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歌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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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歌未央-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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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嘛,只要是你诚心所愿,我无不从命,这样你可满意?”
夜,暗沉,无星月,风凌厉,荒野萧索。夜幕下,身着红衣的女子远远策马奔来,像是在逃离,又像是在寻觅。正彷徨四顾间,仿佛有熟悉的呼唤声从她身后传来,她旋即勒马,回首,却见无数面孔赫然涌现,挤挤挨挨,交错往复,数不清的嘴巴一起翕动,嗡嗡嘤嘤,嘈嘈切切,听不清都说些什么。
忽然,有几张面孔跃出重围,渐渐放大,分明是阿忧在说“小姐,你是在找我吧”,瞬息间又变成苏真在问“你为什么要杀我”,之后是郝连血淋淋的脸和不甘的眼神、苏奚爱惧交加的目光,后来竟连刘姡А⑾粢恪⑹Ω浮⒍纭⑿∶缯庑┤说拿婵滓步ゴ纬鱿郑炊妓底潘欢挠镅裕榧敝兴囊桓瞿钔酚腿欢憾粤耍裁床徽椅诶既粑室晃剩克欢ǘ盟窃谒凳裁矗
她这一动念,乌兰若的脸果然出现在眼前,笑嘻嘻地说“你是离不了我的,无论你躲到哪里,我都能把你找回来”。她这才醒悟自己之所以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原本就是为了躲开他。
大梦初醒的她连忙猛踢马腹想要逃走,谁知胯下的夜风不知何时变成了赤焰,一步不肯走,而乌兰若邪魅的笑脸已倏然迫近,惶急之中她只听到自己的一声尖叫“啊……”
这一声清晰的尖叫使未央从噩梦中惊醒。待她翻身坐起,顿觉浑身上下凉意森森,原来涔涔的冷汗早已浸透她单薄的寝衣。
回想起梦中所见,她的胸口依然按捺不住地“突突”狂跳:为什么她最近时常做这样的乱梦?是她精神过度紧张还是身体出了问题?
想到第二种可能,未央不由自主地打个激灵:她以前怎么从没往这里想?
虽然强逼自己不要瞎猜,她的右手还是下意识地搭上左脉:脉势往来急促,脉息数而无力,沉浮不定,如丝欲绝,正是典型的中毒之状!
原来乌兰若还真的是个心狠意狠的至毒之人,可笑她竟然妄想用真心实意来获取他的信任,何其天真无知?何类与虎谋皮?
一旦明白中夜惊梦的原因,未央反倒冷静下来:以目前的情势看,乌兰若给她下毒,绝不是让她立时毙命,为的自然是他将来的利益不至于落空,所以她大可不必仓皇失措,只须依计划行事便好。
那就暂且让他得意一时吧!
只因未央半夜走了困,她次日比平时晏起了将近一个时辰。自她回到柳城以后,乌兰若特意指派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奴帮她做些日常之事。
这小女奴想必就住在附近,总是在她晨起前就等在帐外,所以未央一起身就先对外吩咐道:“阿奴,叫人送汤桶来,我要沐浴!”
“怎么一大早就沐浴?敢是未卜先知今日有喜事?”她却并未听到阿奴应答,但见乌兰若掀帘进来,笑问,“你今日起得这样迟,可是昨夜没睡好?”
未央见是他进来,拿起外衣披着,斜飞他一眼:“是啊,只因我每日心机太重,所以夜夜难以安寝,一直想找你讨点安神静气的良药吃。今日你既然来了,正好劳你大驾为我诊诊脉,也好对症下药。”
“公主有命,在下莫敢不从!”乌兰若听她语带揶揄,故作不懂,真的上前执起她的手腕,轻轻按压,少顷微道,“其实并无大碍,想是你确实思虑太过,导致中焦不适,阴虚火旺,所以才会有些夜间盗汗、五心烦躁的表象。你既要对症下药,今日便可心想事成……我已经请了乌力屠今日午后来!”
