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岛-远离陆地的海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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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岛-远离陆地的海岛-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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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明全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杀人,也没有想过他会被人杀死。现在他明白,此行他就是去杀人的,正义的杀人,当然,也有可能被敌手杀死,手里的武器射出去的子弹是要射到敌手身体上的。

人的心里懦弱是天生的,柳明全也是一个天生心里懦弱的人,他害怕见到死人,也害怕自己被打死。像每个初上战场的人一样,柳明全心里很害怕,越过友谊关的那一刻,他的心情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

部队进入越南后,遭到了越军的疯狂阻击。
从1962年中印边境之战以后,中国人民解放军已经有十五年没有打仗了,加上文革动乱的破坏,军队的整体作战能力有些衰退,而越军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打仗,从军队的战斗素养上,两军是有很大差别。
进入越南境内后,解放军进展的并不顺利,越南北部重镇高平老街一仗,虽然解放军最后还是拿下来了,但是我们部队也死了很多人。其中,就包括柳明全的兄弟,八大金刚之一的李文明,当然,这也是后来得到的消息。

再害怕的战士一到了战场,战斗打响了的时候,子弹在你的身边“嗖嗖”的穿过,炮弹在你身边“轰轰”炸响的时候,恐惧的心理一下子就消失了,你根本顾不得害怕了,身边的那么多人瞬间倒下了,昨天你们还是很好的哥们一起嬉笑斗嘴的,转眼成了死人,你是热血男人你会不红眼吗?你能怎么办?拿起枪来打啊,战场上,你不打死敌人,就会被敌人打死,你没有选择,你也来不及想什么,什么都是一瞬间的事。

王明磊是在突击一个暗堡的时候,被另外一个隐蔽的暗堡突然射出的子弹打死的,当时,柳明全就在王明磊的前面不到两米的地方。
战斗中,柳明全他们这个班的任务是突击一个地堡。
在接近地堡的路上,他们班遇到了敌人的阻击。不过,对于目标明确的地堡,他们不怕,尽量躲避着利用一些障碍物,逐渐接近目标。
距离目标还有三十米的时候,柳明全看到他们要冲击的地堡侧翼伸出了一支枪管,同时,班长也发现了,大喊一声,“卧倒,有暗堡。”柳明全就地滚了一下闪到一边了,王明磊稍微迟疑了一下,晚了半秒钟,就被射出的机枪子弹打穿头盔了。
后来,柳明全跟着班长从暗堡侧面迂回过去,一人一颗手雷塞了进去,这个原来没有发现的暗堡就报销了,如果不是及时的报销这个暗堡,还不知得死多少人。
一次冲锋消灭了一明一暗两个地堡,柳明全这个班立了大功。

战斗结束以后,柳明全从烈士堆里找到了王明磊的遗体,把他背了回来,白天就地掩埋了,晚上他们几个金刚凑到一起,又偷偷的挖出来火化了。
为此,部队要给他处分,还要撤销他的记功。柳明全上来犟劲,说,“就是处分我叫我复员回家,我也得这么干。”还死犟着不写检查。这么能打仗这么有义气的战士哪个连长舍得?还是王连长袒护他,找了个战士顶替柳明全写了份检查递上去,又把二等功降为三等功,团里也是看着连长的面子惜才如命,再说,这些事在战时这都属于小问题,就稀里糊涂的过去了。
从此,柳明全的背包里多了一包王明磊的骨灰,他的背包谁都不能动。

在后面的战斗中,他们班长牺牲了,柳明全替代了班长位置,全班还剩余六个战士,这还包括班长柳明全。
在接下来攻打凉山省府的战斗中,柳明全带领他的五名战士,攻下了一个街头碉堡和一个桥梁碉堡。全班无一伤亡。
柳明全是在战斗的最后,负伤的。
当时战斗已经接近尾声,柳明全和他的五个战士胜利完成任务,准备归队。
一个负了重伤的越南兵,从死人堆里爬起来,摸过身边的枪,向他们打来,柳明全一把推开了身边的战士,在倒伏的过程中,被敌人射出来的一梭子子弹,打中了右腿。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后方医院了。战友们来看他,告诉他,那个把他腿打断的越军伤兵,被江大成打了足足一弹夹子弹。

医生说,整个右小腿以下中弹五发,子弹把他的右踝骨和右脚打烂了,本想保守治疗包住他的腿脚,但是,鉴于当时战场的情况下,只能截肢处理了。
只有十九岁的新兵蛋子柳明全看着少了一截的右腿,咬着牙憋了半天,还是流下了几滴眼泪,他知道自己残废了。

在后方医院的病床上,柳明全给远在新疆的父亲写了封信:

