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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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不语- 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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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怜不紧不慢的淡笑着走到她身边,“你以为我的一切全是拜你所授,做什么都逃不过你的法眼,可是你天机算尽,却想不到。我早年便已研习出了金针之术瞒天过海的法子。用来掩盖怀胎脉象,阻止绝尘散入体。
当年我靠此法骗过你保住了珊儿,而之前她亦是用此法保住了她腹中的骨肉来免遭你迫害。”景莫怜直起身轻呵了一口气,“纳罗,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有朝一日,我们欠下的债,都是要还回来的。”说罢她冷冷甩袖,大步向冗长的甬道走去,咚咚的脚步声空灵而悠长,很快便消失在回廊尽头。

空荡荡的大殿只余下纳罗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原地。
是了,原来,这就是洛无天极力护着景阑珊的真相。

轻轻的昂首,纳罗的脸上没有了昔日的乖戾和愤怒,如今知道一切的她却异常平静。

“圣女……”殿门前的侍婢尝试着呼唤。
纳罗淡淡挥了挥手,脸上竟有了这些年不曾显现过的倦意,“回宫。”
大殿的高门被缓缓拉开,她的身影在雪野显得异样孤冷。
踏上华贵的步撵,宫纱遮住了那张苍白的脸。
她阖上双眼,轻捏的指尖却似在心底已然开始盘算了这铺垫了数年的棋。

这些年,她从未想过背弃他,她只想告诉所有人:这个世上只有她配站在他身边。
可现实不然,既然有些东西已经注定抓不到,那便毁了他罢。

宿命的轮盘催促向前,这场平静的雪,还能下多久?

***

经过那场不大不小的风波,洛无天对景阑珊的疑虑再度打消了些许。
随着时日更迭,那个被压在刑狱中的人好似被遗忘了。
没有人提起,没有人询问,阑珊不曾说,洛无天也不曾说,就连长老们在议事时也不曾说。

可是每个人的心里,却从未放下过洛沐然这个名字。
于对手们而言,这个男人只要还活着,他们便永世无法安枕。

深夜,阑珊轻车熟路的在阿诺的帮助下来到了刑狱的那座巨蟒小岛。当蟒蛇绕开身体,她再度看到了那个熟稔的身影。
此时,一身白衣的洛少主,正捧着烧牛肉,仰天喝着小酒。
放下篮中换洗的衣物和一本闲书,阑珊缓缓站起身,“那一日见你还是初春,如今都要入夏了,再过七日,就是你说的春祭大典了,洛无天那边却还是没什么动静,会不会是你当初谋算错了?”
“不是还有七日,养精蓄锐等着罢。”沐然慵懒的拿出那身素白的锦袍,当着阑珊的面毫不避讳的换了起来。

“还是这般不正经!”景阑珊冷冷别过头,“眼看这密宗也安生不了几日,你终日却只看闲书享清福,就不怕时机到了会手忙脚乱?”
“该做的你我都已做了,剩下的急也无用。义父还要让我和纳罗互相残杀,自会给我足够的时间准备。别忘了,他可比我怕错过时机。”慵懒的系上衣带,沐然突然一把拉过阑珊,将她拥在了怀里,“现在,不如商讨下离开这无趣的昆吾山后,我们要到哪里落脚更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七八章左右结局。





第72章   二二 【复归来】
入了深夜,雪野寂静,众人已然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
潮湿的牢房依旧充斥着隐隐的哀号和野兽的咆哮,水下的食人鱼不住游过,水牢中心的人却早已习惯了这样窸窸窣窣的声音。
沐然躺在冰冷的石板上,饮罢手边的最后一口烧酒,便抱着酒瓶闭上了双眼。

浓浓的睡意弥漫开来,刑狱大牢里回荡的哭喊声也似小了许多,平地里卷起的一阵阴风却有些透体的凉。

轻缓的脚步声远远传来,大祭司嘹亮的高和瞬时打破了宁静,“洛少主!宗主派人来,说是要请你去乾元宫一叙。”

