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姬- 第23部分

“茉姿，是你。”感觉到碰触，童颜定定神看清来人。她浓重的鼻音听上去有些模糊，小脸蛋哭得通红。用手背胡乱抹去两颊上被风干的泪渍，露出极虚弱、牵强的笑意。

“颜儿姐姐，什么事让你这么伤心？可以说给茉姿听吗？虽然茉姿人微力薄，帮不上姐姐什么忙，但是有些事说出来，可能会比姐姐憋在心里要好受些。”茉姿伸手替她捋起散乱粘在面上的青丝，柔声道。

“说出来，就会好受些？真的吗？……真的……吗……”童颜低声呢喃着，哽咽的嗓音显得有些语无伦次，蓝紫色眸子里全是掩不住的伤痛、彷徨与绝望。茉姿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息。许久后，才听到童颜细若蚊蝇的声音：“茉姿，假若你从小就被父母抛弃，长大后会怨恨他们吗？”

茉姿点点头又摇摇头，“依茉姿看来，常人定然会怨恨的，无论父母出于什么样的理由亦或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孩子始终是至亲血脉，怎么都不该抛弃。可是，茉姿是魅，并没有父母，从小只有哥哥相伴，所以没有体会过，也不知道究竟该恨还是不恨……”

童颜凄然一笑，却是极致妖冶，像朵盛放到艳极即将衰败的花，“是啊，你没有体会过，又怎知该恨还是不该恨？可我早已体会过，知道该恨却是恨不起来。为何他们能狠心，我却做不到无情？为何……为何……茉姿，这是为何啊……不仅抛弃我，还要利用我，设计置我于死地……好狠，他们真的好狠……”

茉姿感觉到手心里童颜的背抽搐得厉害，却不知该如何去安慰，求救似的将目光投向老槐树后的人影，还有站在廊下的蓝拓。却不知是夜太黑，还是那两人装作看不见，始终没有谁走过来。她只得心焦又无措地继续抚着嘶声乱语的童颜，看她绝丽的容颜上泪痕交错，那般憔悴而无奈。

“为何他们可以那般狠心……为何……”童颜始终反复呢喃着这两句，过了许久许久，她的嗓子沙哑得让旁人都感同身受般疼痛，却突然说出几句话，让黑暗里南宫瀚的身影晃了两晃。她泣道：“茉姿，你知道喜欢上一个人的那种感觉吗？肯定，你肯定知道。可是你却不知道……当你知道那个人喜欢的只是与自己相似的女子……拥抱、亲吻时喊的都是另一人的名字……你却在相处过程中喜欢上了他……那是种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不是痛……是酸……是涩……还是……什么感觉……茉姿，我好难过，真的，好难过……快要呼吸不了了……心好痛……他不喜欢我……他以为我是那个人……才对我好……他知道我的身份了……就不对我好了……我难过……真的难过……他却没有来看我……以后，他肯定都不愿再见我了……他肯定恨死我了……恨我欺骗了他……呜……茉姿，他是不是……以后都不想再见我了……你说是不是……是不是……”

童颜哽咽着，连气都喘不顺，胀红的脸蛋更红，鲜艳得像要滴出血来。茉姿除了一遍遍抚着她僵直的背，不敢再说什么，也实在不知该从何处说起。哥哥说颜儿姐姐与南宫瀚互相喜欢，那她说的那个人就是南宫瀚吧？可是南宫瀚若喜欢的不是她，又会是谁呢？他站在老槐树后面，这里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颜儿姐姐如此伤心哭泣，他竟无动于衷，难道真是哥哥看错？真如颜儿姐姐所说：他喜欢的只是与颜儿姐姐相似的女子？

南宫瀚，看她这般，你于心何忍！茉姿看向老槐树后的身影，眸子里怒火几欲燎原。忽而面上一喜，只见南宫瀚飞也似地朝她们所在角落奔过来。廊下蓝拓转身缓步离去，茉姿见状轻轻抽回自己抚着童颜后背的手，悄无声息的一步步远离，唯留童颜一人在那里，依旧抽抽嗒嗒，“他不喜欢我……他再不愿见我……他……”

“谁说的？谁说我不喜欢你？谁说再不愿见你？”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呢喃声被半空中响起的喑哑而富含磁性的嗓音震慑住。童颜愣了半晌，错愕间抬头，看到比她更为疼痛的一张脸。南宫瀚狭长凤目里敛着水雾，弯起的嘴角却忍俊不禁露出丝许笑意。他难过，可他亦开心。

“南宫……瀚？是……你？”童颜猛地起身，却因蹲得太久，血脉不畅，刚一起身只觉眼前一黑人便往后倒去。南宫瀚长臂一伸，将她收进怀里，结实有力的手臂环着她如柳的细腰，紧紧箍住，富有磁性的嗓音几乎是贴着她耳垂，“是我，是我，颜儿，莫再哭了，我的心，会疼。”

