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惊鸿照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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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是惊鸿照影来-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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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听你的。”
“原来找我来是有事相求啊,”我笑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我要是真这么做了,还说不一定是帮你还是害你呢。”
“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吧。”林宇朝也笑了,推开门进屋。
林夫人正靠在落地窗前面的软皮沙发上上,望着外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雨。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光从背影看,无限惆怅。林伯伯站在他的身后,拿着一把桃木梳为她梳头。此情此景我令我想起林宇朝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妈妈和爸爸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们之间更多的是亲情。恩爱恩爱,“恩”始终在“爱”的前面,即便是没有爱,相濡以沫一生一世何尝不是一种幸福。至少,林夫人比我妈妈要幸福。
“爸爸,妈妈。”林宇朝叫了他们一声。
林夫人回头,惊讶道:“宇朝?你不是去万国饭店见周小姐了吗,怎么会?”
“哦,是这样的,今天煦之要去英国,我想去码头送他。昨晚我和周小姐通过电话,把这事跟她说了。”
林夫人似是不怎不么高兴,她的目光落到我的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
“欣妍,算了吧,宇朝也不是三岁小孩子了,他的事他自己会处理的。”林伯伯语气很温和,“周小姐人虽好,我倒是觉得挽素和宇朝更加般配呢。”
没料到他会忽然蹦出这么一句话,我们三个人均吃了一惊。林夫人皱起眉头,一时说不出话来。我很尴尬,连忙低下头,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鞋尖看。
林宇朝挡在我的身前:“爸爸,我只当挽素是妹妹。”
“是啊,前些日子宇朝跟我提过这事。”林夫人接过话茬,对林伯伯说,“挽素这孩子我打心眼里喜欢,想收她当干女儿,你觉得如何。”
“挽素,你觉得如何呢?”林伯伯看着我的眼睛。
他的目光很犀利,直射穿了我的身子。我被他看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咬着自己干干的嘴唇,心里很不是滋味。
林伯伯放下梳子,他抽出一支烟点上,吸上几口,吐出几个烟圈:“挽素啊,有些话我不说你也明白,我和你妈妈这一生有缘无分,所以我不希望你和宇朝错过彼此。就像我和宇朝他妈妈现在这样,虽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但细水长流的生活未必不是一种幸福。挽素,林伯伯想问你,你愿意当我的女儿还是……”
“还是和宇朝在一起?”出乎我的意料,这句话是从林夫人嘴里说出来的。
细水长流?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和妈妈说的一样,也许我的幸福注定是细水长流的。
林伯伯追问:“你愿意吗,挽素?”
“爸爸,你们不要难为挽素了,我对挽素说过,这一生一世我都会像哥哥一样照顾她,保护她的。我答应你们,明天就约周小姐出来向她赔罪。”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沉默良久,我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宇朝哥哥,你知道吗,我妈妈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能拥有细水长流的平淡幸福,这样的幸福沈煦之给不了我,高蒙奇也给不了我。对我来说,这根本是一种奢望。我长得像我妈妈,可是性子却和我外婆一模一样,又执着又倔强,一旦有了心结就很难释怀。在英国的时候,我心里始终放不下对爸爸的爱与恨,生活就像带着一张假面具,拥有的只是表面的安逸,虽然快乐,但并不幸福。宇朝哥哥,你能给我这样的幸福吗?细水长流的幸福?”
林宇朝很认真地听我说话,生怕漏掉其中任何一个字。他的表情先是怅然,然后是平淡,最后转为惊喜。他看着我的眼睛,窗外雨声淅淅沥沥,可是他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柔和的阳光,笑意越来越浓,渐渐从里面溢出来。
回到家之后我一直在想,我这个决定究竟是多的还是错的,可是我知道,无论正确与否,我都不会后悔。
雨还是没有停下来,春雨润如酥,水珠溅在玻璃窗上,沿着玻璃往下滑落,一滴滑下之后又有另一滴接着往下落。我慵懒地靠在贵妃椅上,手上紧紧攥着沈煦之留给我的信。的确,我没有勇气打开。早上林宇朝的到来给了我一个暂时逃避的借口,而我终究还是要面对了。
撕开信封,沈煦之熟悉的字迹从纸上跳跃出来,一个个在我眼前晃动。我以为他走了之后,我会长大,会坚强,会用一颗平淡的心去淡忘一切。可是我错了,他留给我的印象,是深深刻在心上的,永远无法磨灭,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眼泪和玻璃窗上的雨水一样,不断地沿着脸颊往下滑落,溅湿了信纸。
是他,真的是他!