幽蓝的眼缓缓睁开,他清俊的脸庞再度勾起了似是而非的笑意。
巨蟒嘶嘶吐着芯子让开了通往中心小岛的路,乾元宫几名宗主的贴身侍卫已然提着灯笼照亮了石桥的路。
沐然悠然起身,几不可闻的呢喃在唇边荡了开,“义父,许久不见。”

******

鎏金的香炉分立大门两旁,这缭绕的香雾,却让人的神智更加清明。
褪去了侍从给披上的长裘,沐然一袭素白锦衣显得格外单薄,凌乱的发丝垂在两颊,桀骜不驯的逼人气魄却丝毫不减,侍从们未敢怠慢,忙俯身推门。
迈过门槛,他自若立定。房门在身后轻合,透过镂空的屏风,可见洛无天正斜倚几案,阖目养神。
“重罪之人——参见义父。”洛沐然抱拳单膝跪地。

洛无天缓缓点首,“还清楚自己的身份,看来这半个月的刑狱没白关。”
沐然的双瞳静若坚冰,“孩儿鲁莽,铸成大错,莫说半月,即便义父让我老死刑狱,也是应该。”
洛无天冷淡起身,“若依宗规处置,只怕要让你将刑狱中的一百零八种刑法一一尝尽也不为过。但念在你总算为我密宗立过不少功绩,又与本座总算有十余年的父子情谊,为父便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希望孩儿有能力抓住这份机会。”洛沐然微微颔首。
“春祭大典上,除掉纳罗。”洛无天冷厉的眼神缓缓眯起,“若是成功,你对为父不敬反叛之罪便就此作罢,到时你依然是婆陀宫的少主,你喜欢的女人——也依然是你的。”

深知他意指阑珊,沐然莞尔一笑,缓步走上了前:“纳罗比儿子多活了二十个年头,在密宗的地位早已根深蒂固,她的武功高深莫测,若要除掉她——”他轻轻摇头,“儿子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你与纳罗不和,早已非一日之事。本座看着你长大,你的斤两,我一清二楚。”冷哼一声,洛无天拂袖起身,缓缓绕出屏风,“春祭大典上,为父会设法将其党羽隔绝在禁地祭坛外。你只管放手去做。为父在旁,自会帮你筹谋。若是失败——”
洛无天微笑起身,“若是失败,纳罗也绝不会放过我。这种死法,和刑狱的刑罚相比,已然是最大的恩赐。”

“和你说话,总是能省去不少麻烦。”洛无天脸上浮起了若有似无的笑意,他解下腰间的山河领,抬手一挥丢到沐然面前,“仪式那一日的防卫布阵,全权交由你负责,如何安排,你心里理应清楚。本座已命阿诺率队来迎你回婆陀宫,现在,你只管回去专心做你的事,多余的,没人会敢问你。”

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沐然对这一切的到来并无太多意外,拾起地上的那枚山河领,他缓缓起身,“多谢义父。”
微垂的头轻巧隐去了深邃蓝瞳里的暗涌的诡谲。



当乾元宫的大门在眼前缓缓敞开,映入沐然眼中的是十余个笔直的身影。
他的步辇稳稳停在正中央,在见到他身影的那一刻,这十余人齐齐躬身叩首,最前方的阿诺坚定的朗声道:“代宫主阿诺,带领十二金衣侍卫——恭迎少主回宫!”
“恭迎少主回宫!”十二金衣的声音响彻雪野。
惜梧捧着他的衣冠走上前缓缓蹲下了身,
他们肩头上落满了厚厚的积雪,想来已然在外站了许久。
素白锦衣的少年在浩瀚雪雾中负手而立,天地倾倒,唯有他屹立不动,幽蓝的眸子淡静的转向空中——今夜的月,当真很圆。

