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轩若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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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轩若何-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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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归人呆了两秒,笑了,笑得肩膀都抖起来,半日才说:“好。”
这人喝多了。我也该赶紧去迷瞪会儿。
翌日,众人装车安马的时候,我站在马车档上四处张望。
眼看快要出发,叶归人这小子却还不出现。
倒不是怕他不守信,只恐这人喝多了睡过头。
“你看到刚才那个傻小子没?”
“看到看到,当真可笑,果然出了京城,什么人都有。”
“是啊,哪有人拿大刀刮胡子的。”
我一把拉住这两个谈笑路过的禁卫。
“两位姐妹,你们说的那个可笑的小哥,在哪里?”
两个禁卫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我身后,眼神惊疑不定。
我心中一惊,转过头,就见一个青衣少年立在那里,眉目清舒,神情淡漠,手里握着一把最普通的精钢刀。
“你找我?”他一开口,我就张大了嘴。
我是从眼睛看出他很年轻的。叫他剃胡子,只是觉得那东西碍眼,还真没想到,叶归人同志刮了胡子,整个人清新爽洁得像一脉山泉,而且,居然这么年轻!
“小叶子,你有十六岁么?”我伸出一个手指,戳戳他的肩膀。
他眼底闪过一丝好笑,又有些羞恼地打掉我的手。“我十八了!”
我两个手忍不住又去摸他的脸。“你整天风餐露宿的,这是怎么保养的?”想想还有些生气,“明明是个小屁孩,还给我装沧桑!”
叶归人退开两步,表情古怪。“何其轩,你也不过二十岁。”
啊,也是,我老忘了自己才二十岁。算了,这个问题不予追究。
看看他拿在手上的那把刀,精光锃亮,一看就是铺子里新买的。
有些怀疑地斜瞥着叶归人。“这是你的兵器?”
叶归人抬起刀。“是啊。”
我撇嘴。“你就是用它刮的胡子?”
叶归人一手摸过下巴。点头。“嗯。”
我想想他举着那么大刀刮胡子的样子,有些无力。
问道:“不是说江湖人物都有一把趁手的成名武器么?”
叶归人:“哦。我觉得它很趁手。”
“那些著名的剑客刀客,不是应该把自己的兵刃当成最心爱的人,没事还抱着睡觉的?”
叶归人突然大笑。“何其轩,你真有趣。”立直了身子。“抱着刀睡觉?不怕死么?”
“谁跟你说的?”他一面摇头,一面大摇大摆上了我的马车。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打鼓,这小子靠不靠得住啊,别是个银样蜡枪头,连刀都是现买的。
正要跟着上去,被人一把拉住。
转头,看到一脸莫名怒气的吴钩。
他咬着牙道:“何公子。”手指着叶归人消失的门帘,“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
我看看周围,远远近近原来早立了不少人,都带着鄙夷和了然的神气望着我。
“你风流不打紧,只是这一路前途难测,来历不明的人么,就别带上车了。”吴钩口气不大好。
这些人的思维,就没有发散的时候。肯定以为大敌当前,我还有心玩小官人。
看他们那嘴脸,我还真不愿意解释。但转念一想,到时候跟叶归人结算报酬,还得找吴钩要钱。
于是就耐着性子,拉着他一五一十把情况说明了一下。
吴钩听完,脸上鄙夷倒是收了,沉默半晌。
我去,都跟你费劲解释完了,你还别扭什么?
想起他对小九的特殊表现,我心中一动,就说:“我自己倒也罢了,反正尽职尽责,送死也无所谓,只是临走前答应了小九,不让姬离有半点闪失的。”
果然一听小九的名字,吴钩倏然动容,咬着嘴唇道:“随你吧,只表面上别太放浪就是。底下那起文官,手头都不是吃素的,到时候在女帝面前参你几本,你麻烦不小。”
看来他倒也是真心为我着想。
我摇摇扇子。“自然自然,我跟叶少侠只是雇佣关系,彼此纯洁得很!”
吴钩斜我一眼,鼻间漫出冷气。
我正要说什么,车帘突然撩开一角,某人露出半拉脸蛋,懒散又妩媚的声音传来:“其轩,你还不上来!”
仿佛冰雹加身一般,我冻在当场。
好小子,看不出来你还有如此功力。
却也不得不承认,明明澄澈的眼,微微弯起,这一刻竟真有几分动人心魄。
吴钩咳嗽一声。“何公子请上车,这就出发了。”
我坦然回望他,轻声叹息。“吴统领,在你心中,何其轩真是这般荒唐之人么?”
吴钩微一愣怔,对着我认真的眼,眸色转深。
我微笑着,轻轻摇头,跨上马车,撩起帘子,回身叫醒陷入沉思的吴钩,“吴统领,别忘了差人送两坛好酒过来。”复冲着车厢里叫道,“小叶子,姐姐来啦!”
秋风卷起落叶,沙尘飞舞。
吴钩身影萧索,握着佩剑的手指节发白,微微颤抖。
一如风中败叶。
半晌。暴喝一声:“出发!”
