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一哥王阳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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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一哥王阳明-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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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作为官方意识形态的朱熹被人当板砖扔来扔去,而作为学术思想的朱熹倒也有人笃信不疑,穷极一生去研究。
汪抑之,崔子钟,储罐三个王阳明昔日的至交好友就是搞理学的专家。
于是,这三个人再也无法理解王阳明,或痛心疾首,或致书断交。
篓子捅大了。
据路边社报道,以王阳明为首的大兴隆寺狂徒集团张口闭口就说当今朝野上下都不讲学,只以记诵辞章为乐,还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表示,程朱的学问连佛老都不如,简直荒谬!
倒王中的实干派开始采取行动,着手拆散王阳明、湛若水、黄绾的“邪恶轴心”,先是湛若水被调去出使安南(越南),次年,黄绾因为被人参劾,告病归浙。
阳明在京城的第一次讲学以失败告终,在他送别湛若水的诗里最后一句贴切地反应了他此刻的心情:
迟回歧路侧,孰知我心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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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原来这才是《大学》
正德七年十二月,升王阳明为南京太仆寺少卿,正四品。
太仆寺是管马的,少卿是副职,级别上虽连升两级,但中国人都知道——明升暗降。
年底,王阳明由大弟子徐爱陪同,前往南京赴任。
徐同学正德三年中进士后,先在河北祁州干了几年知州,任期满后回吏部述职,给了个从五品南京工部员外郎的官,正好同阳明一道前往南京。
徐爱是王阳明的妹夫,二人决定先回余姚老家转转,就给朝廷打了报告,一路南下。
望着亦步亦趋,敦厚好学的徐爱,阳*下感慨万千。
在王阳明被刘瑾派人追杀,亡命天涯,朝夕不保的时候,徐爱义无反顾地拜他为师。这么多年来,除了给他写过一封推荐书外,从未尽到当老师的责任。如今既同船而归,正好将这几年悟道的心得传授与他。
阳明站在船头,回顾徐爱,笑道:“一别五年,不知你学问可有长进,倒要考你一考。”
徐爱嘿嘿一笑,道:“弟子自知愚钝,故在读书上未敢偷懒。”
阳明道:“那你且将《大学》背诵一遍。”
“《大学》?”徐爱愣了:我靠,你咋不让我背勾股定理?《大学》位列《四书》之首,标准的启蒙读物,这是明朝人都知道的,背不过《大学》连秀才都考不上,这家人扈从的都在跟前,以自己的身份背这本少儿读物很没面子的。
但一看阳明脸色,不似在开玩笑,徐爱只得硬着头皮开始背:“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新民,在止于至善——”
“Stop!”
徐爱:“什么?”
王阳明:“你读错了。”
徐爱愕然:错了?Impossible,《大学》我至少看过十种版本,除非所有的版本都错了!
王阳明知他不信,道:“你是错了,但错不在你,而在程颐、朱熹。”
徐爱:“朱子错了?”
王阳明:“原句当是‘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是‘亲民’,不是‘新民’。程颐将‘亲’改为‘新’,曲解了曾子的意思,朱熹沿袭了程颐的错误,将后人引入歧途,以后读书当以旧本为正,不必尽信朱熹之言。”
徐爱不服,与阳明理论。
阳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番耐心解释,徐爱信了。
徐同学顿感五雷轰顶,只觉纯良的内心被万恶的教育体制深深地欺骗了。想想也是,作为一名三好学生,一直对朱子之言深信不疑,老师此番的一通解释彻底颠覆了他以往的价值观,这太可怕了。
两种解释,一字之差,谬以千里,究竟谁对?
其实,曾参两千年前到底说的什么谁也不知道,搞不好人说这话的时候凑巧打了个嗝,“新”字就被做笔记的弟子记成了“亲”。
问题的关键是,王阳明为什么要翻案?还拿四书之首《大学》来开刀?
对比一下两种翻译。
朱熹版:《大学》的宗旨在于领悟正大光明的德性,方法是弃旧图新。
阳明版:《大学》的宗旨在于领悟正大光明的德性,在于亲近造福百姓。
仔细品品不难发现,按照朱熹的解释,明德是本,新民是末,前者是目的,后者是达成目的的方法,与他那套格物致知的理论一脉相承。
而按照王阳明的解释,明德就是亲民,亲民就是明德,知就是行,行就是知,知行合一,万物一体。
于是有人要抗议了:难道王阳明就不是借《大学》之酒杯,浇自己家的花园?