卷二　真相　第37回

他的怀抱宽阔，带着炙手的灼热，如同以往任何时候那般令她无比贪恋，不舍得离开，只想再离他近一些，更近一些。似是恨不能整个人都钻进他心里去，殊不知，其实她早已在他心里。可是，又好像有些不敢相信头顶盘旋的这把嗓音所说出的话，是以奋力扭动身躯，试图挣扎。

他狠狠地搂紧她，感受到她真切的存在，深嗅她颈间萦绕的淡淡香味，实在不想放开。却摸不清此刻她的所思所想，怕自己孤行会惹恼她，只得在用劲一抱之后怏怏放手，一手扶着她的肩，一手去抹她绝丽容颜上斑驳交错的泪痕，那泪痕在月色笼罩下，隐隐泛着银色光泽，竟莫名让人觉得无比美好。

他的手极轻缓，带着秋风的凉意。狭长凤眼随着手指仔细端详她脸部每寸细腻的肌肤，低声喃喃：“颜儿，莫哭。我喜欢看你笑。其实我，从来喜欢的就是你，只是一直被自己蒙蔽。直到方才，你哭泣的模样令我痛得撕心裂肺，似是要肝肠寸断，我才知道，其实我一直喜欢的，就是你，不是凤凰。不论你是谁，是什么身份，我喜欢的只是你这个人，毫无理由的喜欢。你懂吗？懂我的心吗？”

他抓起她柔软的小手放到自己胸口，那里怦怦乱跳的，是他坦然爱意的红心。她止住哭泣，依旧抽咽着，红肿的双眼努力睁大，迷朦中依稀可见秋风拨动他湖蓝色长发，撩到他狭长眼角。她抬头去拨开他发丝，被他一把擒住手，目光灼灼地看着，有些心慌地问：“颜儿，你不相信我吗？”

“你叫我如何相信？”迷朦的蓝紫色眸子转冷，童颜有些不悦。“你与我亲近、照顾我、对我好、保护我，都是因为误把我当作凤凰，你对我越好，就说明你对凤凰用情越深，你还口口声声说如何如何爱凤凰，要带她回隐泽。如今你知我是冒牌的，就反口说从来喜欢的就是我，你叫我如何相信？”

“颜儿，你听我解释。”南宫瀚用劲攥紧她欲挣脱的手，望着她心灰意冷、疑惑不已的双眸，心底升起片片寒意，生怕她不愿听自己解释，不愿意相信自己。“是，一开始，我以为你是凤凰，是羽姬，所以想利用过去凤凰对我的依恋，来俘获她的芳心将她纳为已用。我知道这种行为也许有点可耻，可我到底是为了隐泽。但你知道吗？当我面对你，发现自己竟真的被你吸引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心里不再那么难过，不再那么瞧不起自己……知道你真实身份的时候，我也有些彷徨，有些失落，可是，我现在却很确定自己的心……”他拉着她的手用力摁在他心上，“你现在能确定吗？这里装的真的是你，只是你，不论叫何名字、是何身份的你……”

“无论过去，此刻，还是未来，我这里，都只会有你一人。”他的目光那么恳切，“你是公主或不是，是羽姬或不是，是童颜或不是，都不要紧。我要的只是，现在在我眼前的人，在我心上的人……你信我好吗？颜儿？或者你告诉我，要如何才肯信我？”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她终于出声，已是泪眼婆娑。“你只是想利用凤凰，对她没有半分情谊，见到我后真的被我吸引，然后喜欢上我，不论我是谁、什么身份都要与我一起。这些，都是真的吗？”

“是。都是真的。”他的回答很坚定。

“那你证明给我看。”她微肿的樱唇凑近他的脸，贴上他的薄唇，彼此的呼吸交绕纠缠。他可以在言语上欺骗，可以在神色上欺骗，可是在感觉上欺骗不了。扶着她肩的手窜上她后脑勺，一把扣住，唇在她唇上辗转、啃噬，灵巧的舌反守为攻，滑入她口里与那香舌追逐。

是的，是真的，她能感觉到，他用了心，他没有骗她。绵长的深吻，他似是倾注了所有，那般放肆却又温柔，像是怕弄痛了她。那么狂野而带有侵略性，似是恨不能将她吃个干净。一吻即毕，又那般恋恋不舍地舔了又舔她香甜的红唇。彼此迷离得如胶似漆的目光，比那天上的清月还要亮……

这夜的风，微凉，却又带着暧昧的暖意，月光下相拥亲吻的人儿，翩跹的身姿，绝色的容颜，令这满园秋桂失了颜色。有种叫爱情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掩了桂花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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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

南宫瀚坐在葡萄架下，怀里圈着满脸羞涩的童颜。

“诶，放开啦，我自己坐，叫人看见多不好啊。”蓝紫色的眸子瞩目四盼，小手用力去掰他扣在她腰上有力的大手。这光天化日的在院子里卿卿我我，叫人看见她还怎么活？殊不知众人都是冰雪玲珑心，哪个会在这时候来院子里瞎逛？那还不是有多远避多远啊？

