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惊鸿照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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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是惊鸿照影来-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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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拉得很深,稍微动一下就会有新的血液渗出。
“怎么。怎么……会这样……”我有些语无伦次。
沈煦之强颜微笑:“不过是皮外伤,不碍事的。”
我不会傻到真认为他受的只是小伤,在伦敦十年的医务知识不是白学的,从他的伤口来看匕首是由上而下斜刺进去的,而且匕首一插进血肉的瞬间就被拔了出来,扯到了动脉。他刚才为了躲避顾文昭一帮人的搜查好几次撞到墙壁,每次肯定都有好多血从伤口中涌出来。
我走近他,借着昏暗的灯光我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你别这样,挽素,我真的没事,你从裙子上扯块布下来帮我把伤口抱起来就行了。听我的话,不管我今天是死是活,你一定要平安离开这里,我知道顾文昭是不会难为你的。以后不要和我妈妈吵嘴了,她其实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令人讨厌,她……”
“够了!”我粗鲁地打断他,“有什么话留着回家说,别浪费力气。”
我站起来向门口走去。沈煦之问:“你去哪里?”
“不想看到我的尸体的话就呆在这里不要动,等我回来。”
之前我还自认为跟着他一起来司令府可以帮到他,而现在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伤流血却无能为力。
他看起来脸色苍白是因为失血过多,如果再不处理上口他刚才说的那些话也许很快就会变成现实了。无论如何我不能都就这样让他落入顾文昭的手中,绝不能。
也不知是怎么的,出了废园竟然我又绕到了先前迷过好几次路的回廊,我小心翼翼的,像做贼一样生怕别人看到我。
“沈小姐。”
我心一凉,像雕像一般全身僵硬。
“沈小姐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紫杏啊。”
素净的脸呈现在我面前,不是很漂亮,却非常清丽,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我隐约记得自己的确在哪见过这张脸。
“紫杏?”
紫杏扑闪着大眼睛:“小姐不记得我也没关系,不过您对我的大恩大德我永远不会忘记的。”
她这么一说我猛的想起她就是上次被三太太训话的那个女孩。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穿着破旧的粗布衣服,头发也是一团凌乱,我压根就没看清楚她的长什么样子。帮她也只是举手之劳,那点钱之余我不过九牛一毛。我没想过她会记得这么清楚。看她现在的样子顾文昭应该对她不错,至少有大少爷罩着不会再受三夫人的窝囊气了。
“紫杏,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求你!”
我的语气焦虑而恳切,紫杏听了很是吃惊,她的头点得跟拨浪鼓似的:“有什么需要小姐你尽管说,我一定帮忙。”
“这里不方便,你跟我来。”
顾文昭大概带着她那帮手下去前院找了,我和紫杏一路走到废园都没看见半个人影,紫杏问我:“这个废弃的小院子听说会晚上闹鬼,小姐你真的要进去吗?”
“我才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鬼呢,那些话都是骗小孩子的。快进来吧。”
这里的灯光真的很暗,沈煦之斜靠着墙壁坐在地上,有杂草挡在他身前,看得不甚清楚。也许是失血过多太累的缘故,见我进来他轻轻动了一下,没有吭声。我蹲在他的旁边,替他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你去哪里了?”他的声音很轻。
我没有回答,侧身看着紫杏。她像是吓呆了,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她这种反映我早就预料到了,我说:“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没错,你们少爷大张旗鼓在找的人就是他——我的哥哥沈煦之。求你帮我救他。”
“可是他他……”
“求你!”我噗通跪倒在地。
沈煦之惊呼:“挽素!”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谦卑过,但面子之于沈煦之的性命实在太微不足道了。紫杏本来的生活很简单,我内心其实并不愿把她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来,若被顾远城父子发现了,她怎么死都不知道。自从回到上海这个鱼龙混杂的世界我已经习惯了尔虞我诈,紫杏的命对顾文昭来说如草芥一般,她不愿意帮我也是正常的。
“小姐你做什么,快起来啊。”紫杏忙拉我起来,“你帮了紫杏那么多,紫杏的命就是你的,不管你让我说什么我都会去做。”
“好,你只要照我说的做就行了。”
我嘱咐了紫杏一番,脱下沈煦之外套递给她:“你把它丢到回廊的隐蔽处再回来,小心别让人看见了。”
“你这么做不会把人引来?”沈煦之对我的做法很费解。
“顾文昭很聪明,就是因为他太聪明了才会反被聪明误。那件外套上全是血,找你的人一看就猜得到是你丢在回廊的,顾文昭不会认为你会傻到故意把外套扔在藏身之处附近引他过来。他们在前院找不到你,很快就会折回来的。一旦有人发现那件血衣,顾文昭肯定会带他们继续去前院搜查。你要是不信的话我们打赌,怎么样?”