第十五章
我一边怪叫,一边却坐到了离叶归人最远的角落。
叶归人淡淡笑着看我唱戏。“只见过流氓装君子的,还真是第一次见人装流氓。”
我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尽量坐得舒服些。“你怎么知道我是装?”
斜睨他一眼,笑。“说不定我只是对你没兴趣。”偏头打量他,“还是你其实希望我对你下手证明一下?”
叶归人哼了一声。“免了,何其轩公子大名,上至庙堂,下至江湖,谁人不晓?”
我有些好奇。“真这么有名?不过一介纨绔,为什么连江湖中人也会知晓我的名头?”
何止,这人竟对我年岁来历了若指掌。
“何公子与江湖第一教主如此交情,怎可能不为江湖所知?”
“江湖第一教主?”我瞪眼,“谁?”
叶归人眼露诧异之色。“当年暮成雪被三大派围剿于司白山孤云台,何公子身无半点武功,与其萍水相逢,却执意留下助其御敌,事后两人结为生死之交。这段江湖佳话传诵多时,怎么你自己反倒不清楚?”
我擦,何其轩还有这么帅的事迹!听惯了她的风流闲散之名,倒真叫我诧异。
看着对面人疑惑的脸色,笑了一下。
“我三月前得了一场大病,醒来很多事都不记得,正好,一路遥遥,你给我讲些江湖掌故吧。”
叶归人懒懒躺下,架起二郎腿。“坐了这半日,酒怎么还不来?”
嘿,这个人。我白他一眼。“你还真是算得清楚。”
叶归人淡淡回一句。“漂泊江湖之生意人,不算清楚,怎么讨生活?”
我微微一愣,也就不再说话。
蹄声得得,车辕辘辘。
叶归人闭目养神,而我有一茬没一茬地想着虚无的心事。
直到门帘掀起,有人唤了一声“何公子”,尔后扔了两袋酒进来。
我上前拿起,回头就见某人已然睁开双眼,不由失笑。
“你当真是属狗的,对酒味这么敏感。”
扔了一袋给他,自己拿了另一袋回原处坐了。“如何,现在讲得了?”
他早已拔了塞子,灌了一口酒。皱起眉头:“你这统领忒小气,居然是掺水的。”
我哈哈一笑。“给你就不错了。”早猜到吴钩不会这么爽快,只是搀点水,很客气了。
虽则酒味寡淡,他还是流水价饮着。“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就从那个什么第一教说起吧,到底这江湖上有几个第一啊?”我随意地问道。
“你可曾听过近年来江湖流传的一首闲诗?”
我摇头。
叶归人看着马车顶,轻声诵吟。
青丝暮成雪,得意酎明月;
襄阳歌宫阙,风雨杯不歇。
我抱着酒袋。“这首诗讲的什么?”
“江湖上最有名的人物。”
“哦,什么人?”
“一教一楼,一盗一猎。”
我喝口酒,心跳有些快。“愿闻其详。”
“青丝暮成雪,说的就是江湖第一教之青丝教,教主暮成雪;这教亦正亦邪,声势浩大,教众全是女子,遍布四国。”
“全是女子?”说起来,我自出门,遇到的江湖客全是男人,倒有些忘了这本是女尊的社会。
“男人混江湖的本就不多吧?”我看看叶归人。你怕是个例外。
“也不见得。一来女子身形条件限制,习武不如男子来得顺遂;二来落魄之人,不讲究男女尊卑。这江湖不同朝堂,倒是男子占了多数。”
我一面听,一面点头。这暮成雪率着一众娘子军,不晓得是男是女。
只是作为她的至交,我总不能连这个都不知道。
“第二句得意酌明月,说的是号称四国江湖第一楼的得意楼。”叶归人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
我一下坐起身子,尽量不经意地问:“哦,得意楼,到底是个什么组织?”
叶归人看了我一眼,平平道:“得意楼跟我,其实差不多吃的是一行饭。只不过我是一个人,接的也是明活,得意楼是一群人,训练有素,又一贯神秘。但有所求,只要你出的起价,得意楼没有做不成的。”
我喃喃重复。“得意酌明月。”
叶归人突然笑了。“何公子心中不是早有明月?”
我挑眉。“什么?”
叶归人看着我的眼睛。“得意楼的七杀手明月心,那日不是护在你左右么?”
我心中一惊,回看他一会,笑。“是么,我要说我根本不认得他,你信么?”
叶归人默然注视我一会,转开头。“我信不信,无关紧要。”
我嘿嘿一声。“我听说这明月心有个师兄,你可认得?”
“得意楼第一高手,谁人不知。”
“你可见过他长什么样子?”
“不曾,此人甚是神秘。只怕这江湖人,见过他真面目的,跟不知道他声名的人一样少。”
我默然一会,又喝一口。“是么?”
“怎么?对他有兴趣?”叶归人又瞟我一眼。
“随便问问。”我岔开话题,“这一教一楼我了解了,那一盗一猎又是何人?”
“襄阳歌宫阙,说的是江湖第一侠盗李襄阳。这人倒是个爽快女子,身手即好,酒量也不差。”
听来像是女版楚留香,不知道是否也跟老楚一般风流,有机会倒想结识一下。
“你认得她?”
