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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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夜话-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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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在路上为我置办了不少东西,像小一点的收录音,收音机,很多不错的衣裳日用品。我们到学校报到后,母亲给我丢下五百块钱就离去了。

学军,你不知道,那天下午,我站在校门口,妈妈向城市中心的方向走着,她不敢回头,只是走着。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她。我哭了,我知道咱妈也哭了。那一刻我产生这样的自觉,懵懵懂懂的十八岁代表什么?我长大了……虽然不甘却还是大了。我站在校门口整整半小时,接着一股子我无法言喻的思乡之情席卷全身,我想家了,在离家不到一个月的时候,我很想冲出这里,立刻归乡,回我的山西,我的老家,我的老屋。

我回到宿舍卷着被子哭了一次,因为这次的哭,便引起了我在学校长达一年的不如意。大队长说我小姑娘脾气,而我在家乡所谓的大哥脾性,在外面真的不算什么。军校最不缺的就是骄傲的人,优秀的人。我的乡音,我的个性,我的饮食习惯,我做事的方式,这些东西将我与宿舍的同学区分开。他们叫我乡下人,叫我赵老西儿。

小时候,家中总有困苦,作为长子的我目睹过母亲的几次啼哭,已成心伤。那些苦,那些哭都是因为钱。所以即便是母亲为我放下那么一大笔钱,我还是不敢用。我穿着改霞姑姑补过的秋裤,父亲在部队拿的红旗手的背心在宿舍楼道穿行,我过之处,总能引得大城市的同学发出一片笑声。当然,对于这些,我并不在意,没过多久我有了自己的朋友,一批来自贫困老区的兄弟。

学校的生活是愉快的,我在这里迅速的成长,慢慢的也在找寻自己。我的老师是陕北人,很喜欢我,常常带着我去他家吃师母做的羊肉泡馍,我每次去便倒一些家乡的醋送去,老师并不嫌弃总是笑眯眯的收了。我给他讲咱故乡,咱那首西风的‘发’,讲小山头村,他爱听这个,每次听了满眼酸楚,热泪滚滚。

学医的生活并不适合我,可我一直在努力,在配合。很快的半学期过去,第一学期结束后,我的成绩并不好,有几门挂了科目。老师见到这样便与我商量,新年就别回去了,呆在学校他给我补课,这就是我第一学期不归家的原因了。

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家人独自在异乡,守着偌大的学生宿舍过新年,窗外城市中央阵雨一般的鞭炮声令我酸楚,打开收音机所有的频道都在恭贺新年……后来大队长敲开宿舍门,老师师母也来了,他们叫我跟他们回家去吃饺子,我去了,吃了大队长家整整一壶醋,你不知道他们都被我吓到了,其实外地醋实在是没什么滋味的。

新年过后,接到了母亲的来信,她又给我寄来了一千块钱。你不知道,母亲的那一千块钱的汇款单在学校引起了多么大的轰动,大队长甚至以为我这里出了什么事情?他把我叫到办公室狠狠地训了一顿,替我做主将钱邮寄回咱们家。学军,你大概不知道的,接下来的日子,我又被咱妈那一千块钱的汇款单弄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与同学出去,他们总叫我请客,我又不欠他们什么,一再拒绝。于是,他们又叫我赵老抠了……

我我行我素的在校园穿行,开始沉默寡言,我不是说我有多么的与众不同,总归我出去看过,知道这所学校对于外面那个世界来说有多么的小。总归我们的母亲成为这个时代的弄潮儿,她赚了这一整学校所有人家中资产结合起来都无法超越的资产。我为母亲骄傲之余,最初的时候,我也犯了看不起人的毛病。我将收录机拿出来炫耀,我穿起母亲给买的名牌夹克……我与一些家庭条件好的同学同进同出,我努力找着跟他们相同的话题,慢慢的我的人缘好了,甚至还成了一些协会的领头人。你知道的学军,哥哥的毛笔字,水墨画还是不错的。

我糊里糊涂的走过自己的十九岁,越来越迷茫,不止我在迷茫,我的导师,我的大队长,这些在部队服役,赚着很少薪金的军官们他们也迷茫,外面越来越多的万元户,有钱人的故事也随着传说走到校园。我从不敢跟学校说家里的事情,但是总归有些学生还是敢的。我记得有一天下课,我们的一位同学将一盒外烟取出递给已经混得很好的大队长。我永远记得,大队长讪讪的将一盒不到八毛钱的香烟放进口袋里的窘态。他拿着那盒外烟,眼神充满着那一刹的失落,我又酸楚了……我们这些兵啊,我们这些军人啊,我们执拗的坚守着什么!

