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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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丝-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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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看沿着四壁摆满外形朴素的高大木柜,这里很像储物室什么的,但却意外的清洁,既没有灰尘也没有霉味,也完全不见乱丢的杂物,只是在靠窗的地方设这一张桌子,桌角放着如今已经很少见的尼龙灯纱老式台灯。时虎走过去支起格子窗,清澄的光线便涌进室内,照在桌上随便摊放着的高中课本上。

“原来这里是时虎的书房啊。”我环顾四周自言自语。

时虎立刻害羞起来:“我们家没有什么书的,这里只是储藏室而已!因为比较清静,放假的时候我经常在这里复习功课。”

怎么看未来的时虎都是优质的有为青年呢,说话做事都给人放心的感觉,就像这里陈设的家具一样。那些木柜虽然没有什么装饰,但那是一种不动声色的精细,让人看起来非常舒服。时虎打开了一扇漆工考究的柜门,柜子里堆满旧账簿一样的东西,他熟练地从底部抽出其中一册。可能是上面压得太多太重的关系吧,陈年簿子夹着灰尘猛然崩落下来,时虎条件反射的丢下手里的东西连忙去扶,那本子里夹的几张旧宣纸便像秋叶一样翻飞着飘落下来,洒在黑沉沉的木地板上。

冰鳍敏捷地俯身揭开那簿子,背影却突然间僵住了,我连忙跑到他身边,却看见蕴着沉郁黯光的地板上,鲜明地漂浮着一抹如赤寺山茶般雍容的绯红。

那是像火焰一样的红色,细细的曲线慵懒地蜿蜒在地,一头编得紧密细致,而另一头,却像被切断似的散开……

“不会吧”我和冰鳍难以置信地面面相觑,将杂物推回原位的时虎回过头来,困惑的皱起眉头:“咦?哪儿来的红丝绳啊?”

时虎当然不会知道这是哪儿来的,因为它是追着我和冰鳍出现的吧,随着猫少年红叶一起失踪后,这代表约定的红线又再度出现在遥远的山村!可是现在出现又有什么意义呢?虽然那缕火红依然一如当年,但绳结却已经崩断,缔约者也已经消失,它又何必徒劳的显示自己的端正耀目?

冰鳍缓缓伸出手,小心地拈起这缕火焰丝:“的确是那根丝绦,为什么只有一半,那半边呢?”

我连忙翻开地上凌乱的纸张,染着祖父手泽的册页干燥而薄脆,仿佛一用力便会腐朽为齑粉。揭开其中一页,泛黄的底色映衬下的另一半雅艳绯赤霎时间再度燃烧起来,冰鳍拈开那鲜艳的丝线,两个退色的小字赫然跳入我们眼中——“阳炎”。

虽然不明所以,但时虎也好奇的凑近:“黄河夺淮……”他努力辨认着模糊的字迹,小声地念了出来。

小心翼翼的阅读着那一行行稳健的字迹,惊愕慢慢袭上了所有人的眉头。祖父是用怎样的心情写下这几页的书稿,我们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揭开真相后的感觉决不仅仅是如释重负这么简单。

这一切要远溯到古代最著名的水文事件之一——黄河夺淮。淮河的水系里有一条叫做“漾滟”的不起眼支流,它小到地图上也很难找到其所在,小到也许只有当地的百姓才知道它的名字。虽然微不足道的,但长期以来漾滟河却是两岸居民灌溉和交通的命脉,为数不多的村庄依赖它过着安宁静好的日子,直到黄河改道侵夺淮水流域的天灾发生。当时的治水官员遵循统治者的意愿,为保证漕运修筑北堤堵塞决口,引导河水南行,分流入淮,黄河径流便占据了原本漾滟河的河道。从那一天起,原本温和亲切的漾滟河水突然间就像发狂一般泛滥成灾。

河流走向的改变固然会引起祸患,但只要治理得法也并不一定会带来灭顶之灾,自宋代开始的针对黄淮的治理便是如此。唯独居住在漾滟河流域的村民始终无法享受到水利的恩泽,除去改道的河水,他们更要面对这淮水小支流带来的无穷无尽的灾难:既不汇入黄河,也不改道而行,漾滟河的水体就像耐心而固执的守财奴一样守定自己流经的区域,无论人们采取何种方式治理疏导都始终徘徊萦绕,有时人们眼看波涛退去,以为可以就此高枕,没想到在一夜之间大水却又卷土重来,让两岸变成一片泽国。

这条河定然是被一位任性的龙神守护着吧,他固执的想要向河伯讨回自己的领域,全然不顾居住在两岸的人类的死活。

于是沿岸村民最终决定舍弃这条水脉,他们乘黄河再一次调整流向的机会彻底填平漾滟河床。也许是在为永绝水患而祈祷,也许是在发泄对造成巨大灾难的龙神的憎恨,也许是在表达决不向天灾屈服的决心,人们利用河名的谐音,为自己位于河床旧址上的全新家园取了与阴柔的水彻底相反的名字——阳炎。

从此以后,那被诅咒的河水果然没有再出现过,住在漾滟河遗址上的人们从新恢复了安宁静好的生活,岁岁年年,一直到遗忘可怕水灾留在他们心中的伤痕……

失去本体,被人们放逐的龙神,背负着“阳炎”这个咒缚之名的龙神,他是如何辗转来到香川,如何栖居于古井,又如何落入巴家手中的,我们无从得知,但是如果在以前,这个真相一定会带来彻底的幻灭感吧——任性得可爱,又寂寞可怜的龙神,原来曾是暴虐的水魔!

