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楼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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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楼记-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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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子茗一向演一些悲剧人物,却很受学生们的欢迎。鹏清眼前有这样一个机会,自然是不肯放过,便笑说道:“那自然是最好了。说着便拉着曼云往舜卿刚才坐的地方走去。
这里,一个电影明星,一个时髦小姐已经等着了,先都站起身认识一番,随后便都坐下。
鹏清见到丁子茗,很是兴奋,夸道:“在电影里看密斯丁,已经觉得很漂亮了,没想到真人更漂亮些!”
丁子茗倒是个腼腆的个性,谦虚了一番,就只是微笑着不说话。
舜卿的姐姐梦卿便解围说道:“两位小姐都是北京城社交圈子里的名人了,我刚从美国回来,很多道理并不知道,还请两位多关照才是。”
鹏清说道:“密斯何是美国名校的学生,见过大世面,我们有什么地方能关照您呢?况且现今国内的社交都向欧美学习,密斯何才是典范,那些不伦不类的规矩,不学才好呢!”
梦卿笑道:“所谓入乡随俗,我又怎么能太过特立独行呢?对了,两位小姐今天出来做什么?”
曼云笑道:“还没决定,无非是看电影,看戏逛公园罢了,说起来,我们的娱乐匮乏得很。密斯何要去做什么?”
梦卿说道:“我早就听说香山的红叶,如今正是游赏的好时候,就叫舜卿陪我去了,我们歇足了就出发。两位小姐有没有兴趣同游?”
曼云看看鹏清,见她一脸害怕麻烦的样子,便笑说道:“这个时候红叶虽好,人也实在是多。况且昨天我们刚参加了贺家的婚礼,累了一天,实在没有精力再转一天了。”
梦卿倒也没有放在心上,说道:“那就算了,我是养好了精神一定要去的。”几个人说了会儿话,舜卿姐弟便和丁子茗别了曼云鹏清,上了汽车走了。
鹏清摇摇头,说道:“真是奇怪。”
曼云觉得好笑,问道:“有什么可奇怪的?”
鹏清说道:“昨天刚认识了密斯特何,今天就又遇见了,本来我还以为是人家刻意寻找机会接近你,可是刚才他几乎没有说话,看意思,又不大像。”
曼云脸一沉,唬道:“人家在你眼里,倒成了别有用心的人了。他们在外国待得久了,不懂国内的情形,男女交往方面,随意了一些。就算昨天他很热情,也未必是真有那个意思。”
鹏清知道自己说得有些不合适,便哄着曼云说道:“是我想的多了,以前有那么多公子哥追求你,我原以为他也是这样。都是我的不是,我再不这么说了,好不好?”
曼云说道:“你哪有那么好改的?我都被你开了这许多年的玩笑了!”
于是,两个人便放下关于舜卿的话题,聊些别的东西。坐了一会儿,找了家常去的馆子吃了中饭,便搭电车绕了一圈,随后去影院看了场新电影。便各自回家了。
曼云回去的时候,正看见曼珺和世番从家里的汽车里下来,曼珺一眼看见曼云,便笑道:“怕你辛苦,特特的请了假,你倒是有精力出去跑!”
曼云跟着他们一同进府,笑说道:“跑是没有,只是出去看场电影,不累的。倒是大哥二姐去了哪里,现在才回来?”
曼珺一脸的得意,说道:“回去我再跟你说。”说着,这边挽着曼云,那边挽着世番就进了上房。

纨绔

汪太太看着三个人亲亲热热地进来,心里有些不悦,但还是微笑着说道:“疯疯癫癫的做什么?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曼珺放开世番和曼云,说道:“母亲,我有个好消息!”
汪太太笑道:“哦?难得难得。你还会有好事?”
曼珺一撇嘴,说道:“算了,我就说嘛。有些事,我觉得好,母亲未必觉得好;母亲觉得好的,我倒不觉得是好事。”
汪太太笑了笑,说道:“翻来覆去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你说吧,横竖我不泼你冷水就是了!”
曼珺这才坐到汪太太身边,说道:“这次的戏剧节,我要演《哈姆雷特》。”
汪太太一愣,问道:“演戏?这是什么……”她本来想说,这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争着去做戏子不成?转念一想,这话说出来,曼珺自然是要恼的。况且现在听说学生间流行演洋戏,也算是件时髦的事情。便说道:“这是什么剧?我并没有听说过。”
“是英国戏剧,很有名的。”世番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曼云就坐在他旁边。
汪太太点点头,觉得世番若是不反对,那应该是件正经事情,便又问道:“你演什么角色?”
曼云也很感兴趣,只是汪太太在场,她不愿意多说话,就只是听着,只见曼珺站起身,破飒爽地说道:“哈姆雷特!”
曼云没忍住,笑了出来。曼珺一挑眉,说道:“你笑什么?”
曼云笑道:“我只是意外,原以为你会演奥菲利亚的。”顿了顿,曼云惊道:“总不会是个男学生演奥菲利亚吧!”
