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轩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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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轩若何-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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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我要回凤起。”抓起他手,“沉香,你要帮我!”
他任我抓着手,一双妙目盯着我半日。“公子,你可知此举危险?”
我不由苦笑。“看来你也知道了。我母亲被软禁,家里人受牵连,都是因我之故,若我能早些回去解释一下,说不定可以解开误会——”
“不会,”他不待我说完,摇头打断,“公子,你怎么还这么天真?姬长陵要治你母亲久矣,只是一直找不到那个借口,而你恰好就是这个借口。试问,她又怎么会听你解释?你这番去了,不过是白赔上一条性命。”
我垂下眼帘,无言以对。他说的是事实,我知道。
松了他手,默然立了一会儿。
朱沉香走开几步,叫来一个伴当,低声嘱咐了几句。
然后回头对我说:“公子那么聪慧的人,怎么会看不透。你其实一早就明白了,是吧?只是即令如此,你还是要非去不可。你放心,我这就送你回凤起。”
“沉香!”我蓦的抬头,又惊又喜。
“罢了。可以为公子分忧出力,沉香只有高兴。”他有些无奈地看着我。
我心下感动,走近两步,一下抱住他。“沉香,谢谢你。”
凤起这样多事之秋,路上必然不太平,而他带着这么些人,又做这样的装扮,显然不是在游山玩水。叫人抛下自己手头的事,陪我去涉险,我还真是自私。
他伸手温柔地环住我腰。“莫要说谢谢,”然后抓起我手,放了一个物事在我掌心。
是那个紫晶环。
“公子带好了,说不定下次,它还能帮到你。”笑了笑又道,“别看它不起眼,却是永宝皇族的象征,不只能换两碗面。”
我滕一下红了脸。“沉香——”将那晶环推回给他,“这么珍贵东西,你自己收好。”
你欠我的,早已加倍还了。而这永宝皇族的象征——
我看着眼前这人。
最早是凤起的名优,之后是齐来的间谍,现在又是永宝的皇族。
为什么每一个我认得的人,都有那么多的身份。
而我又总是信他们。大家都没有选择吧。
朱沉香定定地回看我,并不接那晶环,却伸手揭了面纱。
“公子,我知你心存疑惑,你是沉香恩人,我不能再瞒你。”他面染月华水韵,一脸郑重。“我本名君沉香,乃永宝国七皇子。”
“啊——”我这一下真是有些吃惊。倒不是为他的身份,而是他这样坦白的举动。
“小皇爷,说不得啊!”听到这一句,周围面无表情的青衣人各个变了脸色。
“无妨,何公子是我生平最信之人。”朱沉香冲左右淡淡一笑,“公子还想知道什么,只管问我就是。”
我急得一甩袖,捂住他嘴。“好了好了,要说也进屋说,你这是干什么?”
他一对水眸汪然凝望,艳若澄塘,直看的我心头发紧。
再料不到这人突然伸手摁住我覆在他唇上的手,继而掌心一阵湿热,却是他伸舌头舔了一口。
我一时呆若木鸡。他却已松了我手,眉花眼笑。“公子这么担心我么?”
不待我回答,就拖我上楼进了房间。又嘱咐人端了热水,亲自伺候我净面擦手。
我这人脸皮其实不算太薄,但此时也有些抵受不住。“沉香,你不必如此,你欠我的,已经还了,何况你贵为皇子,这样服侍我,我可当不起。”
沉香正帮我梳理纠结成团的湿发,闻言手下顿了顿,继而突然用力一扯。
我不由“哎呦”一声。我去,这么温柔的人怎么也会变身。
“公子是嫌弃我了么?”他冷冷道。声音仿佛玉落冰盘,明明很动听,却叫人心里阵阵泛凉。
“沉香虽是皇子,却自小被遣送至齐来为质子,从幼时起,学的就是伺候人的本事,及后到凤起为奴,更是十八般手艺,样样精通。不用公子你特意提醒。”
我低声道:“沉香,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我怎么会嫌你,只是没想到,你经历这般坎坷。
明明是天之骄子,皇家血脉,却流离四国,境遇零丁。心里一时涌上怜惜。
“你与那戚韶光,是怎么回事?”
头皮又一阵疼,他的手停了片刻,歉然叠声道:“啊,对不住,可是伤到公子了,痛不痛?”
“没事,我不痛。”方才脱口而问,此时也有些后悔自己莽撞,何必又去揭人伤疤。
“那就好。”他吁出一口气,突然淡淡回道,“我与戚韶光,算是自小一起长大的。”
“啊,莫非是青梅竹马?”
