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轩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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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轩若何-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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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脾气实在很差。
江上秋一看到他,就知道这漂亮小子要倒霉。他们的师傅,从不喜欢弟子们有脾气。
果然明月心被关进了小黑屋。不给吃,也不给水。
那小子样子像个姑娘,人倒是倔强,就算昏昏欲坠,也不肯哭出来。
江上秋冷冷在一边看热闹,耍脾气啊,看你能坚持多久。
他只是不曾想到,那个晚上,对什么人什么事都很冷淡的师兄,居然会偷偷跑去小黑屋,给明月送饼喂水。
你他妈不是谁都不放在心上的吗!
他惊骇地看着师兄抱着明月,看着他面上露出难得的温柔神情,看着明月璀璨的眼里流露毫不掩饰的依赖,一颗心简直要搅起来。手心被指甲扣出了血。
你怎么可以这样!觉得被欺骗的江上秋红了眼,转身就去找师傅告状。
当师傅的鞭子如毒蛇红信一样卷上师兄的身,看着那傻小子,即使在这个时候,还要变换姿势,替明月遮挡鞭子,他的心跟着急抽。然而那人每一处皮肉的撕裂,每一朵血花的绽放,都给他带来心惊肉跳的快意。
很疼吧,现在你知道错了吧,你怎么可以这么偏心呢!你不知道我也很想你这么抱抱我么?
呃,江上秋顿了顿,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我只是看不惯有人坏了师傅的规矩。
他听见明月心终于哭出了声,跪着求饶,终于叫了师傅!
师傅,我错了,你不要打师兄,我知错了。
江上秋哼了一下,你早该知道了!叫你痴心妄想!
不妨这时候师兄抬了下眼皮,看了他一眼。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他已经无从描述,无从记忆。他只知道那一瞬间,仿佛心被人一下揪紧了,又重重捏住。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可惜只这一眼,他就不再看他。
这顿鞭子打得着实不轻,这人在床上趴了十几日还不能下床,明月一直跑前跑后地伺候。
江上秋十分鄙夷他这种小狗讨好主人一般的行为,更鄙夷他眼里满满的崇拜和维护。
至于么,真丢人。他这么想着,并将这鄙夷夸大到极致,以掩饰内心深处的艳羡。
又一晚暴雨袭兰花,他终于不再期盼。
那个惟一会抱着他的人,如今还躺在床榻上养伤,而这伤说起来,也是拜他所赐。
不就是闪电么,老子不怕!
你都不理我了,我还怕什么!九岁的江上秋第一次没有蒙住脑袋,咬着牙,用被恐惧和怒火烧灼得异常明亮的眼,死盯着窗外漆黑耀白的天际。
在大自然肆虐暴躁的嘈杂里,他听到自己牙齿打架的声音,再然后,就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两个人。呃,是幻觉么?他并没有力气伸手去揉眼睛。
“师兄,你身上伤还没好呢!”这声音又脆又不满,是明月那个死小鬼。
另一个没有回答,迎着他怒视的目光,慢慢朝他走去,仔细看,会发现步履有些蹒跚。
明月心劝阻无效,抢上一步去扶他。
江上秋心头翻腾着无数情绪,最后哑着嗓子吼了一声:“滚!”
明月心气道:“臭小子你说什么?”
另一个只是默然挣脱了他手,径直上前,跟以前无数次一样,连被子带人揽进怀里。
江上秋浑身抖个不住,咬牙继续骂道:“你滚你滚你滚!”
明月心小脸都歪了:“师兄,我们不要理这个疯狗!”
