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轩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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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轩若何-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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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装什么样子了?就算装又关你鸟事。
挑下眉毛。“你想我多看你几眼,直说么。”
景千容身子一僵,藐然道:“你这人一贯都这么自以为是么?”
碧眸清浅,淡紫色唇瓣微微翘起,生气的小样都是惹人。
我嗯了一声,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如果不是千容你一直看着我,我也不能这么自以为是。”
眼见他纤薄半透的耳廓瞬间泛粉,好似画上的白描花瓣沾点了水彩,一下子润开。
景千容怒退一步,叱道:“谁说我一直看着你!”
我端着茶碗,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你不看我,又怎么知道我有美不赏,有酒不喝?”
景千容面上阴晴变幻,冷哼一声。“就算看也不是因为好看,不过是看个热闹。”
“这样啊。”我不再说话,放下茶碗,顾自转身走到廊边坐下。
刚才景少容这几句嗔言声响不小,加上他本就引人注目,现在坊里众人,都往这里看来。
我哪儿真有心唱戏,酒喝得有些多,此时阵阵发晕。
不过口头便宜,他要占就由他吧。
“啪”的一声,有人在我肩头打了一下。却是戚流光。
“其轩,你跑哪里去啦,让我好找。”
什么叫睁眼说瞎话?我忍不住嘴抽。
“诶,”戚流光说完那句,在我身边坐下,眼却只看着几步之远的景少容。“你说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这个景少爷我搭讪良久,连正眼都也不曾给我一个,怎么就老缠着你说话呢?”
我揉揉脑袋。这酒喝着甜,后劲真是不小。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
或者是他水仙花惯了,一下子有人没把他当中心捧着,因而不爽;又或者他跟江上秋本有嫌隙,所以偏与他较劲;再或者莫非他竟与明月心一样,也对江上秋也存着别样的念头。
啊,很有可能。我忍不住看向场上的景千容,此时又被一群潇洒公子围着,身周尚有一圈其他少爷,个个又像沾光,又是艳羡。挑着眉淡着脸,明明是不曾掩饰的不耐,可偏偏面若明珠,让人不忍挪开视线。
果然是个祸害。小四啊小四,你说你怎么那么多风流孽债!
我气往上涌,就瞪向屋里那头栏杆边修竹挺立的人影。
从刚才起就在看热闹吧。
只是这热闹人人都看,也无从分辨他到底是不是特别在意。
那就去问问吧。老这么眉来眼去地猜,真闹心。
我倏然立起,借着酒劲,就朝他走了过去。
“其轩!”身后流光叫了一声,我只是不理。
渐渐走近了,他漆黑无尽的眼一路看着我,面上仍是漠然。
我走到他身边径直问:“小四,你为什么不认我?”
他眸光一闪,脸上却波澜不惊,竟似不曾听见。
我又靠近一步,人几乎要贴到他。“小四,我一直想你。”
说出来,才知道原来有这么想。声音都有些抖了。
这一刻,我感到他似乎往前倾了一下,身上的温热隔着数层衣料淡淡袭来。
看着他眼波流转,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是要将我抱在怀里。
然而江上秋退开一步,转身走了。
我呆在原地。
一阵秋风卷来,原来如此甜蜜的桂花香,也可以是冷咧的。
“发什么呆?”戚流光抓起我手,“折桂大会开始了,走,看热闹去!”
是啊,看热闹去。我是来看热闹的。
我茫然地跟着她走,一个手摸着心口。奇怪,喝酒上脑不该头疼么,怎么我就是心痛呢?