“哪里够得上这般意境。我不过是她幼小寂寞时的一个玩伴。一个是属国质子,一个是贵胄皇女,谁又能是谁的伙伴。”他语气淡淡,却还是有些不易察觉的自嘲忧伤。
“我看她对你颇有情意。”沉香,你对她,也一样绝非无情啊。
“嘿,那是沉香年少无知,傻傻地把小时候的情分当了真,傻傻地跑去凤起出卖自己,以为让这个人得偿所望了,就真的可以两相好合……”
他的声音愈来愈轻,我心里难过,轻轻唤了一声:“沉香。”
“嗯。”他温言道,“我没事。你说她对我有情,我自然知道。”
“只是跟其他东西比起来,这份心意太浅。只有在需要我做什么的时候,才会刻意夸大。”
我听得很不是滋味,却又无能反驳。
“不过我也没资格说她,我自己对她又何尝不是一样。不过是自己给自己的一个假相,好让那些明明很丑陋的事,看上去比较漂亮罢了。”他边说边笑,“公子,说起来还得谢谢你,让我看得明白。”
“你说我是不是个瞎子,珠玉当前,却当是鱼目,抱着一团虚影,却以为是希望。”他又笑了两声,声音有些怅惘,“公子心里定然在笑我傻吧。”
我默然不语,抬起头看他。
他说的是心里话,也并非强颜欢笑,可每一句,都沉甸甸地压在心上。
“我从凤起逃离,又去齐来找她了结了恩怨,及后被我母亲暗中叫人接了回去。”他终于理顺我那一头乱发,将它梳成一个圆髻,“以前当我是个废物,送去齐来充数,如今她病得厉害,我那几个哥哥姐姐又不得力,就又想起我来了。”插上一根玉横固发。“好了。”
推我到镜子前,带些得意的笑。“公子看如何?”
我摸着水光滑溜的发髻,由衷地对着镜子里眉目亭亭的男子道:“很好。沉香,你真能干。”
做棋子的,最忌讳自寻烦恼。
既然身份定了,也注定你走不出这棋盘,至少,还刻意自己控制纵横成败。
他仰起脖子,笑得难得恣意。我知道,他听懂了我的话。
及后俯身在我面上印下一吻。我又知道,他是真的放下了戚韶光。
翌日,我与他坐上了一匹外表朴实内里奢华的马车,一路奔赴凤起。
有了这一群的掩护,果然一路通行。
即使沿途条件有限,沉香总是尽可能地安排最好的食物和客栈给我。
如此跑了近月,我慢慢觉出不对劲来。
倒不是怀疑沉香对我存了歹意,我也完全不识得从永宝到凤起的路,只是本能、莫名觉得不安。
有时候也会问,大概还要几日到凤起。
他总是温言笑道,快了快了,公子总是这么性急。
我知道他跟我一起的时候,总会不经意陷入沉思,偶尔回头,也看到他皱着好看的眉头打量我。
可是一对上我的目光,就立刻绽开一个温柔的笑,好似在说,公子,一切有我,你莫担心。
这日午间吃饭的时候,他一个手下从外匆匆跑来,脸色惊惶,行到他耳边说了几句。
虽然他掩饰得很好,面色如常,我也知道必然出了大事。
不行,我一定得问一下怎么回事。我下了决心,然那一整个下午,他都不曾出现。
“你们皇子呢?”我忍不住问他的手下。
那人恭谨地鞠礼道:“回公子,属下不知。”
我知道他们不会再说什么,只得在客栈等着。
结果直等到月上中天,等到我辗转反侧良久,思来想去恨不能头也裂了,眼皮直打架的时候,才觉出床前不知几时站了一人。
倏然睁眼。“沉香?”
他轻轻“嗯”了一声,有些倦意。“是我。”
我坐起身。“你还好吧?”
他蹲下身来,抓着我手。“我没事。”
屋里没有点灯,只能在墨色里捕捉他依稀的轮廓。“沉香,你可是有话跟我说?”
他点点头,“是,”将我的手放到脸侧贴着,叹了口气。“公子,我必须得走了。”
我心中一凛。“哦。”
“我母亲病危,我要先回去一趟。”他缓缓说道,“就算不在意她的死活,我也得在意她留给我的地位。公子,你怪我么?”
“胡说什么,我怎么会怪你,这么大事,你当然得回去。”
他微微侧下脸,这一回,是将唇贴在我手心。
“公子莫担心,我一定尽快赶回来,你在这里等我几日。”
“等你么——”我沉吟片刻,道:“沉香,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手上传来僵直的信息。我就知道我猜对了。“你有事瞒着我。是不是何太华——”
心尖发颤,上下牙打架,这话却再也问不下去。
他立刻伸手抱住我。“公子莫怕,你母亲没事。”
我深吸口气。“是么,不管是什么事,我迟早会知道,你快告诉我,我挺得住。”
他松开环抱,手抓着我肩头。“公子,其实我这两日很后悔,答应让你回凤起。”
我强作镇静地笑道:“沉香你别卖关子,你明知道不管你让不让,我怎么都会回去。还不如早些告诉我实情,我不是傻子,哪里会故意送死?我自会斟酌。”
他定定看我一阵,似乎下了决心。“好,我说了公子莫要太吃惊。”
“凤起的确有位大人出了事,不过并非何右相。”
我反抓住他两条臂膀,手指用力嵌入皮肉。“不是何太华,是谁?”
