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19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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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1949- 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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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你会问我这个。嘿嘿,这是给咱们军直卫生院的小礼物。放心,我已经是十几年的老党员了,这点儿觉悟还是有的。”见柯山一脸的惊讶,他有些炫耀地道出了原委。
原来,在八一南昌起义后,贺龙建立了湘鄂西革命根据地,1930年在洪湖地区成立了红二军团,1934年率部与任弼时领导的红六军团在黔川边境会师,发起湘西攻势。贺玉宝的大哥就在这时参加了红军,贺玉宝在大哥的影响下,成为了一名地下交通员。1935年11月,红二、六军团奉命长征,贺玉宝的大哥随部队北上,年仅15岁的贺玉宝被留下来,并成为一名中共党员。后来,他加入了湘西地方武装陈渠珍部,1937年被编入国民党第10集团军第128师,奔赴抗日前线。从那时起,就一直跟随邓德乾走南闯北、出生入死。1948年初,贺玉宝的大哥奉命潜回湘西,为大军南下做准备,继而与贺玉宝取得了联系。
柯山听后,更加对他刮目相看了,不过还是有一个疑惑,便问道:“这么说来,你也算是一个老兵了,怎么才是一个连副呢?”
贺玉宝“嘿嘿”一笑,说道:“谁让咱这一进一出总惹事呢。”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自己的下身。
柯山当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进”是和酒有关,“一出”是和女人有关。
“不打仗的时候,我是连副;一要开战了,就会马上被扶正。这么折腾来折腾去,也只能原地踏步走了,要不早就是营长的干活了。”
“大军南下都进入湘西了,那你怎么现在还是一个连副呢?”
“还不是怪咱们解放军来得太快了,估计委任状还在半路上呢。”贺玉宝故意做出一副懊恼的样子。
柯山一下子就被逗笑了,随后又疑惑地问道:“我看邓德乾绝对有正规军人的风范,而且还上过军校,怎么才是个团副呢?”
“嗐,还不是因为他太正规了。”贺玉宝说着,脸色突然黯然下来,“就这么走了,太可惜了。”
柯山的心情也随之一沉,看着脚上邓德乾送给他的那双军靴,一时无语。
快到沅陵时,天已经暗下来。贺玉宝发话让靠岸停船。临走时,将自己脚上的军靴换给了老艄公。老艄公没有像平常那样连连感谢,反而面露难色,却又不得不脱下自己的草鞋。贺玉宝戴好斗笠,拎上腊肉,一跃上岸,然后摇摇晃晃地走了。随后,小船驶进码头。
烛灯初上,街道上人影已稀,码头上的船夫、渔人在忙碌着晚饭,并没有在意他们。
将药品搬上码头,柯山先把老艄公打发走,然后让小石去军直卫生院通知他们来搬运药品,自己和贺二虎则戴好斗笠,远远地看护着。
过了一段时间,只见小石领着几个人匆匆走来,紧跟在他身后的正是欧阳丹。柯山一愣,不过还是迎了上去。
“怎么回事?哪来的药品?问小石,他非得让我问你。”欧阳丹兴冲冲地问道。
“噢,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只是让我押送回来。”
欧阳丹上下打量着他,“怎么样,身体没事了吧?”自从在古丈一别,她一直担心着他的身体。
“早就没事了。”柯山活动了下身体,表示已经没有问题。
“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出差了吗?”
“嗯。”柯山含糊地答道。
此时,柯山突然发现身边出现了3名持枪的战士,正虎视眈眈死盯着自己。小石、贺二虎也分别被3名持枪的战士围着。
“怎么回事?”欧阳丹诧异地问道。
战士们并不答话。只见远处疾奔过来4名军人,前面那个一瘸一拐的正是军直警卫营的张排长。小石、贺二虎见柯山没有动,也就没敢动。
“欧阳医生,你在这里干什么?”张排长诧异地问道,然后上下打量着柯山,“你们是干什么的?”
“我来接收他们押送的药品。”欧阳丹说道。
柯山将斗笠向上推了推,一笑,然后使了个眼色。
张排长一愣,立即会意,把手一挥,“走,回去再说。”
柯山三人和张排长及战士们一同走了,只留下欧阳丹疑惑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
柯山之所以给张排长做了那个暗示,除了不想惊动周围的老百姓,以及防备敌人的眼线,同时也免掉了面对欧阳丹时的不自然。他不知道的是,那个老艄公果然将小船停靠在对岸,正在远远地瞄着这里。他先是隐约看到有人来搬运木箱,可是天黑看不清是什么人,又见来了拿枪的兵将账房先生和那两个伙计押走了。老艄公摇了摇头,甚至为柯山他们三人担起心来。
“你们怎么在这里执勤?”柯山随口问道。
“不是。”张排长说道,“有人报告说,码头上有一个穿着老百姓的衣服却蹬着军靴的人。我们就来了。”
“你的腿怎么了?”
