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席金座活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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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金座活佛-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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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烟委员会王仲会主任的来信,更是热情洋溢,赞美褒奖之词比比皆是。说活佛禁烟是创了佛门参政之首,是活菩萨拯救众生渡过苦海,达到幸福彼岸,民主化成功的尝试;说他们准备把吉塘仓安排为禁烟委员会副主任之职,并推荐为蒙藏委员会委员,说活佛的业绩已通过媒体广为传颂。为了嘉奖活佛铲烟禁烟的业绩,禁烟委员会决定嘉奖一万元银洋、十匹英国马裤呢。    
    他心里乐开了花,但脸上还是保持冷静,他款待使者并赠以厚礼;给杂谷脑土司和墨洼土司每人一匹蜀锦、半匹马裤呢,表示谢意,两人欢天喜地告辞走了。    
    这些礼品都好办,用到哪个方面都挺有面子,惟独枪和子弹,让他犯难费脑筋,不知道该怎样用好。枪弹是铁器锐器,明摆着是杀生的工具,搁在寺院里于佛理于情理于舆论都不合适,容易引起误会和非议,与他吉塘仓、与参尼寺院都不利。那么,留给仁增的商队用也不太合适。商队商队,以商为主,平时也就十几二十个僧俗,如果每人斜背一杆新崭崭的“七九”钢枪,那僧人不像僧人,百姓不像百姓,倒像哪个土官头人或大商户的武装商队,这不是把吉塘仓佛邸经商的面孔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吗?还有,明目张胆地背钢枪骑大马走草地经商,这不是犹如高高挑起鲜肉让狼眼馋吗?不是给强盗发出信号,引诱他们来抢枪、抢驮子吗?在强盗和勇士眼里,枪比金子银子还珍贵,比生命还要紧,有了枪就有了老虎的胆子、大鹏的翅膀、狗熊的巴掌,出生入死,所向无敌,来去自由。看来,把新枪交给商队则大大失策,捡地上的石头,丢怀揣的干粮。    
    那,这枪弹咋处理好?卖掉?卖掉倒是一笔白花花的银子。会有人舍得出大钱,收入也可观,但社会上若传扬开吉塘仓在卖枪弹,不是赤裸裸地给自己脸上抹灰抹屎,作践自己吗?这事还不像仁增的商队偷偷摸摸贩枪贩子弹,即使外人知道了,也推在仁增身上不了了之,现在是活佛自己在明目张胆地干,谁也遮掩不了。这批枪弹是作为四川省主席的奖品直接馈赠给他吉塘仓的,世人皆知,草地牧民大眼小眼地盯着这批枪弹。如果,卖出去的消息一捅开,舆论就都对准了他,他的声誉、品质、威望也就一落千丈了。这种事是亏本卖买,万万做不得。再说,要让张群主席听进耳,不仅会小瞧自己,说不定从此不相来往,这损失要比三十杆钢枪不知要大多少倍。这事是顶顶要不得,也不敢去想。    
    唉,这让人烦恼、让人不知所措的三十杆钢枪该咋办才好,好事情反倒成了我的心病,给胸口蒙上了一阴云。    
    后半夜睡不着,他翻起身披衣走到阳台上,漫无目的地浏览天空的星辰。    
