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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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蔽者-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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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怎么可能是共产党呢?”
“共产党是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的!我拿回家里的文件她窃取后给了共产党。她这是害我啊,要我掉脑袋啊!”曹天浩狰狞地说,“前几天我故意把文件放在抽屉里,她每天都在偷……”
曹妻、曹茜茹惊愕不已,面面相觑。
“她是被利用的吧。”曹茜茹怯怯地说,“也许是共产党花钱让她这样做的,她是为了挣钱。”
曹天浩咬牙切齿,“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就算她偷了你的情报,传出去对你也不利。”曹妻摇头叹气,她说中了曹天浩的要害,“老曹,要不这样吧,先把阿姨放了,等到婚礼结束再说,行吗?你看啊,远道来参加婚礼的亲戚们都来了,一家人为阿姨的事情搞得一点儿心情都没有,这……她一个妇道人家又在你的眼皮下,跑不了的。”
齐淑珍是共产党,但她不会是“古城”,这个曹天浩心里有数!突然,他有了主意。曹天浩没有回答曹妻,转身去了书房,在书房里叫曹茜茹进去。
曹茜茹从来没见曹天浩这样愤怒,在那里踌躇。曹妻用眼睛鼓励她,让她快去,她才走进书房。
“你把阿姨和你自己的这段时间的所有活动给我写个书面汇报来。”曹天浩一字一句对曹茜茹吩咐,“一个细节都不能漏掉。”
曹茜茹看着愤怒的曹天浩,点头答应。
第十六章
1
婚礼那天,站里一片繁忙。
小院里张灯结彩,充满了欢乐祥和,充满了喜气,让曹天浩的心情稍感一丝轻松,他暂时把齐淑珍放了出来张罗婚礼,不放齐淑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高父、高母在青岛非常忙碌,再忙他们还是赶来了。见到曹天浩,高父避开其他人,对曹天浩说:“我去青岛是老戴的意思,打探一下鬼子的事情。战势对我们很有利啊!”
这个消息更让曹天浩心情舒畅许多。婚礼的事情,曹天浩、高父都插不上手,两人一直在饭店密谈。
插不上手的还有高振麟,想陪母亲逛逛西安城,可高母说她要看着婚礼的事儿,把他撂在一边,高振麟索性坐下来看书。
秦大伟、王家瑶还是如往常一样,起床出去跑步,大冷天的竟然跑出了汗,满脸通红回来,王家瑶就被齐淑珍“捉”去梳妆。等王家瑶洗澡出来去到曹妻的卧室,曹茜茹已经打扮妥当,静静坐在窗下的椅子上等待着。看见王家瑶进来,微微一笑,也不言语。
齐淑珍给王家瑶梳头,对旁边的高母、曹妻、保姆说:“这边我来做,你们可别忘记了那两个小子,去看看他们准备好了没有。”
早已换好了衣衫,高振麟似乎没有听到外面热闹非凡的喧闹声,坐在床沿上想着心事:自己这是第三次结婚了,可心境是如此的不安甚至还有些凄清。他又想起杨红叶,想起和杨红叶举行婚礼那天给晓光表演皮影戏,想起和杨红叶新婚之夜的快乐,还有新婚之夜甘南山来甄别自己的身份的情形,暗暗叹气:自己走到今天,也许在和杨红叶新婚之夜就已经有预兆了。
