基本运动,成天麻木地躺在床上。
她基本上不跟任何人交谈,包括她父亲在内。
当她伤势稳定后,任世晏提出带她转院回Z市,方便就近照顾她。
陈华反对这个提议,他的理由十分充足:任苒的外伤性血胸经胸腔穿刺抽出积血后,已经基本没有大碍,但两个部位的骨折都需要静养复位,不适合移动。这个医院的医疗条件很好,更有利于她的康复。他特意请来了一位香港的复健师,已经针对她的情况制订了全套复健方案;那位心理医生也答应再次过来为她做心理咨询……
他们在病床边交谈,她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将要决定的事情完全与她无关。

任世晏叫她的名字,良久,她茫然应了一声。
“小苒,跟我回Z市好吗?”他直接征求她的意见。
她摇摇头,“不,爸爸,您回去上班吧,我就留在北京,帮我请一个护工就行。请陈总不要过来了,我不想再看到他。”
这差不多是她入院以后讲的最长的一句话,也是唯一一次提到差不多天天过来的陈华。她的回答得十分有条理,然而站着的两个男人交换一个眼神,心中充满了不安。

出来以后,陈华直截了当地说:“任教授,我知道你工作很忙,任苒也不可能接受你妻子的照顾。带她回Z市,一样要请人看护她。请把她留在北京,我会请最好的医生给她治疗,直到她康复。”
任世晏长叹一声:“陈总,你也看到了,她甚至不愿意再见到你,恐怕她不会接受这种安排。”
“我来安排好,不会让她情绪受影响。”
陈华介绍他请来的医生给任世晏认识,交谈之后,任世晏认可了他的安排。
接下来,陈华接手照顾任苒,但他并没有再出现在医院,而是让助理阿邦出面安排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为阿骏的死给我打负分,我倒是能理解。我也喜欢这孩子,我对有弱点的人的喜欢超出了你们的想象,所以我写的人物都是不完美的,男主尤其如此,真不能在我的书里找完美男主。。。

为什么会认为我是要给家骢腾道,于是把家骏给写死了呢?明摆着,以任苒的个性,一个逝者占据的位置会更重要一些

生活中的生离死别并不罕见,生命其实非常脆弱。望各位珍惜过好每一天。。。

周末大家很给力,谢谢所有长评短评,只是周末我去徒步自虐了,到星期天晚上才看到,所以抱歉没有加更,不过按编辑的要求,我大概要加更就得早停更,现在我跟大家一样盼书出来。。。




10

第五章(下) 。。。 
 
 
任苒没有探究细节的欲望。她一天天康复,但整个人消极麻木,根本不配合复健师的治疗。
医生认为她的外伤已经治愈,她的异常表现是创伤应激反应,最好请心理医生做辅导。
陈华马上请来北京最知名的心理医生白瑞礼,然而不管他说什么,任苒只木然看着天花板,不开口回答任何问题。等白瑞礼无可奈何地走后,她马上自行去办了出院手续。
陈华再来医院时,发现已经人去床空。他赶到任苒租住的房子,她只隔了防盗门请他不必再来,根本不放他进去。
“我给你请一个保姆过来。”
“不用,我想一个人待着。”

接下来,任苒给银行发了邮件辞职,也不去办理手续。
她父亲再次提出接她回Z市休养,她一口回绝;保险公司打来电话,让她去签字了结理赔,她只随口答应,并不理会。
她在家里闭门不出,每天只吃很少的东西。隔好几天才下一次楼,在附近的小超市里购置食品和生活用品。
她在楼下碰到守候着的陈华或者阿邦,就如同看到陌生人一样,完全不理睬。
到后来,她连手机也不开了。

在这样过了大半个月以后,任苒已经基本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老宿舍区并不安静,她可以听到外面传来的种种声音。有时门铃会响起,有时隔壁邻居的电视机开得过大,到了放学后,孩子们背着书包回来,一路洒下清脆的谈笑声,下班的人相互打着招呼寒喧……
只是这些声音仿佛存在于跟她平行的另一个世界,根本与她无关。

一天深夜,她躺在沙发上打盹,突然醒来,意识到房间内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她慢慢转头,果然,离她不远的地方,一只老鼠正缩在墙角看着她。
她以前一向有洁癖,但是出院之后,便一直任由家里凌乱着,根本没有收拾,隔几天才扔一次垃圾。前几天她看到过厨房水槽那里有蟑螂,曾想到过要去买杀虫剂,可一转眼便忘记了。
淡淡月光撒在室内,安静得有一种诡异感。
面对这个以前会吓得她尖叫着跳起来的东西,她竟然没有任何害怕或者厌恶的感觉。她与这个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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