未央看他泰然自若地绕开自己中毒之事,恰恰坐实他下毒的事实,心中暗恼,面上却只是自愧一笑:“哦?看来的确是我庸人自扰了……”脸色一变,冷笑,“不过你也脱不了干系!弟弟请哥哥到家里坐坐不过是一件小事,你竟能拖了半个月才说成!怎能怪我心急上火?”
乌兰若极其认真地说:“我总要先确保万无一失,才能付诸行动嘛!须知乌力屠不是我,美人对他来说,还不及骏马来得实在,所以你其实并没有太大胜算。你对他唯一有用的就是公主的身份,但是仅凭一幅画就想取信于他,未免过于一厢情愿了!”说罢起身就走。
就在未央以为他就要出去时,他又回头诡异一笑:“韩非有云: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他既然喜欢马,我便投其所好说要送一匹名马给他,他果然满口答应来赏鉴。情况就是这样,你还有两个时辰可以想具体对策,午后我再来接您!”
没想着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找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借口,未央不禁气结:这该死的家伙,竟敢拿她如此取笑!活得不耐烦了吧!
罢罢罢,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事成之前且容他放肆几天,有朝一日定叫他悔不当初!
两个时辰须臾即过,乌兰若准时驱车前来,将未央载往数里之外的邑帅旃帐,令她先在一架汉式花屏后藏着,等到时机合适再现身。
须臾就听帐外马蹄声响,因屏风所用的缯帛质地十分厚实,藏身其后的未央无法看到屏外的情形,只听一阵马靴声踏进帐中,然后是乌力屠的大声嚷叫:“兰若,看来你去长安不虚此行啊!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从来没有听说过汉朝也有名马,今日倒要开开眼界了。马在哪里呢?”
乌兰若“嘿嘿“一笑:“大哥何须这么着急?名马既是送你的,带回去再细细赏鉴不迟。我这里还有一幅美女图,想请大哥先品评一下!”
乌力屠大笑:“对于美人,你是行家,我哪里品评得来?”
“若她是个舞刀弄枪的马上美人,大哥也不想看吗?”乌兰若的笑声短促得十分怪异。
“哦?既然你这么坚持,看看也无妨!”乌力屠似乎有了点兴趣。
静寂片刻后是乌力屠惊讶的声音:“这个画中的女子是谁?看似很像你的女奴阿凌!”
乌兰若笑赞:“大哥好眼力!正是她本人!想必大哥认得出落款处的玺印吧?其实这幅字画正是汉朝皇帝送给惠平长公主的另一份礼物!”





 昔年枭獍恐迟暮
 更新时间:20111229 2:56:03 本章字数:4432

“另一份礼物?为什么当时没有一起交给夫人?”乌力屠不解地问。
“因为她不配拥有这幅画!”乌兰若未及答言,未央已从屏风后走出,“我才是这幅画的主人!”
帐内忽然凭空多了一个人,乌力屠面上却不见惊慌之色,只是目光锐利地盯着她:“你是什么意思?”
未央迎着他的目光走到他身旁坐下,语笑嫣然:“大人智勇双绝,其实早已懂了,又何须小女子多言?只是小女子有几个问题不明,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兰若,若我没猜错的话,你今日送马是假,荐人才是真吧?!”乌力屠却并不接她的话头,斜睨乌兰若道,“不过像这样机智聪明的美人,你竟然舍得拱手让人,可不像你平日的性格!”
乌兰若满脸的嬉笑转瞬收尽:“大哥,这不是舍得不舍得的问题。兰若虽然自命不凡,还不至于忘记尊卑高下。所谓悬崖上的雪莲,只有鹰隼可以亲近;大汉尊贵的公主,只能与伟大的乌桓大人匹配。起先她隐瞒身份,我自然十分愿意留她在身边。但她如今自称是公主殿下,兰若哪里还敢留她呢?”
