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帝国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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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帝国风云录- 第3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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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笑笑,说道,“我现在没有钱,只能赊欠,但河东的盐铁你们可以立即介入经营,用盐铁之利逐年还给你们,先生看怎么样?”

卫逐等人要的就是李弘这句话。

接下来的事就没有什么值得商榷的了。谢明立即拿出了并州所需物资的清单,卫逐接过来看都没看,直接说道:“大人放心,下雪之前,一定把大人所需物资送到太原和上党各地。至于价格方面,我们再低一点,因为和麹忠、徐陵比起来,我们路近,可以节省运输缗税。”

李弘大喜,连声感谢。

“但是……”卫逐看了李弘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河东盐铁,我们占几成?大人必须要保证我们在五年之内拿回本金啦。”

“五成。”李弘毫不犹豫地说道,“不能再多。”

卫逐和其他家主们显然没有想到李弘出手就把河东盐铁的经营大权给了他们一半,屋内顿时欢声一片。

※※※

洛阳的圣旨送到了河东,同行的还有中常侍宋典和廷尉府左监单庆。

李弘命令放人,但他要求游街三百步再关进囚车,说要让河东的百姓看看这些贪官污吏的下场,以示警告。中常侍宋典没有在意,他只要李弘放人,怎么办都行,但接着他就后悔了。愤怒的百姓先是用东西砸,接着就开始推搡负责警戒的卫兵,试图冲上去拳打脚踢,以泄心头之恨,这个时候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打死他们,打死他们。”

“轰……”一声,现场顿时大乱,神情激愤的百姓们再也不顾生死,呼啸上前,顿时就把带着手镣脚镣的夏恽、韩婴和几十名河东府的各级官僚淹没在了愤怒的人群里。

负责警戒的卫兵先还拿着刀枪阻止,但随即就被裹进了人流,更多的卫兵被打倒在地,手上的刀枪立刻就被抢走了,有些机警的卫兵眼看不对,撒腿就跑。

宋典魂飞魄散,目瞪口呆地望着混乱的现场,声嘶力竭地叫着喊着:“暴乱了,暴乱了,快给我杀,给我杀啊。”

麴义冷冷一笑,挥手狂吼:“射,给我射……”

铁骑士兵箭指蓝天,稀稀拉拉地射了几下之后,便偃旗息鼓了。数百支长箭有气无力地飞了几十步,歪歪斜斜地掉进人群。手寸无铁的百姓蓦然看到天上掉下长箭,顿时高兴地手舞足蹈,纷纷抢到手上,往人群密集的地方挤去。

宋典气怒攻心,拔剑指着麴义,声色俱厉地吼道:“麴义,再不出击,我杀了你!”

麴义仰天大笑,回头喊道:“兄弟们,吹号,准备进攻。”

“呜……呜……”号角声冲天而起,铁骑士兵纵声狂呼,“杀……”

冲锋的牛角号声和如雷般的杀声惊醒了咆哮的人群,百姓们知道闯了大祸,顿时惊慌失色,“呼啦”一下四散而逃,转眼见大街上杳无人迹,只剩下了数十具插满了长箭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血泊之中。

“兄弟们,四下散开,追杀叛贼……”麴义哈哈大笑,一马当先,沿着血肉模糊的大街纵马飞驰。

铁骑启动,风驰电掣一般呼啸而去,立时将满街的尸体践踏成了一块块零碎的肉饼。

宋典气得差点喷血,他知道自己上了李弘的当,盛怒之下,提着宝剑就冲进了太守府。

“你杀死了侯爷,杀死了朝廷大员,我要到陛下面前告你。”

李弘理都没有理他,伸手拿起案几上的一卷竹简,狠狠地砸到他的身上,“滚,滚到洛阳告我去,看看是你死还是我死。”