敬爱的政委爸爸:
我现在是坐在后方医院的病床上给您写这封信的。

我们的战斗进行到3月4日,我们部队奉命攻打凉山省府。
越南军队不愧是打了多年仗的,战斗经验很丰富,面对比他们数量多很多的中国军队,还是进行了顽强的抵抗,我们部队打得很艰难,伤亡也很大。
我们的班长前几天牺牲了,我被临时指定为班长,全班还有六个人,包括我在内。
战斗前进中,我们遇到了一个敌人桥梁碉堡,很像是当年董存瑞炸的那样的,不过桥要比那个大很多,河里水很深。再过半小时,大部队就要从这个桥上过河,可是有越军在桥下暗堡里把守,如果他们不能坚守住,就会把桥炸掉。

连长给我们三班的任务就是打掉这个暗堡,确保桥梁的安全,连里安排一班二班掩护我们,用机枪压制桥面敌人的火力。
我们从河岸边匍匐过去的,快接近桥的时候,被敌人发现了,敌人就向我们射击。
我们仔细观察了这个暗堡,发现这个建在桥梁拱孔里的暗堡很小,估计敌人最多也就三个人。暗堡会有很多炸药,一旦他们顶不住了,就会引爆炸药与桥梁同归于尽,这是越军的一贯做法。
对于我们来说,不能把地堡炸毁,那样可能会引起炸药爆炸,我们只能把敌人击毙,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老兵江大成是个狙击手,枪法很准,从机枪眼里射进去子弹,敌人的机枪停了五秒钟又响起来了,估计是打死了一个敌人又换了一个人。敌人肯定也学乖了,再射进去的子弹就打不着人了,机枪继续扫射着。
我们就分成两路,江大成带着两个人,继续射击朝枪眼里打,我领着两个人找地堡的口。
还不错,江大成的火力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我们顺利找到了地堡的入口,敌人根本没想到我们会从入口打进去。
我们冲进去的时候,里面只有两个敌人,已经被老兵打死了一个,剩下的那个只顾向外射击了,让我一枪打死了。
地堡顺利解决了,我们班无一伤亡。好悬啊,满地堡里全是炸药,要是炸了地堡,这桥肯定完了。
我们的坦克和大部队从桥上通过的时候,连长拍着我说,“小子,给你报请一等功。”
对了,爸爸,我们连长,就是去我们学校把我们骗来的老王,他已经提副营长了。

爸爸,其实我是不应该躺在医院里的。战斗都结束了,我让一个快死的越军伤兵给打了一梭子,把半截腿打碎了。
马失前蹄,大意了。

爸爸,我是个残废军人了,按照惯例是不能在部队待下去了,要是让我复员我会很难过的。王明磊崔明李文明死了,我得为我那帮弟兄们报仇,我想在部队待下去。
我问了一下军医,军医说,我的伤好了以后,可以安装假肢,练习一段时间是可以正常活动的。

所以爸爸,我想留在部队,进军校读书。爸爸您可以帮我吗?这是您的老部队,您可以找找老首长,帮我说说话。谢谢爸爸。

新兵蛋子柳明全向首长敬礼。

另:我受伤的事,先不要告诉妈妈吧,等我有机会回家再说。

柳老爷子柳政委收到柳明全这封信的时候,战争已经结束了。
读完这封信,他并没为儿子伤残了而难过。战争是要死人的,身为政委出生入死二十多年,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可是,父子两代同为军人,父亲没有权利不让儿子上前线,他也不能这么做。说是这么说,毕竟柳明全是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
柳明全报名参军的时候,就已经准备要打仗了,只是柳明全报名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如果告诉了他,他会不会婉转的阻止儿子参军,就很难说了。接到柳明全入伍后来的信,他的心就跟着悬了起来。

现在战争结束了,战争没有拿走儿子的命,只要去了一条腿,已经很庆幸了。儿子信里提到的三个名字,他都认识,都是儿子的同学,都是些好孩子,一起出来参军的,却永远的倒下了。
儿子柳明全成了战斗英雄,国家的功臣,可他却残废了,这就是战争。柳政委似乎对这个结果稍微有一点不满。

柳政委给儿子的回信很简单:
好小子:
你得庆幸你活下来了,伤残没什么好遗憾的,因为你是军人。
你提的要求,我已经给首长打过电话了。结果难料。


第035章 军校学员



王副营长到医院来看柳明全,给他带来一等功的勋章。
柳明全接了勋章看了一眼,就放在一边。
副营长问他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柳明全明白,这是准备要让他复员回家了。
柳明全说,“我就一个要求,继续留在部队。我不是开玩笑,是真的。”
副营长很喜欢这个他亲自招来的青岛兵,人很有脑子,打仗也很勇敢也很有智慧,从他当了班长以后,除了他受伤,他们班再没有伤亡,只可惜他战斗伤残了,不能留在部队了,要不然,定是个好军人。
副营长知道,把他留在部队几乎没有可能,战斗部队没有伤兵还在列的先例,就想做做柳明全的工作。
柳明全说,“连长。”他还是习惯叫他连长。“你不用开导我,我都明白,我就是想留在部队,我这半条腿不能白丢了,王明磊崔明李文明都是你带出来的兵,他们不能就这么白白的死了。你得帮我,请你给上级打报告帮我想想办法吧。”柳明全这话说是恳求,其实是有点耍赖的成份。