第一:我说过,曾参说了什么谁也不知道;
第二:看效果。
朱熹版《大学》归纳为一句话就是:修己而后安百姓。
王阳明版《大学》则是:修己和安民并行不悖。
朱版是生硬的反腐材料,王版是生动的生活态度。
朱熹给成圣设了很高的门槛,然后忽悠大家去格物,这是从长远处为国家社稷计,却忽略了一个大写的“人”字,最终只能走向腐朽没落。
而王阳明认为,执政者不用唱高调,只要踏踏实实,使眼前的人群民众得到实在的利益,手中的政权难道还怕没有人拥戴吗?孔子孟子当不了谷子,好话说上一千种,也顶不上四个字——知行合一。
因此,王子曰:人人皆可成圣,没有不能成只有不想成。圣不是圣斗士的圣,而是一种充满志趣,通权达变,挥洒自如,化己度人的生活态度。
王阳明和徐爱乐此不疲地进行着这水上的讨论。一天傍晚,阳明立在船头,看着暮色渐渐升起,耳边则是徐爱手舞足蹈的声音:要是这条船永远开不到尽头该多好啊!
后来,徐爱将这一路所得忠实地记录下来,成了《传习录》的序言。
王阳明失去徐爱之所以那么痛苦,像孔子痛失颜回一般,正是因为徐爱天资聪颖又能忠实记录、阐释自己的学说,从这一点上讲,王门弟子,无出其右。
正德八年的二月,正是江南莺飞草长,桃花盛开之际,阳明和徐爱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余姚。
姚江之水仍是清澈见底,屋后翠竹依然郁郁葱葱。
王华却已年近70。
王状元对儿子在京城的所作所为很是不爽,他清楚自己这个儿子出类拔萃聪明过人,却总担心他会因此闹腾些事儿出来。本以为龙场几年能让他转转性儿,如今可好,聚众讲学,批评朱子。朱子是好随便批评的吗,这不,本来在北京吏部好好的,现在却外放到南京。
王阳明也不跟父亲争执,见老人家荣光满面,身体瓷实,便放心了。
阳明在家待了数月,又收了几个弟子,带着他们在余姚一带游山玩水,过后才往滁州赴任。


37 徐爱和黄绾
滁州距南京一百多里,山清水秀,风光旖旎,因此被明政府辟为养马场。
此地生态环境极好,几百年前欧阳修用《醉翁亭记》把自然景观变成了人文景观,而此刻,王阳明要将人文景观变成讲学圣地。
一堆王门子弟跟着阳明在琅琊酿泉之间畅游,在精神花园之中漫步。夜间,则环坐龙潭,饮酒赋诗,振衣起舞,放歌山谷,好不快哉!
这晚,众人均已入睡,徐爱敲开了阳明的房门。
徐爱开门见山:弟子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前来讨教。先生讲只求之于本心便可以达到至善境界,恐怕不能穷尽天下之理。
王阳明:早知你旧说缠绕,必会反复。心即理也,天下哪里有心外之事,心外之理?
徐爱:还是有许多理的,比如说对长辈的孝顺,对朋友的信义,对百姓的仁慈,等等,这一切您怎么可以假装看不到呢?
王阳明:这种错误说法流行已经很久了,一两句话点不醒你。且按你说的往下说。如事父不成,去父上求个孝的理,那么父亲去世后你当如何?心即理也。此心无私欲之遮蔽即是天理,以此纯乎天理之心,运用在对待老人上便是孝,用于朋友和百姓便是信、仁。
徐爱:然则孝敬老人,其中尚有许多细节需要讲究啊。
王阳明:这是自然,比如冬冷夏热之际要为老人去求个冬暖夏凉的道理,这都是那颗诚孝之心发出来的。譬如树木,诚孝之心才是爱的力量之根,至于王祥卧冰、羊羔跪乳等等行孝的方法则都是是枝叶。有了根自然会有枝叶,不是先寻了枝叶再去种根。
徐爱豁然开朗,却担心回头又反复,索性刨根问底,辩个明白,于是师徒俩开始了秉烛论道。
曾经,我羡慕杜丽娘和柳梦梅之间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的爱情,迷恋贾宝玉和林黛玉桃花树下读《西厢》的意境,然而现在我明白了,男人之间那种抛却一切私心杂念,心灵契合,相互欣赏,相互提携,并肩共进的友情更显弥足珍贵,更值得激赏。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透过昏黄的纸窗,我彷佛看见阳明和徐爱二人正在促膝长谈,没有名缰利锁,尽弃一切俗欲,时而激烈辩论,时而抚掌大笑,往来古今,四极八荒似乎都已凝滞在此时此地,寰宇之间,只有他师徒二人的交谈之声,讨论着世间最朴素,最纯粹的道理,不知东方之既白……
两颗哲学脑袋碰撞来碰撞去就碰撞到死亡这个命题上来了。死亡是哲学永恒的命题,我曾经在失眠的夜晚冥想死亡,体验死后那种思维消失,记忆永褪,就如同从未存在于世一般的感觉,而这种绝望的状态的期限是永恒,想到此处,我心脏都会颤抖,却又止不住去想——这是一个深具魔力的命题。
徐爱对阳明说,自己这辈子肯定活不久。阳明问他何故,徐爱说自己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自己去衡山旅游,遇见一个老和尚(好熟悉的桥段)。老和尚拍着徐爱的背说:小伙子,身子骨儿不行啊,才爬了这么一段就气喘吁吁。徐爱不解其意,老和尚又说:你与颜回同德,你与颜回同寿。徐爱一听,前半句还算中听,本人思想道德至少还是及格的,这后半句可就离谱了,颜回才活了三十二岁,你这不是咒我短命吗?
