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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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上-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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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玥听她这样说,头一个就想起来是不是她阿玛在边疆出了什么事了,于是紧张起来,拉着她道:“你只管说,我应你就是了!”
明月这才点点头,又回头看了察格一眼,破为难地道:“明月今晨路过乾清宫,遇上管事的公公,……说是……说是……”
“说是什么……?”琬玥催促道。
明月不忍,又为难地回头看了察格一眼,颇有求助的意思。
察格不明所以,实在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明月于是咬咬牙,道:“说是鄂亲王前日自请了皇命,要去漠北戍边、今儿谢过恩就要出发了、!”
“什么——?!”琬玥惊呼,铜壶应声落下。哐啷一声响。
她身子虚,一个撑不住,就往后倒去。
还好察格眼疾手快地上来,急扶住了她,一面劝她,又一面责问明月:“你听清楚了没有?!他倘若是带兵去戍边的,为何本王却一点消息也不曾听到过?!”
明月看格格这样,也是急哭了,抹了一把眼泪道:“奴婢也是这么想、可奴婢真真儿地去瞧了、那宫门前的确集结了数万兵将、这是不错的呀!奴婢、奴婢心想若不来回格格、怕格格懊悔终身啊!”
“不……不……我要见他……我要见他的啊……我怎么能赶他走……我那天到底为什么要赶他走!”琬玥呓语狂乱,双手箍住察格的臂膀,眼泪像河流一样趟过。她从未如此绝望过,从未如此!哪怕被嫁他人,她也从未如此绝望过!他要走、他要走去哪儿?!她手心渐渐冰凉——他难道要自此放逐自己,把条命撒在战场上吗?!不能!不能!不能让他这样走!
她抓住察格的双臂,哭着颤抖着求他:“你快、求你快带我去见他、不能让他这么走、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啊——”
她又哭又喊,整个人已经没了样子。
察格看得心疼不已,一面劝她一面扶她起身:“好好好,你不要急、我带你去见他!现在就去、立刻就去!你放心、我定让你见他最后一面、他就算出了关、我也会飞马奔驰、带你去见他!”
说着,与明月二人一左一右扶了,急忙往宫门赶。
掐着时辰,他此刻应该已经请完了安,正在以酒慰军。若快一点,应该是能够见上他最后一面的。
琬玥因身子未大愈,又心急,一路虽有人扶着,可还是磕磕绊绊,摔了不下十次。每摔一次,她便责骂自己没有用,可她脑筋也不甚清楚了,说些什么自己也不知道,整个人如同疯癫了一般。
察格在她身旁瞧着,心中悔恨心疼,也是心伤了一大片。
可他们紧赶慢赶,还是错过了……
明月回去报信的时间,他早已酬军完毕,如今,队伍已浩浩汤汤地出了宫,只剩个尾头了。
他走了……他带着一身的伤和委屈,离开这个令他伤心地地方了……
他们三人站在行军队伍旁,就那样呆呆地,不知所措地,看着队伍一点点地走远。
琬玥就那样站着,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她奔走而来时摔伤的伤口此刻正流血,可没有人顾得上,也没有人注意到,就那样让它流着。她的指甲深深地抠进察格的小臂里,他吃痛,可他知道,自己再痛,也不及她痛。
他扶过她,望着她的眼睛道:“琬玥,琬玥你看着我、你不要这样!我现在立刻就去请你出宫的令牌,我带你去见他、你不要这样、你醒醒!”
可她却还是心神游走,眼睛像个无底洞,没有知觉的冒出眼泪来。
明月以为主子受了打击终究疯魔了,说不出话,守在旁边一直哭。
原本晴好的天,此刻亦似是受了感召,忽然阴暗下来。
他三人站在那里,快要被北风吹成雕塑。
察格劝她走,她听不进,说要带她出宫去追,她也无动于衷,只是像根木头一样站在那里。他无法,又怕她着凉,便把自己的斗篷解下来裹住她,又不断地替她哈气暖手。突然,她像是活了过来,猛地抓着察格的手说:“不……不对……他来过……他来过的……他就在我床边,望着我,望了一夜……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他来过……他来……来给我道过别的呀……”说完,又上气不接下气地哭起来,“他断不会……断不会不告而别的啊……”
察格反握住她的手,正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忽然一口气上不来,昏厥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半夜。
