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火教摇光，向玉楼主请教了。”心里一团乱麻还没有理清，一个清洌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抬头便看到一袭白衣宽带的摇光站在台上，朝着二师傅拱手做了个礼，淡淡地说到。他的声音不大，却听得我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看向他们。
二师傅负剑而立，看着对面的摇光，突然只听得唰的一声响，他手中的利剑仿佛要划破空气，二师傅脚下迅速踏下两步，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到了摇光面前，即时展开猛烈攻击。
摇光右手一扬，空无一物的手中蓦然多了一柄长剑，抬手挡下二师傅的一击，两人陷入了混战。起初，摇光对二师傅频繁的攻击招式还有些应接不暇，比起无痕剑法诡异而带着攻击性的招式，摇光的剑法似乎更加保守一些，连连退了几个回合，才见他仿佛定下了心神，挥剑反击。
“本以为摇光有多厉害，也不过如此罢了……”我见二师傅明显占了上风，有些得意地翘着腿，靠在椅子上笑语。
一旁三师傅却是抬手将我的腿打掉，要我坐好，转头看向台上，眉头却是紧紧皱起，他转头问一旁观战的景言：“还有多少场？我们现在的排名如何了？”
景言也是一脸的凝重，和旁边儿弟子耳语了几句，才恭敬回禀：“不算这场，逐月楼现在是十二名，比起去年虽然跌了很多，但是，先前赢了唐门，崆峒派，这样也不算丢脸。”
“你们在说什么？”我见他们这般，有些不解，台上二师傅明明占了上风，看这样子，想必是五十招之内，就能击败摇光的，可是三师傅他们的口气却是……
蓦然间想起了当日弱水的剑法，她和离歌两次比试，都是先让对手占尽上风，之后反过来学对方的招式，靠着自己出剑的速度和灵敏的身手将对方击败。难道说这摇光也是这样？可是即便是他学了二师傅的招式，以二师傅这般混迹江湖十余年的资历，又怎么会被对方学来的自己的招式打败？
“烨火教云行剑法，是他们上一任教主自创的剑法，其实说起来更像是一套心法，习得的人，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窥探学得对手的招式，以此逼得对方败落。”看着台上颤抖逇两人，三师傅低声解释。
“可是，即便是摇光学会了二师傅的剑法，也不一定能打赢二师傅啊。”
“学得对手的招式只是最简单的一层，若是将那套云行剑法练得炉火纯青，甚至可以习得对方剑法且发其道而行之。”三师傅却是摇了摇头，示意我看台上的两人。
此时的二师傅仍然占了上风，摇光被他逼到了一角，二师傅想必是觉得胜券在握，出手也越发狠辣，长剑一挥，使出一套“绝杀七式”，这一招是无痕剑法中最为狠利的一招，一直是二师傅的杀手锏，也是得意招式。七剑当中，前六剑斗士重复交替使用两种剑法，到最后一剑施以重击，一般很难不造成重创。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二师傅的每一次攻击，摇光都刽用剑使出相同的招式，只不过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到最后一击的时候，摇光身形一侧，剑竟击了个空。然后，摇光长剑一横，架住二师傅的剑，往上一提，剑锋就指住了二师傅自己的脖子。
那一瞬间，全场都静了下来，我们都齐刷刷地看着台上，只听得摇光缓缓道：“玉楼主承让了，还要继续么？”
二师傅被他制住，皱眉不语。沉默了良久，才拱手作礼：“祭司好剑法，玉无痕认输了。”言罢，也不再看众人，只是收剑下台，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自二师傅下来起，逐月楼的凉棚里气氛就完全变了，原本还凑在一堆叽叽喳喳讨论的弟子们都住了口，一个个垂头站在那里，大气都不敢出。我坐在二师傅和三师傅中间，只觉得旁边二师傅虽然只是坐在那里不言语，但是他那股逼人的气势压得所有的人都不敢说什么，三师傅也抿唇不说话，只是抬头看着台上摇光和其他人比试。
我知道这个时候，心里最难过的肯定是二师傅。照三师傅刚刚说的，逐月楼是大师傅和二师傅一手建立起来的，而有大师傅小师傅在的时候，逐月楼每一次武林大会的排名，都没有落过前五，如今五位楼主，离去了三个，逐月楼的江湖地位一落千丈，他这个建立者，想必也是心如刀割的吧。我想开口劝说，却不知道要如何说那些安慰的话，我又有什么资格安慰，作为逐月楼的少主，作为月华剑的拥有者，我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那些不痛不痒的安慰，又有什么用……
“给我五年，我定然还你一个当年的逐月楼。”低沉的话语从他口中落出，我转头，看到了二师傅脸上狠利决绝的表情，那一句话，听得我心头一动，说不出是喜是悲。