大学生活三年,这是一个很快的时间,三年我改变了三次,在最后一次转变当中,我决定了,再也不跟随什么。学军,你现在已经高二,我将我的经历分享给你,也是怕你心思细腻,过度敏感而对前路产生困惑。今天,我想给你讲个小故事,那是对我终身有益的小故事,我希望我讲了后你能有所收获。

去年暑假,导师带我回到陕北。陕北那边和咱老家很多地方是一样的,有开凿在山上的窑洞,有质朴的乡亲们。我跟老师师母背着大量的药品,走了三十里地才走到一个跟咱小山头村一样的穷村。老师的父母早就死了,但是他家的窑洞却被乡亲们照顾的很好,归乡不久老师就在家中开了义诊,我也在中间帮着忙前忙后。

学军,你不知道,那些质朴的乡民啊,从十里八乡外赶来,他们看病,看完后,手里从不敢空着,哪怕是几斤鸡蛋一斤红糖也要强行放下。他们恭敬的叫我小医生,老大爷,老大娘的大手抚摸着我那双从未受过苦难的双手。我又看到了奶奶,看到了小山头的那些乡亲。这时我才知道,我是多么的热爱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啊。那一刹我又找到自己,我只是一个军医大学的普通学生,我这一辈子注定了,就是要做导师这样的人,我要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为人解除病痛,不管我的母亲多么有钱,不管我的父亲多么有权,那只是他们给自己人生的一份答卷,那不是我的答卷。

前天,导师与我商量,原本军医大学是五年制,他想叫我更加深造,深入一些,想给我改成七年。我没有拒绝,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我不是最优秀的,我只是最勤奋的。老师看到了我一颗想为他人解除病痛的心与我的勤奋。学军,我很迷茫,父母养儿防老,我母日日盼我归家,可我现在做出这样的选择,意味着我又无法独立了,又会长时间成为母亲的负担。我知道母亲听了,会高兴,会欣慰,可我总是不忍心的。那将是多么漫长的七年啊,等我结束我的学业,我都二十五岁了……

学军,你马上也要考大学了,我不知道你的选择,当今华夏大地风云变幻莫测,一派欣欣向荣,学校是我们迈出人生选择的第一步。今将心事与弟分享,盼弟抉择,也好少走弯路。有关我上医学院继续深造的事情,期盼能得到弟的意见,望吾弟见信速回。

顺祝 健康愉快 赵学文 1990年5月20日

下课铃响起,赵学军草草的擦了一把眼泪,他看着窗外的白杨 
 45、第四十四章 。。。 
 
 
树久久未动,大哥前辈子从省体工队毕业那一年,却也是二十五岁吧。






46

46、第四十五章 。。。 
 
 

王希给赵学军寄来一个BB机,还有一大堆吃的用的。赵学军看着说明书有些愁,倒不是说不稀罕这东西,这小玩意儿,摸上去小小的蛮可爱,以前看到跟现在看到,那种感觉完全不同。绝对历史里程碑一样的玩意儿。去年闵顺就有BB机了,有一段时间,他喜欢对赵学军说:“哥们出去玩,你每十五分钟,呼我一次,任务啊……”

正在把玩那个BB机,楼下传来一阵阵鬼哭狼嚎的叫喊:“军!军啊!!可爱的小军军!!!军军啊,爸爸给你买糖了……”赵学军将那部BB机随手放到了桌面上,这东西他最多就是把玩下,并不准备带。他站起来推开窗户,楼下闵顺与徐步堂搂在一起笑眯眯的冲他热情摆手。

“滚!那凉快你们滚那里啊!今儿不出去,忙!”赵学军说完,不客气的关了窗户之后,他立刻开始藏那些吃的。

没过一会儿,闵顺与徐步堂脚步急促的上了楼,他们嘻嘻哈哈,打打闹闹的进屋,熟门熟路的到处一阵翻腾。赵学军藏得那些吃的,玩的都又被他们找了出来,好随便的摆了一地板。

打开赵家的旧电视,插好插座,将没有模子只剩里心的游戏卡芯按到游戏凹槽里,这两人开始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嘴巴里胡说八道,互相讥讽的打“沙罗曼蛇”。这两人技术不高,一死就互相埋怨,谁也不承认是自己错了。

赵学军抱着书,假装不在意的看着,他看着这两人将王希寄来的的果干吃的越来越少,终于忍不住撵人了:“你俩没事做啊?去游戏厅玩成不成?暑假开始就长在我家,你们不烦啊?”

徐步堂一边快速按手柄,一边头都不回的说:“呦,烦啦……我下个月就去东北了,能打搅你几次呢?”

赵学军傻了,他呆呆的看着那两个背影。那一刹,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再次成长了很多,很多年了,这辈子,仔仔细细的观察生活,感受生命,他时间过得并不快,可是……对于闵顺他们,却是眨眼一般的都要上大学了,他想了下关心的问:“通知书……收到了?”

徐步堂负气的丢下手柄,扭头说:“啊!今儿早上收到的,考的还成,虽然是第二志愿,可我老爸乐傻了,说什么搞法律就对了,法官社会地位会越来越高的,在国外那些法官都是上流社会的,咱国家以后一样,虽然以前咱想过做个足球运动员,可是你知道学军……咱不能踢一辈子球的,可我也是真的讨厌学法律!”