宋典被李弘的暴喝吓了一跳,骇然退了一步,一脚踩到了那卷竹简上。他眼角扫过竹简上面的字,霎时惊出了一声冷汗,上面霍然是揭发宋典倒卖盐铁的证据。宋典一把抢过那卷竹简,掉头就跑了。

※※※

天子得报,甚为愤怒,下旨重责李弘和麴义,罚李弘俸禄六个月,罚麴义俸禄三个月,各自谢请罪表。

老中官们此时恨不得吃李弘的肉喝李弘的血了。年初毕岚在冀州死了,大家哑巴吃黄连不好说什么,但现在夏恽给他活活弄死在河东,大家再也忍不住了,缠着天子要杀他,甚至还说去年初小黄门左丰在冀州被蚁贼所害也是李弘暗中指使的。天子给他们天天吵,烦透了,无奈一人给了点安慰费,叫他们回家歇着去,不要再来伺候了,由小中官们伺候就行了。天子还说,民间都说你们是十常侍,但其实你们有十二个人,现在死了两个,正好,名副其实了,好事嘛。老中官们气得血都吐出来了。

天子给李弘写了个手诏,说自己为了平息老中官们的愤怒,花了不少钱,叫他不要再闹了,自己已经给他层出不穷的花样弄得焦头烂额了,让李弘安心屯田,尽早到幽州平叛,做点正经事,不要没事就闯祸,临了,不忘补一句,赶快把查抄的赃物送到京城来,过年朕的开销大,等着要钱用。

李弘随即上表请罪,派人把二十多亿赃物送到了京城,同时举荐赋闲在家的原大司农王瀚到河东任职太守,重建河东府。

李弘的这一举措大出朝廷官僚们的意外,他们原以为李弘要趁机控制河东郡,没想到他却主动把王瀚推了出来。有王瀚坐镇河东郡,不但可以杜绝河东的贪污腐败,还可以防止李弘大肆盘剥河东的盐铁之利,另外,也可以照顾到京中权贵在河东郡的利益。大家皆大欢喜,弹劾李弘的声音马上就消失了,但天子非常不高兴。

王瀚的正直和清廉那是天下有名的,但老头为了往国库里扒钱,常常不择手段,欺上瞒下,招摇撞骗,无所不用其极,至今大司农府还欠着天子和太后的钱没有还。天子念其忠心为国虽然没有因为上次的顶撞惩罚他,但也不想再让他沾钱了,这老头太难对付了,狡猾透顶。天子迟迟没有下旨。

大臣们天天催,河东府不能没有太守啊,假如真让李弘掌管河东政事,那他岂不是权倾天下了。李弘好不容易主动退一步,举荐了王瀚,而京中权贵也中意王瀚,这么难得的好事怎么能拖呢?

李玮接到李弘的信后,急忙拉着自己的老师将作大匠朱俊去劝王瀚给天子上个谢罪表。这老头被朋友们用钱从北寺狱赎出来后,至今连个谢罪表都不写。朱俊怎么劝都没用,只好自己帮他写了一个,让王瀚的家人瞒着他在上面盖了个印,然后又亲自送给了天子。他和皇甫嵩、卢植等人说了半天的好话,天子这才松了口。

“诸位爱卿都知道,并州和河东的盐铁之利如今都是直接送到万金堂。”天子问道,“如果他从中作梗,把钱偷偷塞给大司农府,朕是杀他呢还是夸他?”

卢植急忙说道:“陛下,主持重开并州和河东盐铁的是镇北将军府,送钱给陛下的是镇北将军,而不是河东府,陛下难道忘了?”

“哼,你们不要哄骗朕。”天子怀疑地看着他们,不屑地说道,“屯田之事一旦有了眉目,镇北将军就要率部北上平叛,李爱卿哪里还有时间管这事?具体操办的还不是州郡府衙。”

“陛下可以给镇北将军下旨,让他设立盐铁都尉,专门负责重开盐铁的经营之事,专门给陛下送钱,陛下以为如何?”