眼里满是红色,在高振麟眼里那些红色都化成了北平西山漫山遍野的红叶,那些红叶在秋高气爽的晴空下摇曳,金黄的阳光照耀着古老辉煌的古城。北平沦陷后,日寇到处烧杀掠夺,铁蹄下的人们追恋着西山碧云寺的月色、玉泉山的清流、颐和园的长廊、卧佛寺的幽静,而他念念不忘的还是红叶。
正静静地想着,几个人嘻嘻哈哈地进来,请他出去,说婚礼就要开始了。
整个婚礼,高振麟都很平静,按部就班跟着婚礼的程序进行。婚礼的晚宴,红烛摇曳,高朋满座,人声鼎沸。轮桌向来宾敬酒,高振麟的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微笑,心里却在说:这当是最后的告别了,西安站已经被撤销了,大家都将散了。
晚宴过后,大家嬉戏玩闹之后,洞房里只留下他和曹茜茹坐在那里。两人静坐了几分钟,高振麟起身打来一盆热水,放到曹茜茹脚跟前:“你今天也累了吧?烫烫脚,解乏。”
曹茜茹一惊,想站起来:“这……没想到你还会做这样的事情……”
“应该的。”高振麟有些慌乱地说,“渴吗?我去给你倒杯水。”
把水杯递给曹茜茹,曹茜茹说:“麻烦你把我的那个小包给我。”
高振麟不解,但还是照做了,把放在枕头下面的包拿来递给曹茜茹。打开包,曹茜茹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纸盒子,高振麟探头一看里面是几包白色的纸包着的药粉。高振麟大为疑惑,“这是……”
“这是止痛粉,我有些头痛。”曹茜茹把药粉倒在嘴里,喝了一口水,吞咽了下去,“你累吗?”
高振麟摇头,“以后你和我说话就不要那么客气了,我们是一家人。”说“我们是一家人”是说给曹茜茹的也是说给自己的,他要记住:从今天晚上开始,曹茜茹就是他的妻子了。想到此,高振麟一阵寒噤:如果解放了,他和曹茜茹怎么办?虽然她不参与政治,可是她的亲叔叔却是军统头子。
这一刻高振麟明白,一直以来的最大隐忧在这里。在这之前,他是担心杨红叶,现在才明了他是一个共产党党员,要和一个军统头子的亲侄女生活了,这怎不让他为难和犹豫。唯一让他心定的是,他和曹茜茹的婚事是经过组织同意的,但他还是决定以后不管怎样,他都会始终尊重曹茜茹,按自己的原则去处理任何事情。
高振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之中,忘记了曹茜茹的存在,直到曹茜茹把一盆热水放在桌子上说:“你洗脸吧,我再去倒洗脚水,”他这才惊醒过来。他想阻拦曹茜茹这么去做,最终忍住了,让她去做吧,自己都说了是一家人。
他洗脚的时候,曹茜茹已经轻轻上床等他。等他走到床边,烛光下见曹茜茹已经入睡,睡得很安然。他暗暗地长长松了一口气,不想面对的这个难堪,竟然让曹茜茹给“解决”了。
吹灭了红烛,躺在床上,听着耳边曹茜茹轻轻的呼吸声,有几分歉疚。这种感觉近段时间以来一直在折磨着他,他要自己不能陷在这个情绪里,就让思绪回到了北平。让他有些沮丧的是,回忆北平的事情,总和杨红叶牵连在一起。
刚进入大学的时候,日寇入侵热河省,高振麟因为父亲与戴笠的关系,了解到不少时局内幕,出于一个青年的爱国热情,高振麟强烈要求加入力行社。高父起初不同意,但他是爱国的,见高振麟态度非常决绝,拗不过也同意了。戴笠为了拉拢高父,自然是十分愿意的。就这样,高振麟先加入了军统的外围组织革命青年同志会,后来又进入了军统,戴笠把高振麟送到南京洪公祠培训了半年。半年之后高振麟回到北平,受上峰指示,故意接近北平的左翼青年,以获取更多情报。接触多了,他不由便受到了他们观点的影响,越发赞同进步的思想,那就是抗日救国,信仰起共产主义来。他想加入共产党,可没人说自己是共产党,他不得其门而入。