赵学军无法安慰徐步堂,他扭脸看着闵顺不停来回倾斜的背影小心翼翼的问:“那你呢?”

闵顺没回头:“万林市师范学院,牛逼吧!”

赵学军惊讶,闵顺是坏,可不傻,他只要认真,考个二本没问题:“师范学院是大专吧?你考本地院校干嘛啊?”

“没错儿,大专!咱市最好学校的最高的学历,你不知道我老师那样子……说‘闵顺同学给咱班放了个大卫星,哎,就是志愿填错了!’靠的,我没填错,只填了这一个。”

“闵顺,你去当老师?就你这样?你叫祖国的下一代情何以堪!”赵学军在脑袋里幻想出闵顺执教鞭带眼镜授课的样子,顿时浑身恶寒。

闵顺再也玩不下去了,他丢开游戏手柄,仰脸躺在赵学军家的地板革上,看着屋顶的灯管声音没起伏的说:“我妈那样的,一吓到就抽抽,我要是出去上学了。那天我妈妈抽抽在澡堂里,死三天都没人知道。我爸……你知道的,他要是争气,我哥能出去混吗?这不是最近有钱了吗,到处找赌博场子,到处吹牛逼!地球都要装不下他了!

我要走了,不用三天,他敢把家都输出去。好不容易支起的几间铺子。这进货,盘点,这都得我去。我妈也就是看下店儿,我就填了这一个志愿,我填的时候想过了,我哥要真在天有灵呢,就请他照看我。给弟弟个机会多学点东西。我就在本市!哪里都不去,我得看着我的家,看着我的父母,看着我那点子生意。我在,家里的主心骨就在……得了……说别的。”闵顺把翻身抓起一包果干,嘴巴里开始发出令人厌恶的咀嚼声。他一边吃一边扬起下巴对桌子上的BB机点点问赵学军:“王希怎么样了?”

赵学军恍惚了一下,嘴巴一撇:“就那样啊,那边的人现在一窝蜂的建厂。他海南的厂子又扩建了,地方报纸给他还出了个专访,叫啥‘昔日走私少年,今日青年企业家’什么的,那小子神经,剪了一摞子报纸寄来,我爸一边读,一边掉泪!他运气好,捡了一个随大流建厂,随大流赔本老板的地儿,才花了不到五分之一的钱。那边上个月已经开始赚钱了,我就说啊,开饮料厂没错啊。咱们以后去海南,那也是可以找到管饭的地儿了。”

徐步堂失落了,他看看赵学军,再看看闵顺,想下自己,觉得忒没出息。

闵顺没看他的伸出手在脑后猛抽一下:“想啥呢!跟我比,能比吗?你家有被嘎嘣的哥哥,随时犯抽的妈吗?惜福吧你,我都不知道多羡慕你呢!”

赵学军笑着摇摇头,站起来建议说:“走,买菜去。今晚就在我家吃,我下厨,最近我买了一本菜谱学了几个菜,咱三试试,好吃,吃不死人的话…… 明儿我给我奶做。”

闵顺与徐步堂立刻拒绝:“坚决不要,你爸问东问西的……”

“那你们说去哪?”赵学军想想自己老爹最近这个样子,不由愁得慌。上个星期,他们因为一个柜子摆放的位置吵了一架。这个星期,老妈纹了一对比蜡笔小新还要粗,还要黑的夜叉眉毛回来,这两人当着大家又大吵了一架,虽然第二天两人再次和好如初,可最近母亲进步的太快,爸爸有些失衡,虽能理解,实在是爱莫能助。

“整点羊肉,去你干爹那院子烧烤吧!”闵顺建议到。

赵学军想了一下,便答应了。那院子虽然现在没人住,倒是真的适合在墓碑当中,搞个聊天会什么的,情绪气氛都有了。

他们站起来,一起嘻嘻哈哈的下了楼,这才一出门口,一辆崭新的桑塔纳,很是嚣张的开进了三号院,一路没停的开到了赵学军家门口,嘎!的一声那车就停到了赵学军的面前。

赵学军眨巴下眼睛,支着脖子看下,不由抚额头疼。

高果园推开车门,先是四下看了眼,这才慢慢走下车。他自认姿态很潇洒的甩上车门,甩完又故作不在意的四下看看,看完大力的在喉咙里吸了一口痰,接着使劲对一边的花池吐出去:“嗯!嗯嗯!!啊呸!”

赵学军皱皱眉头,没吭气。自己姥姥家,这几年算是坐了直升机一般的飞速上升,简直是越来越有钱,越来越活的夸张。以前是包果园,后来就贷款开矿,最初本来是想挖铁矿,结果挖了几个月后,挖出了石膏矿。这世上的事儿,难说是幸运还是不幸运,石膏这东西,水泥厂大量的要,目前比起开铁矿煤矿强多了。现如今倒爷们弄点上等煤简单得很,可是你得运的出去啊!弄车皮计划比挖个矿都难,啥钱也不好赚,最好赚的那是铁道部。

现在好了,老赵家彻底抖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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