天子想了半天,说道:“好吧,就依爱卿所言。”

※※※

圣旨一下,王瀚立即上任,开始在洛阳征募府衙掾史。

王瀚的门生故吏本来就不多,大部分都在大司农府任职,现任大司农袁滂考虑到他们在大司农府任职多年,精通诸般事务,所以一个都不许请辞。而京中的士子们都知道跟在王瀚后面肯定没有油水可捞,尤其王瀚容易得罪天子,随时都有牢狱之灾,加上他这几年得罪了太多的人,所以几天下来,都没有应募的人。

士子不愿应募,除了王瀚本身的原因以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李弘在河东血腥肃贪,短短十几天内几乎把河东的官僚杀光了,这件事让大多数士子望而却步。这个年头,有几个当官的不贪污受贿,如果主掌河东兵事大权的李弘动不动就来一下肃贪,有几条命送不掉?

王瀚很无奈,也很寒心。这就是今日的大汉国士子,想着为国尽忠的寥寥无几,想着当官后贪赃枉法的却比比皆是。

此时两位被罢职的太尉出面了。张温和崔烈被罢职后,太尉府中的门生故吏有的被推荐征募而走,有的回家了,还有一部分跟在两位大人后面做学问。两位大人深知河东郡对并州屯田和拱卫京师的重要性,所以劝告自己的门生故吏,如果京中没有什么牵挂,还是到河东去为国效力吧。在国家为难之际,做学问毕竟没有什么意义。

原太尉张温的长史桑羊有感故主的忧国忧民之心,率先背着包袱走进了王瀚的家里。原太尉府的门生故吏受其影响,陆续有三十多人随后而去。王瀚大喜,有这帮精通政务的官吏随行,何愁河东不定。

王瀚随即带着他们匆匆离京赴任。

第七章 山雨欲来 第二十五节

名震天下的蔡邕回京了。

昔年在东观(大汉国的国家图书馆)校勘五经和诸子百家典籍、编撰《后汉记》的一帮老友相迎于百里之外。尚书卢植、侍中韩说、太乐令张训、太学祭酒马日磾(读di)和须发苍白的蔡邕紧紧拥抱。

“十年,整整十年。”蔡邕激动得喃喃自语,泪如雨下,“我总算又回来了。”

光和元年(公元178年)秋,天子在南宫金商门崇德署问策,时为议郎的蔡邕直言劝谏,在奏章中直接点名痛骂天子的乳母赵娆、永乐门史霍玉是奸邪,指责中官所推荐的太尉张颢、光禄勋伟璋、长水校尉赵玄、屯骑校尉盖升等都是贪图名位财物的小人,还说京师吏民中盛传宫中有个叫程大人的中官耆宿,即将成为国家大患,请天子严加提防。此奏被当时的大长秋曹节看到了,他添油加醋的四下一说,顿时惹出了轩然大波。

蔡邕所说的这个程大人就是中常侍程湟,程湟的女婿就是大汉国有名的酷吏阳球,也就是后来把中官黄门令王甫父子三人活活打死的那个阳球。阳球属于严刑苛法的酷吏,与贪污无涉,他为官清廉,不畏权势,也有政绩才干,但性情严厉,睚眦必报。阳球时为尚书令,他和蔡邕的叔父蔡质有过节,而蔡邕的对头大鸿胪刘郃和阳球却是好朋友。几个人狼狈为奸,诬陷蔡质蔡邕叔侄,把两人下了大狱,随即就被判了弃市大刑。还好中常侍吕强和一帮大臣以死劝谏,天子才免了他们死罪,流放朔方。阳球依旧不放过他们,派人一路追杀,但那刺客仰慕蔡邕,中途跑了。到了朔方,蔡邕又把时为朔方太守王智,就是黄门令王甫的弟弟得罪了。第二年,天子虽然经卢植等一帮大臣的劝谏赦免了蔡邕,让他回京,但蔡邕担心回京后遭仇人陷害,圣旨也不接,跑到吴郡一带逃难去了。