“怕什么。等回了隐泽，我立即娶你过门。都已经是我的人了，还怕谁看见？”他说着，环在她腰上的手不怀好意地往上蹭，覆上一团柔软，趁她尖叫之际，堵上她微张的唇，一路无阻，尽情横扫，掠她口齿间无尽的芳香，直吻到她浑身酥软，两颊绯红，气喘吁吁地要推开他。

“颜儿，我们回屋好不好？”他含着她耳垂，伸出舌尖轻轻舔舐，沙哑着嗓子低声道。她的身子随之颤栗，口齿不清却拒绝得果断，“不，不回，我有事问你。”

“是不是问完了就回屋？”他嘴角泛起笑意，邪魅至极，任谁都挡不住那诱丨惑。

“嗯。”她含糊着。

“那你问吧。”他喘息愈加粗重而急促，很有些迫不急待了。她攀着他的肩，努力平定紊乱的呼吸，“你先放开我，让我坐好。”南宫瀚不舍地在她樱唇上又落下一吻，这才依言松开她，任她软软地靠在长椅上，修长的手指仍与她纤葱般的玉指紧紧相握，生怕她跑了似的。

“其实是想请你帮我查两个人。”童颜努力平定心神，“武剑平——就是南殇前来迎娶的那位将军，还有安纯——我的师姐，也就是这次的另一名陪嫁丫环。可以帮我查查他们吗？据阿拓大哥说，他是尾随他二人才找到我的，如今三日已过，阿拓大哥早已经到了，喜鹊也已经来过，可他们……我担心……”

“颜儿担心什么？担心他们遇害了？”他接过话，与她对望，在她点头之后将她揽入怀里，下巴摩挲着她头顶如瀑如缎的青丝，“颜儿不用担心，他们没事，而且，他们昨日夜里已经来过了。”童颜不明所以，瞪大双眸，满是诧异的望着他极致妖魅的笑颜，“来过了？怎么……”

武剑平与安纯已经来过？她怎么不知？蓝紫色眸子扫过南宫瀚俊脸，昨日晚膳与他、蓝拓和茉姿小酌了两杯，之后便沉睡到今日辰时方醒。原只当是一夜好眠，如今看来那酒里……一念还未闪完，南宫瀚已开口道：“昨日晚间喝的那酒，我在里面放了少许迷药。因为我不想让你难做……”

这番话更是叫童颜摸不着头脑。不想让她难做？难道！念及此她脸色剧变，“你把他们怎么了？”他脸上的笑颜依旧邪魅，却不易察觉地闪过一抹失落。“他们都还好好的。颜儿，我像是那种会草菅人命的？”

她茫然地摇摇头，“那到底昨晚发生什么事了？他们现在在哪？你为什么说不想让我难做？什么事情会让我难做？快告诉我，快说，快说……”

“你别急，听我慢慢说。”他安抚她，柔声细语。“他们的行踪，我一直都知道。估计昨夜他们会找到此处来救你，是以预先有所布置。我将他二人抓了之后，叫人假扮你的模样前去相救，等救出他们后，再暗中杀掉假扮你的那人——当然不是真杀，只是做做样子，好让他二人都相信你已死。这时躲在暗处的众人一齐出来追杀他二人，他们便没有机会去验证倒在地上的人是真是假。”

“为什么这么做？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死了，老头的计划就得逞了，两国必将发生战乱？”她奋力从他怀里挣脱，噌地立起身子，站在他对面，居高临下地怒视他。“如今，我师姐与武将军到了何处？”

“已经返程前往南殇国都。”他依旧冷静，灼灼的目光迎向她，毫不避忌，大有问心无愧之势。“颜儿，你听我说，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你想想，以你的性子，他二人若救你走，你是随他们走还是随我走？这个选择于你，很难。那晚喜鹊说的话我全听到了，虽然你父皇母妃皇姐于你狠心，可你却做不到对他们无情。你又是那样善良的女子，定然怕自己随我一走会引起战乱，涂炭了天下苍生。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走或不走，死或不死，这场战乱迟早都是要起的！”

卷二　真相　第38回

“南殇、幻翼、隐泽三国间平静太久，各国国主都有意起兵，只不过没有合适的借口罢了。今日不因你战，他日定因他人而战！若我不这样做，还不知他们会使出怎样的计谋，令平白无辜的人枉死！所以，你毋须怪我，也更加不用自责。你也是受害人。你明白吗？明白我所说的吗？”

她愣愣地站着，是啊，他说的没有错。她走过不走，死或不死，都不能阻止即将来临的那场战乱。只不过她早些死，那战乱便来得早些罢了，仅此而已！仅此而已！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在他及时的搀扶下站稳，她的眼里除了漫涌而来的凄楚绝望，还有着点点滴滴的哀怨，似是在控诉他的所为。“你说得没有错，可是，我师姐怎么办？她是我从小到大，除师傅之外，最亲的人，她对我很好，很好……这一去，她会不会死？会不会……”

“颜儿放心，安姑娘不会有事的。我已安排人手，必定会在他们到达南殇国都之前救出安姑娘，带她来与你相聚。”他上前一步，将她扣在怀里，试图安定她波动的情绪，“若安姑娘愿意，便让她随我们一同回隐泽。正好，我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