如果说一点也不吃惊,那完全是骗人的,但此刻的我们却多少懂得用心去体谅。阳炎迟迟不肯离开河床两岸的村庄,一定有他自己坚持的理由吧。就像曾经一度吞噬人魂的天狮子那样,自然的善恶本来就不能用人类的标准来衡量。

记忆中的声音不断响起:

“反正我已经一无所有了,触犯禁忌失去眼睛也好,破坏约定遭到天谴也好,我都不该放开手的……”,“如果知道会变成这样,一开始我就不会放你走……”

那幽怨的呜咽回响在我耳边,龙神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些话的呢?当年那对年幼的燃犀对寂寞了千百年的他来说,也许是眼中所能看见的最后微光,是手中所能握住的最后温暖,他不愿放开,也不能放开。

然而这一次,小心翼翼的龙神少年依然没学会聪明的方式:不能将那团小小的火焰据为己有,却又解不开心中绳结千丝万缕的纠缠和羁绊,接近和远离都无法做到,只能独自徘徊着、煎熬着——龙这种东西,真是又笨又温柔……

“这条河,以前一定也很美吧……”我喃喃的嗫嚅着——漾滟河,清澜荡漾,波光潋滟。人们一定是惊叹于这条小河的晴和美好,才会呼唤出这最初的真名。龙神也毫不迟疑地接受了这个名字,就和被人们呼出诅咒之名的时候一样!

“漾滟……原来他应该叫做漾滟……”冰鳍握紧手中的红线,低声自语。这一刹那,夹杂着葱翠光流的银星突然缭绕在他指尖。在我们脱口而出的惊呼里,冰鳍不由自主地松开手,两截断掉的火焰丝缓缓浮上半空,彼此缠绕飞舞,重新系成了端正严谨的绳结。一瞬间,涟漪般的波光从那代表约定的绳结中射出,丝线以流畅的趋势伸展,渐渐黏结,渐渐晕开……悬停在冰鳍手上的是一片纯粹明艳的花瓣,赤寺山茶的花瓣!

“这是什么?原来如此,是谁想到这样来保存龙神最后的神体!”时虎的眼神中流露出敬佩的光芒,“没有什么能彻底保留神明流失的力量,即使凭依在最茁壮的神木或最强大的巫觋身上都没有用,但是约定可以,只要缔约者没有背信,约定就会一直延续下去!”

和阳炎定下约定的,是祖父啊!

原来祖父早有安排,用一线静静燃烧着的约定之炎维持龙神最后的生气,在不知不觉间,他便已埋下重生的火种!

冰鳍伸出手,那片花瓣便像拥有意志一样缓缓飘落,栖息在他手心。伴着缭绕着银星的绿光闪过,那闪烁着冰一般光泽的高傲绯红不着痕迹的融入他白皙的皮肤。微笑慢慢沁出冰鳍嘴角,突然间他向着虚空高声询问:“可以了吗?我们已经可以去解开那个铃铛了吗?”

我想是时候了。

冰鳍所询问的看不见的对象——我们的祖父,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从一开始,他就不仅是为了保护我们而牺牲阳炎,他只是在等待而已,等待我们经历一次次的试炼,等待我们磨练出坚强的灵魂和宽容的心灵,等待我们学会毫不畏惧、真挚坦诚地面对不朽的神明!

现在祖父他应该已经认可了,承认我们已经拥有应对龙神嘱托的力量,承认我们已经成为真正成熟的“燃犀”!

“去阳炎的故乡吧!”冰鳍突然抬起头凝视着我,他的眼神中燃烧着无法言喻的热切。

我用力点头:“只要找到漾滟河的故乡是哪里……”

“是海!”将视线转向格子窗外那一方澄澈的翠绿,时虎缓缓地说着,那突然明朗起来的笑脸看起来就和他侍奉的神明——天狮子如出一辙。

“这是什么?原来如此,是谁想到这样来保存龙神最后的神体!”时虎的眼神中流露出敬佩的光芒,“没有什么能彻底保留神明流失的力量,即使凭依在最茁壮的神木或最强大的巫觋身上都没有用,但是约定可以,只要缔约者没有背信,约定就会一直延续下去!”

和阳炎定下约定的,是祖父啊!

原来祖父早有安排,用一线静静燃烧着的约定之炎维持龙神最后的生气,在不知不觉间,他便已埋下重生的火种!

冰鳍伸出手,那片花瓣便像拥有意志一样缓缓飘落,栖息在他手心。伴着缭绕着银星的绿光闪过,那闪烁着冰一般光泽的高傲绯红不着痕迹的融入他白皙的皮肤。微笑慢慢沁出冰鳍嘴角,突然间他向着虚空高声询问:“可以了吗?我们已经可以去解开那个铃铛了吗?”

