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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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喘息-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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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鱼回味了一下孟玉媛提供给自己的信息,对,终于找到了那么一丁点,文茜不是嫁给了一个年长她近二十岁的老头吗?一个比我还老的老头。为了产生同情文茜的念头,洛鱼采用了对比法。他首先从相貌入手,文茜是一个多美的女人呀!长着费雯丽一样的脸蛋,赫本一样的眼睛,叶子楣一样的乳房,章子怡一样的腰身,泰勒一样的屁股,罗伯特一样的双腿,真是东西合璧,妙趣天成,既典雅高贵又性感风骚,还天真清纯,比韩国阳光美女蔡琳还清纯,眼下我最喜欢的明星就是蔡琳,巴不得与她上床。而那个老头呢?估计长得跟沙和尚差不多,或许像孙猴子,或许像猪八戒。再说年龄,文茜可是如花似玉,含苞欲放,“娉婷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而她的未婚夫,额头长满红苕梗,皮肤像老树皮,骨头松软得像豆腐渣,###只能勉强硬起来,再过十几年,二十几年,###恐怕就成焉丝瓜了,而文茜正值内分泌的高峰期,俗话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狮,五十如虎,那时的狼、狮、虎就只有吃焉丝瓜了。按理说,洛鱼应该悲痛欲绝的了吧!可是,洛鱼的思想却跑到另一条路上去了。──文茜,谁叫你当初瞎了狗眼跟一个嫖瓜好上了?当然,谁都有眼睛蒙上灰的时候,可你为什么不早点从禁锢中挣脱出来呢?好端端的一层处女膜却被人轻易捅破了。难道你没有听说“一生的错源于一时的错吗”?就说年龄吧,虽然你比糟老头小得多,可也是挨三十的老女人了,如果你生在北京、上海、东京、纽约、巴黎、悉尼这样的大都市,还勉强称得上年轻的未婚女,但你不幸生在中国西部一个偏远的山沟沟里呀!难道你不明白“不幸的出生就是不幸的开始”吗?上帝保佑你!就让我假惺惺地同情你一回吧!

  那天晚上,叶玉清对文茜的遭遇哀惋了不下十次。洛鱼也随着叶玉清不停地哀惋。心里却在笑。

  接下来的一天,经过一家茶馆门口时,洛鱼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是洛鱼老领导张天发,他也在公司的人事改革中改掉了,说白了,就是下岗了,也可以说是失业了。张主任用乞求的口吻对总经理助理说:“洛总,请你帮我通融通融,我真想回公司上班,让我搞个基层管理也行,把我当个民工用也行。我干这行当三十多年了,舍不得呀!一天不见酒窖、酒糟和酒甑心里就憋得慌。我才五十出头,也不算老,总不能天天捧着茶杯四处闲逛,何时才老,何时才进火葬场呀!”

  听了如此动人的语言,洛鱼几乎要同情他了。可转念一想,每个下岗人员都能找到一千条,一万条重新上岗的理由,别人的理由或许更有说服力。前不久,听说某户人家已连续三个月未交水电气费用了,公司派人去催收,得到的回答是:“我们一家人都快饿死了,哪有钱交水电气费。”具体一了解,情况确实如此。夫妻俩同时下岗,一家人靠二百元加二百三十元度日。儿子在渤海边一所高校就读,光学费就是八千元一年,且莫说生活费。听说儿子挺懂事,没像别的孩子一样要手机费,泡吧费,嫖妞费。老两口说到这里流着泪骂道:“把教育产业化的那些人全是王八蛋,龟儿子。”老两口接着说:“我还有一个女儿在念高中。”又接着说:“你们到内屋去瞧一瞧,老父老母正病倒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等死。”

  想到这里,洛鱼真想对张天发说,还是算了吧,你已经够幸运的了,比你更需要工作的人还多,企业又不是福利院和民政局。当然,洛鱼口中说的却是:“你就等着消息吧!”

  洛鱼真地认为自己不再有同情心了。

  而后,洛鱼打算遵从女人的劝诫,在工作中认认真真做一回好人。叶玉清说:“见着办事的人一定要笑脸相迎。”停顿了一下,她又补充道:“每天记住我的一句话,日久天长,你就成了大大的好人。”

  那天上午十点钟,洛鱼正在互联网上搜寻一些资料。洛鱼输入了一个关键词:白酒新税制,这是白酒行业近期爆光率最高的一个词,也是关乎中低档白酒生产企业生死的一个词。十秒钟后,电脑屏幕的右上角显示:相关信息9494条,很有趣的一个数字,解读起来似乎是说:白酒税收增加后,大量的白酒企业将会死去。