曾是惊鸿照影来

伤心桥下春波绿,。
十年后,沈公馆。
这一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寒气尚未退尽,满树的桃花就已经尽数开放了。昨天刚下完一场小雨,湿气颇重,那朵朵桃花的花瓣上都沾着晶莹的露水。都说天街小雨润如酥,春天的雨的确很温和,一如桃花林中身穿粉色旗袍的女子,极尽优雅,看上去还年轻,眼中却似积累了无数的沧桑。
她轻轻地从篮子里拿出剪刀,又轻轻地剪下一支开得灿烂的桃花放入篮中,脸上忽然掠过一丝笑意,但很快就消失了,恢复了原本的波澜不惊。这些桃树是十年前中下的,她没想到它们会长这么快,正如匆匆逝去的光阴,一个恍惚,十年就过去了。
十年前,她回国归来,从不奢望能拥有花一样灿烂的人生,只求安安稳稳。可是命运却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还记得母亲去世之前曾摸着她乌黑的头发,对她说:“挽挽,妈妈的一生是个错误。妈妈不希望你也如烟花一般,拥有瞬间的绚丽,但之后却是无尽的落寞。你要安安稳稳的,细水长流的幸福才是真正的幸福……”
那时她还小,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总以为有妈妈陪在自己身边就是最大的幸福,什么烟花般的绚丽,什么细水长流,她都可以不要。但是她错了,错在自己太天真,错在她一开始不明白活着其实是件很残酷的事。
细水长流的生活,是的,她得到了,可是她付出的远远比得到的要多得多。
她抬起头,看看天,晨曦柔和而温暖。多年前,他也曾用这样温暖的眼神看着她,对她说:“挽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相信我,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多么可笑,曾经信誓旦旦说过不会伤害她的人,恰恰是伤她最深的人。是他亲手拿起刀子,在她心口上狠狠捅了一下,多少次午夜梦回,她甚至能看见自己的心口在流血,鲜红鲜红的,宛如怒放的红莲。
再一次想起这个名字,她的心又痛了几分。看来,她注定是永远无法忘记他了。
“挽素……”
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很轻的一声,和梦里的一样。
“挽素……”
又是一声。她的手颤抖了一下,慢慢的,慢慢的,转过身来。
此时一阵风吹过,树枝摇晃着,花瓣上的一滴露水轻轻滴落,恰好落在了她长而卷的睫毛上。她的眼睛湿润了,分不清到底是露水湿了眼睛还是泪水湿了眼睛。
是他吗?挺拔的身姿,浓黑的眉毛,波澜不惊的眼神,如刀刻一般棱角分明的轮廓……明明是他,为什么她会觉得这么不真实。
“挽素!”他再一次开口。
“啪——”
她身子一颤,手中的篮子掉了,几支刚剪下来的桃花被甩在了地上。她赶紧蹲下身子去捡,匆忙之中不小心碰到了剪刀的尖锐处,指尖一阵生疼。都说十指连心,她总算是体会到了,指尖被这么轻轻扎了一下,为什么心会这么疼。
“你,过得好吗?”沉默良久,她几度开口,说出来的只能是这句话。
他微笑,点头:“还好,你呢?”
“我也很好。”她淡淡微笑。
“你变了。”
“可是你没变。”她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时光荏苒,刹那芳华,他却一点都没变。笑起来还是那么温和,那么迷人。她却如重生了一般,不再任性刁蛮,不再倔强执着,以前那个敢爱敢恨的女孩在与他的那场战争中已经挫骨扬灰了。他改变了她,而她改变不了他。
几句话之后,他们又陷入了沉默,两个人都试图找话题。沈煦之问她:“我妈妈还好吗?”
“她很好。当年你走可之后,我去江南接她回来,她不肯。后来爸爸也去过一次,她还是很执着,说什么也不肯回来。直到两年前爸爸生病住院,她才……”她笑了,“梅姨很爱爸爸,有她陪着爸爸,现在他们都过得很好。以前我总认为爸爸娶了除妈妈之外的其他女人是对妈妈的不忠,我对爸爸心存怨恨。可是我错了,过去的始终是过去了,人不可能一辈子生活在回忆里。不该记住的,还是放弃好。”
这些话是在说她的爸爸和妈妈,也是在说她和他。
眼前的沈挽素就像是一汪平静的湖水,安静、温和,荡漾不起半点涟漪。与十年前那个敢爱敢恨的她判若两人。沈煦之想,岁月原来真的是可以改变人的,经历了那么多,她的棱角已经尽数被磨平了。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她一成不变呢?
忽然想起什么,沈挽素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一会儿。”
“沁心呢,没和你一起回来?”