“一面之缘。”
“那风雨杯不歇说的就是那一猎了?”
“是。”
“这猎是什么意思?”
叶归人看着我,笑。“就是区区在下的意思。”
我呆住。“你?”转念一想,恍然。“哦,赏金猎人。风雨夜归人,美酒杯不歇。”
笑着摇起折扇,“想不到小叶子也是这风云榜上的人物,失敬,失敬。”
叶归人嘴角挂出一丝讥嘲。“就像你说的,传闻不过是些虚文,供人一乐罢了。”
说罢抬起酒袋。咕咚几口,一饮而尽。
“那一笑阁又是什么所在?”
叶归人又瞥我一眼。“一笑阁是齐来养的暗哨,严格说来,并非江湖中人。不过被他们缠上了,可是麻烦。”放下酒袋。“你惹的人还真不少。”
我苦笑。“冤枉。”
心里却想,朱沉香是一笑阁的二当家,只怕当初在凤起的身份并不单纯,如今被追杀,估计与戚韶光脱不了干系。从情人变为对手,再明了自己的棋子身份,总是难耐,虽说身手不凡,看他那冷清清风吹翟柳的模样,也不晓得能否全身而退。
正想着,听到叶归人不满地咂嘴。“早知道多要些银两。”
失笑,随手把身边一个靠枕扔了过去。
“你这财迷!放心吧,一笑阁的人感兴趣的东西已经不在。”
叶归人:“哦,那得意楼呢?”
我沉吟一会。“应该,也无大碍了吧。”
接下来几日的平静,竟然附和了我这两句随口猜测。
没有追兵,没有暗算。
舒心日子过了几天,那起子禁卫放松下来,立刻开始原形毕露。
虽不敢太过张扬放浪,但禁卫本就是官宦子弟,一有机会,那嚣张作派是遮也遮不住。
本来送亲这种事,就是奉皇命出来吃喝玩乐。一开始碰上那样挫折,纯属意外。
这一路地方官殷勤伺候,排场豪奢,队伍到处,仿似蝗虫过境。
看她们笙歌作乐,再想想那几个之前没了的,早没人记得。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看吴钩没什么反对的意思,我自然也懒得多讲。
更何况,我身边现带着叶归人,每日美酒羔羊地躲在车厢里快活,自己就行止不端,哪里有资格说别人?
只要不出去扰民就好。
其实这些都是小事,最烦的还是另一桩。说起来,又是何其轩的声名所累。
唉,做个名女人真难。
我们这一行,若是歇在中途荒郊,偏僻市镇也罢了,一到繁华之地,总有地方官设宴款待,或者索性接去别院休息。我作为送亲使,自然免不了要去应酬。
单是吃饭说场面话就够烦人了,每次还总有那知情识趣的同志,给我备上美艳小倌数人;更有甚者,自己的子侄辈里但凡长得像个人的,也专门安排在我左近奉酒盛汤,媚眼乱抛,搞得我不胜其烦,有一次忍不住,就翻了脸。
翻脸果然有效,吃饭的时候总算消停了,却换成夜宿时上门服务,还有直接脱光了在被窝里等我的。你说累了一天准备上床歇息,一揭开被窝却大变活人,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几次下来,当真神经衰弱,第二日顶着发青两个眼圈上路,免不了还要被众人了然鄙视一番。
吴钩的脸我也认了,上车再看到叶归人那要笑不笑的小样,当真气不打一处来。
“你他妈笑个屁啊!”我烦躁地踢了他一脚。
他捧着肚子,抽了几下。“要不是一路看着,哪想到风流公子何其轩会这样狼狈!”
我气得上手去夺他手里的酒袋,他一个闪身,车厢里地方小,反被厢壁弹了回来,正滚回到我身下,逼在角落。
这一下两个贴得近了,身子几乎挨着,而脸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虽则此人整日酒不离身,倒没有难闻的酒气,反有些淡淡酒香。
这个角度看去,才发觉他其实还有几分姿色。
一双清澈的眼此刻渐渐收了笑,嘴也抿了起来。
马车一颠一颠里,我的头发有几丝擦着他秀气的鼻梁。
见他面色泛红,眉头微蹙,我轻轻唤了一声。“小叶子。”
他眼里有些波浪,我伸手摸了一下他的下巴。“胡子又该刮了。”
一个挺身坐起,立刻挪远了些。
抓起酒袋喝了一口,调匀了呼吸。
或许是我遇见的男人都没什么脂粉味,要到这个时候,才真正体会到我穿的是女尊世界。
仅仅是一个挨近的动作,因为心情放松,身体居然就有了热度反应。
这真是我以前26年都没有过的经验。
这算什么?卵虫上脑?
再看叶归人,居然还是那个姿势躺着。
不由又有些要笑。叶归人你原来如此纯情。
再一转念,心里就有了个主意。越想越是得意,那眼色一**扫去他身上,直把人看得恼羞成怒,最后扔过来一个靠枕。
我伸手接住,哈哈大笑。
这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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