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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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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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每人有一间卧室,还有厨房,冰箱里放满了食物,客厅很大,梅那穿着件丝绸睡衣正坐在里面构思他那个最新的海明威式的故事——主人公是个性格暴躁、身材粗壮、红脸膛的小矮个,他对一切都十分敌视。然而当夜晚真正的生活降临时,他又会露出世界上最迷人的笑容,梅那就这样坐在写字台前苦思冥想着。我只穿了条中国式的裤子,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又蹦又跳,他刚写了一个短篇,讲一个名叫菲尔的小伙子首次来丹佛的故事,他的旅伴是个神秘而沉默的家伙,叫山姆。菲尔准备在丹佛考古,结果见到的都是些伪造的艺术品。他回旅馆后沮丧地对山姆说:“山姆,这些伪造的假货也流到了这里。”山姆正阴郁地望着窗外。“是的,”山姆回答,“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指不用出去考察就能知道一切,因为这些赝品充斥了整个美国。梅那最乐意与我合作,因为他知道我对古懂一窍不通。梅那就象海明威喜欢好酒。他又开始回忆最近的法国之行,呵阿,索尔,如果你和我一起去巴斯克郡,品尝到了那儿的美酒,你就会知道除了大棚车之外,世界上还有许多更吸引人的东西。“

“我懂。但我就是喜欢大棚车,喜欢读车厢上写着的那些名字,象‘密苏里的大西洋’,‘了不起的北方,’洛克岛之线‘,等等。上帝作证,梅那,如果我将这次一路搭车的经历告诉你,你也会喜欢的。”

罗林斯家离这儿只隔着几个街区。这是一个快乐的家庭——年轻的母亲,一个阴森可怖的破旧旅店的主人之一,带着五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那个放荡的儿子叫瑞亚。罗林斯,是蒂姆少年时代的伙伴。瑞亚大声嚷着闯进来,然后和我们手拉手地一起出去。我们去科费克斯的酒吧喝酒。瑞亚的一个妹妹叫芭比,是个美丽的金发姑娘——网球爱好者,还参加了西部的冲浪运动。她是蒂姆的女朋友。梅那——他只是路过丹佛却也一本正经地在公寓里工作着——和蒂姆。格雷的妹妹贝蒂一起出去了。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女朋友。我逢人就问:“狄恩在哪里?”他们都笑着摇摇头。

终于有一天电话铃响了。打电话的是卡罗,他将地下室公寓的地址给了我。我问:“你在丹佛干什么、我是说你正在做些什么?一切都好吗?”

“噢,等你来了再谈。”

我立刻赶去见他。他每天晚上去一家百货公司干活。一天疯子瑞亚打电话约他去一家酒吧,看门人告诉他有个人被杀了,卡罗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即就想到死了的可能是我。瑞亚。罗林斯在电话中对他说:“索尔就在丹佛,”并将我的地址给了他。

“狄恩在哪儿?”

“他就在丹佛。让我慢慢告诉你。”他告诉我狄恩现在同时在跟两个姑娘做爱。她们中一个是玛丽露,他的前妻,她在一家旅馆等他。另一个是凯米尔,新认识的,她也在一家旅馆的房间等他。“在赴她俩的约会之间,他得赶紧抽时间找我,为了我们一件没有干完的工作。”

“什么工作?”

“狄恩和我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们决定彼此信任,倾吐内心的一切。我们都沉浸在极度兴奋之中,坐在床上,脸对着脸。最后我告诉狄恩他可以去做想做的一切,他可以成为丹佛的市长,娶一个百万富翁的千金,或者成为自兰波以来最伟大的诗人。但是他总是花许多时间去看印第安小矮人的汽车比赛。我也和他一同去。他总是又跳又叫,激动不已。你知道,索尔,狄恩对这类事儿十分入迷。”马克斯痛心疾首他说道。

“他今后有什么打算?”我问。狄思对未来总是有所计划的。

“他的计划是:我提前半小时下班。在这期间狄恩去旅馆与玛丽露约会,给我一个换衣服的时间。然后他立即赶到凯米尔那里——给她一点刺激。我在一点半赶到,我们一同出来——刚开始,他必须向凯米尔请求,因为她已经开始恨我——到我这儿一直聊到早晨六点。

我们常常聊的时间更长。不过问题很复杂,狄恩的时间又太少。六点要赶回玛丽露那儿,然后为了离婚所需的各种文件而奔波一天。玛丽露同意离婚,但她坚持在这段过渡时期要和狄恩呆在一起,因为她爱他——凯米尔也是这样。“

