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馆异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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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馆异食话-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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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逸整理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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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馆异食话
作者:佟婕/道葭
内容简介:
《饕餮娘子》后续——《桃馆异食话》
作者原话:
还是解释一下吧,这是我去年在《画匣子》杂志上连载的新文,设定背景为现代,但仍然会有神秘饭馆和擅烹的老板娘来穿起故事,而这家桃馆,大家也可以照样理解为欢香馆~~至于女猪脚嘛,就是桃月儿转世的意思,但也是以我自身为原型所设计的一个角色,所以希望大家会喜欢!



楔子

暮春时节的‘倒春寒’仿佛是一夜之间就降临的;昨天去太白山时,还是日阳高照、晴空万里,可今天逛到东钱湖,已是烟波漫上堤柳,一绕两绕三绕的寒风围聚在桥淖湖泽间,呈现一派寒水濡墨江南春的韵致。
我是个没有一点名气的撰稿人,今番来宁波旅行,纯粹是借春季好采风的说法出来游玩一番,虽然今日天色阴晦,但沿湖岸从小普陀走到陶公村,看几个村人挑着一担担‘露水菜’走过,竹笋、芦蒿、青碧的新剥蚕豆、翠蓬头‘菜娃’,都是新下来噙满泠泠清水,情景也够让人心神舒畅的。还有人就在路边水塘提出来一个湿淋淋的蔑箩,当中竟捕到黑糊糊、肚腹圆大的呆头鱼,据说是江南春菜名鲜之一的‘桃花痴子’,因为它只在春天桃花开时游到水边树洞、蚌壳这类地方产卵,然后就将此当巢穴,痴守着等小鱼出生,所以这时节人要随便丢个破陶罐到水里,过上一夜半日提起来,里面也至少会待着一两尾这种痴鱼的。
我听着虽然新奇,但心里也为这些痴鱼有一丝惋惜。
循着地图,我往湖畔更深一处山岙中走,不期然两边平地里就涌起一片紫红艳艳,千万朵仿若小荷莲的散漫在草叶间,湿漾的风一浪一浪吹送,直从湖岸推到远远的山涧茂林去。
我正出神欣赏美景,突然天空一色惊雷,还未待人反应过来,一场暴雷天雨劈头盖脸浇下来,我登时被淋得个措手不及——在杭州西湖游玩时,确曾幻想过下一场急雨,能像一时狼狈的许仙那样遇见个借伞的白娘子,便开始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遭遇,可是那两日无风无雨真是让人沮丧……哎,这时候就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东钱湖一路如此开阔,我的遮阳伞也抵挡不住这大风雨,还是找个地方躲躲!
我紧跑几步,忽见前面那座石桥过去,有一丛桃红柳荫里露出个仿古木建筑的一角,像是饭店或茶馆?
跑过了桥,那花叶掩映中一张用竹竿挑的复古苇毡下,果真有一扇垂帘木门框,上面挂一块题着‘桃馆’二字的木匾,似乎有点年头了,但这种仿古的格调近年时兴,正好也是饭点,进去随便吃点东西避雨就是了。
只是谁都知道旅游景点的饭店有多宰人!这里会不会……?
我踌躇了一下,头顶雨伞上方又‘轰隆’一声雷,震得我耳朵里‘嗡’地一下,再顾不得多想,一头冲进店里!
我在苇毡下手忙脚乱收伞,耳畔冷不丁响起拉长一句吆喝:
“客官,里面请!”
我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穿古装,貌似作武侠片里店小二打扮的服务员,唬得我一愣:“吓!穿越了?”