醉月玲珑 第077话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9）
摇光的九连胜，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每一次，他都如先前那般，用对方的招式，将对方逼到死路。刚开始台下的人们还有惊呼，还有哄闹，可是，在他将九华役剑门门主华倩手中的长剑打落之后，场下所有声音都停止了。此刻，摇光已经将此次参加武林大会的门派都战败，这最后一场，便是他对战今次的武林盟主，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慕容天征。若是这一场摇光赢了，不仅能得一个武霸天下的称号，五年后的盟主选举大会上，烨火教可以直接跳过门派推荐阶段，进入决战。简单地来说，若是这一次，摇光赢了慕容天征，下一次的盟主推选，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回事眼前这个烨火教的祭司摇光。这样一来，整个中原武林都要受到这个滇南异教管制，那样的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三师傅，你说，慕容盟主能赢得过摇光吗？”我做在座椅上，看着台上长衣当风，持剑静立的摇光，声音有些迟疑。
“不好说，慕容盟主的破天剑法我见过，剑法狠利，步步为营，虽然说是易攻易守，收放自如的剑法，对于摇光来说却太过于恪守常规了一些，不过，当今武林，近三年来，我见过能赢盟主剑法的人只有一个。”看着那一边，慕容天征命人捧来了他的佩剑，正缓步上高台，三师傅压低了声音，沉声说道。
不用三师傅说，我也知道那人是大师傅，经他这么一提，我才想起，若是按武林大会的规矩，大师傅也是有资格直接进入竞选盟主的决赛的，也不知，大师傅和摇光比起来，到底谁能更胜一筹。
“久闻慕容盟主的破天剑法闻名江湖，今日摇光有幸请教，实在是摇光之福啊。”拱手作礼，摇光的声音中带着浅浅笑意，却听得我有些不寒而栗。这个人永远都是这样，一脸笑意背后暗藏杀机，倒是和顾鸢时有几分相像，只是比顾鸢时还多了几分道骨仙风，却让人更捉摸不透。
“在比试之前，本盟主有一事不明，想要向摇光祭司请教。”，慕容天征虽然年逾四十，却一点都不显老，手中的长剑在阳光下反射一道冷光，他挑眉看着摇光，一字一顿地说，“烨火教在滇南一家独大，被尊为国教，十数年来从来不踏足中原武林，为何这一次你们会来参加武林大会？”
摇光微微一愣，再次拱手作礼，朗声回答：“在慕容盟主面前，我们也明人不说暗话，此次摇光奉教主之命前来，原因有三，第一是想要向各位中原武林同道讨教切磋一下武学之道，第二是从莲华手里夺回这本该属于我教的‘武霸天下’的威名；这第三嘛，教主闭关五年，此番出关，深觉烨火教地处滇南偏远之地，实在不方便与诸位武林同道交往联系，从而导致年年都未能出席武林大会，所以，他想要在中原建立分教，要摇光先行前来与盟主知会一声。“
他这话说的轻松，仿佛是在和老朋友商量一件小事一般，台上的诸位听了之后，先是沉默了几秒，随即就炸开锅了一般，闹做一团。
“啪——”的一声，二师傅猛地一拍桌子，想要站起来，被我及时拉住，他看着台上的摇光，脸色阴沉得可怕：“烨火教这是想要进军中原武林了吗？”
“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奇怪，连一个祭司都有这般武艺，也不知那教主有多强。”三师傅的声音依旧低沉，没有半分起伏变化，他也看着台上的两个人。
慕容天征此刻已经抬手制止了台下的骚乱，长剑出鞘，拉出了一个起始的姿势。摇光淡笑着说了一句得罪了，便携剑迎了上去。
“我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敢在这武林大会上将自己的野心说得这般明目张胆，这样嚣张的挑衅，让我有点担心啊……”台上两人缠斗，台下的人都屏住呼吸看着，三师傅低声说道，只是直直盯着台上，也不看我们，“而且，烨火教是滇南国教，滇南和我朝一直有摩擦，这几年因着定了盟约，才平静了些，烨火教将手伸向中原武林，也说不准这背后有滇南王撑腰。若是这样，朝廷那边难道会让他们任意妄为？”
这是我第一次听三师傅谈论朝廷，在小师傅身边的时候，朝廷反而事从来都是一个避之不提的话题，本以为逐月楼的人个个都像我这般，对朝廷也就只有一知半解，顶多知道天子是谁？几个重要的大臣是谁什么的。却不想，三师傅知道的这么多。
“这些你那，也说不好是滇南王给烨火教撑腰，还是烨火教给滇南王撑腰。烨火教今次敢把话挑明了说，想必是他们料定了不管是慕容家还是朝廷，都不敢动他们。”二师傅终于缓缓开口，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他转头看了我一眼，才继续说，“这一次，玲珑你就不要去滇南了，还是我带人亲自去一趟，你和飞雪坐镇逐月楼，等无依和云逸那边的消息。”
