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帝国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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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帝国风云录- 第10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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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代人尽力了,在大汉倾覆之际,浴血奋战,力挽狂澜,终于奠定了中兴的基石。该做的我们都做了,现在应该由小天子、仲渊、子龙、子泰和彦才这一代人去重振社稷江山了,他们会用自己的血和泪重新锻铸大汉的浩然天鼎。

“正月初七,我去悬瓮山迎亲,我娶你进门。”

※※※

十二月上,南阳。

汉军三路攻击鲁阳,互相支援策应,进展顺利。

十二月初,颜良率军攻克穰城和新野两城,成功切断了襄阳和宛城之间的水陆联系。

十二月初,钟繇率军攻克西鄂城,逼近宛城,其前锋军和穰城的于毒顺利会师。

十二月上,王当率军攻克博望城,沿着淯水河东岸南下,逼近宛城。三天后,彭烈率军攻克棘阳城,逼近育阳城,其前锋军和新野的颜良顺利会师。

十二月初七,玉石、张绣率四万大军赶到宛城城下。

至此,汉军十五万大军完成了对南阳叛军的包围,把南阳六万大军包围在宛城、涅阳和育阳三座城池里。南阳军队在蒯良的指挥下,在这块不足百里长的锥形地带顽强抵抗。

前将军玉石奉旨节制诸将,指挥各路大军围攻宛城。

※※※

十二月中,鲁阳,天子行台。

御史大夫荀攸和太仆卿崔琰详细解释了官制修改的必要性和紧迫性,着重提到了当前新政中诸多政策和南征平天下策略相互矛盾和冲突的地方,认真阐述了皇权和相权严重失衡后给社稷可能造成的危害,最后归结为一句话,官制修改与否,直接关系到南征胜败,关系到中兴大业。

小天子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他端坐在案几后面,全神贯注地练习书法。荀攸和崔琰说了一个多时辰,他就一丝不苟地写了一个多时辰。

他离开长安快三年了,在边疆艰苦的行军和惨烈的征伐中,他的心智远比同龄的孩子成熟,他的经略学习和实际紧密相连,与那些坐在舒适的书房和明亮的学堂里抱书苦读、高谈阔论的儒生们相比,他学到的知识更加全面更加深入也更加富有成效。从荀攸和崔琰的眼里可以看出他们对小天子的失望和鄙屑,同时因为小天子这种无礼的举止让他们还感到几丝不快。小天子看上去置若罔闻,但两人的表情他都看在眼里,两人的话他也记在心里,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陛下,臣等已经奏禀完毕。”崔琰拱手说道,“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小天子咧嘴一笑,放下笔,指了指案几上墨迹未干的字,说了八个字,“言,心声也;书,心画也。”

荀攸和崔琰四目相对,脸上的神情顿时凝重起来,眼里的轻鄙之意霎时一扫而空。

这八个字是本朝著名鸿儒扬雄说的,后来成了书法美学的重要论断,光耀书史。现在天子说这句话,肯定不会是因为自己写了一个多时辰的字而心生感慨,他是意有所指。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了案几上的白纸黑字。

天子写得是隶书,字体平整端庄,浑厚凝重,给人一种雄健有力的感觉,由此可见天子性情朴实,意志坚定。

隶书是本朝的规范用字,历代擅长隶书的有萧何、曹喜、蔡邕、王次仲、师宜官等人,但书法名家们从隶书中又创出草书,如史游、杜度、崔瑗、张芝、张昶(chang)等草书“圣贤”。孝桓皇帝朝的颖川人刘德升创制行书。当世名家钟繇是楷书大家。自史游创章草以来,草书大行,大儒赵壹因此在《非草书》说,草书不古,是秦末以来临事从宜的简易之作,既非圣人之业,也非常宜,是伎艺之细者耳,然潮流终不可挡,草书两百多年来盛况空前。当今天子不从俗流,习隶书,朴实厚重,当然是有承继圣人之业的意思了。

再细看内容,竟然是贾谊的《旱云赋》,“惟昊天之大旱兮,失精和之正理……怀怨心而不能已兮,窃托咎于在位。何操行之不得兮,政治失中而违节……白云何怨,奈何人兮!”贾谊是孝文皇帝朝的名臣,所做辞赋天下闻名,其《旱云赋》借助孝文皇帝九年(公元前171年)的大旱直斥人治弊端,认为政治失和加重了天灾,直接导致百姓陷入苦难深渊。

白纸上写的是隶书,书写的内容是《旱云赋》,稍加想想,也就能明白这位小天子的意思了。他需要长安稳定,不同意修改官制,不希望因为政治失和而导致天怒人怨,继而贻误中兴大业。

两位大臣没有再劝,躬身告退。

※※※

天子太小,虽然聪慧,但不通政事,所以天子这里走不通无关大局,关键还是说服行台大臣。

行台尚书令傅干,尚书左右仆射王凌、杨修,六曹尚书赵松、司马孚、赵行、徐邈、应瑒、刘桢等大臣看完奏章后,意见不一,但多数人反对修改官制。

荀攸和崔琰在天子面前不敢说的话,在这些人面前就无所顾忌了。

晋阳现在是事实上的权力中枢,如果不利用大将军病重的机会修改官制,把丞相李玮赶出朝堂,集权于小天子,将来谁能保证小天子独揽权柄?