在一次抗日示威游行的时候,宪兵出动抓人,高振麟顺手抓起旁边一个女生的手一路狂奔,跑到一个胡同才摆脱了宪兵的追捕。
这个女生就是杨红叶。
杨红叶自然不知他的身份,但是她对高振麟对自己的救命之恩牢记在心,何况是在抗日示威游行的时候救了她,心里知道她和高振麟都是爱国青年,生疏感就少了许多。
像一道霞光照进高振麟的生活里的杨红叶,让高振麟循着这光亮而去。这是高振麟致命穴位,因为爱而时常忘记自己的身份,革命青年同志会的人不知这致命点,可高振麟是清楚的。就是这样的致命,他也愿意。高振麟绝口不提自己的身份,并在和杨红叶接触时间逐渐增多之后,他开始接触马列主义和毛泽东的一些文章,他当时就生出一个感觉:杨红叶是共产党?有了这样的感觉,他是更不能让杨红叶知晓自己的身份。
不久,高振麟和同伴接到一个任务——“锄奸”行动。当高振麟得知对方是国民党抗日将领吉鸿昌时,他第一次打了退堂鼓,佯装发烧推辞了这次行动。
军统北平站和天津站联合行动,在天津国民饭店刺杀吉鸿昌,枪击未果后的第五天,法租界当局把吉鸿昌和任应岐“引渡”给国民政府。高振麟听说了这个消息,非常震惊,开始怀疑组织的宗旨。吉鸿昌被羁押于天津陆军监狱,他的妻子胡洪霞找了冯玉祥,冯玉祥也没有办法营救。后来吉鸿昌在北平被判处死刑,军分会同意了胡洪霞的请求,准许她领出吉鸿昌的遗体。高父暗中帮助胡洪霞把吉鸿昌的遗体暂厝在北平长春寺庙内。一年后,高父又暗助胡洪霞把吉鸿昌的遗体运回故里安葬。
这次行动是一个拐点,让高振麟开始重新审视国民党和革命青年同志会,对组织、自己和同伴的所作所为开始产生怀疑,回家后他对父亲说:“我想退出……”
“不能退出。”此时的高父却一改往日的态度,“戴老板对你很赏识,要重用你。你不是已经申请加入国民党了吗?你也不小了,你参加革命青年同志会可不是小孩儿玩儿过家家啊,是一项事业,也是你的理想啊!”
刚参加革命青年同志会之时就宣布的纪律回响在耳边,他,真的不能退出。接着,高振麟就被派去了陕西,参加“汉中培训班”进行强化培训,为打入延安作准备。进入“汉训班”后,他正式成了一名国民党党员。
在没有接受这个任务之前,他就知道了延安,而且在杨红叶那里听说过,杨红叶有次还问他:“你想去延安吗?”他的回答是,“你去,我就去。”可现在自己不仅是国民党党员还是要打入延安的军统特工。
在军统西安站实习期间他和同伴执行任务,同伴枪杀了晓光的父母,不是他以自己要打入延安为借口救下晓光,晓光可能在年幼的时候已经在军统特工的枪口下毙命。
背上背着晓光,高振麟回到北平,他决心像当初不让杨红叶知道自己是革命青年同志会的成员一样,严密保守了自己是军统特工和国民党党员以及自己去延安的任务,背着晓光和杨红叶母女俩一起奔赴延安。
2
新婚的人应是喜气洋洋的,可高振麟和曹茜茹的蜜月和往常的日子没两样,高振麟特别怕到晚上,因为到了晚上就要和曹茜茹同房,他还没能过了自己心理这一关。所以每天吃过晚饭不久,他就悄悄服下裴俊逸给他的安眠药,而且吃到了三粒,很快就晕乎乎地睡着了。
曹茜茹似一潭深不可测的湖水般平静,她有自己的心事,只是那心事不与人说而已。
早晨,曹茜茹吃完早饭就去学校,下午还是在曹天浩的书房度过。高振麟则是由于服药量过大,时常睡到快中午,就是到了下午,人还是有些犯困,那是药性没过的缘故。好在此时站里没事,大家都在作着撤离的准备。
高振麟这样的状态被其他人以为是夜夜“笙歌”,和他开玩笑,“新婚蜜月,也要注意身体啊!”