他这么一说，原本想立即反对的我却迟疑了，我下定了决心是要去把大师傅救出来的，可是又想要在逐月楼等小师傅的消息，这样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想了想，还是咬咬牙开口：“这不行，如今逐月楼楼主只剩你们两个，你又是楼里的二把手，你去了滇南，万一有什么闪失，你要逐月楼怎么办？我是少主，去滇南的事情，自然是我来做最合适不过。”
“原本要你去，只是想要你去探探烨火教的底，可是现在看来，他们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让你去滇南实在危险，我又怎么放心……”二师傅皱眉，淡淡地说。
我依旧看着台上，摇光和慕容天征打得难分难舍。我记得大师傅说过，高手过招，一般十招之内便能见分晓，眼前这两人打了不下三十招了，却还是没有哪一方占到明显的优势，这样一来，让我更忐忑了，心里默默祈祷慕容天征一定要赢，嘴上却不落下：“放心吧，又不是我一个人去，还有萧若离和景言呢，你现在是逐月楼的主心骨，你可不能走，而且看样子武林大会后摇光他们也不会回去，指不定现在中原比滇南还危险呢，你就不要和我争了，不是自己说要让我好好锻炼锻炼的吗？”
“这……”二师傅有些犹豫，顿了一顿，才开口，“那你务必小心，只是暗中查探，不要和烨火教有任何正面冲突，有什么事情，要先飞鸽传书告诉我们，知道吗？”
“知道啦，知道啦，我自有分寸，师傅你放心吧。”我点了点头，拍了他一下以示安慰，转过头却见了台上的摇光长剑一封一挑一扬，竟然将慕容天征手中的长剑打飞了出去，长剑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了远处。赤手空拳的慕容天征还不认输，双手握拳便朝着摇光打去。摇光倒也仗义，对方没了武器，他竟然也收起了自己手中的剑，并指为掌，毕竟慕容天征身边，与他空手切磋。
他这样的举动我倒是没有想到的，看着台上丢了武器又打得火热朝天的两人，只觉得摇光那掌法越看越觉得有几分眼熟。那套掌法不似寻常掌法那般掌掌逼人，而是忽进忽退，时柔时刚，让人捉摸不得。慕容天征打得是一套罗汉拳，出拳干净利落，拳下生风。
“慕容庄主怎么会少林寺的拳法？”我看了有些不解，少林拳法从来只传少林弟子，少林弟子从来都是和尚，这个有妻有子的盟主大人会罗汉拳又是怎么回事？
“慕容天征是慕容家庶出的次子，原本是当不上这庄主之位的，少时还被送去了少室山出家，二十三年前慕容家内乱，嫡长子被杀，他才回来接管了山庄。”站在我身后的景言凑过来低声说，将他的八卦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还听说，他回来之前，不仅接管了哥哥的庄主之位，还娶了他的嫂嫂，过继了哥哥的儿子。”
“你是说，慕容渊不是慕容天征的亲生儿子？”这种弟娶寡嫂的事情，我实在是想不到会发生在眼前那个不怒自威的武林盟主身上，倒是对慕容渊的身世有些感兴趣。
“慕容渊是慕容天征的哥哥慕容枫和现在的庄主夫人叶雍容的儿子，慕容天征只有一个亲生女儿，叫做慕容语嫣。”景言压低了声音，还想继续说，却被一旁的三师傅冷冷瞥了一眼，便赶忙住嘴，退到了一边。
看到三师傅扫了我一眼，我慌忙也收起了好奇心，继续看他们的比试。我抬头便看见了，那摇光侧身躲过慕容天征的一拳，顺势一掌朝他心口劈去，慕容天征收手格挡，却见摇光也不收掌，右手一掌击在慕容天征的左臂上，打得慕容天征身子微微后仰，连退了好几步才站稳。
摇光足下发力，趁着慕容天征还未稳住身形之际，又是一掌，这一掌狠狠打在了慕容天征胸口。受掌的慕容天征顿时就吐出一大口鲜血，连连退了数步，险些落下高台。
台下的人都愣住了，仿佛不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直到慕容天征捂着胸口又咳出一大口血来，才有人慌忙上台去将他扶住。
“不过是切磋而已，摇光你为何出手如此狠毒？”凉亭那边已经有人发话了。我转头看过去，正是慕容渊，此刻他站在亭子里，身旁是武当少林的两位大师。
“是摇光一时手重了，”摇光收掌，拢着袖子，朗声说：“不过，庄主放心吧，摇光的掌中不带毒，否则，庄主不死也要成为一个失了双腿的废人了。”
他说后面的那句的时候，侧头看了一眼我们的这个方向，看到他眼中冷漠的神情，我身子一颤，终于想起来刚刚为何觉得他的掌法熟悉，那是大师傅的殷绵掌。
“释彦大师，这武林大会最后一场比试已分胜负，为何你还不宣布今次的比赛结果？”扬眉看向亭子里的人，摇光脸上的笑意更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