大将军对大汉的忠诚毋庸置疑,长公主对小天子的关爱也毋庸置疑,但他们两人愿意交权就能交权吗?看看当今朝堂,谁事实上独揽朝纲?是丞相李玮。当今朝堂上是哪些人把持朝政?是武人,是军功阶层。丞相李玮在朝中为所欲为,凭一己之好恶擅自修改律法,美其名曰叫改制,然后借助朝堂上军功阶层的支持,借助完全由军功阶层把持的各地州郡来强行推广实施他的新政,在这种情况下,年幼的小天子能拿回权力?大将军和长公主能放心交出权柄?

大将军和长公主去晋阳后,你们为什么不带着小天子返回长安?担心什么?还不是担心李玮骄恣擅权,挟持天子?李玮不除,则社稷难安,中兴之期更是遥不可及。

就说九月的南阳惨败,始作俑者是谁?就是李玮。

在北疆叛乱尚未平定的情况下,他为了排除异己,竭尽全力说服长公主下旨攻打南阳,结果如何?南阳前前后后打了五个多月,耗费财赋无数,以惨败而告终,这难道是一个贤良大臣应该干的事?这是一个倡导改制,以振兴社稷为己任的大臣应该干的事?这分明就是一个奸佞的祸国之举,这种人如果不把他立即赶出朝堂,天子的御驾亲征极有可能变成他再一次排除异己的屠刀,南下征伐有可能再次遭遇惨败。

荀攸和崔琰的话可不是危言耸听。李玮从北疆到长安,二十多年了,朝堂上何曾遇到过对手?大将军病倒了,徐荣远走西疆,张燕北上晋阳,朝中的军功阶层现在不依靠李玮还能靠谁?李玮的权势和军功阶层的武力如果紧密联合齐心协力,假以时日,不要说小天子,恐怕就连大将军和长公主都要忌惮三分。

“你们即刻回长安预作安排。”傅干断然说道,“劝说陛下下旨修改官制的事,就交给我们了。”

※※※

傅干、王凌、杨修、赵松觐见天子。

天子披散着头发,躺在胡椅上,手里端着耳杯,正津津有味地啃着一块胡饼。吃一口饼,喝一口水,十分逍遥。

这些年在塞外待多了,小天子沾染了不少胡人的习性,喜欢用胡床、胡椅,吃胡人的食物。这胡饼就是传自西域,用炉烘烤,面脆油香,很好吃。看到四位大臣进帐,小天子一骨碌从胡椅上跳起来,指着案几上的盘子含混不清地说道:“还有几块饼子,刚刚出炉的,你们尝尝。”

四位大臣毫不客气,一人拿了一块,君臣五人同嚼胡饼。杨修吃得极快,伸手又去拿。盘子里只剩下两块,小天子急了,担心最后一块又给人拿去了,急忙去抢。他嘴里咬着半块饼子,左手拿着耳杯,右手举着刚抢到手的胡饼,正得意着,忽然发现自己两手不够用了。小天子冲着杨修就是一脚,咬着半块胡饼的嘴里发出了一声怒吼。杨修心领神会,顺手接过小天子手上的耳杯,“谢谢陛下赏赐……”然后往嘴里一倒,全喝了。

小天子一手拿着一块饼,鼓着腮帮子,瞪着杨修,气得只哼哼。

“陛下,大麦饭不吃了?”王凌一边有滋有味地吃着,一边问道。

“不好吃。”小天子苦着脸说道,“还是在大漠上好,有肉吃,有奶喝。”

“皇宫里就不好了?”傅干笑道。

“皇宫?”小天子眼里露出羡慕之色,“好是好,但一想到皇宫外面,朕就不敢回去了。大将军说,在皇宫里待长了,容易忘记天下。”

“陛下可以经常出来巡视嘛。”杨修很优雅地擦了一下嘴上的饼屑,意犹未尽地说道,“这胡饼味道很不错,可惜太少了。”

小天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手上的饼子藏到了身后,“爱卿,朕这里还有狗肉。”

“狗肉?”杨修的声音顿时提高了,兴奋地连连搓手,“陛下,有酒吗?”

小天子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酒没有,有竹杖。”

傅干等人大笑。

※※※

小天子拒绝修改官制,无论王凌、杨修等人的如簧之舌如何灵巧,小天子就是摇头。

四个人不依不饶,围着他喋喋不休。

小天子无奈,躺在胡骑上,跷着二郎腿,扯着嗓子吼了起来,“饮马长城窟,水寒伤马骨。往谓长城吏,慎莫稽留太原卒。官作自有程,举筑谐汝声。男儿宁当格斗死,何能怫郁筑长城!长城何连连。连连三千里。边城多健少,内舍多寡妇。作书与内舍,便嫁莫留住。善待新姑嫜,时时念我故夫子。报书往边地,君今出语一何鄙。身在祸难中,何为稽留他家子。生男慎莫举,生女哺用脯。君独不见长城下,死人骸骨相撑拄。结发行事君,慊慊心意关。明知边地苦,贱妾何能久自金?”

