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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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城-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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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露满脸的不屑,说:“所谓秘方,不就是一张烂纸片吗?我猜老头子十有八九是把它锁在那只黑木匣里。”莫小白说:“就算是在那里面,我哪能看得见?那把钥匙他连睡觉时都拴在脖子上。”陈露哼了一声:“就那把老掉牙的破锁头,还不是个摆设?”莫小白神色有些惊讶:“你是说——”陈露赶紧摆手:“刚才咱说的这些,你要是觉着没什么意思,就算咱什么都没说。你呢,也别惦着这个那个了,老老实实学你的医,规规矩矩做你的东床快婿去。”            
  面对莫小白那张不阴不阳的脸,陈露不敢太大意。她留心地寻找着机会。 
  莫小白若有所思地看着陈露,仿佛不解似的问:“嫂子这么替我操心费神的,图个什么呢?”陈露慢悠悠地说:“给你谋个金饭碗,我呢,也弄只铁饭碗。”莫小白问:“什么是金饭碗,什么又是铁饭碗?”陈露笑道:“你得了秘方,子子孙孙千秋万代衣食无忧,这就好比金饭碗;你不能教我白趟这浑水,也得给我闹个五万八万的吧?这就好比那铁饭碗。”莫小白又故作天真似的说:“这——对得起我师父吗?”陈露斜了他一眼,说:“老头子还能活多少年?到最后还不是给了子女?你这么做,他闺女是不是受了益?他儿子和孙子是不是也受了益?说穿了,咱这么做,只不过是教他的后代早受益几年罢了。” 
  莫小白沉默了,他看着货架上方供奉着的一尊财神爷铜像,愣愣地出神。莫小白当然知道陈露说的都是歪理,什么“早受益几年罢了”,那叫做贼,那叫欺师灭祖,那叫阴损缺德。可话说回来了,现在不动手,再等几年,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谁又知道老头子会出什么花花样儿?闹不好自己连根毛都捞不到! 
  这功夫,有个老太太进来要买东西。莫小白朝陈露说声“我再想想”,就出了小店,那背影和脚步,都犹犹豫豫的,还看得出有几分沉重。 
  陈露目送莫小白渐渐远去。她想,不出意外的话,莫小白会走进她给画好的圈子。下一步呢,她想,这就要看她做女人的本事了。这一步走好了,就把那小白脸牢牢地拴在了自己的裤带上,并将和他分享乾坤混沌汤这块巨大的蛋糕。这一步走不好,所有的心血可能要白费,没准儿教那小白脸干捡便宜。——说到底,要是莫小白得了秘方,做了女婿,却不钻自己的美人计圈套,你又能把他怎样?将他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那样,除了两败俱伤,都被老头子给轰得远远的,还会有什么好结局?不,不能那么做,那不是聪明人做的事,聪明人做事总是有个底线的。美人计的成败,陈露认真想过,她认为,只要火候煨得好,即可稳操胜算。她对自己做女人的本领还是蛮自信的。她的忧虑在于,一旦莫小白摸清她的底线,不肯堕入美人计,那么,这件事也许到此为止,她陈露就算今生福浅命薄。 
  陈露在掂量着,什么时机行使美人计才好。早了,火候不到,不但成不了事,还易打草惊蛇;晚了,莫小白醒过腔来,一切前功尽弃。可是,她没料到,这种事情不比别的,随机性很强,岂能都如事先所料? 
  这天,丢丢患了感冒,陈露听说后,心疼得很。她特别喜欢这孩子,就教魏老二照看着杂货店,把着急上学的小邈打发走,赶紧将小东西从公公那里接过来,哄着吃了药,然后就一句一句教小东西背唐诗,一会儿功夫将两首唐诗背得滚瓜烂熟,再要教一首,小东西却睡着了。陈露看着丢丢那小脸蛋跟个红柿子似的,就想,往后公公年岁大了,把丢丢接过来,自己照管她穿衣吃饭,上学念书,做个名副其实的干妈。她把丢丢的被角仔细掖了掖,又摸摸那红扑扑的脸蛋儿。这一刻,她的心里溢满了母性的温馨。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便蹑手蹑脚地往外走,想坐在院子里清净清净,理一理近来纷乱的心绪。刚走出屋门,一抬头,见院门口站着个莫小白。 