此次,朱俊的儿子朱穆奉旨寻找蔡邕。蔡邕接到天子的圣旨后,知道不回来不行,这才无奈地带着十二岁的女儿蔡琰回到阔别了整整十年的洛阳。

老友十年不见,互诉衷肠,均感光阴荏苒,弹指间,已是物是人非。

老友杨赐已经仙逝,仇人程湟、阳球、王甫也魂归地府,但这世道却比当年更加不堪。

“伯喈(读jie),如今京中形势异常险恶,一场惊天大祸旦夕将至。”卢植叹道,“你已五十有五了,一生坎坷,还是早点回家过点安稳日子吧。”

蔡邕苦笑,感激地说道,“子干,我知道,我根本就不想回来。此次进京,一来是想见见诸位老友,我年纪已大,时日无多,趁着没死来看看你们,二来是想见见陛下,十年没见,我也有点想他……”

“伯喈,我可要警告你,你可千万不要再犯老毛病。”马日磾挥手打断他的话,严肃地说道,“陛下是要见,但你无论如何要闭上你的嘴,不要再招惹祸事了。”

蔡邕掀掀嘴唇,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来。老朋友的关爱,让他实在难以启齿。他之所以回来,就是想在有生之年,再劝劝陛下,为岌岌可危的大汉国再尽点绵薄之力。他希望陛下能铲奸佞,用贤能,重振大汉。

卢植显然看出了蔡邕的心思,他长叹一声,缓缓劝道:“伯喈,你清楚今日的京都形势吗?”

蔡邕拱手说道:“子干,愿闻其详。”

“你在江东,可听说过豹子李弘?”

“听说他是一个血腥残忍的悍将,甚为陛下恩宠,如今已是重镇将军了。”蔡邕点点头,说道,“江东人说,陛下着意栽培他,是为了挚肘大将军,是为了皇统,以我看,陛下这是在养虎为患,是想把大汉国送进亡国的深渊。子干,你突然提起他干什么?”

卢植沉吟半晌,说道:“今日京中形势之所以错综复杂,暗流涌动,危机四伏,和他有莫大的关系。大汉国会不会亡国,已经在他一念之间了。”

蔡邕骇然变色,失声问道:“有这么严重?”

马日磾和韩说、张训也惊骇地望着卢植,目光中尽是疑问。

“今日的李弘手握重兵,掌黄河以北三州两郡之兵事,权力不为不大,但他所带给我们的不仅仅是他本人权势的膨胀,而是他对大汉国社稷的威胁。”

“他在并州招抚黄巾,安抚流民垦地屯田,然后又以并州屯田为筹码,逼迫朝廷重开盐铁,其肆意践踏大汉律,违背祖制的暴行令人瞠目结舌。你们想一想,如果一个朝廷重臣为所欲为到了这种地步,他对国家,对朝廷,对大汉臣民所造成的影响是什么?如果将来各地的守疆大吏都如此效仿,臣重而君轻,则皇权何存?大汉的天威何存?”

“可笑的是,天子和大臣们为了一己之私,置国家社稷于不顾,任由李弘胡作非为,甚至还有大臣推波助澜,尽心尽力地帮助李弘,唯恐天下不乱,可悲啊。”

“天子庸碌,目光短浅,自不必说,但三公府和大将军府也如此短视,实在令人失望。如果盐铁之议不能通过,朝廷就能牢牢控制住镇北将军部的财政,这样一来,李弘虽有近忧,却无远虑,但如今一切都迟了,都迟了。”

“现在镇北将军部虽明为主掌黄河以北三州两郡之兵事,但实际上已经独揽了并州和河东两地的军政大权。如今李弘要兵有兵,要钱有钱,如果他平定了幽州叛乱,稳定了北疆边境,再在并州屯田成功,试问,天下还有谁能克制他?”

“五年之约?”卢植惨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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