四个人和小天子常年待在一起,知道小天子的脾气,只要他扯着嗓子又吼又唱,那就说明他发脾气了,不能再说了。

杨修拿着没有吃完的半截狗腿子走了。王凌和赵松相视苦笑,告辞离去。

“陛下自从到了塞外,经常吟唱此诗。”傅干问道,“陛下站在长城上,高唱陈琳大人的这首《饮马长城窟行》,是什么感觉?”

“很苦……想哭……”小天子涨红着脸,嘶哑着声音说道,“边塞烽烟不止,百姓就要修长城,死者无数,苦啊……唱起这首诗,我就想起了西海大战,想起了落日原大战,想起了无数死去的英魂……人要活下去,不容易,不容易啊……”

小天子抱着双腿,坐在胡椅上,泪水涟涟,“我们在边疆打了三年的仗,麴义将军死了,鲜于辅将军死了,数万将士阵亡了,大将军也病得奄奄一息,为什么长安人就不能良心发现,以社稷为重,帮助朕平定天下?朕如今到了南阳战场上,南征大战已经开始了,为什么他们还不死不休,非要自相残杀”

傅干苦叹,“陛下,这一路上,我们对你说得太多了,你自己心里也清楚长安的局势,之所以会造成今天的局面,原因很多,但有一点是最主要的,那就是损害了门阀世家、官僚士人和商贾富豪的利益,尤其是损害了大门阀、大官僚和大商贾的利益,他们的既得利益损失太大了。”

“他们才多少人?大汉的国库要想充实,大汉的国力要想增强,大汉要想繁荣昌盛,最终要靠天下千千万万的百姓,而不是他们。”小天子激动地说道,“大将军曾经对我说过,当年黄巾军揭竿而起,就是因为没吃的,没有活路了。百姓一年辛苦到头,种的粮食呢?养的牲畜呢?织的布呢?都到那去了?都给谁抢去了?那个时候战争频繁,军队四处打仗,但国库是空的,朝廷为了打仗还要借钱,朕就不明白,大汉的军队难道是为皇帝一个人打仗?朕更不明白,难道皇帝一个人做了错事,就会让数百万、上千万的百姓蜂拥而起吗?”

小天子猛地跳到地上,挥舞着拳头,厉声叫道:“这些大门阀、大官僚和大商贾就是大汉的蛀虫,他们吸大汉的血,吃大汉的肉,最后连大汉的骨头都不放过,这些人统统该杀。”

傅干头皮一麻,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三年征伐,小天子在战火的熏陶下,和大将军越来越像了,甚至连说话的口气和语调都和大将军相差无几。

“正因为如此,陛下才要做出修改官制的姿态,做出和晋阳针锋相对的姿态,以便帮助丞相大人摆脱危机,稳定长安局势。”

小天子愣了片刻,恍然大悟,愤然挥手,“只有把这些人杀了,朕才能平定天下,中兴社稷。”

“陛下……”傅干微微摇手,“你知我知,千万不可泄漏。”

第十二章 旌旗未卷 第十五节

荀攸和崔琰辞别天子,准备返回长安,临行之前,他们再一次向天子游说。这次天子的态度有所转变,他仔细询问了新官制和集权的一些问题,对新官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过,天子在言辞间非常清晰而委婉地表示了对晋阳的顾虑。

刘放、孙资、蒋济等人当着天子的面,解释了行台部分大臣反对修改官制的理由,其中着重提到了晋阳方面对李玮的支持,另外由于此次攻打南阳非常仓促,各项准备工作严重滞后,行台迫切需要丞相李玮和各地郡县的全力支持,所以此刻修改官制、削弱李玮的权力,非常不合时宜。

“天子亲政,需要晋阳放权,天子立威,需要南阳大战的胜利,而这两个关键问题能否顺利解决,又和丞相大人的支持密不可分。”蒋济郑重地说道,“两位大人,陛下的处境远比你们艰难,因此,在目前情况下,陛下不可能答应你们的奏请。”

“要想让晋阳放权,陛下首先就要在南阳战场上立威,这是陛下拿回权柄的先决条件。”崔琰稍加考虑了一下,躬身问道:“那么……陛下如果攻占了南阳,是否愿意立即返回长安?是否愿意修改官制?”

这个问题蒋济不敢随便回答,他转头望向了小天子。

小天子抓了抓脑袋,脸上的表情显得很犹豫,两只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爱卿,你认为朕什么时候能攻占南阳?”小天子被几双眼睛盯着,惶恐不安,情急之下,他反问了崔琰一句。崔琰愣了片刻,目光转向了荀攸。打仗不仅要靠武力,形势、钱粮等等都是决定胜败的因素,他哪敢随便揣测南阳战场的胜败?说错了可是欺君之罪。他把难题丢给了荀攸。荀攸皱眉沉思良久,缓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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