阳明听着徐爱的叙述,望着他单薄的身子和白俊的脸,心下竟有些心疼。徐爱的身子真的太单薄了,这样柔弱无力的身体穿着宽大的衣服,真让人担心他一不小心就被大风刮走。与他的瘦弱不相称的,则是他睿智的大脑和一颗赤诚火烫的心。将身与心的冲突作为思想的疆场,徐爱天生就是一个精神贵族。
阳明又想到初见黄绾时的情景。
那天,储瓘带着一个长相英武的年轻人来大兴隆寺拜访阳明,他自我介绍叫黄绾。
黄绾向阳明倾诉了多年来遍读古籍却找不到方向的苦恼,这就像你要穿过一片树林到客栈去投宿,可是太多的岔路总是搞得你心神不宁,不知该走哪一条。黄绾还告诉阳明,他的志向是让蒙上了种种曲解和误会的伟大的古代思想在今天发扬光大。
十一月的京城天寒地冻,大风中的雪粒子把屋瓦打得铮铮作响,黄绾的一番话却让阳明感觉整个屋子都暖和了起来。他按捺着激动说,这个志向很好啊,可是这一脉的学问断绝得太久了,你准备怎么用功呢?黄绾老老实实告诉阳明,只是粗略有这个志向罢了,还不知道怎么去用功。阳明说,人最怕的就是没有志向,有了志向,做起来,就会成就自己。他告诉黄绾,有一条简捷的道路可以通向那个目标,那就是做减法,人活在缠蔽之中,所谓的减法就是去蔽,把树林中的一条条岔路砍掉,把屋子里多余的东西搬掉,这样,我们的心,就成了一个空荡的房间,可以让阳光进来。所以,人心在这里是一个关键,一个让天地万物得以呈现意义的关键。
分手时,阳明对黄绾说,做起来,就能成,你要相信人可以凭借意志和内在的修炼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黄绾机敏高亢,徐爱谦恭若拙,正好是性格的两个极端。阳*念及此,便打定了主意,要因材施教。
话说明矾们听说偶像跑到南京去了,立刻奔走相告,呼朋引伴,有车的开车,有钱的打飞的。一堆人风风火火,向滁州杀将而去。
这段时间和京城讲学期间拜入阳明门下的可统称为“王门二期”。


38 明矾总动员
人上半百,形形色色。那些混迹于明矾队伍里的其实不无投机之徒,这帮人顶着请教学术的幌子,其实是想得到一个官场艺术或者卡耐基式的人生指南。
一个叫王纯甫的到南京当学道(教育局局长),同上上下下的关系都搞得很紧张,问阳明怎么办。阳明告诉他,你感觉紧张,这说明你像要出炉的金子一样,正在经受最后的冶炼。这正是变化气质的紧要关头,平时要发怒的现在不能发怒,平时惊慌失措的现在也不要惊恐不安。“能有得力处,亦便是用力处。”天下事虽万变,我们的反应不外乎喜怒哀乐这四种心态,练出好的心态是学习的最终目的,为政的艺术也在其中。
王纯甫似懂非懂地离开了,过了俩月来信说还是不太明白,继续请教。阳明只回了一句话:心外无物,心外无事,心外无理,心外无义,心外无善。
在此期间,东林书院开始在滁州动工,阳明为此专门写了一篇《东林书院记》,算是有关东林书院最早的历史文献。日后东林党的愤青们在此抨击朝政时,是否能够想起一百年前,王阳明也曾在这里讲学?
明矾们沿着京杭大运河,一路向南,浩浩荡荡,陆陆续续地赶到。
梁仲用,男,汉族,已婚。一向以征服世界,维护地球和平为己任的梁仲用,在官场上混得还可以。小梁是个自省之人,《厚黑学》《人性的弱点》之类的书看了不少,但仍觉太浅,一些疑问不能释然,便跑到了滁州。据小梁反映,他觉得自己太躁进,还没征服自己就想着去征服世界,感到很荒唐。反省以往的言行,他认为自己太爱发言,便给自己取了一个默斋的号,为的是警戒自己每次说话前先把舌头在嘴里盘上三遍。
阳明语带讥诮地对他说,你向一个天下最多言之人问沉默之道,真是笑话,我不知道什么是沉默之道。如果沉默让你感到充实,你自然可以闭口不言,但你可知沉默里也包含着三种危险?
小梁问是哪三种。阳明说,疑而不问,蔽而不辨,这是愚蠢的沉默;用不说话讨好别人,这是狡猾的沉默;怕被人看清底细,故作高深掩盖自己的无知无能,这是自欺欺人的沉默。
阳明这么说是让他老人家遵循自己的内心,不要刻意去摧折积极入世的心态。爱发言不是坏事,调整一下方式方法即可,毕竟事业成功的关键因素之一就是要有良好的语言表达能力和沟通能力。
还有个浙江永康赛区的明矾,叫周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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