“客官几位?”店小二殷勤招待并询问,一抬手拿出一本IPAD电子菜单,我这才吁了口气:“这里是古装扮演特色的饭馆呀?我就一位。”
店小二引我走入店里,迎面一道木质雕花的影壁,绕过去首先看到倚墙一排多宝格的物架,拐角处的高脚香几上,钉着桃花坞木版画的姑苏万年桥,摆着盆栽的水横枝,不过尤其有意思的是一进厅堂,就听一阵“噔噔噔、锵锵锵”的铙钹鼓点,原来当中一面墙壁上正用投影仪在播放一部古装戏剧,我进来此刻正是第一幕开场,字幕打出却是元杂剧里的《黄粱梦》。
这饭店有点品位啊!我微微诧异,随即耳畔就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袅袅飘来:“这是用蒲草、艾叶、柳条煎的浴兰汤,客人请先用它净手。”
我侧目望去,就见那边一扇枯荷百鸟的漆画屏风前,站立一位身着白地红双滚边圆领古装夹袄、年约三十左右的女人,模样生得窈窕白皙、朱唇潋滟,腰间系一块素色围裙,那气度似乎是这家店的店长?此时正招呼那窗下长桌坐的一对年轻男女客人,窗外的雨色让屋里的光线有些暗淡,可她衣襟两侧绣的一双缠枝红莲,却如火光映衬她的脖颈侧面——
‘呼啦呼啦’屏风上的大翟鸡忽然领着几只白鹇、凫鸭振翅从荷叶底飞到一块山石上,我惊得一愣:“吓!画怎么会动?现在的LED屏幕已经这么先进了?”
“客人您请坐!” 店小二请我往一张轻舟山水小座屏前的空桌落座,可我净顾着看那屏风,差点被脚下的实木椅子绊倒,遂有点狼狈地坐下。
那桌客人看样是一对情侣,女的穿着小清新范儿的青色麻质曳地长裙、白色绵外套,但披着头发看不清脸,那男的说话嗓音有点大,他一径给女友解释:“这家店我从没来过,原说的市区里几家老字号的出品好,要带你去的……要不是下雨,咳!你们这店里有什么特色?”他最后一句话是跟那古装女店长说的。
女店长笑笑:“本店南北菜系都能做,不知两位是想吃本地的甬帮菜,还是苏、杭菜?”
“那你甬帮有什么?苏帮有什么?”那男的打断她话。
“哦,甬帮的冰糖甲鱼、锅烧河鳗……”
“我女朋友喜欢清淡点的,”男的摆摆手又一次出言打断她的话。
“那苏帮菜的碧螺虾仁、樱桃肉、平桥豆腐、上三鲜,可能会更合胃口?本店还有鲜磨芥菜子拌的细粉,桂花山药泥,总之客人想吃什么,本店都尽量办到。”那女店长说话不紧不慢、婉转顿挫,正巧几只鸟雀‘啾啾、啾啾’地落在窗外,引得屏风上的鸟群也转而朝向窗户方向伸颈唱和似的鸣叫几声。
“什么都能办到?”那男的眉头一攒望出窗外耸耸下巴:“雀肉也有?以前乡下就有煨鹌鹑、黄雀的菜,你就把那几只捉来现杀现做好了。”
这个男的完全就是促狭为难人嘛!我在一旁听了暗暗为女店长感到气愤。
“李二,外间烧茶水的火太文了,你去加一根桑柴?另外再给新来的客人泡一盅紫芽。”旗袍女子突然转头朝我的方向略高声说道,店小二答应了一声,我一时与她四目相投,错愕之间她对我莞尔一笑,我竟心里油然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客人,那是报春鸟,春天刚来到时,它的叫声就像‘春起也’,从立春一直叫到夏至,声音就变成‘春去也’了。”女店长又转身不厌其烦地向那男的解说。
我按女店长的话竖起耳朵琢磨那鸟叫,果真有点音声顿挫,确像是‘春来也’。
“咳!就是‘叫春’鸟嘛!”男子对女店长说的不感兴趣。
“本店没有报春鸟做的菜,只有煨鹌鹑、黄雀,斑鸠几样。”
“煨鹌鹑、黄雀?你们这真有野味?”男客人不无惊讶地叫道,然后兴冲冲地想起什么跟身旁女友道:“过去经常去乡下野林子里打鸟,找当地人借锅随便清炖一下或油炸了吃都特别香!”