然后他又告诉我狄恩是怎样认识凯米尔的。罗伊。约翰逊这个赌棍在一个酒吧里认识了她,然后把她带到了一家旅馆。为了炫耀,他邀请咱们圈子里的人一起去看她。大家都围着凯米尔说个不停,唯有狄恩眼望窗外,什么也没说。最后大家都走了,狄恩看着凯米尔对她做了一个“四”的手势(意思是他四点钟回来),便走了出去。凯米尔三点钟对罗伊关门,四点钟又向狄恩开门。我也想去看看那小妞,狄恩早就答应帮我找一个,丹佛所有的姑娘他都认识。晚上,我和卡罗走在丹佛破烂不堪的街道上。空气很柔和,天上群星点点,平时那些狭窄的小巷此时好象变得很宽敞,我仿佛觉得是在梦中。我们来到了狄恩与凯米尔约会所租的单间。这是一坐古老的红砖建筑,四周是几间停车房和一片古树,我们沿木楼梯走上楼。卡罗敲了敲门;然后飞快地躲了起来,他不想让凯米尔看见他。我则站在门口。狄恩赤裸裸地出来开门。我看见一个皮肤微黑的女人躺在床上,光滑漂亮的大腿上掩着一块黑丝绸,这时她正吃惊地望着我。“啊,是索、索、索尔,”狄恩说。“哈。太好了!噢,太好了!你终于来了,你这个可恨的家伙最后还是来了。啊,现在,你看,对,我马上,我马上弄好!嗨,凯米尔。”他向她下弯身子,“这是索尔,是我纽约的一个老朋友。今天是他来丹佛的第一个晚上,我一定要陪他出去,帮他找个漂亮的姑娘。”

“那么,你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是……”(他看了看表)“噢,现在正好是一点十四分。我三点十四分一定赶回来,我们再一起做一个美好的梦,最美最美的梦,怎么样,亲爱的?然后你知道我还得去那个独腿律师那里处理几个文件——半夜去,就象我已经给你解释的那样奇怪。”(这实际上是与卡罗约会的暗话,他仍然躲在那里。)“所以现在我必须立即穿好衣服,穿好裤子回到现实中来,我是说回到外面的生活中来。啊,时间跑得太快了,太快了;现在已经不是一点十四分了。”

“好吧,狄恩,不过你三点钟一定得回来。”

“啊,亲爱的,我们刚刚说好的,记住是三点十四分,不是三点。难道我们的心灵不是相通的吗,我最亲爱的?”他走了过来,好好地吻了她几下。墙上悬挂着一张狄恩的裸体素描,是凯米尔画的,我觉得很有意思。这儿的一切都有些不可思议。

离开他的房间,我们立即走进宁静的夜色,卡罗在小巷里等我们。我们走过了我从来未见过的最窄小、奇怪,也是最肮脏的小巷,它就是丹佛城中心的墨西哥街。在夜阑人静的暗夜里,我们大声他说笑着。“索尔,”狄恩说道,“有一个姑娘随时你都可以去找她,只要不是她值班,”(他看了看表)“她叫莉塔。贝特科特,是个女招待。这小妞很不错,就是性方面有些别扭,不过你这方面很有本事,你一定能行。我们现在就去找她——带些啤酒,啊,不用了,他们那儿有酒,他妈的快去吧!他一边说一边使劲地拍着巴掌。”今晚我还要和她姐姐玛丽幽会。“

“什么?”卡罗叫了起来,“我们还得聊天。”

“当然,当然,约会以后聊。”

“啊,你们这些颓废的家伙!”卡罗对着天空大叫大嚷。

“难道他不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家伙吗?”狄恩说着,对着我的肋骨揍了几拳。“你瞧他,瞧他!”卡罗又开始在充满生气的大街上跳起了“猴舞”,就象我很多次在纽约看到他表演的一样。

我唯一可说的就是:“是的,我们在丹佛又能做些什么呢?”

“明天,索尔,我要给你找份工作。”狄恩换了一种严肃认真的语调对我说。“明天我从玛丽露那儿一出来就去看你,直接去你们的公寓,顺便也看看梅那。然后我们坐公共汽车(真他妈的见鬼,我自己没车)去卡马哥市场,你可以在那儿干活挣点钱,星期五的时候花花。我们全他妈的没钱了,这几个星期我没时间工作。星期五晚上我们雷打不动去看赛车,在那儿我可以从一个家伙手里搞到一辆车,当然是我们三个人去,卡罗、狄恩和索尔……”

我们就这样边走边聊。

我们来到了那两个女招待姐妹住的地方,我的那个还在工作,狄恩的那个在家。我们在她的床上坐了下来。我原计划现在给瑞亚。罗林斯打个电话。我挂通了电话,他立刻赶了过来。一进门他就脱掉上衣,紧紧地抱住了那个陌生的玛丽。贝特科特,酒瓶子滚得遍地都是。三点钟狄恩赶回去和凯米尔销魂,接着又准时赶了回来。这时那一位姑娘也到家了。我们现在非常需要一辆接车,我们的声音太大了。瑞亚给一个有车的家伙打了电话,那人立即开着车来了。大伙儿全挤了上去。卡罗试图按原计划与狄恩开始他们的谈话,但是车里面太乱。“咱们去我那儿吧!”我大声地叫着,大家都表示同意。车子在我的公寓前停了下来。

我跳下车,在草地上来了个倒立,钥匙全掉在地上,并且一直也没找到。我们跑着、叫着进了公寓。罗兰。梅那穿着那件丝绸睡衣堵在门口不让我们进去。“我没有权利让你们在蒂姆。格雷的公寓里胡闹!”

