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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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春闺-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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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了脚步,在她面前停下,一双眼睛幽暗不见底,明明就站在阳光底下,却好像来自于遥远的黑夜。

他没有说话,但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安。

沈陌言只当是自己的错觉,飞快瞥了眼脚下的河水,涛涛河水,奔流向东,不知何时,竟到了水流最为湍急的一段。心下暗叹,这下可真是天要亡她。而就在她晃神的一刻,男子忽然欺近,手伸了过来,就要去抓她的胳膊。

沈陌言眼角余光瞥见,冷笑了一声,身子一歪,只听见扑通一声,河面上溅起了一层水花。

刹那间,身体被冰冷的河水包围。沈陌言伸着双手,想要往上游,可是双脚就像被人抓住,身体不断往下沉落。呛了好几口河水,窒息的感觉要将整个人淹没。清澈的河水,此刻好像深渊,看不到阳光,看不见尽头。

生于北方,长在北方,这初秋的河水对沈陌言太过陌生,她根本不识水性。

阳光越来越远,黑暗渐渐来临,沈陌言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就好像变成了一只鸟儿,在空中自由自在的飞翔……

意识渐渐模糊,再也感觉不到一丝丝温暖……

“小姐——小姐!”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在呼唤她的名字。

沈陌言觉得自己的头很疼,就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去了一样,似乎就要裂开了。她想要摇头,想要将那东西抓出来,可是浑身上下,竟使不上一点力气。“小姐——“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让她更是头痛欲裂。

沈陌言只想开口让那人住嘴,可是嗓子里干干的,居然发不出声音。她好像被困在一团迷雾里,不能说话,不能行走。朦朦胧胧中还记得自己跌入了水中,难道这就是深深的河底?冰冷的河水,绝望的窒息,那种感觉好像仿佛一刹那又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冷……”她打了个寒战,却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而耳畔的声音骤然变得惊喜起来,“小姐!”声音听起来很是熟悉,就好像是蒹葭的声音……

蒹葭?

难道她也跟着跳河了?

沈陌言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拼命的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只是眼皮子仿佛烫过一般,有一股灼痛之感,稍稍一动,就想要流泪。沈陌言拼着一口气,用力睁开了眼睛,眼前的景象由远及近,由模糊到清晰,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面前围着好几个人,有冯嬷嬷,蒹葭,白露……

大家都含泪看着她,脸上的表情透着惊喜。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的如传说所说的那样,人死了以后会到忘川河畔奈何桥走一遭?

死了?

沈陌言突然觉得很悲痛。

“小姐,您可算醒了!”白露几乎要扑了上来,鼻子红红的,眼里泛着水光,“您都昏迷了四天了!”沈陌言一下子就懵了,迟钝的看了看四周,却发现是自己在船上的房间。“我怎么……”声音哑哑的,还未说完就被冯嬷嬷按住了肩膀,“我的小祖宗!快躺着,快躺着!”

沈陌言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竟探出了半个身子,而冯嬷嬷忙将她按在了床上,将被子捂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碧落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走了进来,“小姐才醒,正好润润嗓子。”

许多的疑惑尚未解开,沈陌言根本没有别的心思,想要拉着人细细盘问一番,偏偏几个人根本不给她机会。冯嬷嬷扶着她半躺在大红色攒金枝软枕上,而蒹葭压着被子,几个人都如临大敌,唯恐她受一点点寒意。

沈陌言只得温顺的垂下头,就着碧落手中的汤匙,将参汤一口一口的咽下。胃里暖暖的,冰冷的身子都似乎有了一丝温度。沈陌言这才觉得自己有些饿了,就眼巴巴的看着冯嬷嬷,“鱼——汤——”嗓子哑的不像话。

“扑哧!”冯嬷嬷掌不住笑了,眼中却有了泪光,“这可怎么好,才醒来就知道要鱼汤了。”虽然是嗔怪的话,却不见半点不悦,柔柔的摸着她乌黑的头发,“你才醒来,要喝些清淡的才好,我已经吩咐厨房去炖燕窝粥了,你若是觉得饿了,先喝点白粥可好?”

温和的话语,轻柔的抚摸,将沈陌言心中的寒意一点点驱散,她乖巧的点头,就着几样素菜吃了一大碗白粥,觉得自己的精神在一点点恢复,斟酌着开口,“方才,说我睡了四天,出什么事了?”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冯嬷嬷的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骂了一句沈陌言听不懂的方言,才说道:“这都要怪那个忘恩负义的……当时您跑到船尾以后,我们几个心急如焚,也跟着跑了过去,却只见到您躺在船板上,浑身都湿漉漉的,那个男人就蹲在您身边,我们也顾不得害怕了,上前就去将您抱了起来,可巧白大夫追了过来,替您诊脉以后,说是溺水了,但好在呛水不多,倒也不太危急……等到我们将您安置好了,再想到那男子的时候,他早就不见了。问了护卫才知道,我们抱您回房的时候,那男子就跃下了船,不见踪影了。”

就这么消失了?