“嗐,别提了,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谁知一脚踩到竹签子上,扎了个洞。”
“正好,咱俩把鞋换了,反正我穿着军靴也不合适。”
郑排长面露喜色,“那太谢谢了。”
要知道,枪支弹药容易缴获,这军靴可不能违反纪律从俘虏的脚上脱,因此很是珍贵。
二十九、外籍间谍
当柯山走进保卫部办公室时,正在看文件的胡部长一愣,随即站起来热情地握住他的手,用力晃动几下,“柯山同志,辛苦了!”然后疑惑地问道,“按照计划,你们应该昨天中午到。怎么,遇到麻烦了?”
柯山就将贺玉宝领他们走水路的事情说了一遍,并着重提到那股打劫他们的土匪,“太猖獗了,居然在这种态势下还出来打劫。”
“噢,现在情况有些复杂。部分地方武装见形势不妙,便打起了归降的旗号,以避免我军的抄剿,同时又会以协助剿匪的名义出来打劫。目前主力部队刚刚返回湘西,正在全力追剿顽匪,难免会有些顾此失彼,等形势逐步稳定下来,再逐一肃清不迟。”胡部长转而说道,“你在粮库期间写来的报告已经收到,我已经看完。你现在抓紧时间先去吃饭休息,明天聂科长会就报告上的有关问题找你谈话。”
柯山起身立正敬礼,“是。”
“还有,你这次执行的任务要严格保密。”
“是!”
回到宿舍,金昌浩正歪在床上打盹,一见柯山,便扑上来一把抱住他,“你可回来了。”然后上下打量着,“没事吧?出去这么多天也没有个音信,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随后连朝地上吐了几口口水,“呸,呸呸,你看我这话说的。”
“没事,这不好好的嘛。你能这么想我?不会吧。”柯山知道他一直惦记着自己的那支驳壳枪。
“嘿嘿,”金昌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主力部队刚回来,作战任务又重,枪械的自然损耗很大,我怕……嘿嘿。明天你就去跟聂科长说说吧?”
“行,没问题。”柯山痛快地应道。
金昌浩扭头看了下桌子上的闹表,说道:“我该走了。最近抓获的匪首开始陆续从各地押送到沅陵,因此审讯工作都得加班加点。”
“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你刚回来,先休息吧。我见到科长后就说你回来了,如果需要的话,我再让通讯员来叫你。”金昌浩说完,急匆匆地走了。
柯山环视了一下四周,一股终于到家的感觉油然而生。他一头栽倒在床上,拉过被子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随着剿匪工作的深入,大股匪徒已经基本肃清,地方政府也相继建立并巩固起来。不过,那些或隐于民间或藏身群山灵活机动的小股顽匪,却将剿匪工作带入了更为艰苦的阶段。进入1950年3月,针对被俘国民党军官及匪首的审讯工作相对平缓,柯山也从日夜不停的工作状态中缓解下来。
一天,柯山刚进宿舍,就看到一名年轻的女干部扑向自己,还大喊道:“柯大哥!”
“文琴?!”柯山双手扶住郑文琴的肩膀,欣喜地问道,“你怎么来了?让我看看,哦,长高了。”
郑文琴小女孩一般欢快地原地跳着,“认不出我来了吧?”
“若是在大街上,还真不敢认了。不过,已经是干部了,可不能再这样蹦蹦跳跳的。”柯山故意一本正经地说道。
郑文琴不好意思地笑了,两朵红云飞上脸颊,伸手抻了抻衣角,甚至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柯山也笑了,其实他打心眼里喜欢她的这种性格。他亲切地拉她坐下,倒了杯水,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怎么来沅陵了?”