  陈露一大早忙这忙那,也没顾得梳理自己,鬓发有些散乱,衣着也很随意,一副慵懒模样,这就惹得莫小白在那里专注地看她,走了神似的。陈露做出羞态,冲莫小白懒懒一笑,说:“我这样子挺寒伧吧?让你见笑了。”莫小白忙回过神来,说:“我来看看丢丢,刚才听师父说她感冒了。怎么样?不碍事吧?”陈露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看住他,闪开屋门,说:“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莫小白走进屋里,问道:“我哥呢?”陈露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他?早早儿起来,说是给王绝户拉了一个大客户,一大早就去红梅饭店了。”莫小白就说:“我哥行啊。”陈露坐在沙发上,朝光脚上套着丝袜,嘴里满是不屑:“嘁,你还不知道他?”莫小白假装不解:“怎么了?”陈露说:“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心里头惦着潘凤梅那个骚货呢。”莫小白说:“不能够吧,嫂子多心了。王绝户在红梅饭店坐堂占卜,我哥不往那儿领往哪儿领呢?再说,头几天我见他真的带个客户打饭店里走出来。” 
  陈露不耐烦再说阮红兵,就歪个头笑看着莫小白:“哎,你不是来看丢丢吗?怎么打从进了院门到现在,就一直盯住我不放啊?你倒是看丢丢还是看我?”莫小白虽说刚才有些走神,但他确实不想招惹这个女人,他心里明白,这个火是惹不得的,若是惹火烧身,一旦事情败露,局面将不可收拾,这是极不理智的行为。他岔开话头,说:“你在家里,谁照看杂货店呢?”陈露此刻不想说别的,就懒洋洋地说:“我干妈。”莫小白笑道:“你还当真认魏老二做干妈?”陈露轻叹了一口气,说:“我如今除了眼前几口人,就没别的亲戚了,认个干妈也省着心里孤单。”            
  莫小白察看一下丢丢的病情,说:“嫂子好好儿照看着丢丢吧,我还要出诊去。”说着就往外走。陈露赶忙起身,一把拉住莫小白的胳膊:“你先别急着出诊,我还有要紧话跟你说呢。再说,我整天囚犯似的拘在杂货店里,也没两个人买东西,整天自己跟自己说话,都快把我闷死了,你就不能多待会儿和我说说话儿?”就将身子挡在莫小白前面,堵住了屋门。 
  莫小白见陈露上来了泼劲,也无可奈何,只好坐到沙发上。陈露也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笑着问:“上回跟你说的事办得怎么样了?”莫小白不去看她那火燎燎的眼神,低着头说:“说着容易做着难啊。”陈露盯着他的脸,说:“搞定阮红旗也那么难吗?”莫小白脸红了一下,说:“那倒不难。”陈露有些兴奋,追问道:“已经搞定了?”莫小白摇摇头:“这也得讲究个水到渠成啊。”陈露心里不禁痒痒的,就问:“你真的喜欢她?——她可是大你六七岁呀。”莫小白模棱两可地说:“要说喜欢不喜欢的——年龄对我来说不是个问题。”他不想和这个女人袒露自己的心迹,就含混地避开了。陈露想挑逗一下,就说:“那——要是你喜欢的女人或是喜欢你的女人,比你大上十几岁呢?”莫小白笑道:“嫂子真会开玩笑。” 
  陈露忽然叹了一口气,低下头,过了好半天,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就有了两行泪,那泪珠儿先是慢慢儿往下流,接着便簌簌地滚落。莫小白扭头一看,给吓一跳,不知这个刚才还在说说笑笑的女人怎么忽然伤心起来,再三地追问,陈露才说,从他和阮红旗身上,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于是就将自己的过去细细说与莫小白,很是幽怨,说到伤心处,那泪珠儿又不住地往下滚落,落得满腮都是泪痕。她讲述得很详尽,也很直露,与继父那一回又一回的经历,每一细节都未隐瞒,赤裸裸地展示在莫小白面前。莫小白听得脸红心跳,他方才意识到,在人生阅历尤其是男女情事方面,自己还嫩,还不是陈露的对手。他从陈露那赤裸裸的言语和充满欲望的神情上,深切体会到什么是风尘女子。虽然这个词用在她的身上未必恰当,但他觉得,那双黑洞洞的眼睛,那张满是泪痕的脸腮,那两片充满欲望的性感的嘴唇,那高耸起伏埋藏着无限诱惑的前胸,所透露出的,都是那种味道。 
  莫小白镇定着自己,努力教自己的思想不往危险的道路上滑行,他拦住陈露的话头,朝床上张望一下,说:“把丢丢叫醒吃点药吧?”陈露说:“别叫她,刚刚吃过了。——哎,你不要打岔,我给你说说我的中学生活吧。”就讲起她念中学时,跟班里一个同学好着,那人长得有多么多么帅,又说起一次学校组织到云峰山春游,她亲眼见一对男女同学躲在树林中做那种事,还说有的学生平时随身带有安全套,这其中就包括她的那位男友,然后就感叹着说:“我那男友脸面和你特别像,那年春天你刚来的时候,我一眼看见你,心里忽悠一下。打那以后,每次见到你,心里都忽悠一下。你不知道,我这心呐——” 