“是的,黄雀用苏州的香糟与蜜酒煨熟,并骨如泥的口感,是地道做法。”女店长嘴角挂着一抹从容笑意,我一径盯着他们那桌看,这时一道闪电猛地在窗外的湖面劈过,几只报春鸟受到惊吓,竟‘扑棱棱’从窗户半掩的缝隙间撞入进来,紧接着莫名一股旋风将厅堂里四周的门户窗棱全部‘嗙嗙嗙’被吹得合上,屋里光线一暗,只听到屋檐外天雷涌动,一场声势滂沱的大雨倾盆而下。
在异样炫目的雷电之中,这厅堂里却登时静寂得只有墙上投放的一段念白戏文:“……你既然要睡,我教你大睡一会,去六道轮回中走一遭!”
“怎么回事?”那男人首先惊呼一声:“快开灯啊?”
“客人,别着急……”那女店长的身影挪到那拐角处高脚香几边,只听‘兹啦’一声燃着了火柴,手中像变戏法般多出来一盏造型精巧的古式人俑擎枝黄铜油灯,一边缓缓道:“这是掺入《山海经》中所云,佩之不迷的浮山‘熏草’,除能祛心腹恶气,古人烧之可以‘降神’……”
我望着那点渐渐明亮起来的火光,鼻端似乎闻到丝丝难以言喻的气息,顿时只觉困倦袭来,不知不觉伏在手臂上闭目睡去……

一、岁·提壶祭

夕阳西下,春雨绵密仍没有停歇的意思,雨滴如雾霭般弥漫在山涧竹林间,当中的道路泥泞难行,数只竹鸡鸣叫着‘泥滑滑’,仿佛是在提醒路人小心路滑。
一个戴斗笠、蓑衣,穿草鞋的行路人从林中走过去,他的形色有点匆忙,但不慌张,看到那几只竹鸡,便弯腰去捡起一块石头,不动声色朝其中一只鸡脑袋瞅准,‘咻’地一击顿时就将它砸得头崩血流弹倒在地。
不理会其它竹鸡的逃散,那人走过去拎起那只鸡的脖子,再环顾四周,这里都太潮湿了,不适宜生火歇过夜,正略一踌躇间,渐渐黑暗下去的竹林深处似乎隐隐有一点光火,说不定那里有人家?行路人便朝那微亮的方向走去。
可直走到月上竹影梢,那点火光还是不远不近地亮在丛荫深处,如何就是走不近前?
莫不是遇到叫人迷路的山中精鬼了?还好雨已经停住,行路人索性把手里的鸡脖子拧断,将鸡血朝周围抛洒,一边大力咳喉咙吐出口痰,咒骂几句粗话,这是乡间流传的唾咒驱邪鬼精魅的法子,一般出行远路的人都知道,百试百灵的。
那人唾完再往前走了几十丈距离,果然灯火靠近,几间围着篱笆的茅草屋很快就出现在眼前。
那人出于谨慎便驻足观望一下,只见院子里晾晒着数十身各式各色衣衫,几棵茅屋半掩的门里有女子来去忙碌的身影,那人看了一会,似乎几间屋子里都没有男人在的踪迹,应该是猎户的家吧,一般猎户进山狩猎都会走个三几天不等,家里就只剩下老少妇孺了。
无奈腹中肠又鸣响,那人实在饥渴多时了,便拍打篱笆竹门扬声叫问这里能不能收留借宿,屋里很快走出一对姐妹似的缟素荆钗女子,乍看来都年纪尚轻,但生得并不出众,是典型的山民女子模样,只是两人神情都不无戒备惊恐,其中一个略年长一点的答道:“要借宿?这位大哥,恐怕不行……”
“我不是歹人,只是赶路天黑,请借个方便罢,而且我这里有肉,不费你们家米粮。”那人连忙把手里的死鸡举起来给她俩看。
那两个女子都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冷气后退一步,面面相觑更是满目惊惶的模样:“这位大哥,奴家不是不想借你方便,只是奴家这家中刚刚人去世,今夜子时恰是‘回煞’,因此家中不敢见血光,更不能动刀剪,先我们已在屋中收拾停当,现正打算出去避一避呢。”
“这么晚了在这荒郊野外,你们能去哪里避煞?”那人不信。
“从这往后走二里路,就是奴家的娘家……嗯,这位是奴家的小姑,家中还有一个八岁的女孩儿……”
“那死的是谁?”行路的人打断她的话头。
“是奴家的婆婆啊,奴家的丈夫到城里卖山货,已经走了半月有余,婆婆却突然急病过世,尸身就停殡在那间小屋里……”女子说得抖抖索索的,似乎真的很害怕。
“嘁,晦气!”那人不禁又唾了一口暗骂一句:“既然如此,我也随你们一起到前面人家去吧?不然你们几个女人孩子走夜路万一遇到野兽什么的也不好应付?话先说好,我到那总能讨口热茶喝吧?”