察格见她终于转醒,提着的一口气倏忽放下,眼泪就落了下来。
他留在宫中于规矩是万万不合的,可他惦记挂念她,若不知她好,他会疯的。于是什么都不管,硬是留在了阿哥所。
不过好在她转了醒,他也终于放了心。
御医说她风邪入体,前阵子的肺热还未降,又沾惹这么重的寒气,底子怕是尽毁了。这往后,咳嗽吐血之类,怕是治不住的了。可他不理,只要她能醒过来,只要她还能醒过来,他不管什么肺病咳嗽,不管将来究竟如何,他只要她醒过来。要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死,还不如将他的心直接剜去了。
他再守了她一阵,见她状况稳定了,便也不再久留。走之前,一再地叮嘱了明月等人好生照料,又交代了万一有何事该去哪里寻他,才出了阿哥所。
只是琬玥,醒虽醒了,却仍旧精神全无。乍看,只像是一具尸体。
明月伏在她床头伺候,忍着不哭,但眼泪依旧往下掉。她心疼得紧,这人……眼见着就要毁了的啊。从小跟着格格看了那么多才子佳人的书,没想到,自家格格竟也跟那佳人一般多舛薄命。这一道坎要是过不来……她仔细想那御医的话……人怕是……怕是真要没了啊……她又不禁怨恨起敏杭来,他倒好,撒手走了,难道不知道这厢会难过成怎么样?偏生要撕她的心、虐她的人,把她弄得生不能生,死不能死,便是他对她一片痴情的回报了吗!?真是太令人寒心。
她细心地替琬玥擦身抹脸,喂药送水,想着法儿地与她说话。她只求能把这人的魂儿从鬼门关前叫住了,莫叫她一个不留神,就跟着去了。
察格这头,出了阿哥所直往乾清宫来。
因是半夜,乾清宫的宫灯早熄了一半,宫人内监们除了当值的,也都睡下了。他“啪啪”地只捶宫门,守门的侍卫不耐烦地给他开了门,见好歹是个王爷,面色才好了些,不过也不让进,劝他快走。可他执意,软硬兼施地要见皇上。
这侍卫见此,也是奇了,道:“王爷们这是组着团儿地来乾清宫闹呢?前一阵鄂亲王才闹腾了一阵,这会儿您又来了,还让小的们怎么当差?放您进去吧,这扰了皇上龙觉,小的人头不保,不放您进去吧,您又要说小的以下犯上拿着鸡毛当令箭——这——这小的们也难做啊……”
察格也知道,这宫里的人势力,若是敏杭来,他们倒忌惮,巴巴儿地会放了进去,这会儿却是他这个不得势的王爷来,他们便肆无忌惮了。但也晓得不乱闯,免得弄巧成拙,于是激将道:“无妨,你要是不进去通报,本王就在这儿站着。不过恐怕本王在这儿站着,你们也不敢再睡,要陪着站。不过,若有胆子的,你们大可以继续睡大觉,本王也是不责怪的。”说完笔挺挺地站了,真就不走了。
侍卫几个见状,凑在一块儿合计了,觉得不妥,于是忙的赔笑,又派人进去通报给马甄明——这得罪一个太监,总比站坏了一个王爷强吧。
不多会儿,马甄明身前伺候的小子就打着灯笼来了,一溜声儿地请察格里头去。
马甄明也是已经睡下了的,这会儿不免又穿衣点灯,起来迎察格。
察格进来,多谢他几句,便直言想见皇上。
马甄明上了热茶给他,哈哈笑道:“您几位爷近日可真是折腾够了,前一阵鄂亲王大闹乾清宫,再一阵您和鄂亲王打得个头破血流,今儿,得,您又来了,还是半夜三更。……以奴才猜想,这回可又是为了那辜家格格?”
察格不出声,面目沉静。
马甄明瞅他一眼,道:“王爷明知道不可行,为何还要来试呢?”
察格也看他一眼,这个老奴才,真真的人精,什么都明白。他自然知道半夜来求皇上是不可能得见的,可他还要来,就是要这事闹得够大,要让皇上知道,他的决心。
马甄明见他还是不说话,凑到跟前来,道:“不值当吧,王爷?这眼瞅着要到手的美人和皇上的重用,您这一把都推掉,不值当吧?您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求的是什么?还不是皇上的一眼青睐嘛,如今,该来的都来了,怎么王爷还有要往外推的道理?”
察格不爱听这话,把茶沿刮得叮当响。他明白,他当然都明白。这局势,这朝廷,这宫廷,他虽退出多年,可他比任何人都看得明白。将琬玥嫁给自己虽是旁人的伎俩,可皇上这般顺水推舟,是有要将他重新拉回势力范围里来的意思。虽然他仍旧看不透皇上在下什么棋,可他明白,皇上已然将敏杭当作弃子,而大格格与皇太后的势力仍旧要人来平衡,那么自己,在这般情势下,就是最好的人选。他当然明白。他也想过,收这顺水人情,可……可到底还是做不到。琬玥那副模样,他断不能再在她伤口上撒盐,如今敏杭远走,若还要强迫她下嫁自己,她是不会反抗,可从此以后她行尸走肉,他眼见了,又有何快乐呢?所以他要推了这婚事,全琬玥一颗真心。若再有人要害她,他就算豁出命去,也要保她一保。
他对马甄明道:“本王自有本王的打算,公公无需替本王可惜。倒是通传一事,还请公公……”
“哎、哎。”马甄明立刻打住他,“王爷不要命了,奴才这条老命可还是要的。这会儿把皇上弄醒了,是连九族都不想要了吗?”又劝他,“王爷若不嫌弃,就先在老奴这屋子里坐一坐,左不过几个时辰皇上就要上朝了,到时老奴一定把您这晚上闯宫的动静添油加醋地说一番,您看可行?”