这回轮到曼珺笑得直不起腰来,指着曼云说道:“都说你是个伶俐的人,亏你想得出!那还能看么?”
曼云知道自己失言,便笑笑,不再说话。
汪太太虽然不懂,但也听出了一个大概,说道:“怎么?你演一个男人?”
曼珺笑道:“正是。是位英俊倜傥的王子呢!整个剧组里,只有我一个人是反串。”
汪太太嗔怪道:“反串有什么好的?非要争这个?”
曼珺不以为然道:“这部戏里,最重的就是哈姆雷特,既然我要演,自然要挑最重的角色了!”
曼云正笑着,听见这句话,倒有些吃惊,抬起头来看看曼珺。
汪太太见她这样有志气,便笑说道:“罢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东西我也不懂,你自己掂量着些,我是不管了!”
于是,几个人又说笑了一番,便辞了汪太太,各自回去了。刚出门,曼云便叫住世番,拉着世番到一边说话。
“大哥有没有听说鹏展哥哥的事情?”曼云小心问道。
世番与鹏展是校友,鹏展比世番高两个年级,也算有些交情。
“是捧戏子的事情么?”世番皱皱眉,说道。
“岂止是这件事情,我听说,老爷子火了,断了他的经济。这下倒叫我们这些称得上是朋友的人苦恼了。接济他吧,是害他;不管他吧,又不忍心。”
世番说道:“本来他刚这样的时候,我不是很在意,以为纨绔子弟,大多如此。后来竟越闹越厉害,据说上次考试,竟有两门没有合格。我也劝过,他何曾听进去呢?如今最好一边观望,孙老爷子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自然有他的办法。你与鹏清妹妹关系很好,也该劝她耐住性子,不要做些不该做的事情,误了他哥哥回头。”
曼云点点头,说道:“今天鹏清问我时,我也是这样想。不过终究不忍。大哥这么说,我倒下了决心了。”
世番笑着说道:“这就对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曼云别了世番,回了自己院子。因为转了一天,实在是累了,曼云早早睡下。睡梦中的她并不知道,一夜之间,当她再醒来的时候,面临的,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二天一大早,北京城出于震惊之中。讨逆军第三军冯司令率部进入北京,不费一枪一弹,包围了总统府,囚禁总统,解除陆军总长职务。如今北京政府没有总统,却有了一个实权人物。
一大早,伯荪便匆匆出门。汪太太心里有些不安,但也有些期待。这个冯将军也是直隶人,当年伯荪在保定任职时,还与此人有些来往。但是这个冯将军是出名的刚直不阿,怕是捞不到好处。伯荪不喜欢自己过问太多,因此汪太太也只有干着急。
曼珺一觉起来发觉竟有这样大的事情发生,兴奋得很,嚷嚷着要去学校。汪太太则下令,一家人不许出去,只在各自院子里待着。
就这样,汪家人颇着急地等了一个上午,直到伯荪回来,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汪太太的心才算是落了下来。
“这个冯司令竟然还记得我,我也就替他办过两件铁路上的事情。真是想不到啊!”伯荪喝了口
茶,笑说道:“这个冯司令说我这两年为交通事业做过不少好事,说以后还要仰仗我继续为国出力。他这样的地位,对我又这样客气!”
汪太太坐下,说道:“这也是老爷劳累这些年的福报,司令又是个念旧情的人。”
一听旧情,伯荪说道:“我想起一件事情。你可记得二姐的小姑子,嫁了阮家的那个?”
汪太太一愣,继而笑道:“这个自然记得的,怎么了?”
伯荪说道:“这个阮太太早年守寡,却养了个好儿子,前两年刚从保定军校毕业,如今给冯司令做警卫团长。算起来也是亲戚,走一走,别疏远了,他日必然有用。将来就算冯司令失了势,大不了不认罢了,也不是什么正经亲戚。”
汪太太听见伯荪这样说,不知怎的,竟想起自己的身世,只觉得心里阵阵寒凉。伯荪却没有在意,继续说道:“以后你也邀阮太太常来走动,过两天我请这孩子过来。”
汪太太缓过神来,说道:“这孩子叫什么?”
伯荪呷了口茶,说道:“阮正勋,字佩东。”
第二天正赶上周末,曼珺因为戏剧排练,并不在家。世番被几个老朋友约去喝茶,曼云在自己院子吃罢饭,便跟伯荪说了一声,去拜访康氏夫妇。
到了康府,康夫人自然喜欢得紧,她年纪越来越大,儿子又不在身边,有曼云这个晚辈在跟前,能解去不少烦恼。这天曼云刚来,康夫人又像往常一样拉着她问这问那。曼云丝毫不觉厌烦,一一的答了。康夫人念及最近的局势,说道:“冯司令倒是个爱国正直的人,只是势力还不甚深,不晓得能支撑几时。”
曼云笑道:“今天既然有这样一个人物能够得势,必然是件好事。康爷爷立志国家民主独立,若是当权者都如冯司令一般,确实是一缕希望。再说,将来如何,还未可知。奶奶大可不必枉自忧愁。”
康夫人见状,知道曼云怕自己伤了身子,便转而笑道:“是啊,国家独立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有生之年能够看到,是我的福气,看不到,也以待后者了!”
