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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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暴潮-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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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盐是由国家统一调拨,可是运输依然是个大问题。当年为啥让李广汉挪用资金钻了空子?还不是因为上下都盼着跨海大桥开通啊!”
  赵振涛笑着说:“事实证明,抓基础中的龙头工程是对的。北龙港下马的日日夜夜,我们就想,一边治理风暴潮,一边建设北龙港和北港铁路,没有钱也要上,甚至冒着丢掉乌纱冒的危险也要上。上了也就上了,等靠要,就会失去良机。不是吗?”
  人大代表满口称赞。
  佟场长跟代表们说:“这个港口,是全国第一家地方筹资、第一个人工挖入式的港口。没资金的时候,赵书记和原来的高焕章书记顶着压力,把金山水泥厂的两年利润没有列入财政。”
  赵振涛说:“佟场长,几年前,你们盐工在盐化宾馆门前闹事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里面?”
  佟场长说:“是啊,那个向你提问题的就是我呀。当时实在被逼得走投无路哇,我们不闹,李广汉就当上副县长啦。你问问工人,现在打死他们也不闹啦!”
  赵振涛说:“要居安思危呀,我们要有危机感,一时疏漏,还会惹怒民愤的。当领导的,一定要把矛盾化解在平时扎扎实实的工作里。”
  佟场长和薛敏芝点着头。
  前面有一辆汽车停下了,车里走下一老一少两个人。赵振涛眼力很好,马上认出那个老太太是葛老太太的姐姐葛玉梅。她在一个年轻小姐的搀扶下,颤颤地朝赵振涛走来。葛玉梅走到赵振涛的跟前,在两米的地方站住了,她吐字很清晰地说:“赵书记,您还认识我吗?”
  赵振涛笑着握了一下老人伸过来的手:“葛副总裁,您又来北龙啦?”
  葛玉梅说:“我想跟赵书记说几句话,好吗?”
  赵振涛让佟场长带着人大代表们继续往前参观,他走近了葛玉梅:“葛总,您说吧!”
  葛玉梅说:“首先向您诚挚地道歉。几年前的饭桌上,不能说是你的错,而是我们葛家的错。严格地说,我妹妹和艳萍做得太过分啦。”
  赵振涛说:“过去的事儿啦,就不提啦!我们往前看!”
  葛玉梅叹息着说:“往前看是可以的,过去的事不提是不行的,就拿我妹妹来说吧,她活得很沉重,她总是忘不掉过去。还有,上次在酒桌上,我真是被蒙在鼓里啦!为了一个李广汉,逼你掀了桌子,逼我们葛氏集团撤掉投资,实在是个错误。我这次来,就想找你公开承认错误,继续投资。”
  赵振涛笑着说:“我上次就跟您说过,北龙的大门永远向您敞开着。我们诚招天下客,可我们也不会丧失尊严!”
  葛玉梅说:“说得好,我赞成你。北龙港的投资环境这样好,我们葛氏已经失去了一次机会,再也不能坐失良机啦。”
  赵振涛说:“欢迎啊,欢迎。”
  葛玉梅问:“上次您给予我们的优惠政策,会不会改变呢?”
  赵振涛说:“我会跟新任李市长打招呼,所有的政策都不变,甚至还要更加优惠呢!”
  葛玉梅笑了:“那我就放心啦!”
  赵振涛说:“北龙港是聚宝盆,这是新加坡李克栋总裁的原话。希望你们不要错过机会!”
  葛玉梅说:“是啊,大陆经济软着路的成功,使我们看到了新的希望。我在香港见到了李克栋总裁,他说,北龙的人民是友好的,北龙市的领导是非常有远见的。他说他在北龙港投资的两个企业,在亚洲金融危机中遇到了很大的困难,是你们市政府伸出了援助之手。他在海外逢人便讲啊!”
  赵振涛说:“凡是到北龙投资的外商,都是我们的朋友。什么叫朋友?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有了困难,我们能看热闹?我们对外资企业采取了一些灵活的措施,像适当减免税收,减免缓交土地使用费呀,等等。”
  葛玉梅说:“我们北龙的根性就是善良和信义!在这里投资,我们心里踏实哩!好,您先忙,再见!”
  赵振涛目送着年轻小姐搀扶着葛玉梅走进汽车。这时,他已经把葛玉梅与葛老太太和孙艳萍截然分开了。葛家的女人并不是一样的。葛玉梅生长在香港,素质和修养是葛老太太和孙艳萍所不能比的。还有,孙艳萍与葛老太太也是不一样的。男男出事后的一个晚上,孙艳萍找到了赵振涛,送来了一束花圈,表示了她自己的一份哀思,还说要跟她的母亲彻底决裂。她说在母亲去省城和北京找马部长告他的时候,她一直在回避着,不管你信与不信,她都是这样做的。赵振涛有些累了,他不愿再听到她的声音了。他觉得孙艳萍额头的横纹,既有女人经历“蜕化”过程的智慧,又有世俗的无知。从她这个无事可做的生意女人的身上,可以看出世纪末的颓唐。用金钱强撑起来的虚荣,很难掩盖她内心的渺小和无助,再就是内心说不出来的孤寂无依。有一次,孙艳萍竟然乍着胆子向他提问,我这张旧船票还能不能登上你的客船?赵振涛直截了当地向她说:精神上的虚弱是很难补救的,你这样的女人让我爱不起来,也恨不起来!