察格冷道:“倒不必。公公照实说即可,本王感激不尽。”
马甄明笑逐颜开:“好说、好说。”
作者有话要说:

☆、察格削发

天还未亮,寅祯便转了醒。近来他也不太睡得好,总是醒的早。马甄明这头得了动静,连忙吩咐人进去伺候,又教察格在外头候着,说不一会儿皇上就会要召见的。然后进了屋。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小内监出来传召,说皇上请五王爷。
察格领了命,低头敛容进内殿给寅祯请安。
寅祯刚漱完口,正在用金色溜边的丝帕擦嘴。见他进来,赐了座,又问他这么早来所为何事。
察格领了座,未开口回话,先抬头看了马甄明一眼。
马甄明会了意,笑着对寅祯回:“回皇上的话,五王爷可是昨晚上就过来了,因您睡下了不敢打扰,所以在奴才屋子里屈就了一夜。”
“哦?”寅祯挑了挑眉,低眼去看察格,“你莫非有什么急事?”
察格这才做拱起身,回话道:“臣弟确有事要上禀皇兄。”
寅祯约莫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不动声色地道:“朕也不知是不是纵坏了你们这帮小子。一个个的,都养成了遇事就来我乾清宫闹的毛病。”他说着,略停一停,伸手取茶,“你说吧。若事情并不重要的,朕恐怕要铩一铩这个风气了。”
“……”寅祯几句话,处处皆带刺,察格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他昨晚脑子热,这会儿冷静下来,却要想好怎么说,话才能说得圆满,才不至于弄巧成拙。毕竟,他不是敏杭,没有敏杭在皇上心中的分量,若放肆,便只有死路一条。
想着,他扑通一声跪下来,对寅祯含泪陈情道:“臣弟知道,皇兄一直待臣弟不薄。当年额娘糊涂,伙同了三哥做了些糊涂事,若非皇兄出手相救,恐怕也不得善终,臣弟如今也没个好下场……皇兄的恩德,臣弟始终铭记在心。那事之后,皇兄不计前嫌,待臣弟始终如旧,臣弟也都记得……”
“陈年老事了,你又提起来做什么?”寅祯不卒听,放了茶杯,问他。
察格心里有底,此刻说这些,自然有他的用心。当年还为四阿哥的皇上,未即位前,其实是有一番争抢的。他虽然玩耍惯了也自知不是做皇帝的料,他额娘却将这个心思放在心里,受了三阿哥的鼓动拉帮结派地对付寅祯。他额娘想他向来不与敏杭亲近,若是寅祯即了位,岂非要被敏杭逼死去?所以才剑走偏锋,想要搏一搏。谁知事情败露,三阿哥遭圈禁,自己也没落个好结局,在后冷宫里孤独终老。就连这条命,也还是寅祯求下来的。旁的人看了,都要说四阿哥大度,可事情真实却并非如此。旁人不知道,察格心里却门儿清。他额娘和三阿哥,是掉进了四阿哥设的圈套里,是四阿哥引君入瓮之计将他二人推落深渊,永世不得超生。四阿哥一举,端了朝中上下所有不从属于他的势力,之前的按兵不动,只是为了看清楚,谁是自己人,谁是敌人。他把额娘和三阿哥养大,为的就是在先皇面前做一出好戏。这样的四阿哥,如今的皇帝,心机之深沉,手段之高明,绝非常人能及。从那一刻他就明白,自己与额娘若要活命,必得敬而远之,这才激流勇进,从那一年的风波中全身而退。也自那刻起,人似是忽然清明了,看什么也都通透了些,睿智了些,不再没心没肺。
而此刻他旧事重提,无非是想提醒寅祯,当年之事,他额娘虽不是全对,但日后凄凉,到底是拜他所赐。铺垫了这一点内疚,这后头的话,他才有胆子说。
“臣弟不是要提起这事来惹皇兄不高兴……臣弟只是想让皇兄明白,皇兄的恩情臣弟都记得……若说了或做了什么令皇兄不开心的事,也绝不是忘了根本,而实在是情非得已……”
“你只管说吧。再拐弯抹角下去,天就大光了。”寅祯略显不耐烦,他原本就没大睡好,这会儿精神更是不济了。
察格偷看了一眼他的神情,再叩了口头,道:“臣弟有一事相求皇兄。请皇兄,收回成命,废除我与辜王府七格格琬玥的婚事。”
“……什么?”原本有些恍惚的寅祯忽然来了精神,低头静剜着察格,“你又是为何?前几日不是还为了她和敏杭打得不可开交?”
察格抬头,回道:“臣弟……臣弟只是不忍。臣弟早前也知道,琬玥是和敏杭定过亲的,可是不知道……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如此之深。昨日敏杭领兵赴边,琬玥随后相追,人本就已病得跟枯叶儿一样,经那一伤,如今已经去了半条命……若,若还将她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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