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怪谈之鬼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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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怪谈之鬼器-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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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墨翟说,成侯畏惧舟楫,似乎十分严重?”鬼谷摩挲着一个小茶杯,轻声开口询问。
  “原来墨先生没有跟来,竟是为了这个原因?”邹忌笑道,“先生真是有心,只可惜邹忌此病无药可救,倒教先生白费了。”
  鬼谷淡然道,“那成侯此病,想必是心病了。”
  “哦?”邹忌道,“先生为何能如此肯定?”
  “因为天下无药可医的,只有心病。”那双清润的眸子向他看来的时候,让邹忌顿时就产生了一种被完全看透的错觉。
  他怔了半晌,终于叹息,“先生说的不错。”
  鬼谷复扬起一个微笑,“其实成侯也并非是畏惧舟楫。”小炉上的水开始沸腾,鬼谷小心翼翼地垫了布巾将其取下,又缓缓地注入杯中,馥郁的茶香弥漫开来。
  他递了一杯茶给邹忌,接着说下去,“成侯所畏惧的,是流水。”言讫问邹忌道,“我猜的可对吗?”
  邹忌罕见地有些把持不住风度,“先生……如何知道邹忌畏水?”
  鬼谷的声音依旧平缓,没有丝毫波动,“走过后山小溪的时候,成侯总是无意识地在远离有水的地方,成侯自己没有发觉到吗?”他轻轻啜了一口杯中茶水,“不过,成侯畏水,居然到了这个地步,倒有些让我吃惊了呢。”
  “先生实在是……”邹忌苦笑,承认得却十分大方,“没错,邹忌畏水,乃是心病。先生可治得了心病吗?”
  “成侯的病,恐怕天下只有一人能治。”
  “什么人?”
  “成侯自己。”鬼谷看着邹忌,眼神平静。
  “我自己?……”邹忌稍稍闭上眼睛,冰冷而湍急的水流好像一条条无骨的虫,钻进他身体的每一处,无孔不入。
  没有声音,没有光亮,没有意识。
  只有无边无际的寒冷。
  他惶惑地睁开眼睛,对上鬼谷关切的眼神。
  他牵起一个稍有些枯涩的笑容,“先生……邹忌的病,似乎真的无药可救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后山一席谈

  “这样……”鬼谷也不去深究,只是说,“那便罢了。”他向邹忌微笑,“说不准哪一天成侯自己想通了,这病,便好了。”
  “借先生吉言。”邹忌也还以温和的笑容。
  他用掌心摩挲着手中制作精巧的杯子,啜饮杯中茶水,随即稍稍拧起眉头,一双漂亮的眼睛不自觉地掠向对面的人。
  “成侯心有所想吗?”鬼谷敏锐地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邹忌大大方方地放下杯子,笑道,“只是没有想到,先生竟然喜欢这样香气浓郁的茶。”他打量着鬼谷,又摇摇头,“邹忌总觉得……先生应该会比较喜欢清茶。”
  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柔和的眉眼,笑意淡而浅,却不让人有疏离之感,可不正是一杯浑然天成的清茶?
  鬼谷想了想,“是吗?……”他爱惜的目光一件件抚过桌上的茶具,“在下若无这样芬芳的茶相伴,便总觉得人生无趣呢……”
  邹忌却不期然地开口,“先生不是亦有墨先生相伴吗?”
  “成侯说得极是。”鬼谷自知,在这件事上他并没有必要对邹忌隐瞒,思及墨翟,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温柔,“若说起来,遇到他,终究便可算得是我这一生之中最好的一件事。”
  “真叫人羡慕呢……”邹忌并非假意,语气里满是憧憬,“若是邹忌亦能有这样一个知音人,那便好了……”
  鬼谷回答,“世间事都各有所定,或许来日,成侯亦会有这样一个人陪在身边。”
  “先生亦信命定吗?”邹忌问。
  “起先却是不信的。”
  “哦?”邹忌听出他的弦外之音,不由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鬼谷的表情中倒真有了几分认命的意味,“后来,便不得不信了。”
  邹忌没说话,却若有所思。隔了好半天,才淡淡地叹息,“邹忌待人,素无诚意,想必命中也不会有这样的人了。”
  鬼谷怔住,他突然想到,自己遇见墨翟时,便已隐居近百年。
  墨翟看到的,是鬼谷,是不问世事的鬼谷,是那个清润如水,飘渺如云的人。而不是孙武,不是杀伐决断的吴国上卿,不是弑杀兄长老师,满手鲜血的罪人。
  鬼谷从未想过要对墨翟隐瞒什么,或许有时也会有意无意地将过去的事情讲给他听。可那终究如同水中望月,对墨翟而言,都只不过是一些久远的故事。
  可是,若他看到了呢?若有朝一日,他真的看到了那个过去的自己,会作何感想?