“我现在在洪江人民银行工作,上级派我带队来领取人民币,以整顿金融市场,并且加快征粮工作。”郑文琴郑重地说道,也让柯山看到了她干练的一面。
柯山通过报纸对中国人民银行有所了解:1948年12月1日,中国人民银行在河北省石家庄市宣布成立。当时是以华北银行为基础,合并了北海银行、西北农民银行,并发行人民币。1949年9月,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通过《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组织法》,把中国人民银行纳入政务院的直属单位系列,赋予其发行国家货币、经理国家金库、管理国家金融、稳定金融市场、支持经济恢复和国家重建的任务。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筹款、征粮、整顿金融市场、促进经济秩序的恢复与发展……随着全国的解放,人民银行一直是地方政权建立与巩固过程中的重要职能部门。
“对了,”柯山猛然想起一件事,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杨沁的日记本,“这是你的一个同学让我转交的。”
“我的同学,谁呀?”郑文琴伸手接过日记本翻了翻,小脸随之一红,小声嘟囔道,“是他呀。”
“我看那个小伙子挺好的。”
郑文琴的脸更红了,低下头说:“柯大哥,你说什么呢,有什么好的。”
“真的不好吗?那我就把日记本还给他好了。”柯山故意说道,并伸手欲拿回来。
郑文琴连忙把手背到身后,嗔怒道:“不跟你说了,我走了。”说完,就跑了出去。
柯山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丫头。”
工作依然按部就班地进行,柯山的心中甚至有些躁动起来,每每想起自己的那次任务,已然没有了恐慌乃至余悸,反而隐隐会有一种快感出现。他知道,这属于那些希望掌控局面的男人的原始欲望。是平稳度日,还是体验冒险快感?此时,他更倾向后者。近几天,他敏感地感到周围有紧张气氛在开始蔓延,心中的那份躁动也越来越强烈起来。
“柯干事。”
正躺在床上看书的柯山翻身起来,原来是侦察科通讯员小汪。
“聂科长让你现在就去他那里。”小汪说完,就像他来时那样,迅速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来到侦察科办公室,聂科长正在等他,经过上次的任务,彼此已经非常熟悉了。聂科长热情地拉他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已经跟胡部长说好了,再抽调你一次。”
“找到吴刚的下落了?”柯山立即兴奋起来。
“不是,”聂科长笑着说,“还耿耿于怀呢?呵呵。”
柯山不好意思地说道:“就让他那么从手里跑掉了,一想起来就觉得堵气。”
“这次是一项新的任务,就在沅陵城内。”聂科长严肃起来,随后将情况简单做了介绍。
原来,柯山感到的紧张气氛并不是空穴来风。蒋介石曾在1949年1月21日,鉴于国内形势宣布隐退,由副总统李宗仁代行“总统”职权。然而就在十几天前,也就是1950年3月1日,蒋介石以李宗仁赴美疗病不能履行职责为由,在台北宣布复任“中华民国总统”。台湾的党政军警宪特等部门犹如打了吗啡一般,随之高速运转起来,再次筹谋反攻大陆,而大陆的潜伏、流散人员也开始蠢蠢欲动,部分地区还发生了暴乱。
在事后,柯山看到有关资料,才对当时的局势有了较为清晰的认识。蒋介石复职后,着重将大陆的土匪武装纳入了“反攻大陆”的总体布局,先后任命胡宗南为“浙江省主席”兼“江浙人民反共游击总指挥”,负责“秘密策划向大陆东南沿海发展敌后武力”;而“国防部”参谋次长兼大陆作战处处长、“国家安全局”局长郑介民,则直接领导广东方面的匪特游击武装,其头衔为“国防部大陆作战处广东全省游击总司令”,之后,蒋介石又将东南各省游击武装的指挥权交给了他。为了便于工作,郑介民赴香港改组“华南游击前进指挥部”为“国民党改造委员会东南执行部”,下设情报、参谋、组织、宣传、联络等部门。另外,针对大陆的情报、破坏工作,台湾方面先后成立“保密局香港训练班”、“内调局干部训练班”、“国防部二厅情报训练班、“反共抗俄训练班”、“中国国民党党政训练班”等。蒋公子蒋经国甚至直接参与主持了“中国国民党党政训练班”工作,设立政研、爆破、游干、情报、电讯等5个分队。蒋经国曾于1925年至1937年期间赴苏联留学,并在苏联军事情报特种学校就读,师从有“苏联特种部队之父”之称的军事破坏专家斯塔利诺夫·伊利亚,后到军事政治大学主修“游击战”。此时,可谓是有了用武之地。
在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后,美国方面也加强了对台湾情报人员的训练工作,并成立“自由中国运动”组织,主要吸收流落到港澳两地的国民党军政人员,先送往设在日本神奈川县茅奇的总部,再择优赴塞班岛接受美国方面的特种训练,其中就有湘西籍学员,在之后空降到湘西地区时,被一一抓获。
除此之外,还有以香港为大本营的“第三方势力”组织,其中包括由李宗仁遥控指挥的“桂系系统”、被美国间接控制的“日伪汉奸系统”以及“广东军阀政客系统”、“其他小党派组织”等。在李宗仁、“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等人的撮合下,这些组织联合起来成立了“中华民国复兴大同盟”,后更名为“反共民主大同盟”。但由于彼此并不买账,纷争不断,最终被国民党分化瓦解,部分人员被台湾吸收过去。
另外,少数打着宗教幌子的国内外人员,也参与了对新政权的情报、阻挠活动,聂科长交给柯山的新任务就是与此有关。
沅陵,在历史上就是整个大湘西宗教文化活动的中心,甚至辐射到四川、贵州地区。早在康熙年间,佛教就在这里建起“云栖庵”,后为“白圆寺”;1803年,修建了伊斯兰教清真寺;1899年,基督教传入此地;1903年,天主教传入此地;道教的历史就更加绵长了。颇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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