曼云和康夫人这边正说笑着,就听见有人从楼上下来,曼云一抬头,竟看见何舜卿陪着康广儒正往下走。剪裁考究的西装,挺直的身形,尤其是那两只眼睛,非常的明亮,一看就是个大好青年。曼云一时诧异,只看着康夫人。
康夫人笑道:“这是你康爷爷的忘年交,他的父亲与我们是旧识,只是聚少离多。连这个世侄也没见过几面。不过进来也算见了面,竟处得很好。我看着,这个何先生倒是个有志青年。”
曼云说道:“这位何先生,我认识的,只是不知道你们也认识,刚才吓了一跳。”
广儒正往下走,看见曼云,笑道:“云儿来了!”说着,快走几步下了楼梯,握住曼云的手,皱着眉说道:“这样冰凉!”
康夫人连忙说:“我已经叫姜姐煮了姜茶,这会儿也该好了。”
广儒点点头,招呼着几个人在大厅的沙发上坐下,一会儿姜姐便端来了姜茶。
广儒笑道:“我们都不是老古董,你们也不用避嫌,就是认识一下,也是好的。曼云,这是何篆钦先生的第四子,也是商场里新崛起的后起之秀……”
康夫人打断道:“人家早就认识的,还用你多此一举么?”
广儒想了想,随即笑道:“啊,是啊。如今社交公开,北京城的官宦商贾,互相都是认识的,是我疏忽了。”
曼云有些好奇,问道:“何先生这样年轻,就开始经商了吗?”
舜卿笑道:“我毕竟已经成年,而且我做的也不算经商,勉强自给自足,不必做寄生虫而已。”
曼云一直以为这样的青年,大多托祖上或父辈的积累,心安理得的做伸手阶级,却没有想到舜卿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若有所思。
康夫人很是欣赏,笑道:“你能有这样的想法,真是难得。我看是受了外国风俗的影响了吧!欧美人这一点很好,子女长大成人,自然要出去拼搏,偏偏中国的父母却舍不得,非要安排好子女的一切才觉得尽了家长的义务。富不过三代,恐怕也是这个原因吧!”
舜卿点点头,说道:“家父确实是按照西方规矩教导我们兄弟的,所以我的两位哥哥现在各有各的产业。”
广儒慨叹道:“何氏一门,沉沉浮浮几十年,依然能够不倒,原来奥秘如此简单。只可惜世人都做不到。”
几个人说了会儿话,曼云中午留在康家吃饭是这两年的惯例了,不过今天康氏夫妇也留了舜卿。吃过了午饭,舜卿便送广儒去燕京大学讲演。康夫人拉着曼云说了会儿话,后来也乏了,又知道曼云不肯回家,便叫开了书房叫曼云随便读书,自己去卧房里歇息。
曼云看起书来是顾不得时候的,若是看到喜欢的书,直看到脖子酸痛麻木才肯略停一停。这里她刚看完了一本外国翻译来的小说,只觉得眼睛酸涩,抬起头,天已经有些黑了。曼云心说不好,去了康夫人的卧房门口,见她还睡着。知道睡久了人容易发蒙,便叫醒了康夫人。
“姜妈是怎么回事?怎么也忘了叫您了?”曼云说道。
康夫人一边醒着神,一边说道:“这倒不关姜姐的事情,是我叫她给你炖些补汤的,现在恐怕正在厨房看着火候呢!”
曼云心里一暖,竟不知道怎么说好。此时,舜卿已经载着广儒回来了。广儒心情不错,一进来便笑道:“燕大的学生倒真有些不错的青年,我真是喜欢。”
曼云笑道:“我的大哥康爷爷可见过了?”
广儒喝了口茶水,说道:“见倒是见了,是个温和的人,听说对你也很不错。”
曼云笑道:“那是自然,到底是我的亲哥哥。”
舜卿笑道:“密斯特汪国文很好,我很佩服,也很希望能多得他的指点。”
广儒笑道:“你的国文水平,自然是看谁都很好了。要说到国文,汪家几个孩子,再没有比曼云好的了。”
舜卿明亮的眼睛看着曼云,说道:“密斯特汪的文采已经很叫我佩服了,难道密斯汪的更好吗?那倒真的想讨教一二了。”
曼云摇头说道:“康爷爷见人就这样说,倒叫我无地自容了。”正说着,姜姐端了补汤来,康夫人拉着曼云坐下,非要看着曼云一滴不落得喝下这才罢休。
等到天全黑透的时候,曼云不得不辞了康氏夫妇。舜卿说这个时候没有电车,执意自己开车送曼云回家。曼云觉得舜卿为人坦坦荡荡,送自己回家也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便答应了。
坐在舜卿的车里,曼云倒有些后悔:从这里驶回去,总要半个钟头的时间,这段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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