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锦- 第72部分

“阿曜，你已经老大不小了，也到了选妃大婚的年龄。我和你父王中意的是盈儿和溶月，盈儿才貌无双性情温柔，溶月是英国公府唯一的嫡女，又生的娇憨可爱。她们两个又都和你青梅竹马。不管你娶哪一个，都是好事。”

“你心里中意哪一个？”

不！

他对苏盈只有兄妹之情，对蒋溶月也从无他想。他喜欢的想娶的不是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他抿紧了嘴唇，半晌才挤出几个字：“母妃，我……”

母妃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迅速地打断了他：“阿曜，你是皇太孙，将来要做储君做天子。你的正室原配，必须是名门贵女，才貌兼备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家世要足以配得上你。”

“别人看着太子府声势浩大风光赫赫，却不知我们面临的险境。不知有多少人在暗中盯着太子府的一举一动，更不知有多少阴谋算计等着你们父子。”

“在这种时候，由不得你任性。我绝不会允许你娶一个忽然出现在你身边的身份低微的少女！你父王也不会允许！”

“如果你实在放不下她，我就勉强退让一步，允许你以侧妃之礼迎娶她过门。不过，这至少也要等到你大婚之后。等你娶了盈儿或是溶月，等你的妻子有了身孕，才可以考虑此事。否则，我绝不会同意。”

……

从母妃那儿回来之后，他头脑一片混乱，几乎是一夜未眠。

直到天亮时分，想到今日又是卫太医进府为父王诊平安脉的日子她也一定会带着凌霄前来，他才从晦暗不明中清醒过来。

他要见她！

他要将所有的心思倾诉出来！

他要告诉她，虽然他无法娶她为正室，可他的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她。他日后一定会加倍的补偿她。

所以，她不可以喜欢上别人。她一定要对他有信心，要等着他！

他满怀欣喜又紧张难安地等着她。可四目对视的这一刻，他忽然发现，在她清澈平静的目光下，他心里的话根本就说不出口。

皇太孙许久都没说话。

凌静姝耐心地等了许久，既未催促也没有半点不耐。

皇太孙定定神，终于鼓足了勇气，说出口的话却和想说的风马牛不相及：“六皇叔知道你今日要来，以他的性子，或许很快就会过来了。”

等等！他说这些做什么！

皇太孙拧起了眉头，对自己的表现颇为懊恼和不满。L

☆、第一百五十五章　表白（二）

凌静姝显然也觉得这句话来的莫名其妙，略略蹙眉：“殿下忽然提起燕王是何用意？我只见过燕王两面，和他一点都不熟。”

虽然语气不太恭敬，皇太孙的心情却奇异地好了起来，眉头舒展开来：“六皇叔性情不定，喜怒无常，十分难缠。他现在大概是对你生出了些许兴趣，少不得要纠缠一阵子。你不理他也就是了。”

凌静姝却没应下，而是用奇异的目光看向皇太孙：“殿下特意召我前来，莫非就是要和我说这些吗？”

当然不是！

皇太孙的薄唇抿得更紧了，明明有满肚子的话，可到了嘴边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真是别扭又讨厌的性子！

皇太孙心里暗暗对自己懊恼不已。错过了这一回，下次再单独相见还不知是什么时候。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表露出自己真正的心意。

皇太孙深呼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说道：“其实，我特意叫你前来，是有件很重要的事告诉你。”

人称不自觉地换成了随意又亲昵的我，语气也刻意放软。

只可惜效果不佳，脸部线条依然紧绷着，显得语气也僵硬奇怪起来：“母妃昨日晚上和我说起了大婚的事，母妃心中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或是苏家表妹，或是蒋家表妹……”

说到这儿，皇太孙的语气有些晦涩。

身在帝王家，生来就有着别人难及的富贵荣华，却也有许多无奈。随心所欲，是世上最奢侈的事。

就算贵为皇太孙，也不能事事如愿。

皇太孙顿了顿，又继续说道：“终身大事，总得听从父母之命，我也不能例外。”

凌静姝神色不变，唇边甚至漾起了一抹合宜的微笑：“苏小姐和蒋小姐俱是才貌双全的名门闺秀，恭喜太孙殿下了。”

她听了竟没有拈酸吃醋。也没有半点异样！

皇太孙浓黑的眉头微皱，语气中自然地流露出了些许不快：“除了恭喜，你就没有别的话要和我说吗？”

听说我要娶别的女子，你就半点都不介意？

凌静姝略略收敛笑容。抬起眼，目光清澈：“听闻这样的喜讯，我心中自是为殿下高兴。到殿下大婚的时候，小女子一定会送上一份厚礼，以表心意……”