******

少主归来,婆陀宫的灯一夜未熄。
佳肴珍酿陆续堆满了长桌,十二金衣侍卫与阿诺夫妇俩一同落座桌前。纵然已是深夜,每个人脸上也依然神采奕奕、毫无睡意。
似乎事先约好了一般,没有人开口去问这些时日少主的去处,惜梧取了酒壶站在沐然身边默默为他斟酒,虽然她仍如往常般沉默寡言,可不住望向沐然的眼神,却始终含着笑意。阿诺絮絮叨叨的讲述着几日来婆陀宫中发生的大小趣事,偶尔席间还会传来几许笑声。

正当此时,门外传来了侍卫的通禀:“迦叶圣使到!”
喧闹声陡然安静下来,房门轻开,景阑珊褪去长帽,清透的脸颊缓缓显现而出。朱唇黛眉上比平日多添了几分娇艳,额前的玉饰轻轻垂下,一望便知是精心打扮过的。

沐然缓缓抬首,纵是见惯殊色的他也只觉眼前一亮。
阑珊婉尔,轻提起手中的酒坛,“洛少主,我特意拿了这酒来庆你回宫,不知——能否共饮?”
脸颊扬起飒飒笑意,沐然起身走到了她面前,那双手仍如以往温暖般,而现下却已不再是在那阴暗冰冷的囚牢之中了。
于这些亲信面前,他与她本就无需再避讳什么,然而惜梧斟酒的手就微微顿了顿,在看见阑珊的那一刻,她脸上罕见的笑容骤然淡了下去。

趁着众人哄闹,她借口去装酒,便快步离开了灯火通明的屋舍。

冰冷的空气透过身体,顿时让人清醒了许多,她紧了紧单薄的红衣,紧缩的眉渐渐在深深地呼吸下平复。

这时,天际传来几声簌簌回响,一只墨黑的雕鹰盘旋而下,几个起落便落在了她的肩上。
惜梧脸色微微一变,将手伸向雕鹰腿间捆着的纸条。

******


华丽的步撵静静停在远处,侍卫婢女垂首静静等候,即便冷风如刀,也未曾撼动分毫。
白雪皑皑的道路上蜿蜒着两趟细碎的脚印,身后的灯光渐渐被抛在脑后。
素白的长纱抚过轻雪,那绣满金线的银白鞋履突地缓缓停了下,始终跟在她身边的惜梧上前为她拂去裘袄上的雪花,“圣女急召我过来,是有什么事要吩咐么?”
纳罗轻舒了一口气,回首向来路望去,不知觉间,她们已走了很远。夜幕下的雪野一片弥蒙,然而远处在原地等候的仪仗却仍旧清晰可见。
纳罗淡淡抬起指尖,“惜梧,你看啊,这昆吾山上的雪野永远都这么辽阔。辽阔到无论本宫走了多远,回头时,总能看到他们。”
惜梧缓缓直起身,轻呵着冰冷的空气低声回道:“圣女不想看到的不是这繁复的仪仗,而是这么多年来背在身上的包袱。即是如此,何不放下?”
“呵。”纳罗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么多年,能说出我心思的人,除了景莫怜,便只有你。”她寡淡的转身,踩着松软的雪地再度稳步向前走去,“人的命运,生来便无从选择,当我家破人亡,被抓到密宗试毒的那一刻,我便已经无路可退了。这几十年的沉浮已让我陷得太深,在这场洪流中,我若非不择手段的逆流而上,如今只怕早已被推到万丈悬崖下粉身碎骨了。”
“因此……”惜梧缓缓抬起眼帘,“您已然决定反叛宗主了么?”
纳罗陡然停下脚步,冰冷的眼神别有意蕴的望向身边绯红的身影,“惜梧,你如此了解我,本宫当真不能再留你。”

深知自己所知道的秘密迟早会要了自己的命,惜梧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她屈膝下跪,望着冰冷的雪地漠然道:“我的本事是圣女教的,命是圣女救的,若是圣女想拿走,惜梧不会有半分犹豫。”
纳罗缓缓走到她面前,纤细苍白的手重重的扣在了她的肩上。
惜梧静静闭上双眼,似在等待那一掌落下。
然而,那钳在肩上的手,却突然松了开。