    进入仲秋的草原夜空,那星辰比内地繁稠得多,灿烂得多,亮堂得多。繁密的星星,犹如牧人黧黑面孔上镶嵌的一排排细瓷般洁白整齐的牙齿熠熠闪光,也似湖水里漾起的小水花,闪闪烁烁地跳动着银色的细点。凉风拌着醉人的花香与草香,似醇清的青稞酒扑鼻而来。前半夜草原下了一场暴雨,这阵早已雨过天晴,但透过那朦胧月光,透过蒸腾缥缈的乳雾,看得清眼前的草叫雨水洗得青翠水绿,一滩滩汪水银盘般闪着光芒,那肥大草叶和粗重花蕾上停留的水珠也发出点点烁光。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脑子冷静了许多。他信目往西边望去,远方深黛靛蓝的夜空,爬伏着一座座高低不平却连绵相接的山脉,一直伸向黄河首曲岸畔。黑苍苍、厚沉沉的像一堵高墙堵住了西去的路。他头脑里忽地一闪,那山脚下屹立的不就是麦仓土官道吉华贡的官寨吗?道吉华贡的官寨离参尼寺只有一天的马程,近在咫尺,但却不是参尼寺的正式教区,教民中有对参尼寺供养膜拜的,对他吉塘仓也很敬仰,但道吉华贡对他却冷淡,不要说叩头行礼,连一般的联络拜访都没有过一次,还不时阻挠教民前来参加参尼寺的法会,不让部落民众集体给参尼寺供经供饭布施。对属于参尼寺教区的教民部落,他也采取敌视态度,时不时挑衅抢掠、耍耍威风来点霸气。为了抗衡吉祥右旋寺的影响,他动员全阿坝部落头人捐资出劳力,在官寨旁边新建了格冬寺,正在加紧扩展中。    
    枕头旁边有个侧目相视的强大对手,一直是他的心病。过去他不太在意,因为参尼寺在川西北草地上是很普通的一座藏传佛教寺院,是专门研习佛教哲学的、与世无争、近乎禅院的寺院。但现在不同了,由于他吉塘仓担任参尼寺的寺主,参尼寺已经在川西北声名遐尔、威望四扬。他吉塘仓也执意要把参尼寺建成自己事业发展的基地,使它成为川西北藏传佛教的中心。这样,胳肘窝下有一只凶獒虎视耽耽对抗他、仇视他,他吉塘仓无论如何也痛快不起来,舒心不起来。他得时时侧着身子警觉地站立,注视对方一举一动,并随时迎击对方的不轨行为。然而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不管谁受伤,教民教业都会有大的损失,这是吉塘仓他不想看到的场面,不希望有的结局。    
    当然,他明白,道吉华贡的这一切都不是冲着他来的,是与吉祥右旋寺过不去。    
    吉祥右旋寺与道吉华贡世袭的麦仓土官,积怨久远,早在坚贝央二世时期就有冲突。道吉华贡家族要扩充势力,想把上下阿坝各部落都统辖在他中阿坝麦仓土官麾下,而吉祥右旋寺则通过修建寺院,调解纠纷,插手阿坝地区,把好些部落拉到了吉祥右旋寺教区范围,双方由此演绎了很多恩恩怨怨的故事。由于他不是寺主,所以具体情况他也懒得去深入了解研究,他也未参与过具体事情的处理,只是听听而已。对历史他一直看得很淡。过去了的事已经如烟如云逝去,谁能捕抓回来,能追究出那烟是谁家帐篷上冒出的,那云是哪块湖泊里升起的?即使追究出来又能有什么意义什么价值。一切都是缘分啊,此有则彼无,此生则彼灭;此无则彼有,此灭则彼生,一切现像是在某种相互依存的关系中存在,没有一个现象是绝对存在的。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对,也没有绝对的错,错中有对,对中有错,只能视情况而定。眼下,在川西北草原上,在首曲黄河的流域,参尼寺和麦仓土官共同生存于这方土地,这是缘分,也是上苍安排。是缘分,按佛经上说的那就是共同生存、共同繁荣,相互的关系原则只能是和睦、和气、和谐。一句话,和为贵,和为上。缘分是很难改变的。


第五部分第十五章 没有不散的筵席(4)

    如何达到和谐,当然是礼尚往来,化怨为爱,解仇为邻,化敌为友。冤家宜解不宜结。对,咱就在解字上做文章。但能解开对方心头的疙瘩吗?他的思路忽然跳跃到了前半夜那场罕见的暴风雨上。    