  赵振涛本来想等待他与葛老太太和孙艳萍之间矛盾的化解,可是随着葛老太太罪行的暴露,生活再次把他们推到对立的顶峰。整个过程就像赵振涛怀疑和预见的一样。
  盐化跨海大桥行贿受贿案,终于在五年以后的秋天结案:起初拖了一年半的时候,整个案件审查、起诉到判决用了三年的时间。原盐化县委书记柴德发受贿数额巨大,被判处死刑;原盐化县长白春元因受贿罪和读职罪,被判处无期徒刑;原盐化县富强建筑工程公司经理卢国营,因行贿受贿罪和重大工程违章施工菲,被判处无期徒刑;原盐化盐场场长李广汉,因行贿受贿罪和一些刑事犯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十年。这个惊动全国的大案终于在北龙港新建跨海大桥通车一周年后完结。法庭审理和宣判都是公开进行的,中央电视台和省市电视台都做了现场直播。


  柴德发被执行枪决的那一天,赵振涛接受了一位记者的采访。当年这位记者在柴德发被评选为全省十佳青年改革家的时候,也曾采访过柴德发。他问赵振涛对柴德发过去的改革行为有什么看法?赵振涛胸中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愤懑和痛苦,他激动地说:“这样的人根本不是什么改革家,而是地地道道的改革的投机者和蛀虫!破坏和颠覆改革的就是这样一些嘴上喊着改革的人。我们改革的目的是发展生产力,让人民过上好日子,绝不是让少数的腐败者得逞和富有!”
  记者又追问了一句:“听说柴德发是已故高焕章书记提拔的干部,这种提拔和器重腐败干部的领导,是不是也是一种腐败行为?”
  赵振涛摇了摇头说:“你说错啦,高书记和柴德发是高尚和卑劣的两个典型,只能说是柴德发欺骗了高焕章书记。今天,我们更加怀念高书记!”说着,他眼睛就红了。
  记者问:“这个大案为什么五年后才判决?”
  赵振涛真诚地说:“现在办案是很困难的,雷娟他们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可惜,仍让人民期待得太久了,太久了。我向大家道歉。好在我们政府有信心,好在人民对反腐败的热情期盼之火没有熄灭——”
  赵振涛的答记者问,播出后在百姓中间反响强烈。
  李广汉的判决并没有使葛老太太和孙艳萍怎样地难过,她们甚至还暗暗庆幸,李广汉没有把葛老太太的不可见人的事情交代出来。早知今天,葛老太太就不会低三下四地花钱求人了。他进去两次确实使葛老太太破费很大,为了这个杂种,葛老太太还跟赵振涛闹翻了脸,想想现在,真是得不偿失啊。望着自己漂亮的小楼和豪华的汽车,葛老太太心中的欲望再次在黑暗中充满,财富聚敛在她脸上,洋溢着幸福和骄傲,她甚至对来自香港的姐姐,辛辛苦苦为建厂奔波表示可笑。可是葛老太太忽略了一个最普通的人生法则,多行不义必自毙。
  一个月后,赵振涛收到了一封署名“北龙市深受其害单位中人”的关于葛老太太非法集资达一个亿的举报信。信中多次提到判刑的李广汉,还说为什么把这封信寄给赵振涛,就是因为他们听说他给葛老太太掀过桌子,对他的行为十分钦佩。信中还说:可是不知道赵书记对这个事情的危害程度是怎么看的?不知道你有没有走进风暴的勇气?你要是在今天夜里十点钟,站在你办公室的窗前,向北龙市的夜空凝望一个小时,我就感到你的决心和力量,我就会相信你而走到明处来。你如果不站,我就永远不会露面。因为这个案件,没有足够胆量的领导是不敢碰一碰的。你行吗?赵振涛?你这个与孙艳萍有过恋情的、吃过葛老太太奶水的赵书记有这个勇气吗?我真诚地期待着。
  赵振涛心中积存了很久的疑问终于揭开了,他终于发现了自己身边的惊心动魄的生活舞台。他放下信,走到窗前,十分震惊地凝望着北龙市的夜空,心里风起云涌。夜灯亮起来了,闪闪烁烁的一大片。多么安宁的城市,多么繁荣的北龙港。他们刚刚埋葬了侵扰了北龙的百年风暴潮,看来这只是一波潮汐。每一波潮汐,都会孕育一场风暴的来临,瞬息之间掀起善恶对垒的金融风暴。
  这个写信的人是谁呢?
  这个人为什么没有出来?