“除了相信你我还有其他选择吗?”沈煦之苦笑。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一副很随意的样子,如果不是那张因为失血过多而异常苍白的脸,我不会想到他伤得有这么严重。我可是被针扎到都会叫上半天的,真正的切肤之痛我并没有体会过,也或许我这一生都不会知道沈煦之此刻承受的是一种怎样的痛楚。
这个废园并不是十分安全,紫杏回来之后我让她帮我把沈煦之扶到她的房间。之前我问过沈煦之,司令府的下人房都在西北面,后面是一条比较偏僻的弄堂,我们可以从紫杏房间的窗户翻出去。
过了很久紫杏还是没有回来,我开始有些慌乱不安。沈煦之反而不担心,一脸淡然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比我还紧张?”他问我。
“我怕死,行了吧。”
“沈挽素也怕死?呵呵,你是在担心我吧?”沈煦之说,“挽素,其实你是喜欢我的对吗?”
“咳咳——”我被他的话噎住了,嗓子像抽筋似的干咳起来。
沈煦之却并未因此停止:“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我喜欢你,是不是?你长得也不是倾国倾城,脾气又坏,动不动就使小性子……我也很意外自己竟然会被你吸引,周欣欣比你温柔多了。”
周欣欣是上海名媛,人漂亮又温柔,有成堆成堆的裙下之臣。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所有人都喜欢拿我和她相提并论。
“哼,她温柔你就追求她啊,又没人拦着你。”我不屑。
“挽素,你是喜欢我的吧。”
他问这句话的语气和‘你今天吃饭了吗’没什么两样,丝毫没想过我听了之后会这样回答。沈煦之对我来说是兄长,是我最讨厌的梅姨的儿子,是心情不好时发脾气的首选对象……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要喜欢他。以前我喜欢的人是高蒙奇,那是过去的事情了,哪怕他马上和念乔结婚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我真的喜欢沈煦之吗?我问自己,却想不出答案是什么。
沈煦之看着我的眼睛格外明亮,我不敢再注视他。再看的话我怕自己真的会如他所说喜欢上他,喜欢他是件很累的事。
“小姐,你吩咐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没有人看见。”紫杏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外面有什么动静?”
“少爷果然带着他们去前院找了,小姐你好聪明。”紫杏一脸崇拜。
我得意地看向沈煦之,他也露出了笑意。
“紫杏,快帮我把他扶到你的房间去,我们必须在你家少爷找来之前离开司令府。”

无言谁会凭阑意

从司令府到沈公馆路不算太远,天很黑。沈煦之几乎把整个人的重量全放到了我的身上,他确实已经精疲力竭了,连踹气声也越来越小。我避开人多亮堂的正街,专挑灯光昏暗的弄堂走。对于上海的我本就不熟悉,迷了好几次路好不容易才找到会沈公馆的正确方向。
“沈煦之你再忍一会儿,前面就到家了。”我吐出一口气,明明自己也累得不成样了还是死撑着。
敲开沈公馆大门的那一刹那我真想大叫一声,沈煦之重的像头猪,我的肩膀都被他压瘫痪了。老李大概以为沈煦之只是喝醉酒,手忙脚乱地想从我手里把他接过去。我慌忙拒绝,可还是被他看到了沈煦之背上的伤口,他吓得脸都白了。
“老李,今天晚上你什么都没看见,知道吗!”我的语气和爸爸平时训我的时候一样有着不可否决的坚定。
老李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嘴巴都还没有合上,一个劲儿的在那里点头。幸好这么晚了沈公馆所有人都睡下了,我扶着沈煦之一直走到他住的三楼都没有碰到谁,这正合我的意,我不想让爸爸担心。若是梅姨直到了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她虽然讨厌,但是对沈煦之这个儿子却是疼爱有加的。
我把沈煦之放到床上,肩膀上一下子像写下午了千斤重担似的,喘气都顺畅多了。
“你先躺着,我下楼打电话叫医生来。”
“不要叫医生!”刚才还气息奄奄像要死的人一样的沈煦之突然大声阻止了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是你的伤……”
“你来!”
“我?”