第二十一章 打算

  沈陌言有些不敢置信。
就在不久前,她绝望又懊悔,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可是这才多久的功夫,好像一切都逆转了。难道最后关头,那男子终于良心发现了?或者是出了什么事,让他不得不立刻离开?

他的离开,到底是暂时的,还是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

她落水前,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焦灼,又浮现在她的脑海。

沈陌言突然想到了最不可能的一种可能。

或许,她一开始的直觉就是对的,那个人,根本就没有想要伤害她。

可是他杀了两个护卫,还口口声声要第一个杀了她,到底是什么回事?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沈陌言脑子一片混乱,犹豫了半天,只想出这么一句话来。

“没有。”白露回答的很快,声音里带了几分恼怒,“他哪里还敢说话?护卫们全都赶了过去,当初是您在他手上,不敢轻举妄动,怕伤害到您,后来您人事不知了,护卫们个个都红了眼,他自然只能逃走了。”

沈陌言默然。

大概,除了白大夫和几个少数的护卫,还没有人看出那男子真正的功力吧。难怪当时他们那样的气定神闲,原来根本就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只要一拥而上,肯定能将那人拿下……

可惜,很多时候,车轮战固然是一种战术,但遇到强大的敌人,一切战术,其实都没有用。实力太过悬殊,在那人眼中,大抵这船上所有的人,都像是扑火的飞蛾,冲上去送死而已。

想到那两个生死不明的护卫,心中又是一痛。

一直沉默没有言语的晚霜突然低声说道:“两个护卫只是被打晕了,就在小姐您落水的那一天晚上,护卫就醒过来了,白大夫去看了看,说没有什么大碍,现在精神正好着,没有半点不妥当。当时我们赶过去的时候,您身上湿透了,那人身上也淌着水……”

沈陌言心中一跳。

这么说来,他真的没有害人之意?甚至,在她跳下河水以后,他不顾伤口未愈,将她从湍急的河水里救了上来?那么冰冷的水,他身上的伤,怕是又会恶化下去吧……

可是,他也不该那样吓唬她啊。当时所有的人都做好了必死的打算,他又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她哪里知道他会开这样的玩笑!

沈陌言又是难过,又是不安。却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还会不会再回来。

这一刻,沈陌言突然有些希望他能够回来。

就在他开了那样大的玩笑以后,沈陌言虽然有些生气,却并没有太过恼怒。

不过,自己并没有说什么,晚霜立刻就悟出了自己的意思,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微妙。这样想着,沈陌言就飞快的瞥了她一眼,莹白的小脸,眼睛不大,却很明亮,整个人或许不是很惊艳,但是越看越耐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成了一个大姑娘了……

沈陌言这才觉得自己好像不知不觉间,忽视了这个大丫鬟很久了。她身边有活泼的白露,聪慧的蒹葭,稳重的碧落,以至于沉默的晚霜,很多时候都不曾出现在她的视线,只是默默的做着手头该做的事情。

可是,方才的情形来看,她分明比很多人都要理智的多。

沈陌言默默的在心里审视着自己。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其实不少,她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浑浑噩噩了。

白露听了晚霜的话,颇有些愤然,想要反驳几句,但间自家小姐一副沉思的模样,这才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冯嬷嬷笑了笑,拍着她的后背,慈爱的说道:“才用过膳食,别急着躺下,免得积食,你先靠在软枕上坐一会儿,我们陪你说说话。”

沈陌言只觉得累,浑身酸软使不上力气,可她方才吃的的确有些多,也就顺服的坐着,微眯着眼,听着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晚霜又静静的退了下去,坐在角落里做针线,单薄的身影就笼在阴影里,很难令人注意到。

“嬷嬷,你吩咐下去,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不许任何人泄露出去。否则,就只能交给我父亲处置了。我们沈家的家规,他们也是知道的。”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沈明朗最是宽和,可一旦严厉起来,若按家规来办,很少有人能挺过去。

冯嬷嬷神色一凛,连胜应是,匆匆忙忙起身出去。

想来也应该没人人敢多嘴才是,毕竟她作为沈家二小姐,无论原因是什么,她在这条船上落水,还昏迷了几天,所有的下人都有脱不了的干系。她作为主子,想要压下此事,已经算是放他们一条生路。否则,被沈家别人知道,自有人收拾他们。若有那多嘴的,岂不是惹祸上身?