王副营长去青岛征兵的时候,看过柳明全的档案,知道柳明全的爸爸柳铁舟也是个军人,当时,出于对军人子女的考虑,他想过不让柳明全参军了,毕竟要打仗了,他们这支部队肯定是要上前线的,说不定那天柳政委也会开到前线,战争的事情很难说,父子两代都去前线打仗,这太残酷了。王副营长还知道,柳铁舟柳政委原来就是在这个部队的,他推算了一下,现在的王副军长应该是柳铁舟的老首长。
想到这里,王副营长没提复原的话,安慰了柳明全几句,又说了点连队里面的趣闻,逗着柳明全开心笑笑,留下一句,“好好养着”,就走了。
回到营部,王副营长手里拿着复原名单,看着窗外训练场上的战士,想了很久才坐下,摊开印着部队番号的信笺,在上面一笔一划的写道,“关于伤残战士一等功臣柳明全留队的申请报告”,报告的抬头是写给王副军长的。
后来,这个报告几经批转,转到了王副军长手里。

这些过程,柳明全并不知道。
王副营长来看过柳明全以后,几个月来,一些伤残的军人陆续出院回家了,却从来没有人过问柳明全的情况。
这期间,有个十八九岁的女孩来医院看过他,说是柳明全的同学,也就是后来成为柳明全妻子的李敏敏。
柳明全的伤腿好了,安装了义肢,就从外科病房转到康复科。李敏敏又来医院住了两个星期,每天就是帮柳明全打饭陪着练习走路。后来,李敏敏就回去了,说是回去复习参加高考。
柳明全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征服了义肢,把义肢变成了自己的身体的一部分。

终于有一天,王副营长又来了,他现在转正了,是王营长了。
这次,是营长亲自开着车来的,对柳明全就说了三个字,“跟我走。”带走了柳明全。
几十公里,两个人没有对话,柳明全试探着问了几次,王营长也不回答。
当王营长的车拐弯进入营区的时候,坐在副驾位子上的柳明全,首先看到了门口卫兵威严的敬礼,接着就看到了夹道欢迎的战士和一个“欢迎一级战斗英雄柳明全伤愈归队”的红色大横幅,柳明全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他哭了。
柳明全下车来,和每一位欢迎他的干部战士拥抱,流着眼泪相互捶打着,庆幸自己在战争中活下来。

很多年以后,陆军上校团长王建峰对海军少校参谋柳明全说,“你是我骗来的兵,是为国家立了功负伤的,不管我能不能做成,只要你提出来的,我都得试试,不然,我会一辈子都不安生的。”

柳明全留在王营长身边成了一名文书,和其他文书一样白天处理琐事早晨上操跑步。
三个月以后,柳明全接到了入学通知,海军工程学院通讯指挥专业,先后接到入学通知的还有孙明杰和明子强等几个战士,都是打仗立功的,不同的是,孙明杰和明子强他们是通过考试录取的。
从此,八大金刚天各一方。
柳明全还接到李敏敏的信,也被大学录取了,中文专业。

离开部队之前的头一天晚上,柳明全和孙明杰明子强请营长在营部里喝了一场酒,还送给营长一张照片,八大金刚的合影,那是他们刚从青岛武装部领了军装,去照相馆照的,都还是一脸的稚气。
照片的反面写着:
连长: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兵。
落款是:柳明全、崔明、李文明、明子强、赵明礼、刘勇明、孙明杰、王明磊。这个顺序是按照八大金刚的排序排下来的。
看着这张照片和后面这八个人的名字,借着酒精的劲,四个军人哭得一塌糊涂,连在一边帮着端茶上菜的文书也跟着哭得稀里哗啦。
第二天一早,王营长站在窗前看着柳明全走了,他没有去送他,他受不了分别的难受,车子启动的时候,王营长向那个方向敬了礼,眼泪同时也流了下来。
柳明全离开了这支呆了一年的部队,带着王明磊的骨灰走了。

离开部队,到军校报到之前,柳明全先回了趟青岛。
回青岛,他有两件事情要办,一个是关于王明磊的,一个是自己的。

王明磊的妈妈早几个月已经收到了烈士牺牲的通知,也按照相关规定领取了烈士家属抚恤金,市里区里的民政部门都多次登门慰问,八一建军节的时候,还请了王妈妈去开联欢会。
开始的时候,王妈妈伤心欲绝,一个寡妇一个儿子,儿子又死了,她成了烈属,烈属又怎么样?她要她的儿子,王妈妈想,就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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