戚流光带着我来到一处空地。中央是一棵奇大的桂树,周围数十米方圆再无别株。
“这棵桂树是这林里的女王树,名唤朱砂红。”
“其轩你看,这树上花色作橙红,不同一般浅黄乳白,极其妍丽,味道也比一般桂花浓烈,每年只这时节有一季花期,所谓折桂大会,就是折的这枝桂花了。”
看看场上,比之先前又多了不少人,除了一色齐楚少年,尚有不少潇洒的年轻女子。
“好像比刚才更热闹了。”我揉着眉心。戏还没开演,已经觉得有些累。
“今年是特别热闹。”戚流光神秘一笑,“因为今年李襄阳要来。”
“李襄阳?”我的手停下。
“对啊,江湖第一侠盗,”戚流光说着,有些酸溜溜地,“不知是多少武林少男的梦中情人。”
哦,是她么?我居然忘了,女版楚留香啊。点点头。“李襄阳啊,我刚才见到了。”
“啊?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戚流光瞪大眼。
“刚才在林子里。嘘,别吵了,你家流芳发言呢。”
戚流光疑惑地瞟我一眼,看向场中央的金流芳。
此时他着人搬了一张小几搁在那株朱砂红下面,几上是三个紫檀木的首饰盒。
“诸位,每年的折桂都是一个样子,没甚意趣,今年不如搞个新鲜玩法。”金流芳说着,着人打开了那三个首饰盒,捧着走了一圈。里面原是三株玉桂,碧翠为枝,白璜作花,只是两枝较小,而一株最繁。玉质都是一式精美。
“这是流芳着千机手做的三个小玩意,东西算不上好,不过是个彩头。”金流芳侃侃而谈。
戚流光在我边上抽气。
“这小子说得轻巧,江湖第一巧匠的手艺,再加上这难得的和田冰种,还不算好东西?”
我笑。“人家主人还没心疼,你小气什么。”
“比剑规矩照旧,只是三甲出来后玩个新噱头。”金流芳笑着扫视一圈,“今日江湖少侠齐聚一堂,大家相识皆是有缘,每人都可采折一支桂花,交与自己的心仪之人。”
此话一出,场上众人一起欢呼。我虽头晕心烦,也不由笑了出来。
“流光,这什么折桂会,原来是集体相亲么?亏你家小金想得出来。”
“饮食男女,”戚流光倒不以为意,“你别笑,我齐来民风一向开放,江湖中人脾气爽利,更不像一般官宦子弟那么讲究,彼此看对眼了,春风一度很正常。你不觉得这比纯打架有意思?”
金流芳还是笑着。“大家莫急,另有一桩,今年比剑得胜的三甲少侠,可得到相应的玉桂,回赠他心仪的公子。”底下又是一阵欢呼,比刚才更盛。
感情还是双选题,齐来电视台的非诚勿扰啊。
此时却听一个清朗的声音笑道:“这样玩法倒也有趣,算我一个吧。”
一长身女子飒然走来,白袍翻飞,形容潇洒。
正是李襄阳。
“啊,李襄阳!”
“襄阳公子!”
人群里立时一阵骚乱。
“李大侠,你来啦。”金流芳一脸惊喜,完全是见到偶像的手足无措,又忙吩咐小厮看座。
“不用了。”李襄阳含笑而立,果然有江湖偶像的风采。
我想到她袍子上的褶皱和酒渍,有些冒汗。
她左右顾盼一下,目光扫到了我,两眼一闪,举步朝我走来。“嘿,你果然也在。”
我冲她点点头。“怪道你问我名字,原来自己是个大名人。”
她哈哈一笑。“你这人真有意思。自己不说也罢了,还来挤兑人。”
我也笑了。“在下何其轩,”指指边上还有些呆的那个,“戚流光。”
戚流光赶紧拱手行礼。“李大侠。”
李襄阳微一愣怔,好笑道:“原来是你,可别叫我大侠,听的难受。两位公子在四国的名号,可不比我小呢。”
我与戚流光对视一眼。这人还挺损。我们那是什么名声。
此时场上比试已然开始,左右各有两对少年剑挽狂花,舞成一团。
我对武功心法一窍不通,直看得眼花缭乱,人影婆娑。
“何公子准备送花给哪个美人?”