江上秋恶狠狠地瞪着他,想着为什么没有一道闪电,直接劈死这小子。然而下一秒,他就听抱着自己的人淡淡说:“明月,你先回去。”
那一个很不甘心,回瞪了他好几眼,却还是乖乖走了。他脾气那么坏,然而这辈子,只有一个人的话,再不情愿,他也会无条件的服从。
江上秋看着他走,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又有说不清的难受。直到那人像以前一样抚摸着他的背脊说,别怕,我在这里。
江上秋只觉眼底一涩,眼泪奔涌而出,回手死死抱着这人,埋首在他胸口。
别怕,别怕。
他一面说,一面皱着眉头,忍不住哼了几声。
江上秋抱得太用力,弄痛了他身上伤口。然而另一个显然不想注意,甚至是故意的。
似乎他痛了,自己的惶惑可以消解一些。他在他身上乱抓乱蹭,像个受伤的小动物一般呜呜叫唤。
师兄只当他是怕得狠了,却从不曾料想到,就是这一日,江上秋永远消除了对闪电的恐惧,却种下了另一种执念。只是他从来没有告诉对方。
一道白光划过天际,他专注地看着眼前人,因为疼痛和怜惜交织的眉头,显出几分凄楚,平日寡淡的五官,仿佛浸染了莫名的诱惑,失了血色的唇和乌黑无尽的眸子,都散发着强烈吸引。于是,在暴雨倾盆的这个夜晚,在半真实半伪装的混乱里,江上秋就这样强行抱住师兄的脑袋,啃上了他的嘴唇。
他不管这人是抗拒还是愣怔还是其他,只是死死抱着啃。去他妈妈的,反正到了明日,他又不会再理我。师兄挣扎了一会,没了力气,也就由得他了。
在他的手狠狠撸过身上伤疤时,疼得呻吟了几下,然这呻吟很快被少年的恐惧和热情吞噬。
在这样诡异的时刻,他依然找机会说,别怕。
雷雨过去,风暴平息,所有人又回复正常。
明月成了师兄的跟班。他没有显露不耐,甚至带着明月去捉蛐蛐。
江上秋默默看着,忍不住想,如果当年自己也这么缠着他,这人会不会带他去捉蛐蛐。
他没有想到答案,最后肚里笑自己傻。起夜的时候,偶然路过明月的屋子,悄没声息地,将那只蛐蛐碾成了肉泥。
这年开春的时候,他又见到了母亲。这本是一直期盼的事,居然并没有使他多么雀跃。
很偶然的,他听到了母亲与师傅在争执,他们说的,是关于那个人的秘密。
那个傻小子也是母亲的孩子,那个傻小子还是师傅的孩子。
江上秋呆在衣橱里,直到两人离开很久也没醒过神。
师兄怎么会是自己的哥哥,又怎么会是师傅的孩儿。
人处在极度的震撼里,一半是莫名的郁卒,那个笨蛋丑八怪,居然是自己的亲兄弟,另一半则是莫名的欢喜,原来他是我的亲兄弟,明月啊明月,你跟他再好,到底比不上我同他亲近。
因为这一件事,当母亲走时问他,你是愿意跟着我,还是跟着你师傅。他根本没有考虑,就说要跟着师傅。母亲默然看了他一会,最后说,如果你跟了他,今天怕是最后一次见我。
江上秋哦哦应着,也没有多在意。他的心思,早在很久前,最关注的那个,已经换了人。
揣着这个秘密,对那两个的冷眼旁观里,就多了一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骄傲。
你们混去吧,到最后,世界上跟你最亲近的人,还是我。
慢慢的,他也会冲那两人笑笑,也终于会彼此交谈几句。
再过一阵,他想,我也能像明月一样,想抱的时候就抱抱他,拍他的肩膀,跟他挤在一张床上睡觉。
然好景不长,那一年年中的时候,师傅把师兄遣走了。
说是派去凤起一个大官家里,当小厮偷情报。
他一早知道师傅是要做大事的人,也知道自己三个将是他最得力的帮手。
只是没想到会跟他分开得那么快。
他不像明月,只会大哭大闹,毫不掩饰那直白可笑的思念。然而每一个夜晚,尤其是下雨的日子,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遍又一遍地,怀念那对纤细却有力的少年的胳膊。