蒹葭却忽然跪了下来,“都是奴婢们服侍小姐不周……”“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沈陌言疲惫的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们都是忠心耿耿,这也是预料之外的事,好在大家都平平安安的,也就揭过去吧。”

主子宽容,对下人是件好事。

蒹葭并没有纠结太久,站了起来,隔着丝被替她捶着小腿,不时拿捏几下,缓解了些许酸痛。白露有样学样,替她按摩肩膀,两个人一上一下,倒叫她的疲惫散去了不少。沈陌言舒舒服服的半躺了下去,眼睛闭了起来。

冯嬷嬷进来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就放轻了脚步。却没瞒过沈陌言的耳朵,“都说过了?”“是。”冯嬷嬷正色说道:“护卫们都说,小姐不追究此事,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他们断不敢出去乱嚷嚷的。丫鬟们倒是吓得不轻,直说会守口如瓶,那个叫思思的小丫鬟,还说知道您受了些风寒,说她家乡有一种土方子,要喝热热的红糖水,然后捂着,能祛除寒气。”

真的很机灵。

明明知道她是溺水受寒,却只含含糊糊的说受了风寒,还知道还怎样在恰当的时候表忠心……

冯嬷嬷一直就喜欢聪明的小姑娘。

沈陌言心中渐渐有了打算。

第二十二章 扬州

  冯嬷嬷过继之事,出乎意料的顺利。
思思本就是父母双亡,自己卖身到沈家为婢女的,平日里见着冯嬷嬷和善,多有亲近之心。而冯嬷嬷对府上的小姑娘们一向照顾有加,好几个没有母亲的丫鬟都有心认她做干妈,只是恐人背后指点说攀高枝,一直不敢主动提起。

如今沈陌言不过派蒹葭在思思面前露了个口风,她就自己寻了过来,跪在冯嬷嬷面前,立下誓言,以后定会孝顺嬷嬷,归于冯姓。冯嬷嬷想着自己过世多年的夫君是姓赵,便让她从了赵姓,留在家里招婿,赵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此番可算是皆大欢喜,思思从此在沈陌言面前地位不同,也渐渐说得上话了。她倒是依旧和从前一样,做着自己的分内事,从不多说一句话,倒有些处变不惊的模样。只是每日必定给冯嬷嬷问安,服侍细心周到,如同亲生女儿一般。冯嬷嬷见着心里越发欢喜,打定了主意要为她寻个好夫家,这些都是后话。

沈陌言的身子渐渐好起来,只是天气越来越冷,丫鬟们屡屡拦着,不敢让她出去吹冷风。只在房间内烧了火盆,大家围坐在一起,烤些蚕豆,芋头,番薯之类的,倒也能打发时间。离北方越来越远,周遭的景致越来越陌生,偶尔经过一处,能看到青砖黑瓦,屋檐下还挂着几串小灯笼,小孩子们个个粉粉嫩嫩的,手里举着糖葫芦,露出大半截白胖的胳膊。

只是可惜已经是秋天,看不见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景象,倒是能看见一大片一大片的荷花,有些已经败了,却仍能看见头上束着各色巾带的年轻女子划着小船在其中穿行,清朗的笑声能传得极远。

毕竟是江南啊。

一片秋意阑珊中,还能见到池中漾菡萏,檐下雁呢喃。沈陌言对江南的向往之心就更深了。她开始掐着指头算时间,只是手上没有地理志,她身边又没有个见多识广的老人,也不知道具体到了哪一处,只能听护卫们说,还有约摸三四天,就能到扬州了。

出乎意料,就在这个一片悲寂寥的季节,她竟没有思乡……

随着上岸的时间越来越近,沈陌言的心情愈发雀跃了。她心情大好,吩咐护卫们到河里网了许多又鲜又美的大鱼,准备到庄子上以后将它们风干,然后等到闲暇的时候,吩咐人送回燕京去。

护卫们个个撩着袖子,干得热火朝天,丝毫不忌讳这冰冷的湖水。倒是冯嬷嬷,熬了一大锅姜汤,非要他们灌下去不可。沈陌言从窗口看见那群护卫个个苦着脸,却不得不喝下姜汤的模样,不由掩袖而笑。

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这一天,沈陌言正靠在软枕上浅眠,就感觉到船重重的停了一下,然后有巨大的抛水声。睡眼朦胧中,看见白露一脸兴奋的走了进来,“小姐,扬州到了!”沈陌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随即唏嘘不已。真到了扬州,却又有些不安起来,这是不是叶公好龙?

一行人又在船上歇了几个时辰,护卫们调来了十几辆马车,手脚麻利的帮着丫鬟们搬东西,忙得不亦乐乎。沈陌言最后才由蒹葭扶着下了船,踏上地面的那一刻,突然觉得有些不踏实,甚至晕眩了一下,才能渐渐习惯这硬邦邦的地面。只是走路的姿势仍有些奇怪,好在很快就上了马车,倒也没有人觉察到这个异样。

暮霭生深树,斜阳下小楼。谁知竹西路,歌吹是扬州。

就在耳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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