我忍不住又瞟一眼场上漠然挺立,一身温润的那人,闷闷道:“没人可送。”
“是么?”李襄阳笑中带着深意,“你家小四不在么?”
我倏然回头,顿了顿,叹口气。“他不肯认我。”
“天下何处无芳草,”李襄阳看着我,眼底露着玩味。“你一个风流公子,怎的如此看不开?”
“小四是谁?”戚流光听我们的对话有些晕,不由问道。
我无心继续这个话题。“李襄阳,你自己呢,看上谁了?”
李襄阳懒洋洋地负手。“美人太多,有点眼花,再说吧。”
“你那老友呢?又在哪里?”
李襄阳眼珠迅速扫我一下。“她呀,应该也到了吧。说起来,何其轩,也算你的故人呢。”
故人?我不过是随便一寒暄,李襄阳的老友,能与我有何干系?
“其轩你看,瞧不出那冷冰冰的江上秋,也这么受欢迎。”戚流光扯扯我的袖子。
望向树下那人身边,果然围了一圈持花的年轻女子,而他身侧的景千容,更是门庭若市,两人身旁的小厮手里,桂花已经成捆,抱都抱不住了。
再看这人面上,照例的古井无波,云淡风轻。
你说那些女人有多不开眼,给这人送什么花?明摆着他眼里没人。
我抿着嘴,并不防他突然一眼瞥来,两个隔着人群,静静对视,一时有些忘形。
半晌,他终于偏开了头,却是轮到他出场了。
因是去年的优胜,所以今日只须接受三人挑战。
江上秋的第一个对手,正是景千容。
景千容翩然下场,绿丝长袍好比碧湖泛波,雕花玉手在春柳般腰际一抚,手里立时多了一柄雪刃,极薄极细,轻轻一抖,颤颤而鸣,带出一道碧色光华。
芙蓉脸蛋微微一侧。“江兄请!”
江上秋一直默然立着,此时抽出腰上所悬青色长剑,剑尖向下。
衣袍如月,长剑若水。“请。”
碧光闪烁,白华漫天。
一如绝世妖魅,一似鹤舞长空。
场上众人都屏息静观,连一直懒洋洋笑着的李襄阳也收了散漫的神气,专注地看着两人的比试。
我看得片刻,被闪得头晕,又觉胸口一阵烦恶,知道酒劲上来了,索性走开几步,到后院找个没人的墙角吐了起来。
本来也没吃太多,吐得几口,只剩一嘴苦水,想着找杯茶漱口,刚要起步,突听得头上瓦片脆响,不大的一声,又有衣裳窸窣之音。
一个女子低声笑道:“都说了你在下面等我,非要跟上来。”
口气虽是怪责,却饱含容宠。
一时屏住呼吸,不敢动弹。大白天的梁上君子么?
“木兰说了那东西是在这里?”那女子问着,突又恍然道,“我知道了,你是怕我迷路。”
“你呀。”她无奈地叹笑,然后听到另一人“嗯”了一声。
我听到那声音,瞬间石化。
过了半晌,头顶终于再无半点声响,才慢慢走出檐底,抬头望去,果然不见人影。吁出一口气,回到丹桂厅倒了杯茶,一口饮尽。
又静静立了一阵,直到心跳平息,才慢慢走回方才的练功场。
戚流光一下抓住我。
“其轩,你这家伙今日怎么如此神出鬼没。都不晓得错过多少好戏,这会人都比完了!”
“是么,谁赢了?”完就完了,这些虚妄的排名,不过是玩耍的借口,何必在意。
戚流光道:“江上秋还是第一,景少容第二,青城派的陆林涛第三。”
“哦。”我随意应了一声,心里还是乱糟糟的。看场上人仰马翻,花香袍影。“不是比完了么,怎么看着比刚才还热闹?”