  鬼谷不寒而栗,索性便不再想下去。
  他低下头,没有看邹忌,只是凄凉一笑,更像是自言自语般地开口,“世间之事大抵如此,有一得,便有一失。”
  邹忌凝眸,好像在思考他话中深意,半晌也轻声叹道,“若有机会,邹忌宁愿糊涂一些,卑微一些。”
  说者无心,鬼谷却蓦然抬起头,一双温润的眼睛看向邹忌,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渐渐染上表情深处。
  “先生怎么了?”邹忌的感觉是出了名的敏锐,即使是如此细微的表情变化也能被他立即察觉到。
  “没什么。”鬼谷的眼睛依然平静,“只是觉得,若我的另一个弟子也能像邹忌先生一样,说不定,他便会少受很多的苦。”
  “另一个弟子?”邹忌猜测着,“庞涓吗?”
  “正是。”鬼谷说,“若他也能如成侯一般,凡事不要太执着,他的路……会好走很多。”
  邹忌看了看天色,已然薄暮,“说起来,若庞涓已经离去的话……先生可否带我见见令缃呢?”
  鬼谷也想起邹忌此来究竟所为何事,不由歉意地笑了笑,“倒是在下考虑不周了,还请成侯见谅。”
  邹忌摆摆手,“先生何出此言?邹忌与先生相谈甚欢,亦是此时才想起正事。”两人随即共同起身,向山前走去。
  小屋里已经亮起了暖黄色的灯光,一个修长的影子投落墙上。墨翟在一旁笑眯眯地拍着一个少年的脑袋,好像与他相谈甚欢。
  鬼谷做手势示意邹忌止步,低声道,“成侯且稍待,庞涓应该立即便要下山了。”邹忌摇摇头,用口型告诉他无妨。
  趁这个空当,邹忌倒有了机会,细细地端详起这位敌国的将军来。
  他和鬼谷所站的地方离庞涓不算太远,只是因为隐蔽,所以才未被察觉。微暗的天色里对方姣好的眉目清晰可辨。美貌较之邹忌本人也不遑多让,只是轮廓更为柔美精致,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若不经意,恐怕会将其错认为女子。
  庞涓有双极漂亮的眼睛,眸光流转之间便可勾魂摄魄。奇怪的是,这样的一双眼睛,看人时却不带半分的媚,只有五分清冷,两分孤傲,三分漠然。
  鬼谷没有说谎,不一会儿工夫,庞涓便带着那个乖巧的少年一同下山去了。邹忌也终于有机会,踏入了那间燃着温暖光晕的小屋。
  温文的青年正执着一卷书,一行一行认真读着,身遭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仿佛不觉。
  这便是邹忌看到的第一幅画面。
  鬼谷早在邹忌踏入房间的同时,便已经离去,还不忘轻手轻脚地替他们关上房门。
  满室烛火微摇。
  邹忌看着榻上读书的人,依旧是沉静如水的表情,不变的端方气度,这样的人,似乎本身就是在为“谦谦君子”这个词,做最好的注解。
  可是,依然有些什么,已经悄悄改变了。
  是什么呢?邹忌半眯起眼睛,努力试图分辨。
  是少了常常浮现在眼中的暖意?还是多了些萧索的气息缭绕在身周?
  令缃没有抬头,依旧一行一行地细细看过那些晦涩的兵法的繁杂的阵图,或许他已经知道邹忌来了,或许他真的什么也没有察觉。
  邹忌开口,说出来的却是一句连自己也没有想到的话。
  “许久不见,先生……瘦了好些。”
  令缃抬起头,看到邹忌站在面前时,惊讶之色难以掩饰,“齐相屈尊来此……有何指授?”语气是邹忌熟悉的,淡漠而有礼。
  邹忌苦笑,“指授不敢讲,听闻令缃先生有意做田将军的军师,只是田将军一时脱不开身。”他看着令缃,“我与田将军素来交好,便代替他,来迎接令缃先生。”
  交好?令缃有些哭笑不得地看向说瞎话说得行云流水的人,可语焉中却不流露出半分异样,“既然将军、丞相都愿接纳,在下也可放下心中一桩大事。还有一件,”他嘴角笑意转为凄然,“令缃这个名字,丞相以后不要再用了。在下受刑之人,有辱师门,怎么还敢再用师父赐予的名字?”
  “这样吗?”邹忌问,“那么,我该如何称呼先生呢?”
  榻上的青年将手里的书卷规规矩矩地摆回原处,“我便跟师父的姓,”他说,“丞相以后,称我孙膑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鬼谷就是孙武,这个坑爹的设定?

  ☆、孙膑出山

  
  孙膑,这样一个信手拈来的名字,经由他的口说出,却只让人觉得无限悲慨。
  邹忌垂眸默然,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好,孙膑先生。不知先生何时愿意和邹忌一同返回齐国呢?”孙膑沉吟道,“丞相事务繁忙,此次特地为我而来,必然耽搁了不少事情。所以,孙膑愿意尽快启程,随丞相折返齐国。”
  “那样好啊。”邹忌笑起来,本就精致出尘的一张脸更是好看得不可思议,“既然先生已经答应了,那么后日我们就启程,如何?”