才说到那个名字,远处一个女孩蹦蹦跳跳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着“爹地”,沈煦之应了一声,俨然是一个慈父。她看见他在笑,眼里有着宠溺,想来他一定很爱这个孩子。为了给她创造一个毫无杂质的童年,十年前他离开了她,斩断了他们之间最后的牵挂。
明明知道无法回去了,沈挽素还是忍不住想,要是当年他没有走,要是当年他留在她的身边,她会怎么办?离开他还是……毕竟那个时侯她还是爱着她的,她不愿欺骗自己。
在他留给她的信中,她确定了他就是在她失明时一直默默守候她的言默。他在信中写到:“对不起,我没有守住我们的约定,请你一定要幸福,至少要比我幸福……在秋的尽头,你可以闻到荼靡的味道,就像我在大洋彼岸看着你一样,花开荼靡,花开到了尽头,可它还是留恋的……我爱你……”
以前他只对她说过,他喜欢她。而在那封信上,他说出了他们彼此都知道但没有说出口的一句话——“我爱你”。
“我想闻一闻荼靡的味道”,这句话她只对言默说过。很多次她怀疑沈煦之就是言默,不过是缺少一个确切的答案罢了。
等她知道了这个答案,他却离开了。她还想问他,既然已经认出她来了,为什么不与她相认,为什么要让她独自承受一切痛苦。一对上沁心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话噎在喉咙口硬是说不出来。
沁心眨巴眨巴眼睛望着沈挽素,一言不发,怯生生的,像极了姗妮第一次见到她的情形。那个时侯姗妮也是这般躲在约克叔叔的身后,探出小脑袋,对着她眨巴眨巴眼睛,又腼腆又害羞。
她仔细打量沁心,小女孩长得很漂亮,穿着嫩黄色的泡泡袖洋裙,梳着西班牙宫廷式的卷发,前额刘海处别着一枚水钻发夹,像个小公主。她不禁感叹,沁心长得和念乔一点都不像,那张脸完全是照着沈煦之的模子雕刻出来的。
“沁心,这是挽素姑姑。”沈煦之把沁心从他身后拉过来,“叫姑姑。”
沁心抬头看她一眼,咬咬嘴唇,终于开口叫了一声姑姑,声音细如蚊吟。
她点头微笑:“这孩子像你,很漂亮。”
沈煦之还没开口,她转身朝着桃林深处喊:“缓缓,快过来,咱们回去了。”
“妈妈,你快来看呀,这朵花好漂亮!”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兴高采烈跑了出来,见到沈煦之,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沈煦之的心猛然一抽:“缓缓?”
“嗯。”沈挽素点头,她摸摸缓缓的头,“名字是她爷爷给取的,小名叫缓缓。她还有一个名字,叫林思陌。”
“林思陌?”沈煦之喃喃念道。
林思陌,短短三个字却是一段坎坷的历史。沈煦之当然知道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是为了纪念挽素的母亲,白语陌。
“很好的名字。”他说。
她微笑不语。
沈煦之走的第二年,她便和林宇朝结婚了。沈家和林家的联姻在上海轰动一时,婚礼很盛大,几乎全上海报纸的头条都登着她和林宇朝的结婚照。照片上的她笑得很开心,羡煞了旁人。在所有人眼里,她是上帝的宠儿,含着金汤匙出生,美丽,高贵,又嫁了一个少女理想中的丈夫。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可是,谁又知道她心里的苦。
缓缓捡起了沈挽素之前落在地上的桃花,递给她:“妈妈,花掉了。”
“乖,妈妈还有事,你把这些话拿到书房去,让菊儿给插起来。”
缓缓问她:“妈妈,他们是谁啊?那个姐姐好漂亮。”
“是舅舅,还有沁心表姐。”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正好这个时候菊儿来花园寻她们,她吩咐:“菊儿,你带小小姐去找我爸爸。”
“是。”
“等一下。”沈煦之叫住了正要走的菊儿,又对沁心说,“你也去一起爷爷那里吧,爸爸和姑姑有话要说。”
“不要嘛,爸爸一起去。”沁心撒娇,撅起了小嘴巴。
“听话,爸爸有事,一会儿就去找你。”
沁心还是不乐意,但见到沈煦之脸色变了,只好妥协,跟着菊儿和缓缓走了。毕都是小女孩,才一会儿两个人就有说有笑的。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沈挽素会心地笑了。
“缓缓很像你,长得像,性子也像。”
“是啊,她爷爷也这么说。”
沈煦之微笑,沈挽素也微笑,两个人就这么一直沉默着。
缓缓才三岁的时候,林谭义就说过,这孩子随她妈妈,不仅长得像,性子也像极了年轻时候的沈挽素,倔得很。
这个孩子是沈家和林家的宝贝,从小就被两家人当成珍宝一样呵护着,不让受一点委屈。反倒是沈挽素自己有时候会训缓缓几句,她说对林宇朝说,孩子宠坏了不好,会娇气。林宇朝自己舍不得打骂,全听妻子的。以至于缓缓和爸爸要比妈妈亲近,把林宇朝给乐坏了。
隔着十年的光阴,他有他的孩子,她也有她的孩子和家庭。现在回首去看那些往事,总觉得很模糊,让人不禁怀疑,到底那些事情是不是真实地发生过。
曾经少年时,谁没有青涩的过往呢。
“回屋吧,爸爸等着见你。”
说完她转身回屋,不再看他。而他仍然站在原地,负手而立,若有所思。
起风了,枝上的花瓣被哗哗吹落,落英缤纷,散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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