在乌兰若说话期间,乌力屠不停地用拇指摩挲胡茬丛生的面颊,直到他话音落下才看似随意地问一句:“那她起先为什么要隐瞒身份?”
乌兰若苦笑:“我哪里知道原因?我问过她一次,她说我没资格打听。”
乌力屠显然吃了一惊:“哦?这位美人连你都不放在眼里,还真是骄傲得很!”转向未央,“就冲你这份自不量力的骄傲,你有什么问题,说来听听?”
“若非我手中有切实的证据,我表明身份你们谁会相信?”未央急于切入正题,便不去理会乌力屠语气里的嘲讽,直视他的眼睛反问,“一个女子远嫁他乡,有机会回家省亲却断然拒绝,大人觉得正常吗?一位和亲公主不通夫国语言,天天龟缩在不见天日的地方,你不觉得蹊跷吗?”
乌力屠不以为然道:“公主身体欠佳,不堪鞍马劳顿,这也没什么奇怪。她久居深宫惯了,幽淑贞静正是常理,有什么蹊跷?”
“那好,你既然不肯信我,总该相信这幅画上的天子之宝吧?还有这些汉字,大人也是识得的吧?”看来想让乌力屠接受推理出来的道理纯粹浪费唾沫,未央便把话题重新转回到实物上。
乌力屠照着她手指的地方认真看去,半晌才说:“玺印自然不假,字我也识得几个。只是照这首歌中所说,你这块‘蓝田玉’是出自‘杨君府’。可你若是汉家公主,原该姓刘,怎么与‘杨君’扯上了关系?”
这个疑问乌兰若早就提过,未央当然已有成算,因而故作为难地蹙眉不语,直到乌力屠面有不耐之色才嗔道:“可见大人在明知故问了!普天下皆知,大汉朝那里有那么多公主让你们轮番求娶?自然是遴选大臣家的女儿,给个封号即可!反正你们求娶的不过是公主的名号,又哪里在乎她姓什么叫什么?”
“这么说你也并非真正的金枝玉叶,我有什么必要让你取代我的夫人?”听她如此说,乌力屠的语气明显冷淡许多。
看来乌力屠与乌兰若的确不同。同样的解释,乌兰若听了道是“说得有理,她是哪家闺秀,姓甚名谁,其实并不重要,关键看她有没有担当大任的魄力”。岂料到了乌力屠这里,却变成另一种味道,只气得未央在心中暗骂赫赫有名的乌桓大人原来是个有眼无珠的愚昧家伙,只好强捺性子讪笑:“大人是乌桓主宰,在这里谁是公主,自然全凭您一句话!不过,对您来说,我和她真的毫无区别吗?一个是可以与你并肩作战的真正公主,一个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卑鄙小人,像您这样一位勇武善战的英雄,真的不知作何选择吗?”
“我的夫人是怎样的人,还轮不到你来评说!就算你真是大汉公主,也要学会尊重我的女人!”乌力屠却好似王八吃秤砣,铁了心和她过不去。
终点又回到起点,就算未央不肯服输,可乌力屠的话说得如此不留余地,叫她既失望又恼怒,“忽”地站起身来,沉下脸说:“这么说你是拒绝我了?”
乌兰若看她动作突然,其意不明,连忙手按刀鞘,厉声何止:“阿凌,有话慢慢说,不得对大人无礼!”
相对于乌兰若的紧张,乌力屠只是若无其事地一摆手,面朝未央笑道:“千万别这样说!你既是兰若送的礼物,我若不接受,岂不伤他的面子?我的意思是,我不能凭你一面之词去怀疑我的夫人,所以不能叫你现在就取代她!你如此聪明伶俐,自然知道该如何努力!”
自然携住她一只手站起来,乌力屠又转向乌兰若说:“时辰不早,我这就带她走。你只管放心,我不会亏待她的!”