“什么?”我们对他大叫。这儿乱作一团。罗林斯抱着一个女招待在草地上打滚。梅那仍不让进。我们嚷着要打电话给格雷让他同意我们的聚会,并请他来一起参加。但最后我们还是跑到丹佛市中心我们常聚会的那个地方去了。突然,我发现自己身无分文地站在大街上。我花完了身上带的最后一美元。

我走了5里路回到了科费克斯的寓所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梅那不得不让我进去。我在想卡罗和狄恩是否又在倾吐心曲。以后我得注意注意。丹佛的夜很凉爽,我睡得象木头一样沉。

8

今天早晨,我们大家都在为一次伟大的登山旅行作准备。我却接到了一个很棘手的电话,是我在路上的那个老伙计埃迪亚打来的。他还记得我曾提过的几个人的名字,就随便地挂了个电话,竟然把我找到了。哈,现在我那件毛呢花格衬衫又有救了。埃迪亚和一个姑娘住在科费克斯大街的一个小巷里,他想知道哪里能找到工作。我让他先过来,狄恩可能有办法。狄恩赶来了,我和梅那正匆匆忙忙地在吃早饭。狄恩甚至连坐的时间都没有。“我有数不清的事要做,几乎没时间带你去卡马哥街,但是,还是去吧,老伙计。”

“等等我路上的朋友埃迪亚。”

梅那看着我们急得那样子,很得意。他是来丹佛写作消遣的,他对待狄恩的态度截然不同,狄恩却毫不在意。梅那就这样和狄恩说话:“莫里亚蒂,我听说你同时和三个小妞睡觉?”狄恩把脚在地毯上来回地拖着,答道:“呵,对,是这样,”然后看了一下表。梅那用力抽了抽鼻子。我感到有些局促不安,就赶紧和狄恩一起走了——梅那总认为狄恩是一个愚蠢的傻瓜。当然,他不是,我希望今后能向所有的人证明这一点。

我们找到埃迪亚,狄恩对他没有兴趣。然后我们几个人一起乘上电车顶着烈日去找工作。我讨厌去想这些。埃迪亚还和以前一样地喋喋不休。我们找到了一个人,他愿意雇用我们俩。工作时间是从早上四点一直到下午六点,那人说:“我喜欢那些愿意工作的小伙子。”

“你已经找到了你找的人。”埃迪亚说,但是我对自己还没有足够的信心。“我不打算睡觉了,”我说。因为还有很多有趣的事要做。

第二天早上埃迪亚去了,我没去。梅那买来了许多食物,作为交换,我只得做饭,洗碗。我的时间安排得很满。今晚罗林斯家要举行一个大型晚会,他母亲旅游去了。罗林斯邀了所有的朋友,并让他们把威士忌带来,然后他又给一些认识的姑娘发了邀请。他让我主持晚会。晚上来了很多姑娘。我给卡罗打了个电话想知道狄恩现在干什么,因为狄恩清晨三点总要去卡罗那里。晚会后我也去了。

卡罗的地下室公寓在格兰特大街一座教堂附近的一幢陈旧红砖大楼里。你必须先走进一个小巷,下几级石级,打开一个阴森的小门,再通过一个地窖似的地方,然后才能到他住的地方。卡罗的屋子似乎是俄国式的,里面放着一张床,房间里点着一支蜡烛。湿漉漉的墙上悬挂着一张他胡乱画的疯狂的画。他让我读他写的诗,诗的题目叫《丹佛的颓废派们》。清晨,卡罗从梦中醒来,听着“粗俗的女人”在街道上无聊地闲谈;看到“哀伤的夜莺”在树枝上打着盹,这使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一种神秘而又哀婉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城镇。那些山脉,那名闻遐迩的、西部引以为自豪的落基山脉只不过是一个虚伪的面具。整个世界都在发狂,变得奇怪而又陌生。在诗中他把狄恩比作“彩虹的儿子”,忍受着极度的痛苦和折磨。

他将自己称作“俄底浦斯的埃迪亚”,每天不得不从玻璃窗上拭去虚伪的污物。他要在这间地下室孕育出一本伟大的著作,将每天发生的事都写进去——把狄恩讲的每一件事都写进去。

狄恩按时来了。“一切都很顺利。”他说,“我要和玛丽露离婚,然后和凯米尔结婚,并带她去圣弗兰西斯科。当然是在我们的计划完成之后,亲爱的卡罗。我们先一起去得克萨斯,找到布尔。李,这个长脚猫我一直没见到他,然后我再去圣弗兰西斯科。”

他们又开始工作了,面对面地坐在床上开始了长长的谈话。我没精打采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们一开始谈了些很抽象的东西,争论不休,接着又联想到其他的一些忘了谈的事情。狄恩表示抱歉,并答应他能记起来,然后再作一些补充。

卡罗说:“那次我们经过瓦兹的时候我想告诉你,当时你与那些侏儒在一起是多么疯狂,你还记得吗?就在那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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