    那真是一场少见的暴风雨。天上不见一颗星星,野地泼了一重浓墨。先是狂飙骤至,黑沉沉如锅底墨灰般的天地一下搅得翻了底,接着浓黑云块在天际像千军万马扬开铁蹄踏过,一团团飞也似地疾驰聚拢,压得低低的,像沉甸甸的铁坨压在脑门顶,又像黑蟒的巨口张着,稍不小心就会吞了你似的。狂风把经幡撕得哗啦啦呻吟哭泣,发出鼓点般急促沉重的凄厉挣扎声。大经堂四周转经廊里的麻尼经轮也被狂风推搡得滴溜溜打转,一阵顺时钟方向,一阵逆时钟方向,身不由已,东摇西摆,中轴发出的吱吱声尖厉脆弱,仿佛在乞求上苍说:我快支持不住了,我要崩溃了,快饶了我吧。至于那些平房顶上载的金莲、芍药、八瓣梅等鲜花,其命运和寺院周边、巷道、僧舍左右长着的野草一样,没有一点反抗能力齐齐倒伏在地直不起腰。草原在狂风的捆绑下成了饿狼嘴边的小羊羔。    
    紧接着是雷鸣电闪。一道道闪电如火龙,不时地把墨黑的夜空划破,给大地瞬间刺目眩晕的惨光。来不及细细思想,震人心弦的炸雷,便在头顶猛烈地炸开,撼人心根,耳廓抖颤。那强悍的波光,又仿佛在你脊梁上抽打了一鞭,又好像从你脚底地下滚动。吉塘仓隔着窗棂也感到惊悸骇怕。只一刹那间,雨点便由稀疏几点转化为密密麻麻的稠雨。风急雨猛,雨珠像箭杆一般斜射过来,像圆石砸地。拇指大的雨点劈哩啪啦地往地泼洒,像鞭子一样抽打着草原。雷声又不时地四周炸开,整个草原颤动打战,要天崩地裂似的。    
    吉塘仓心根紧缩,胸口提晃。他镇住神怔怔地从小玻璃窗往外静静瞭望。灰茫茫一片,看不见雨丝,但能感觉到水泼一般的哗哗声如洪峰如松涛震天动地地压过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和参尼寺就像飘泊在汹涌大海中颠波起伏的一叶轻舟,不知什么时候就倾翻下沉。    
    但也就那么不到半个时辰的工夫,闪电飞遁向了西天,雷声也随着越走越远,只留下隐隐约约的震颤。雨点有气无力,稀稀拉拉,很快消声遁去。而东方半边天中绽开了一道裂缝,露出幽蓝的亮光,几颗星星玩迷藏似的跳出来冲着草原笑嘻嘻鸟瞰。一阵儿,裂缝扩大成半边墨蓝天际,星星也不是十几、几十来颗,而是亮晶晶一大片,稠疏有致、璀璨熠光,缀满了霄空。还有月亮,也被簇拥出来,露出半边害羞而面庞。    
    月色妩媚,星光妩媚,草原妩媚;大地恬静,山野恬静,夜天恬静,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似的,仿佛一切从来都是这样妩媚、恬静似的。    
    是啊,草原上从来都是如此。来得率直剧烈,走得也率直干脆。谁能相信上半夜有过那样一场天崩地裂的暴风雨呢?事象的变化就这样富有戏剧性,颠过来倒过去最普遍不过。    
    既然大自然的冲突化解得如此痛快迅疾,人类还有什么矛盾疙瘩不能化解呢?    
    土官头人们不是特别喜欢好枪好刀吗?何不用这三十杆钢枪去化解与道吉华贡之间的怨恨?他的心尖跳动了一下,胸前豁亮宽广多了。有这些好枪弹,不愁道吉华贡不化怨为爱,不眉开眼笑,不心花怒放的。    
    但他又皱皱眉,这钢枪如何巧妙地、体面地送到道吉华贡之手,这得有座桥啊!这桥在哪里?如何搭造这座桥?吉塘仓又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    
    真还算有缘分。吉塘仓正在苦恼无计可施之时,机会上门来了。    
    早上他诵完经,出屋在佛邸二楼平顶上散心漫步,见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僧人在佛邸门口走来走去不停地搓手张望,那神色分明是欲进又不敢进,欲走又不甘心,两难窘急之中。他招呼他进院,问有什么为难之事。    
    “我是道吉华贡的表弟,叫达尔吉,我姨姨昨夜病逝,一早派人找我,委托我寻位活佛当他阿妈的枕前导魂活佛,另外再找几位高僧去念超度经。”    
    吉塘仓心头怦的一动,但他嘴上漫不经心地说道:“土官官寨旁边不是有格尔德寺院吗?怎么舍近求远地跑到参尼寺请枕前导魂活佛和超度僧人呢?”    