“是的,你在英国不是学过护理吗。就由你来帮我包扎。”
“好啊,死了可别怪我。”
我的话把沈煦之逗笑了,他的眼神很清澈,完全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看得出他本性很纯真,要不是方司令的仇一直压在他的肩上,他不应该活这么累的。
我找来一些简单的处理工具,沈煦之的伤口很深,不缝上的话恐怕愈合不了。
“我要给你缝伤口,家里没有麻药,你要忍着点,要是……”话说道一半我突然就说不下去了。
多么熟悉的情形,记得我给高蒙奇取子弹似的时候说过类似的话。事情才过去几个月,我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物是人非原来真的不是只发生在沧海桑田之后的。
“挽素你怎么了,动手吧。”沈煦之叫了我两次我才从自己的思绪中醒过来,摇摇头赶走那些不愉快的回忆。
我随便找了块毛巾塞进沈煦之嘴里:“咬着它,再疼也要忍着。”
细得毫不起眼的针在沈煦之的血肉中穿梭,那种痛苦我却感同身受。平时我被针轻轻扎一下都会叫上半天的,此刻全身每寸皮肤都好像有成千上万尖锐的针同时在刺一般。给高蒙奇取子弹那次也是这样,比割自己的皮肉还要痛苦。念乔说我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最见不得人家受苦,可是以前在英国亲眼看约克叔叔给病人做截肢手术,锯子就在我的眼皮底下动着,我硬是眼皮都没抖一下。反而念乔和姗妮一个当场就冲出手术室狂呕,一个吓得脸色惨白。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汗水滴在我的手上了我才感觉到额头上连带鬓边新长出来的细碎头发都是湿的。沈煦之一声都没有吭,但从他紧锁的眉头上我可以想象此刻他所承受的。
缝完最后一针,我身上的枷锁终于卸了下来,笑着对沈煦之说:“好了,想哭就哭吧,我不会笑你的。”
“我怎么觉得好像是我在给你缝伤口一样,”沈煦之吐出嘴里的毛巾,“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极力表现出没什么大碍的样子,但他越是这样我越是难受,我知道他无非是不想我太担心而已。之前听爸爸说过他一向身子挺好的,伤口已经缝上了,不发生意外的话应该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你先睡觉吧,我要回房了。今天我是翻窗户出去找你的,这件事肯定瞒不了多长时间,指不定爸爸明天会怎么修理我呢。我得好好想象该怎么应付他。”
我站起来就要走,不料沈煦之毫无征兆地拉住我的手说:“别走挽素。”
“很晚了,有事明天再说吧。”我刻意不去看他脸上的表情。
如果说在司令府他说的那番话对我没什么影响那是假的。我不是傻子,这么长时间以来沈煦之为我做的点点滴滴我不可能没有察觉,我也没有冷血到无动于衷的地步。同样是妹妹,他对念乔不是不好,但那种好只是出于礼节性的关心和问候。对于我则完全是另一种感情,更像兄妹甚至是亲密朋友,他会凶我会奚落我,偶尔爸爸训我的时候他会落井下石,在我不开心的时候会哄我,吵架的时候不管我占不占理他都会让着我……我忽然想到两个字——家人。没错,他给我的感觉正是家人。偌大的沈公馆,只有在我和梅姨面前他才会这么肆无忌惮。
沈煦之没有发现我走神,他拉着我的手,一点要松开的意思都没有。他说:“挽素,我可以喜欢你吗?我可以不当你是妹妹吗?”
心剧烈跳动着,仿佛一不小心就会从我的胸口蹦出来。我的耳朵嗡的一声,再也听不进任何声音。他握着我的手一直没有松开,我们两个人就像雕像一样保持着这个动作,像是在做梦。
“煦之啊,怎么到现在还亮着灯,你……”梅姨开门进来见到眼前这一幕顿时傻了眼,“你们,你们……”
我触电般迅速抽会自己的手,拼命解释:“我们不是……其实……那个我们……”
平时在梅姨面前可以说得上是舌灿莲花的我居然期期艾艾好半天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最后还是沈煦之开了口:“妈,这么晚了你找我有事?”
梅姨的表情犹如刚刚从梦境回到现实:“噢,吃晚饭的时候没见着你所以上楼看看你回来了没有。”她的目光从沈煦之身上慢慢转向我,继而落在桌子上,看到那些我刚才给沈煦之清洗伤口用的沾满血的纱布她吓得脸色惨白:“你……你受伤了?”
“没事的梅姨,”我慌忙掩饰,“已经没事了。”
“让我看看你伤得怎么样了!”梅姨根本没听进去我在说什么,径直走到床头掀开盖在沈煦之身上的被子,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她疑惑:“伤在哪里了?”
“妈,没事的,你先下去睡吧。”
“伤在哪了!”梅姨突然大声吼了出来。
我身子一颤,连沈煦之也呆住了,丝毫没有想到她的反映会这么激烈。
反正也瞒不下去了,我索性说了实话:“伤口在背上,是被人捅了一刀,幸好没有刺中要害,伤也不是特别严重。我已经帮他把伤口缝上了。”
“你去了司令府?”
沈煦之点点头。
“你爸爸知道这事吗?”
“知道,之前我和他商量过,爸爸不是很赞成我这么做,是我自己坚持的。不过爸爸还不知道我受伤的事,他事情多,我不想给他增加负担。爸爸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
梅姨叹了一口气:“难为你了。你爸爸出去办事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你受伤的事最好不要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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