  “甚好。”孙膑以点头回应。
  启程的这一日,天气已经有些寒冷。鬼谷拉住孙膑反复叮嘱着什么的时候,邹忌也不催促,只在一旁耐心地看着。
  有风吹来,扬起鬼谷有些单薄的玄色深衣。
  鬼谷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击掌,随即取了斗篷给孙膑围在身上,一旁的墨翟也忙不迭地开始往包袱里塞过冬的衣服。
  那模样倒像极了送女儿出嫁的父母。
  邹忌看着这两个名扬天下的大人物忙得团团转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地扶额,“墨翟先生、鬼谷先生,你们不必担心的,这些……这些东西我都自有准备,必不会委屈了先生。”
  “总是不如自家的好。”墨翟适时地回过头给他甩下这样一句话。
  邹忌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师徒两人终于说出了最后一句道别辞,邹忌便知道,是时候出发了。早在墨翟带他入谷的时候便对他说过,通往山下这一条路,车、马皆不能通行,又有无数机关暗藏其中,只能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邹忌想了想,俯下身轻轻抱起孙膑,动作温柔得如同对待某种易碎的宝物。
  孙膑似乎有些不太适应,但他最终也没有提出异议,只是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邹忌走得不那么吃力。
  “可以出发了吗,先生?”邹忌脸上是见惯了的笑意。孙膑点点头,示意他自己已经准备好了。
  “那么,鬼谷先生、墨翟先生,在下告辞了。”邹忌告别之后,便转身向山下走去。
  “等一等。”听到这句话,邹忌下意识地就顿住了脚步。出乎意料地,叫住他的人,是墨翟。
  “墨先生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邹忌发问。墨翟三步两步赶上他,“我觉得,我还是再送你一回比较好。”
  “这倒不必了。”邹忌笑道,“我还记得下山的路。”
  “这倒是没有问题,问题是回去你还要走水路。”墨翟有些犯难地看向了邹忌怀里的人,“从船上下来,你自己都没了半条命,还怎么能顾得上令……孙膑?”
  “诶呀,这我还没有想过。”经他一说,邹忌也想到了这一层,他自然不是那种会勉强自己的人,便痛快地开口,“若先生不弃,愿意送邹忌回去的话,邹忌可要多多谢过先生了。”
  “这个没问题。”本来就是自己的提议,所以墨翟答应的也十分爽快。他转过头去,看向一直都没有说话的鬼谷,“子申,要么你也一起来?”
  “我?”没有想过墨翟会突然将话题扯到自己身上,鬼谷稍一思考之后也没有多少犹豫地点了头,“也好,我便同你一起去。”
  就这样,两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登上小船,邹忌的晕船症果然又一发不可收拾。这一次有了鬼谷在身边,虽说心病无药可医,可鬼谷却依然坚持着日日为他诊脉。为了方便,诊脉时鬼谷只得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按着他的手腕,邹忌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靠在鬼谷身上。
  这倒让他的噩梦多了一点内容。除了经常梦到的落水之外,在船上的几天,他还经常梦到被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
  一路再无旁的可说。
  如墨翟所言,在水上飘荡了三天的邹忌下船时果然没了半条命。看着只剩下一分活气的邹忌,和腿脚不方便动都动不了的孙膑,墨翟认命地叹了口气。
  “稍等一下,我去找马车。”他说。
  “先生不必麻烦了。”邹忌吃力地抬起头说,“先生只要到相府……”说着,他在身上掏了一阵,掏出一枚精致的玉佩,“把这个交给主事的宋老先生,便自会有人来接我们。”
  “好。”墨翟将那枚玉佩收起,结果刚走出几步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丞相,令缃先生。还有……”那人沉吟一下随即又扬起几乎可以用作样板的礼节性微笑,“墨翟先生、鬼谷先生,一路辛苦了。”
  “田忌?”邹忌稍有些嫌恶地皱起眉头,“你怎么来了?”
  似乎感受不到邹忌的抵触情绪,田忌笑意不变,“自然是来接我的军师。”说着,他将目光转向孙膑,“是吧,令缃先生?”
  “有劳将军了。只是在下有辱师门,早已不配再用师父赐予的名字,将军以后称我孙膑便可。”孙膑也还礼,不忘纠正他的称呼。
  “好,我记下了。”田忌道。对于这件事,他似乎并没有更多的感想,只是鬼谷听了这句话,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手指在衣下慢慢握紧。
  不愿在宿敌面前露出软弱的姿态,即使还没有完全恢复精神,邹忌也依然坚持着挣脱鬼谷的扶持,慢慢站直身体。
  “丞相怎么了,莫非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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