    达尔吉吭吭哧哧地回答:“可能、可能是,寺字小,名气不大,看不上眼吧。”    
    吉塘仓恍然明白地点点头,沉吟了一下,用调侃的口气反问:“如果我去,你表哥会不会看上眼?”    
    达尔吉嗵地跪在大院中央,整整袈裟冲吉塘仓连叩三个头,兴奋地颤声报告:“这正是我徘徊佛邸门前的原因。我姨姨临终前留下遗嘱,说她有福气,吉塘仓在阿坝,希望首席金座活佛能成为她的枕前导魂活佛。表哥是个孝子想让阿妈灵魂得到安宁,阿妈最后一件心事也能兑现,但又怕请不到你,便让我拐个弯探探您的口气。”    
    吉塘仓喜涌心梢,但脸上不显山不显水。他佯装权衡考虑,沉吟了好一会,才启齿道:“好吧,看在老人家一片虔诚信仰的份儿上,我就担任她的枕前导魂活佛。”    
    达尔吉欢天喜地地噔噔噔上楼,尾随吉塘仓恭恭敬敬进了客厅。    
    商量好诸多事项,他让达尔吉马上动身去官寨回话土官道吉华贡,说赶明天正午阳气未消退之前,他会领着高僧前来亡人枕前超度导魂。同时,他已让参尼寺全体僧众即日起集会诵度《度亡经》,祈祷老太太灵魂平安进入中阴世界,获得三善趣轮回。    
    第二天黎明时分,冒着浓浓厚重的夜幕,一行人出发了。他精选了七名年富力强能熬夜、连轴十二个时辰也能坚持诵经的饱学之士,加上二名侍僧,共十人,快马加鞭驰向西天腹心草场。这是一天的行程,但他得半天赶到,所以乘骑全选的是膘肥体壮、个头高大、身板颀长的河曲乔科马。这种马四蹄跨度大,有耐力,能大跑大颠,两步胜过其他马的三大步,但它的缺陷是人骑在背上,颠簸得难受,容易磨破屁股。有经验的人一般只贴鞍背半个屁股,半个屁股悬着,半悬半实,这样虽然免了屁股磨烂出血之苦,但人更难受,颠得浑身困乏,腰板会散架,下马时僵硬成一块木板,不知道身子骨还是不是自己的。吉塘仓平时出门骑的是走马,走马骑着平稳舒服,很少有颠簸的感觉。但今天赶路要紧,只能要速度,因此他顾不了颠簸难受。要是正午以前赶不到亡人枕前,则亡魂就有可能被阴气包围,无法出窍,也就难以走进中阴世界,这就辜负了道吉华贡的一片苦心。更重要的是第一次与道吉华贡见面,如果不能实践诺言,那不是怠慢、轻视人家吗?也不是显出自己没有诚信吗?没有诚信可言,你如何化怨解仇,化敌为友?没有诚实与信赖做基石,谈何友谊大厦的构建?他一直把信用看得很重,看作自己人格、价值的体现。    
    当他和一行人骑热气蒸腾、大汗淋漓地赶到官寨时,接行的人们全都感动地匍匐在地,道吉华贡眼噙热泪趴在吉塘仓马前连叩了三个等身头后才站起搀扶活佛下马。站在楼顶平台上的官寨卫队的汉子们,也欢呼着冲天鸣枪三声,表示最诚挚的敬礼,最热烈的欢迎。    
    按照仪轨进行完亡人的枕前导魂诸项事务,吉塘仓累得几乎瘫了。急想着找个地方躺一会儿。但看到道吉华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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