皇太孙脸上笑容全无。呼吸有些急促不稳，右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头。

他虽未经过男女之事，对****一事也有些陌生。可他依然是敏锐又犀利的。

凌静姝那副波澜不惊轻描淡写的样子，没有惊闻心上人即将成亲另娶的措手不及，更没有震惊错愕痛心难过之类的情绪……

她是那样的镇定和平静！

矛盾纠结痛苦了一整夜的他，此时看来就是个傻瓜！

她对他，根本就没有男女之思。

接下来所有的话，都被卡在了嗓子眼里。

皇太孙全身微不可见的轻颤了一下，脸上迅疾地闪过一丝复杂的愤怒，声音也被压地低沉。固执地又问了一遍：“凌静姝，你真的没有别的话要和我说？”

……

那双冷凝又深幽的眼眸，仿佛燃着灼热的火焰，将她牢牢地笼罩其中。

她怎么会猜不到他真正想要听的是什么？

他希望她因为他的另娶失望痛苦，他期待她说不介意他娶别人，他希冀着她肯以侧妃的身份嫁给他。

他的心意并不难猜，清楚地表露在眼中。

她只要顺着他的心意点头，露出一点难过一点娇羞一点欢喜，就能彻底收服眼前这个少年的心。

她要报仇，依靠借重太子府的力量是最佳的办法。嫁给他。也是最省力的捷径。

以她的城府和演技，可以施展手段和他周旋。不能亲近男子的怪疾，也可以成为她保护自己的手段之一……

美丽是女子最大的利器。只要她肯，她就能攀上这棵大树！

可是。这样面目可憎的欺瞒，她不屑为之，也不愿为之！

凌静姝握紧了双手，又缓缓地松开，声音柔缓：“殿下这么问到底是何意？若是殿下对我的回答有什么不满，还请殿下直言相告。小女子愚钝。实在猜不透殿下的心思。”

愚钝？

她是那样的冰雪聪明，看透了他所有的心思，此时装模作样，不过是不想撕破脸彼此难看罢了！

皇太孙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忽然觉得那张熟悉的脸孔是那样的陌生。

头脑一片空白，全身冰凉。

所有的紧张忐忑希冀喜悦，都被这一盆冰水浇灭了。

他想冲上前，用力地抓住她的胳膊，再次逼问她的心意。

身体里残存的骄傲阻止了他。他就这么僵直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目光看似专注，实则恍惚。

……

凌静姝其实并不如表面显露的这般镇定。

她沉默安静地站在那儿，脑海中的思绪却转的飞快。

皇太孙是那样的心高气傲，被她这般委婉又明确地拒绝了，应该不会做出什么激烈的举动吧！更不会强人所难吧！

万一他恼羞成怒翻了脸，不说别的，以后阿霄想治眼疾可就不方便了。

不知过了多久，皇太孙终于张嘴，吐出几个字：“你先退下。”

凌静姝却出人意料地没有趁机告退，而是上前一步，低声说道：“殿下可否再给我一些时间。我有件重要的事，想和殿下说。”

重要的事？

皇太孙本已冷寂荒芜的心猛地一动，眼里又重新有了光彩，声音中多了一丝不自觉的希冀：“什么事？”

凌静姝略略垂下头，避开他惊喜又灼热的视线：“这件事事关重大，我说完之后，不管殿下是否应允，都请殿下为我保密。绝不要让别人知晓。”

只有他知道的秘密吗？

皇太孙的心跳飞快加速，热血涌上脑海，不假思索地应了下来：“好，我答应你。今日我们两人说的话，只你我知晓，绝不告诉第三个人。”

凌静姝一脸感激地谢了恩。停顿了片刻，似在考虑怎么将秘密说出口。

皇太孙没有丝毫不耐，眼中隐含着殷切的期待。155

☆、第一百五十六章　投诚（一）

她会说些什么？

其实，她心里也是喜欢他的吧！只是她太过骄傲，不肯承认。听闻他要娶妻大婚，心中不快，刚才那样的反应，都是故意和他怄气的吧！

皇太孙心里胡思乱想着，冰冷的心又渐渐火热起来。

凌静姝柔缓清晰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殿下，我此次到京城来，不止是为了给阿霄治病，更重要的是为了报仇。”

报仇？

皇太孙一愣，满心的旖旎似被浇了一盆冷水，瞬间消逝不见，只余下错愕和震惊：“你要报什么仇？你的仇人是谁？”

凌静姝在短短时间里已经想好了说辞。

前世的屈辱痛苦是她最大的秘密，她绝不会透露给任何人知晓。就连凌霄也毫不知情，更不用说皇太孙了。这么一来，她和昌平公主徐皇后之间的恩怨纠葛便一字都不能提。

也只能拿卢家来做挡箭牌了。

“我的仇人是卢安。”提起卢安，凌静姝不用假装作伪，眼中满是憎恨的火焰，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