  赵振涛焦急地看了看手表,他已经站在办公室窗前,向外凝望一个小时了。难道是一场恶作剧?不会的,因为这是一个知情人写的信,里面从葛老太太发迹到非法集资的手段和结局都说得清清楚楚。赵振涛马上给雷娟打了个电话。雷娟火速赶到赵振涛的办公室。赵振涛手里拿着这封匿名信,沉重地说:“那个老女人终于露出狐狸尾巴啦。当初她害怕李广汉暴露了她的非法集资罪行,还怕你雷娟的审案能力,才不惜一切代价死保李广汉的!可你雷娟也并不是神,不是事事都灵啊!”
  雷娟认真地看完信,抬起头说:“不管这个神秘人物能不能出来,也不管他何时出来,首先可以肯定,举报信的内容是有根据的。我们可以再次提审李广汉,从他的身上,打开突破口!唉,这个李大头啊,我烦死他啦。里里外外,审他多少回啦?”
  赵振涛沉重地说:“看来是李广汉帮助了葛老太太罪恶锁链的最后焊接。她的车队,她的造船厂,都是幌子!你看,葛老太太借助合作经营和银行融资的招牌,搞非法集资,范围不仅仅在我们北龙市。”
  雷娟说:“从信上看,北龙市和盐化市的企业和单位涉及不少,还有一些乡镇的基金会,也都卷入了葛老太太的集资狂潮中。”
  赵振涛十分气愤地说:“这里有国家的钱和人民的血汗钱,都被这个老女人侵吞着挥霍着。再也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危害我们的经济生活了。”
  雷娟摇了摇头说:“这个老女人够神的,真是老妖精!她怎么能弄来这么多的钱呢?”
  赵振涛大声说:“这还不明摆着,你看信上不是说了吗?她最高时炮制了百分之五十或六十的年集资利息。以高息为诱饵,金钱铺路,走卒开道。据金融专家介绍,现今世界的资本利润一般在百分之十五以下,一个多亿的巨额集资,要偿还百分之六十的年息,简直是天方夜谭!为什么现在才暴露?是她搞得神秘,玩弄集新资还旧账,拆东墙补西墙的伎俩!所谓联营就是骗局!”
  雷娟说:“众多集资者哪里知道,这样没经过批准、风险极大的非法集资,实际上是一种黑市交易,得不到法律保护。李广汉就是她的马前卒,为虎作怅!”
  赵振涛坐不住了,再次走到窗前,凝望着夜色:“这个很可能是盐化跨海大桥腐败案的案中案,如果不赶紧打下去,会给北龙在政治上、经济上和社会上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和无法估量的损失。我们要给北龙的经济生活一个干净和谐的环境!”
  雷娟站起身:“明天行动!”
  赵振涛想了想说:“明天上午我还要参加一个精神文明表彰会。下午两点半,我们在市委小会议室召开一个由纪委、办公厅、检察院、法院、公安局和财政局等十几个部门领导参加的、关于调查葛老太太非法集资的高层协调会议!”
  雷娟点点头:“好,嗳,你别总叫人家葛老太太啦,她真名叫什么来着?”
  赵振涛说:“葛玉琴!”
  赵振涛是搭乘雷娟的汽车回到家里的。天色黑黑的,他感到黑夜的沉重,仿佛所有夜的分量都压在他微驼的脊梁上。进家不久,天空就滚动着隆隆的雷声,赵振涛忙把窗子关上,估计今夜可能要落一场很大的暴雨。连续的晴天,暑热逼人,眼前要窒息的紧张和即将要燃烧的酷热,非常需要一场大暴雨来给调节调节。他正要打开电视,电话响了,电话是孙艳萍打来的。孙艳萍要过来看他,赵振涛拒绝了。过了一会儿,孙艳萍又把电话打过来,说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约他到她的别墅见面。赵振涛答应了。他弄不清将要有什么事情发生,只感到头有些胀大。这一瞬间,他突然想到,这封匿名信会不会是孙艳萍写给他的呢?这个想法冒出来后,又被他自己否定了。她怎么会伤害自己的亲生母亲呢?但如果不是她写的,孙艳萍所说的重要事情会不会与她母亲的非法集资案有关?她在葛老太太的非法集资案中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赵振涛真是拿不定主意了,赶紧给刚到家的雷娟打了个电话。雷娟在电话中给他分析了很多,最后说,这封匿名信如果是孙艳萍写的,那是她在试探你的态度,你不能去见她;如果不是她写的,你就更不能去了,在这暴雨之夜会有人身危险。赵振涛十分为难地说,我不去,这个女人认识我的家,她万一找到我的家里怎么办?雷娟想了想说,那我去给你做伴儿吧,她即使来了,你也好把她打发走!
  赵振涛放下电话就静静地等待雷娟的到来。他给她沏好了茶水,又把凌乱的家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坐在电视机前。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家里等待雷娟的心情怎么就有些异样呢?他陷入一种憧憬什么的状态中,好女人能够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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