  就在此时,川西粮食贸易公司的田经理来了,一张脸笑得稀粑烂。他说:“洛总,还在忙吗?”照以往,洛鱼对这个讨债鬼是不理不睬的,就算“意思”之后也不会笑。今天,洛鱼却以其表情还其表情,连呼三声:“田经理,请坐!”没等他继续开口,洛鱼就说:“谷总到布坪开会去了,下午四点钟准时回公司。”洛鱼是如实相告。这位经理的确让人可怜,丁江公司欠他一百三十万,跑了五趟,仅收到四十万。前两次,洛鱼根本没让他见到谷传知。俗语说:吃一堑,长一智。吃了两堑,长了两智的田经理终于变聪明了。此时,他见洛鱼如此地热情又如此的爽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洛鱼的脑子里正在想玉清那些发霉的话,田经理的脑子里却在想让自己丧气的话。洛鱼坚决地拒绝了一堆银光闪闪的东西,田经理却比洛鱼更坚决地流下了泪水。一个四十来岁的大男人在一个毛头小伙子面前哭着说:“洛总,我的公司都快散架了。”洛鱼一咬牙,还是让那个男人和他们的公司重新振作起来吧!洛鱼在想的同时,那堆闪光的银子刺得眼睛发痛。田经理硬生生地把那堆银子塞进了洛鱼的腰包。洛鱼恢复了以往一本正经的神色,没好气地说:“下午三点五十分,你准时来这儿候着。”男人立即笑开了怀,还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哥们。以后千万别对我笑,看见你笑我就想哭。”

  天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

  洛鱼抬头望着天空。

  不知道是哭还是笑,是听女人的好还是不听好。这样生活真他妈别扭。书包 网 87book。com 想看书来霸气书库
爱人的洪流
天空以外的天空里,有一颗小行星正向丁江大地飞来。洛鱼看见了。洛鱼把看到的东西以及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写成了一个报告,题目是《9494》。在讨债鬼田经理笑咪咪离去那一刹那,这就决定以此为题。

  “九(酒)死,九(酒)死,会有一生吗?”以为自己是丁江老总的人才会如此地发问。

  国家新的酒税政策就是撞击而来的那颗小行星。对于生产中高档白酒的名酒企业来说,新增税收无异于九牛一毛,但对系列酒平均售价不足五元的丁江公司来说,每斤酒增加五毛钱的税收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进行改革,公司的利润才勉强等于零。”谷传知所说的就是老百姓眼中的丰收──公司的利润好不容易等于零了,这还不能不说公司的改革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谷传知又说:“可是现在,屋漏偏逢连夜雨呀!”

  “可是现在”后面的内容本应是“公司将因新的酒税政策的出台重新陷入亏损,而且是比过去严重十倍的亏损。”

  话里略去了令人痛苦的内容会让说话的人好受一些。

  谷传知当着众人的面藏起了苦瓜脸,补充了一句:“反正是国家的企业,要亏就让它亏过够!”

  一句气话!

  众人也认为谷总经理一定是气疼了。一个人只有气疼了才会说出与身份不相符的话。幸好听众都是圈子里的人。

  可怜的丁江小小百姓是永远听不到谷传知嘴里吐出这样的话的,他们还沉浸在企业内部改革所带来的成果的喜悦之中,他们还没看见天外天里降临的灾难。

  叶玉清是知道这灾难的。她问:“没辙了吗?”

  洛鱼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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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玉清哀叹了几句。她不是为自己哀叹。

  “嫁给一个好男人的女人是不会为自己哀叹的。”洛鱼在心里对女人说,“你若不是我老婆,肯定也像文茜一样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干着关系企业生存与发展密切相关的工作,球钱也挣不到的工作!或许也像张天发那样下岗了。”

  叶玉清正在为丁江苍生哀叹。无用的哀叹。她说:“蝗虫带来的伤痛远胜于岩熔带来的伤痛。”她的意思是,在亏损企业挣扎的人老百姓比突然间失去工作的人更难受。

  叶玉清通过一个不恰当的比喻道出了丁江小百姓的内心世界。

  洛鱼也是通过对女人的话不置一语的方式道出了自己的内心世界。

  一些东西正在洛鱼的内心涌动。闭上嘴,涌动的东西才不会喷射出来。否则,叶玉清就会为她的男人哀叹。

  “别以为你能当救世主!”

  叶玉清显然看见了男人内心涌动的东西,真让洛鱼吃惊。她接着说:“如果你是上帝的话,那么救世是你的职责。但是,你不是上帝!你也做不了丁江老百姓的上帝!事实上,你连作上帝的资格也没有。”

  叶玉清先发制人。她把自己看成了她心爱男人的上帝。她说得很平静,说过之后像什么也没说过。

  洛鱼听得也很平静,听过之后像什么也没听过。

  洛鱼仍然蔑视了女人一眼,便决意不再随着自己的女人了。洛鱼决意活出一个自己来,不管这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自己。

  “妇人之见!”洛鱼愤愤地说。声音很小,小得只有自己和上帝才听得见。

  在那些日子里,洛鱼很少跟自己的女人说话,却在网上跟很多不认识的人说了很多话。

  有一个自称“###”的男人说,英雄者,顶天立地,兵来将挡,土来水淹。

  洛鱼说,你不是一个男人。

  “###”问,你怎么知道?