“是、是,不止热茶是有的,我们那家的妯娌几个现在必已做好丰盛饭菜等候了。”那女人回头朝屋里喊:“笋儿!拿上刚收的包袱来,咱好去你姥家了。”
“哎!娘,吹灯吗?”
“不吹,你奶夜里还回来看家的,出来别踩到地上的芦灰……”
“知道了。”果真一个八岁左右,剪着齐眉短发的女孩儿抱着包袱踮起脚尖从门里闪出来,小脸长得尖瘦黄腮的,完全山中粗鄙丫头的模样儿。
“布谷、布谷”“啾啾、啾啾”如果不是劳累,这春宵月半,山林热闹的鸟叫还是饶有兴味的,空气里有芬芳的水气,行路的男人走在最后,眼睛一径看着那小姑子的身影,她肩膀削薄,腰身细长,见到陌生男人便含羞半低着头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动人之处。
“这附近有野兽出没么?”那人故意找些话来说。
“会有野狗和猪獾,旁的不多见。”女人搭话,她和女儿在这山路上居然都走得健步如飞,凹凸不平的石块和杂乱的草荆之间,她们踏着如履平地,反倒是那小姑子看着身条柔弱,步子也走得深一脚浅一脚的,越看越不似山野女子的体格。渐渐地,那对母女便走到前头去了,男子跟在小姑子身后,保持不迟不徐的距离。
‘呜哇—呜哇’不远处的黑暗中突然响起几声像是山猫的低吼,小姑子明显吓得全身一颤,前面带头的女人拉着笋儿也站住了脚步,大家同时侧耳倾听了一会,接下来有些‘悉悉索索’的声音,但很快止息了。那女人才长舒一口气朝小姑子和男人道:“像是有野兽在那边捕食,已经跑了。”
男人没做声,想来那女人常年生活在这里,对野兽的习性也很熟悉吧。
一行人又继续往前赶路,经过方才那一吓,小姑子走得更觉慌乱些,当经过一段溪边时,她步伐虚浮地踩在苔泥上顿时滑了一脚:“唉哟!”
男子连忙上去搀扶住:“当心。”
甫一碰触到对方身子,男子就闻到一股带着露汗的山花芳香气,虽然隔衣感到骨瘦淋漓,但她抬起脸时男子的心还是怦然一动。
“多谢……这位大哥……”黑夜之中她的面容被溪水映出淡淡白皙光泽,双眸明朗,鼻息潮热而清新地呼到男子脸上,男子的目光不经意下移几分,便看见衣襟里露出单薄的颈项和锁骨,不知是惊吓还是疼痛,连胸脯也在剧烈起伏;
“我、我不碍事的。”她娇羞地轻轻推开男子的手,可脚下一挪动,又忍不住呼疼地弯下腰去。男子怔了怔,忽然脱掉蓑衣俯下身来:“来,我背着你走。”
那对母女这时也急忙折返回来,看见这情景,那女人口气里不无讪讪地道:“提壶妹妹,怕不是脚崴了吧?那你就让这位壮士大哥背你一程好了。”
在那茅屋里,最终斯斯然又走出一个窈窕纤细的白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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