  莫小白见她神态不对,心慌得怦怦乱跳,忙起身要走。陈露哪肯放过,伸出胳膊将他一把抱住,两人随之滚倒在沙发上……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丢丢翻了个身,含混地说句梦话,把两个人吓得慌忙起身。 
  陈露先前那一脸的痴迷已被某种满足所代替。她很快又恢复了那种精明世故的样子,和刚才躺在沙发上做出种种娇憨之态的她判若两人。陈露拿毛巾擦着脸,笑眯眯地看着莫小白说:“咱俩这事可要十二分地小心,老头子的性情你是知道的,闹得不好会引发八级地震,那样的话你我全得玩儿完。” 
  莫小白听了默然无语。他隐隐觉得,此后他的许多事情将掌握在这个女人手中。他后悔了,后悔自己自打进这个屋子之后那种游移不定的心态,后悔自己已然看出陈露赤裸裸的挑逗,但仍不能坚决地跨出这个门槛。——自己同样也在期待着什么吗?对此,他无法做出否定的回答。他承认,陈露的身上带有一种成熟女人不可抗拒的诱惑力,自己内心深处是喜欢这种女人的,只是此前心里不愿意承认罢了。他不无悲哀地想起一本书上说的话来——女人是火,男人是飞蛾,明知是毁灭,可男人们仍旧一个个奋不顾身地向前扑。 
  陈露看他神情沮丧,笑道:“别想那么多了,小心愁白了头。” 
  几天以后,陈露见到莫小白,又问他和阮红旗的事怎么样了,莫小白说,很难弄,阮红旗这人怪,爱他倒是不掺假,也很痴迷,只是喜欢教他给写情诗,一首接一首地催他写,跟她说点男女之事就要急。 
  陈露听后笑了:“别看阮红旗三十来岁了,还是个情窦未开的黄花闺女呢,要想教她开窍,还得嫂子教你。”就给他讲说如何对付女人的招数。她告诉莫小白:“对付女人,其实简单得很,只三条。第一条,叫金钱开路,要不断地花钱买些新鲜玩意儿,钱不在多少,就是哄她高兴,女人吃这个。第二条,叫投其所好。要学会琢磨女人的心思,好比你俩吧,人家喜欢你写的情诗,你就写嘛,那玩意儿像自来水似的,要多少有多少,还不用花钱买去。第三条,叫该出手时就出手,火候一到坚决揭锅。对付女人萎萎缩缩的还行?关键时刻要有一副贼大胆儿。记住,女人是脆弱的动物,根本经不起男人的冲击,更何况是自己喜欢的男人。明白了吧,掌握好这三条,对付个痴情的小女子不过举手之劳。”莫小白说:“难怪你在情场上呼风唤雨的,敢情套路熟得很。”陈露说:“这哪是我想出的,是老祖宗传下的。”莫小白问:“哪个老祖宗传下的,我怎么没听说?”陈露说:“西门庆,听说过吧?”莫小白忍不住笑起来:“西门庆的招数好像还没你多呢,你是另有高人指点吧?”陈露叹口气,说:“还用什么高人指点,在我刚懂事的时候,生活就这么教我来着。”            
  莫小白承认,陈露那套对付女人的办法,条条都是击中要害的,放在一般的女人身上,十有八九会奏效。但对阮红旗不行。阮红旗不属一般的女人,别看她外表白净漂亮,胸围腰围臀围什么都有,女人味十足,可内里却淡泊得很,也孤傲得很,视功名利禄如粪土,视尘心俗念如无物。在某些方面,骨子里与她老爹一脉相承。父女俩所不同的是,老子是个风流情种,不忌荤腥;女儿则把“爱情”与“情欲”分得清清楚楚,绝不混淆。所以,两个人在一起时,阮红旗痴情归痴情,莫小白想做非分之事则万万不可,顶多牵牵手,碰碰肩。莫小白多次努力,想把她哄到床上,以期毕其功于一役,从而取得掌握乾坤混沌汤的主动权,但每次均以失败告终,教他很是沮丧。 
  陈露有一句话是极有见地的,那就是若想达到目的,就必须要搞定阮红旗,否则下面的事免谈。平心而论,莫小白并不全是拿阮红旗做道具,他还是喜欢这个冷美人的——毕竟,那是小城数得着的美女啊,品位也颇不俗。但这其中更多的是想利用她达到某种目的,而且可以说目的性很强。 
  教他惊疑的是,平日他是将这些藏在心底的,即使是阮大可,也只是对他存有疑心罢了,并不能确切地摸到他的底。他自认为是个做事沉稳、不露形迹的人,但那天却教陈露给一语道破。他这才领教了这个女人实在太精明,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实在毒得很。看来有些事上,还不是她的对手,只好先顺了她;何况,那情态,那身材,都极富诱惑力,教人无法抗拒。眼下,就往她画好的圈子里跳跳看。将来的事,走一步说一步吧。 
  莫小白平常起床晚。今天他破例起了个大早,走到街上,天还黑得很。街道两侧,只零零星星的有几个卖早点的摊子,守摊人揉着面团,通着炉火,偶尔的一声吆喝,黏糊糊的,充满了睡意。 
  莫小白是无事不起早,他从后半夜起就睡不着了,老惦着陈露。他昨天从杂货店路过,听陈露说,这两天阮红兵不在家,跑省城忙他的去了,说完,还朝他意味深长地笑笑。当时碍于店里有两个顾客在挑东西,不便明说。但从陈露笑眯眯的眼神里,他已读出她要说什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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