  洛鱼说,除了我以外,天下的男人都说不出这样的话。

  “###”说,我喜欢你这样的男人。

  洛鱼说,除非你改一个名字,而且变成一个女人,我也会喜欢你。

  “###”笑了,问,你怎么知道我确实是一个男人?

  洛鱼说,天下的男人都以为自己是英雄。

  洛鱼很快下线了,钻进了另一个聊天室。

  洛鱼生动地讲完了丁江公司与自己之间,自己和自己女人之间的故事后,一个叫“卵蛋”的男人说话了,哥们,我支持你!天垮下来的时候就需要你这样的英雄好汉去顶着。另外,英雄不需要一个拖累他的女人,赶快把你的女人丢进粪坑吧! 

  洛鱼说,去你的,“卵蛋”,在我活着的老婆中,她是最好的一个。

  “卵蛋”像瓜娃子一样笑了。

  第二天,洛鱼便在网上弄了个“论英雄”的贴子。

  接下来的日子里,洛鱼一直在忙活谷传知交的一件大事。与其说是大事,不如说是怪事。谷传知要洛鱼解决的课题是──如何让企业进一步亏损。洛鱼念了四年大学,最大的收获莫过于学会了解决问题的办法,谷传知算是选对了人。洛鱼参加工作这么多年,最大的收获莫过去正确理解领导的意图,谷传知算是没白栽培洛鱼。

  谷传知交代任务时狡黠一笑,笑里藏着的一切洛鱼都看见了。

  洛鱼又开始了没天没地,没日没夜地工作,用那个失踪了的哥们岑水明的话说,就是燃烧自己。

  叶玉清不再说什么。知道自己说了也白说的人是不会说话的。她本想说:“平静地对待领导安排的工作,别把自己的心、肝、肺、脾、胃、肠、屎、尿都拉出来。”话到嘴边,她也没发出声,或许发出了声,是叹气的声音,洛鱼却没听见,即使听见了也当没听见。



  洛鱼弄不懂女人还爱不爱他。但叶玉清是爱女儿的,天下的母亲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现在,叶叶成了叶玉清生活的全部,洛鱼成了她生活的什么,叶玉清不知道,洛鱼也不知道。

  一天,洛鱼把自己燃烧得很旺,脑子里和眼睛里都放射出炙热的光芒,把天边的云彩也烧红了,把库存的原酒也点着了,整个仁镇大地一片火海,火光熊熊,很快蔓延到自家的房屋,转瞬间又到了一张温床上。洛鱼如狼似虎地扑向了叶玉清,三刨两下就下课了。叶玉清仍然不说话。一头死去的猪是不会说话的,更不会嗷叫。眨眼间,火焰熄灭了。洛鱼也像死去的猪一样,一动不动了。

  天明了。两头死猪都复活了。

  公的问母的:“我们之间怎么了?”

  母的对公的也问了同样的问题。

  同样的问题,从不同的人的口中说出来,意义也是不同的。洛鱼和叶玉清的话也就越来越少了。洛鱼继续为丁江的发展大计呕心沥血,玉清继续为女儿的未来人生殚精竭虑。

  一家人中,有的成员话少,有的成员的话就多了,总体上须保持平衡,否则,这个家庭就会土崩瓦解。

  洛德昌和李素容的话就越来越多。

  一大早,德昌就在向素容通报纸箱厂的情况。他说:“厂里的钱没白花。技术人员一请来,纸箱的质量就上了一个档次。”

  李素容问:“那技术人员搞了些啥子名堂?”

  洛德昌说:“也没见搞什么名堂,就是东瞧瞧,西瞅瞅,指指点点。”

  李素容说:“如此轻松,我们给的2000元一月的工资是否高了?”

  洛浪接过话:“技术就是财富。人家有那样的技术就应该值那样的钱。”

  李素容说:“我们也不能太傻,叫二娃子跟着学,学会了就将那人解雇,钱也就省了。”

  洛鱼本想插嘴,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好像多说一句就会打破这平衡似的。

  洛浪接着说:“妈,二娃子初中也没毕业,他学个屁。你也别小心眼,技术员给厂里的贡献与他所得的相比是微不足道的,你们还应当信任别人,真心留住别人。”

  德昌也说是。

  素容又问了丁江公司那边的情况。洛德昌说:“偶尔也会拒收一车质量特别差的,不过总体情况还不坏。”素容说:“钱也没白花,这都是鱼娃的功劳。”

  正在喂奶的叶玉清偏偏听到这一句,她没好气地嘟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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