帐外,时近黄昏,残阳如血。乌兰若目送两骑在夕阳下渐渐走远,心道:阿凌,但愿我们这步棋都没有走错!
公元前46年,乌桓,多事之秋。
6月,夏寒凉,无名瘟疫袭击柳城。初起时来势凶猛,中者呼病即亡,不留片刻,一时间家家有伏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声,且传染迅速,大有一夜空城之势。柳城邑帅乌兰若以研成细末的仙术为君,佐以干姜、木香、红甘、木落子、鬼箭羽与鳞毛蕨,醴泉水熬炖,连续口服三日,毒已至可善解,毒已成可速祛,果然药到病除;
7月,鲜卑慕容氏率近百“狼骑”数侵乌桓西北部,在雁谷郡烧杀奸掠,无所不为。乌兰若请命出狩,只带五十名突骑,巧设连环计,兵分三路,各司其职,将来敌诱入天险“狼牙峪”,利用天时地利,重创鲜卑精锐狼骑,其主帅慕容骧也被乌兰若一箭穿喉,当场毙命,乌桓全胜而归;
9月,凉朔久有宿仇的薄奚氏和辗迟氏因争地之事再起殴斗,死伤无数。乌兰若领命前去调停,当众与两族小帅定下赌约,相约一日以一己之力对战两人。若他输了,自己所有地产家奴归两族均分;若他取胜,两族必须订立盟约,彼此永不相犯。赌斗之日,乌兰若与此二人酣战半个多时辰,依然不分胜负。两位小帅也是当世豪杰,自知乌兰若处处手下留情,只为保全他们在氏族内的威名和脸面,于是三人心照不宣地一起收手,算是战成平局。两族自此订立盟约,发誓世代交好,并以乌兰若马首是瞻。
短短数月之间,“乌兰若”三字传遍北方各夷,成了乌桓人心目中最引以为傲的英雄。他既如此神勇机智,更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医术,民间很快便有传闻,说他是天神附体,特来降福祉于乌桓乃至所有胡人,理当受到如同日月星辰、天地鬼神一般的敬畏。
与如日中天的乌兰若相比,未央这边却毫无进展。虽说乌力屠表面上对她十分信任,说话行事从不避她,但也就仅此而已。
这一日游猎归来,在未央给乌力屠按揉肩膀时,一路上谈笑风生的他忽然重重叹一口长气,黯然问道:“阿凌,你说我是不是老了!”
“大人为什么这样想?您春秋正盛,年富力强,怎么会老呢?”未央听他冷不丁地提起这么个问题,一时摸不着头脑,好在答案就在嘴边。当然,她这样说一是事实,二为私心:其时乌力屠也不过三十出头,和刘姡炅湎喾拢匀徊荒芩憷希涣硗猓羲邓狭耍鯅'岂不是也不复年轻?
乌力屠却摇头苦笑:“什么春秋正盛、年富力强?这些好听话你该说给兰若听!想我自十五岁起就替我阿爸出兵打仗,整整打了十五年,怎么会不老?这么多年四方不宁,事事都需我一人操心,我真是累极了,就盼着有个人能替我分点忧、解点难。现在好了,兰若及时回来,又学了一身过人本事,乌桓有他,我当然可以退出沙场好好养老了。阿凌,我看你胸中沟壑不输男儿,为什么不愿跟着兰若这样的少年英雄驰骋疆场?每日里陪着一个半老头子喝喝酒打打猎,你不觉得闷吗?”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未央早已熟知面前这位自叹意气消尽的“半老头子”绝非良善之辈,口是心非的程度比乌兰若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每次和他对话都如履薄冰,慎之又慎,生怕一个不留神惹恼了他。
不过这次还没等她斟酌完字句,乌力屠忽然摆手示意她噤声,冲着帐外喊道:“什么事?进来说吧!”
随着乌力屠话音落下,一个短小瘦削的黑衣人身形一晃闪进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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