“兄弟,来日方长,不要刚结婚就沉溺在床笫之欢里。”
……
宁愿被他们误解和取笑,高振麟心中的苦唯有他自知。杨红叶给他留下一个背影,渐渐模糊,可高振麟还是走不出她的身影。每当夜晚吃药,睡眼蒙眬,躺到曹茜茹身边之时,他似乎总是看到在屋顶有双眼睛看着自己,那是晓光的眼睛。他就看着晓光的眼睛,在心里和他说话:
“晓光,爸爸回不去了啊!你知道吗,爸爸有多么的想你,我不知道等你长大,我们还能相见吗?相逢时,你还认我这个爸爸吗?……”每晚都重复着这样的话,在心里说不了多久,他就昏昏睡去。
虽然顾及过曹茜茹的心情,可高振麟就是说服不了自己,好在曹茜茹也并不强求。
倒是齐淑珍看出他的心事,有天下午他和齐淑珍在家,齐淑珍问:“你每天晚上怎么早早就睡了?”
“我吃药了,裴俊逸给我的药。安眠药。”
“振麟,我知道你不是那么爱茜茹,你是为了工作。茜茹是个好姑娘,你不能这样让她守活寡啊!你是男子汉,你得多担当啊!”齐淑珍拭泪道:“我也知道你心底的苦……”
“齐阿姨,给我时间,我会慢慢习惯的。”
“茜茹可是个心里有数的孩子。”齐淑珍这样提醒高振麟。逡巡四周,见没人,齐淑珍把一张纸条递给高振麟,“把这个交给徐鹏飞。”
那是“古城”写的纸条。纸条仍是王家春的笔迹,这笔迹高振麟太熟悉了。拿到纸条,他就明白“古城”的用意何在了。
高振麟把纸条交给徐鹏飞,他问:“刚收到的?”
高振麟点头,“我一直怀疑是有人模仿家春的笔迹,现在确定无疑了。”
“以前你们做过笔迹鉴定。”
“做过夫人、我妻子、奶妈和我的。”
“没做秦大伟的笔迹鉴定?”徐鹏飞不动声色地问。
“没有。”
“为什么?”
“这个得问站长。”高振麟推诿道。
“你要对我进行笔迹鉴定?”曹天浩愠怒质问徐鹏飞,“你怀疑我监守自盗吗?”
“我不放过任何一个有价值的线索。”徐鹏飞冷静地说,“老曹,别生气,都是为了党国的利益。”
徐鹏飞的铁面无私素来有名,这也是深得戴笠信任的重要缘故。曹天浩只能答应他,又问:“还要做大伟的笔迹鉴定吧?”
徐鹏飞目不转睛看着曹天浩,点点头。
把写好的字交给曹天浩,秦大伟问曹天浩:“他到底想干什么?不去抓共产党,反倒在内部搞这些,这是不利于团结的。”
“由着他去吧。徐鹏飞的脾性,你也是清楚的。”
拿着曹天浩、秦大伟的笔迹和“古城”的纸条反复对比,徐鹏飞似乎在秦大伟的笔迹里发现了异样。但他不能凭视觉断定,要用先进的技术手段来鉴定真伪。用密件加急件的方式,他把纸条、笔迹一起寄往重庆,静等鉴定结果。
晚上,高振麟一般多是在看书,曹茜茹在临摹字帖。
抬头看着专心临摹字帖的曹茜茹,高振麟说:“都这个年代了,你还是用钢笔写字吧。”
曹茜茹微微摇头,说:“我改不了,你不要逼我。”
高振麟起身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盒子,“这是我给你的钢笔,你得学会用钢笔写字。听话!”曹茜茹少有地沉下脸来,冷眼看着钢笔,摇头。高振麟喟叹,“你真固执。”
“我会学!但不是现在。我去洗漱了。”
又要面对同床共眠了,高振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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