“江明佐。”
“左相大人,他怎么了?”这答案明明出乎意料,我却并没有太吃惊,只是惴惴之意层层叠加。
“前一日已被女帝赐了鸩酒——”
“什么?”我瞪大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即使我有所准备,可是——
江明佐,居然被赐死了?
“什么罪名?”
“欺君之罪。”沉香眸色变幻,“公子,你再想不到,这凤起的左相大人,原是个男人。”
第五十三章
内容缺……
第五十四章
“清流,你在这里作甚?”谢清悠眸光冰冷,扯出一丝笑,问道。
“你不会自己看么?”谢清流懒懒拖着我手,道,“送何大人上路啊。”
谢清悠这才看到床榻上躺平的何太华,面色也变了。“何太华,死了?”
口气里有不可置信的欢喜。
而此时江上秋已经走上一步,似要查看尸体。
我即刻窜到他身前挡住。“江大人,人死为大。”
他看了我一眼,眼色复杂得紧,停下脚步,倒是没有出声。
却听谢清悠喃喃重复。“死了?真的死了?”突然仰天狂笑。“死了啊,真的死了,死得好!”
我大怒,回转身就是一巴掌甩去。“你他妈怎么不去死!”
手掌劈到他面前一寸,被人握住。
江上秋抓着我的腕子。“这位道友,怎么这么大脾气?”
我不耐道:“关你屁事!放开你的狗爪!”
“放肆!”谢清悠盯着我,“清流,这小道姑哪里来的,怎么这么没规矩?”
咦,他居然没认出是我?转念一想,方才伤心过度,气糊涂了。
我脸上易了容,自己都不记得。
“我叫来帮我处理何太华后事的。”谢清流淡淡说道,一面瞟着我兀自捏在江上秋手里的腕子。“这傻妞一贯崇拜右相大人,脑子又不大好使,你少惹她。”
我去,我怒瞪着他。你脑子才不好使。“我不是什么小道姑,我是何——”
我说不出话了,江上秋又摁住我嘴,笑道,“这道姑傻得有趣,君上,我来教教她规矩吧。”
你倒想!我挣脱不开,抬起脚,猛踩向他的。这人始料未及,这一下踩得扎实,立时疼得眉头皱起。手却仍紧抓不放。
谢清流“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谢清悠挑着眉,看看我,又看看他。“我怎么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对了,说今日观里进了奸细,不会就是她吧?”说罢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我,面色越来越难看。
“谢清流,什么小道姑,这人是何其轩吧!”
正好这时我用力咬住江上秋掌心一块肉,他闷哼一声,终于松手。
“没错,就是何其轩,你快些带我去见姬长陵。”
我其实不是发脾气,我真有话要跟那个人说。
他妈的皇帝了不起啊,怎么就猪油蒙了心,逼死自己的左右手,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嫌凤起过于太平么?
听我自曝身份,谢清流也没说什么,眼里有些了然的笑;而江上秋握着被我咬出血的手,呆在当场,脸上那表情我很熟悉:何其轩,你怎么能那么傻?
谢清悠一怔之下,也笑了。“何其轩,还真是你么?胆子倒不小,想不到你这等凶蛮。”回头看看谢清流,“你带她进来的?”
谢清流“嗯”一声,双手抱胸。“毕竟是我妻主,想送岳母大人最后一程,也不算过分。”
谢清悠点头。“说的是。”又对我道,“你想见陛下?”
我挑眉。“是,怎么,不让见?”
谢清悠失笑。“让见,怎么不让见。”春水般眸子滴溜溜转一圈,“你非要送死,我怎么也要成全了你。好歹也是我弟妹。”笑得更是欢畅。“今日我真是高兴,何太华死了,何公子你又自动送上门来,走,这就跟我去见皇上。”伸手来牵我手。
有人展臂一拦,将我拖到身边。“等等,让她给何太华换件衣裳,我就送她出去给你。”
是谢清流。
谢清悠看着他,偏头沉思片刻。“也好,就这一间屋子,也不怕你跑了。”回眼扫过静躺着的何太华,嘴角又不由翘起,转身出门,“给你们一注香时间,长了我可不等。”他的两个贴身禁卫也跟着一起出了房间,只有江上秋还站在那里,眉头锁紧了看着我。
谢清流瞥他一眼,懒懒道:“江大人,我要给我岳母换衣裳,外人似乎不便在场。”
江上秋哼了一声,没理他,只盯着我,低声问道:“何其轩,你真要去送死么?”
我笑。“我只是去见姬长陵,谁说就一定是送死?”
她忌讳的人已经去了,何太华又殁了,我就不信她没有半点愧疚。说我去送死,还真不一定。
江上秋冷冷道:“你还是这么天真,你当她会因为逼死何太华愧疚么?就算是,她不见你,还能念在你母亲份上,对你睁只眼闭只眼网开一面,如今你非要跳到她面前,提醒她这件事做得不地道,不是激她杀你么?平日脑子不算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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