她从来都是聪慧冷静的，就连意外被匪徒挟持的那一晚，也未曾失去理智。此时近乎失态的愤怒，令皇太孙暗暗心惊。

卢安！

皇太孙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目光森冷，口中淡淡问道：“这个名字颇有些耳熟，我一时记不起来了。他到底是何身份来历，和你有什么恩怨，你且说来给我听听。”

卢家也是名门望族，卢安身为卢家家主，又在冀州任刺史。也算是颇有声名的人物。不过，在身份尊贵的皇太孙眼中，还够不上必须要被记住的人物名单。

凌静姝深呼吸一口气，勉强按捺住心中汹涌的恨意，低声道：“卢安是卢家的家主，任冀州刺史。他也是我嫡亲的姑父。卢家是名门望族。族人有不少在各地做官。卢安的胞弟卢平，做了兵部司主事。”

皇太孙略一思忖：“原来是那个卢家。卢安此人一直在冀州，我没见过他。卢平我倒是有些印象。”

卢平为人油滑，善于钻营。官职虽不算高。在京城却还算混的不错。过年的时候来太子府送年礼。太子身体不佳，便由他代为见了一面。

这样不大不小的官员，京城没有上百也有数十，他自是不会放在心上。

卢家和凌家既是姻亲，怎么又会成为凌静姝的仇人？

皇太孙皱眉问道：“凌静姝。卢安是你嫡亲的姑父，你和他哪来的仇恨？”

凌静姝不知想到了什么，俏脸渐渐泛白，没了血色。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然后，眼中浮起了浓浓的水汽，随时会化为泪水滑落。

皇太孙看在眼底，心里愈发疑惑，又有种奇异的不妙的预感。总觉得接下来将会听到令他很不愉快的话。

“几个月前……”凌静姝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声音有些低哑：“祖母七十寿辰。在京城的大伯父和在外地的二伯父都回了定州，出嫁多年的姑母一家子也回来了。卢安也在其中。”

“姑母当年出嫁时，我还是个两岁的孩童。说起来，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卢安和卢家的表哥表弟。”

说到这儿，凌静姝停顿了片刻。

皇太孙心中奇异的不安愈发浓烈，忍不住追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对你的姑父卢安恨之入骨？”

凌静姝的俏脸更白了。半晌，才惨然一笑：“殿下如此聪明，难道还猜不出来吗？卢安是我的姑父，还能有什么事令我恨之入骨，却又不敢声张？”

……

皇太孙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凌静姝苍白的脸孔，看着她惨然屈辱的神情，之前那个一闪而过的惊人猜想再次浮上脑海。

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充斥心头！

那个卢安，简直是衣冠禽兽！

凌静姝是他妻子的侄女。还是个尚未及笄成年的少女。他……他怎么能生出那等禽兽不如的念头来？！

皇太孙抿紧了薄唇，目光狠戾，吐出几个字：“他胆敢侮辱你！”

这一刻，凌静姝也浑然忘却了自己是在演戏。

这样的事切切实实地发生过。她被囚禁在卢家的内宅后院里整整四年。那四年里，她活在屈辱痛苦中，生不如死。

只要想起这段痛苦至极的往事。她根本无需演戏伪装。那份彻骨的恨意和怨怼便已跃然于脸上。

不过，她并未失去理智。

她清楚地知道，这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机会。她要说动皇太孙，要让他彻底的相信她说的话，将来才能借助太子府的力量复仇。

“他对我有不轨之意，我一开始并未察觉。只觉得他看我的眼光有些奇怪，不像是一个长辈看晚辈的目光。”

凌静姝垂下眼眸，声音颤抖着：“直到有一天，我去给姑母请安。偏巧姑母不在，只有他一个人在屋子里。我当时觉得不对劲，想离开。可他却硬是将我拦下了……先是说了些奇怪的话，然后凑到我身边，动起了手脚……”

说着，声音开始哽咽：“我当时很害怕，想叫人却又不敢。我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要是被人看到这一幕，我这辈子的清誉也就完了。等待我的命运，要么是自尽保全名节，要么就是进庵堂念经拜佛过一辈子……”

“幸好后来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他不敢再肆意妄为。我才得以逃脱，逃脱了羞辱。可这件事，我谁也不敢告诉。只能将这份屈辱咽在心底。”

“可我没想到，卢安依然死心不息。他竟让姑母提亲。如果我真的嫁到卢家，以后根本逃不过他的毒手。”

“我陪阿霄到京城，一来是为他治眼疾，二来也是为了逃过这门亲事，逃过嫁到卢家的命运。”

“他是我的姑父，是凌家的女婿。祖母绝不会为了我和卢家翻脸。我要报仇，只能另图他法。”

皇太孙心里的怒意都汇聚到了眼底，右手紧握成拳。

可恶的该死的卢安！

他竟敢这么对凌静姝！

不将他碎尸万段，难解心头之恨。L

☆、第一百五十七章　投诚（二）

“卢家势大，凌家远远不及。更何况，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