“嘿,现在才是压轴戏啊,不是说三甲簪花么。刚才陆林涛已经把李襄阳簪走了,这会子可轮到景美人了,不晓得谁家公子能入他眼呢。”她一面说,一面满眼桃花乱窜。
怪道我没看见李襄阳,笑着推一把戚流光。“你紧张么,说不准景千容会选你呢!”
戚流光却突然张大嘴,呆呆看着前方,喃喃道:“其轩其轩,我没眼花吧,这人正朝我走过来对不对,莫非他真是要选我?”
我转过头,果然人群安静下来,景千容身前自动分开一条道,莲步轻移,手里握着一株玉桂,皓腕更比花白,衣衫更比枝翠,嘴角笑意轻盈。
“你没看错,他是过来了。你那桂花给他了?”
“没,我想他多半不会理我,我给的小芳……”戚流光此时悔得脸都绿了。“妈的,早知道……”她没来得及说早知道什么,景千容已经站定在我两个面前。
妙目含烟翠,滴溜溜先转了一圈戚流光,然后毫无征兆地,就把手里那株玉桂塞给了我。
“算了,就给你吧。”脸上带着施舍的神气。
啊,什么算了?我一时呆住。“给我干嘛?”
景千容咬了下嘴唇,似喜似嗔地瞪了我一眼。
戚流光手在袖子底下死死掐我,低声咬牙道:“何其轩,你别得了便宜卖乖啊!”
我还是有些迷糊,持起那玉桂。“你的意思是,你选的簪花人,是我?”
景千容真的有些恼了,眼波横来,碧灿弧光。“怎么,你还不要?”声音有些发颤。
戚流光也急了。“其轩,你莫非不知道簪花的意思?”
我看她一眼,我当然知道这簪花的意思,但正因为知道,更觉不可思议。这景少容与我不过见了两面,自问我没做什么让人动情之举,这到底是搞的哪一出啊?
正想一口回绝,却见眼前人原本雪澈的面孔渗出殷红,竟比朱砂桂还妍丽,上嘴唇被一口贝齿咬得发白,不由心中一动。再看一眼周围,女人艳羡的目光纵横,而一众少年脸上,都是等着看热闹的猎奇神气,想着如果我这一下断然拒绝,只怕这死要面子的小孔雀会当场吐血。
才要递出去的手就又收了回来,对着景千容微微一笑。
“齐萱谢过景少美意,这玉桂么——”
话不曾说完,突听得一阵细而尖锐的风声,继而头上微微一痛。
齐声惊呼后,众人都看向我的发际。
有个声音淡淡响起。“这玉桂她不会收。”这人说着,分花错树,款款行来。
“因为她已经收了我的。”
江上秋走到已然呆滞的我身边,极自然地取过我手上兀自捏着的玉桂塞回给景千容,然后伸手取下刚才他插到我发髻上的那支,放在我手心攒紧。
“收好了。”
又将我耳际有些乱了的头发拨了回去,声音与动作一般温柔。
第二十一章
我看看面上淡淡的江上秋,退开一步。
“江少庄主,我们认得么?”
江上秋看着我。“相逢即是有缘。”
我笑笑,将那枝玉桂递了回去。“我不要。”
周围众人嘘声又起。
本被气得脸色青白的景千容此时却笑出了声,抱胸偏头,一脸的幸灾乐祸。
江上秋沉默半晌,只不接我的玉桂。“你不要?”语气还是平淡。
“无功不受禄。”我温言道,“之前是其轩眼拙,错认江少为一位故友,行止有些轻慢了,这枝玉桂,还请少庄主收回,转赠真正的有缘人。”
江上秋突然也笑了,这还是他第一次露出这般笑颜,本来寡淡的面立时清珏流光。
“齐萱公子怕是不晓得这簪花会的规矩。”上前一步,握住我持玉桂的手,“这折桂三甲手里的桂一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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