纳罗转身轻道:“你很喜欢洛沐然。”
微微顿了顿,惜梧笃定的睁开眼,望向纳罗的背影,“奴婢可以为他死,但是,奴婢宁可死,也决不会背叛圣女。”

“本宫知道。”纳罗轻笑, “否则,我也不会容忍你三番两次的帮他坏我好事。”悠悠转身,她眼波转向深山之外,“惜梧,你可想离开这昆吾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想,可不敢想。”入了密宗,便是死也要葬在这冰冷的雪山里,她这一生,还未曾看过花开时的万紫千红,未曾感受过市集中的热闹喧嚣,那样安静祥和的生活,她又怎敢奢望?
纳罗悠悠迈开脚步,清冽的眸子中有了平日少见的落锁,“我已无路可退,可你还来得及重新来过。惜梧,只要你帮我做了这最后的一件事,我便放你离开密宗,离开这座捆锁了我一世的昆吾山!”
听到最后一句话,对生死亦无所动摇的人终究有了反应,惜梧淡漠的双眼不由一亮。
“不知圣女要属下做的——是什么事?”

“杀了洛沐然。”





第73章   二三 【星罗江】 
惜梧的身体猛然僵直。
杀他——换取她最想要的自由?

“舍不得吧。”纳罗低声浅笑,“你是聪明人,该知道自己在沐然心中,不过是取悦阿诺的棋。他的心里,只有那个贱婢的女儿。”

绯红的衣袖下,纤细的指骨已然捏的苍白,想起他牵她手时眼中的情愫,自己的心便如被刀绞碎的痛。
惜梧咬紧牙关,瘦削的脸颊微微颤抖。

“恨吧?”纳罗淡淡蹲下身,望着她倔强的眼,“你本是最干脆利落的人,何苦为一个情字纠缠成这幅模样,男人多是薄情寡性的。”抬手拂过惜梧额前凌乱的发丝,她语重心长,“杀了这个伤你至深的人,离开密宗,安然度日,嫁个好夫婿,生儿育女,去感受自由自在的生活,替我圆一个一生都不可能拥有的梦。”

那样的温语,是她从未有过的。
惜梧抬起清澈的眸,有星星点点的光在眼中晃动,“圣女……”
纳罗轻轻抬手拂过惜梧的头,“傻丫头,这些年,我一直当你是妹妹啊!”将手里的瓷瓶塞入了惜梧怀中,纳罗将她揽入怀中,“你若下不了手,便将这蛊混入他的饭中,其余的,全都交给阿姐。一切风波平静,我便送你下山,永远离开这冰冷的昆吾山。”
摸着手里冰凉的瓷瓶,惜梧似乎感受到了蛊虫的蠕动。
眼角的泪滴顺颊而落,她却终是重重的点下了头。

******

雪球在松软的雪地上徐徐漫步着,留下一趟深深的爪印,在阳光下折射出夺目的光。
沐然慵懒的坐在鞍上,身子闲散的摇晃,四野景象一眼望去,一览无遗,连个藏人的地方也没有,倒是及方便说话。
一直紧跟在后的阿诺快步赶上了雪球,“少主,明日春祭大典的所有侍卫分布都已按您的意思安排妥当。”
强光映照在沐然的脸庞,让人不敢逼视,他淡淡抬首,慵懒问:“阑珊呢?”
“还在乾元宫歇着呢。”阿诺快步跟上主子,“昨夜她又偷跑出来见您,今晨刚回去,自然有些困乏。这些日子,景姑娘的贴身侍婢已然开始暗下议论她白日里嗜睡的事,好在宗主的注意力现在全在除掉圣女一事上,并没有起疑。”
不紧不慢的抬起长睫,沐然懈散得望向前方,“圣女呢?”
“在星辰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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