我想是时候了。

冰鳍所询问的看不见的对象——我们的祖父,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从一开始,他就不仅是为了保护我们而牺牲阳炎,他只是在等待而已,等待我们经历一次次的试炼,等待我们磨练出坚强的灵魂和宽容的心灵,等待我们学会毫不畏惧、真挚坦诚地面对不朽的神明!

现在祖父他应该已经认可了,承认我们已经拥有应对龙神嘱托的力量,承认我们已经成为真正成熟的“燃犀”!

“去阳炎的故乡吧!”冰鳍突然抬起头凝视着我,他的眼神中燃烧着无法言喻的热切。

我用力点头:“只要找到漾滟河的故乡是哪里……”

“是海!”将视线转向格子窗外那一方澄澈的翠绿,时虎缓缓地说着,那突然明朗起来的笑脸看起来就和他侍奉的神明——天狮子如出一辙。

昨天贴来贴去还是漏掉了最后一句话

我想是时候了。

冰鳍所询问的看不见的对象——我们的祖父,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从一开始,他就不仅是为了保护我们而牺牲阳炎,他只是在等待而已,等待我们经历一次次的试炼,等待我们磨练出坚强的灵魂和宽容的心灵,等待我们学会毫不畏惧、真挚坦诚地面对不朽的神明!

现在祖父他应该已经认可了,承认我们已经拥有应对龙神嘱托的力量,承认我们已经成为真正成熟的“燃犀”!

“去阳炎的故乡吧!”冰鳍突然抬起头凝视着我,他的眼神中燃烧着无法言喻的热切。

我用力点头:“只要找到漾滟河的故乡是哪里……”

“是海!”将视线转向格子窗外那一方澄澈的翠绿,时虎缓缓地说着,那突然明朗起来的笑脸看起来就和他侍奉的神明——天狮子如出一辙。

海吗?没错,是海!河流的故乡,不就是大海吗!

第七章夜斑斓

一定是在做梦……不然,在我小时候就已过世的祖父怎么会在这里,用他沉静的眼神深切地注视着空无一物的黑暗。像以前那样,在那穿透彼岸的双眼凝望之下,无边幽玄的另一方渐渐浮现出了影影绰绰形体……

圆月的夏夜,街道像沉在水底一样荡漾着:喧哗的人群、成串的灯笼、各色的招牌,叫卖的路边摊,奇妙的音乐声、五彩的锦幡、热腾腾的食物香气、招徕生意的卖艺人、拿着风车跑来跑去的孩童……

满街锦带飞舞,翠袖飘扬,在满月和灯笼阴翳的光芒照耀下,像乱缀了繁花与云霞的画卷,一直延伸到夜市广场尽头那一片深邃无边,不断发出低沉而巨大轰鸣声的黑暗中。

快乐像失控的鼓点一样随处播撒的夏夜集市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之外,我站在灯火阴影下茫然哭泣。梦里我还是童年时候的样子:大约四五岁,留着及耳的童发,穿着镶了红色滚边白色狭袖夏衣,疏离的表情。

一群小孩子嬉笑跑来,像充满生气的小小风暴吹过我身边。本来不会和我有任何交集,然而他们之中却有一个慢下脚步,转过视线,在看到童年的我的那一瞬间,他站住了,川流不息的人潮绕开他,像流水绕开小小的礁石。

“喂!今天是中元的祭典呢!大家都那么高兴,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啊?”他隔着行人直率的发问。结在两边的发髻就是所谓的总角吧,缀在宽大的白色衣袍领口上的是精致的绿叶折枝花纹。

无法看清他的容颜,但伴随着毫不做作的声音,我闻到了爽朗而温煦的香气。

“冰鳍……冰鳍不见了……哪里也找不到啊……”童年的我断断续续的陈述着哭泣的原因。

“他一定在夜市的什么地方玩得开心呢,你也一起来啊!”总角白衣的男孩慢慢穿过灯影斑驳的街道走过来,指着某个路边摊,有两三个小孩正在灯笼下探头探脑的望向这边,那是他的同伴吧。他向他们挥挥手,回头笑着对我说,“如果你来的话,三芳野他们也会很开心的!”

我被他说得有点动心,正要过去,却看见静立在黑暗彼方的祖父露出了悲伤的表情,这让童年的我再次停住了脚步。

仿佛看透了我的踌躇,白衣的小男孩微笑着伸出手:“别担心,如果一直牵着手的话,就不会走散了!”

……“如果一直牵着手的话,就不会走散了”……

还犹豫什么呢?面对如此温柔的话语。我尝试着,去握住那友善的手指,耳边传来白衣男孩忽然变得模糊的声音:“……你终于……回来了……”

从遥远的黑暗里,那低沉的轰鸣声忽然变得震耳欲聋的清晰,灯笼微暗的光芒霎时间炽烈起来,像白刃切开不透明的的夜色,小男孩的影像如风化般化为微尘,瞬间崩坏了……

从梦中醒来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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