这种习惯,一直延续到某个晚上,他靠着同样的思念,喷射出蓬勃的少年第一次懵懂的**。
夜凉如水,看着被褥上白色的粘液,他呆了很久,从来没有那么强烈地想念那个人。
江上秋终于忍不住,躲开师傅的行程,不动声色地安排了极好的机会,偷跑去那户人家看他。
一次,两次,不知道多少次。
他如愿以偿地看到了师兄。
那人长高了,换了一张假脸,比他自己的还要平常,而且,居然还交了新朋友。
江上秋很不明白,他那样的身份和脾气,怎么可以在这个地方交到朋友。
那是个小他几岁的女孩子,虽然打扮总不齐整,但看服饰就知道是府里的小姐。
只是那人完全没有一个贵家千金该有的样子,整天爬高蹿低的胡闹,人长得不好看,脸皮却是极厚,每日纠缠着师兄不放。
虽然师兄表现冷淡,但是江上秋一看就知道,他并不讨厌这女孩。
等到他开始教她爬树,两个从树上跌下来,他抱着她,互相对着哈哈大笑的时候,江上秋的心,仿似浸入了冰水。
原来他也是会笑的么?原来还有人,比明月更危险。
师兄,为什么你每一个第一次,都不是对我,而我所有的第一次,都是你。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一次,他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去禀告师傅。很多年,都只是在边上默默地看着,牢牢记住了她的名字和样子。师兄,就让她多陪你几年,我喜欢看你笑,虽然每次看到你们两个在一起,我都难受得想死。
直到年岁渐长,而师傅的计划慢慢浮出水面,他才找了明月说:“师兄喜欢上了那府里的公子,她也知道了师兄的身份。”
他太清楚明月对这人的感情,太清楚明月的脾气,更知道他两人的实力悬殊。只要这句话出口,于公于私,那个叫何其轩的女子,就等于是个死人。
所以及后当他得知何其轩劫后余生,而凤起去齐来送亲的大使居然是她,而师兄为了她,竟敢罔顾师傅的命令时,着实吃惊不小。
明月愤愤地说,师兄为这妖女惑住了心神,怎么可以叫他去给这人送海底捞月的解药。
海底捞月是他的独门暗器,中者几乎无救。
真是猪油蒙了心!这女人有什么好!风流成性,冷漠无情。长得又丑!
江上秋听他破口大骂,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大奇。
对他们三个而言,师令大如天。自己不说了,即便是桀骜的明月,也从不敢违抗师命,何况一贯最听话的师兄。
当日明月在相府花园一掌劈死何其轩,师兄其实知道。虽然伤心难过,也没做什么。要说他对这女人如何情根深种,乃至伤心欲绝失了理智,那是绝对没有的事。
这么多年,自己看得清楚。何其轩对师兄有意久矣,却因他持续的冷淡,伤心绝望,乃至整日流连风月,在京城留下如许薄悻之名。即便如此,不见师兄有半点动心。断不可能短短半年的时间,只因她死而复生,师兄就完全改了心思脾气?
他按耐下心头情绪,对明月说,你不愿意去,我去吧。
带着东海白石,赶上送亲队伍,找到何其轩所在的马车。江上秋只是做梦也不曾想到,会看到那般旖旎风景。
何其轩与一个年轻男子,正在车厢里颠鸾倒凤。
是的,何其轩是个风流公子,沾花惹草无数,然她一心痴恋的师兄,如今既陪在身边,甚至已对她表明了情意,当此时节,她怎么会有如此举动?江上秋愕然之下,怒不可遏。
那么冷淡的傻小子,居然为你违逆了可怕的老头子,你倒好,竟在这时候这地方风流快活!
他冷笑一声,扔了石头就跑。怕再待下去,会忍不住出手杀了那女人。
跑了几步,人终于冷静下来,不由疑窦横生。这个人,真的是何其轩么?
直到这一天齐来的木樨花会上,他一眼看见场上立着的那两个年轻公子。
其中一个清瘦窈窕,神色散漫,手里折扇心不在焉地摇着,居然是何其轩。
她一见自己,就瞪大了眼,一瞬不瞬地盯着,眼里光芒闪烁,惊喜无限。
小四,她颤声道,你为什么不认我?
江上秋瞬间了然,心里嘿嘿冷笑,何其轩,这是你送上门来,怨不得我。
你连心上人都能认错,又有什么资格喜欢他?
将这人摁在桂花树下那一刻,他以为那些吻,那些亲抚带来的**快意,不过是源自报复的爽美。彼时江上秋还不能了解,这一回将错就错的人,并不只何其轩一个。
他更不曾料到,一时游戏而作的情话,到最后,竟成为此生最大的夙愿。
若得共赏江山水,何其轩畅。
只是当江上秋明白这一点的时候,终究已求之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大家期待的是狗血,可是强迫症患者一写就成了犯罪心理学。我错了,下一章一定是欢乐的麻将生活。
番外【二】
高卧南斋,银盘初吐。
清辉澹澹,滟滟在户。
又一年中秋好时节。
小院里早摆着数张小几,细脖银壶里是戚流光赠的桂花美酒,五彩釉盘里是姬少陌差人定制的京城兰桂坊的玲珑月饼,大口水晶樽里一粒粒青得碧透,紫得晶莹的,是今晨才送到,来自永宝国君沉香的西域名品葡萄玫瑰香。
此外还有各色鲜果小点若干。
公子我一袭便衣,斜躺在院子中间那张小榻上,身下垫的是黄黑相间的豹皮。
身边数个美人环伺。
最左边的,芙蓉清流畔,长眸酽如波,葱白玉指三两下剥去葡萄外皮,送到我嘴边咽下。
琼浆满嘴,唇齿留芳。
我冲他温柔笑笑:“清流,别顾着给我剥,你自己也吃。”
他闻言“嗯”一声,回手就将多余的汁液自己舔了,那丁香小舌灵动若斯,看得人魂也要出窍。
“公子放松些。”搁在我肩上的手停了下来,这一位站在我身后的,素衣青衫,面容平淡,然眼仁乌黑,好似诱人陷落的深井。
他轻捶慢揉,修长手指在我颈间头皮游走,时而流连背脊,带来阵阵酥麻酸胀,让人欲罢不能。我一面忍不住难耐舒服的呻吟,一面假惺惺地握住他一个手道:“小四,摁了半日了,你也歇会儿,吃点酒和葡萄。”
“不累。”他摇摇头,手移到我左肩某处,唇边是极浅又极温柔的笑,“公子这里比较生硬,揉散了日后才不会疼。”
我满意地点点头,顺势舒展□子。脚一动,右首榻尾坐着的美人怒了。
“何其轩你踢到我了。”
溶溶月色下,轻嗔薄怒,俊俏得动人心魄。嘴唇虽是噘着老高,手下的折扇还是动个不停,为我赶着那些个飞虫细蚊。
“晋久啊,手酸不酸,蚊子要咬就由它咬,反正我皮厚。”
“你少自作多情,谁替你扇了。”这人嘴里死硬,扇底香风却只往我处飘送。
千里共如何,微风吹兰杜。
我笑笑,也不戳穿他,转头看向院子空地上迎月舞刀的少年。
青光磊落,朔风飞扬。
朗朗眉,澄澄目,势若流星,挥洒自如。
一曲看罢,心旷神怡。
不由鼓掌大声叫好。“小叶子,你的刀法是益发进步了,都可以上街卖艺了!”
他收了刀,嘴抽搐道:“你可真会夸人。”行到几旁,拿了个齐来进贡的雪梨,三两下替我削了皮,递到嘴边。“何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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