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隐龙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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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隐龙藏-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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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在章希烈十根手指尖上。十指连心,那是极痛极痛的,章希烈双眼翻白,却似无知无觉一般。那女子手掌忽逆忽顺,在章希烈身上不停游走,道了声〃让开!〃,便见十条血线自章希烈指尖激射出来。 

如此放了三次血,章希烈脸上颜色渐渐由乌紫转为铁青,转为苍白。 

那女子道:〃抱他进房去。〃 

凤三连忙抱起章希烈往房里走。他心思细密灵敏,见事极明,此时已明白这女子必是章延年口中所说的那位擅长医道的故人的得意弟子。 

将章希烈搁到床上,凤三问道:〃他现下如何?〃 

那女子也不答话,冷冷道:〃热水,两条毛巾。〃一面说,一面在床边坐下,揭开章希烈衣服,将手掌按到他胸口轻轻转动。随着她手掌转动,一团紫气渐渐在她面孔和手掌上隐现,那紫气越来越盛,盛到极处又慢慢淡下去,她终于缓缓收了手掌,叹息一声,轻轻咳嗽起来。她从袖子里取出一条素白的丝绢掩到嘴上,咳了半天,将丝绢轻轻一卷,仍放回袖中。凤三眼尖,看见素绢上一抹腥红,不由得向那女子脸上看了一眼,见她面色疲倦到极点,显然是刚才耗尽心力。 

凤三道:〃姑娘辛苦了。〃 

琉璃亲自取了热水和毛巾来。凤三接过毛巾,在热水里浸了浸,拧干,向那姑娘道,〃剩下的事我来,请姑娘吩咐就是。〃 

〃一块敷他胸肺那里,另一块擦他全身。〃那女子站起来,四下一张望,琉璃听她说〃擦遍全身〃,只道她是要定要出去避嫌的,看这情形却似是要监督着凤三为章希烈擦身子,心下犹豫着,朝凤三望去。凤三也觉得尴尬,转念想道:〃既然她愿意,又是常年在章希烈身边伺候的,我又有什么可犹豫的?〃便朝琉璃点了点头。 

琉璃搬了一张椅子过来放到那女子身旁。那女子脚步微有些踉跄,扶着椅背坐下去,又低声咳嗽起来,从袖中另取了一块素绢掩在嘴上。琉璃看她咳得辛苦,走到她身后,轻轻为她捶背。那女子咳得满面红涨,好一会儿才缓下来,抬头看了琉璃一眼,道:〃多谢。。。。。。〃说着又咳起来。 

琉璃继续为她捶背,淡淡道:〃姑娘不必多礼。〃 

那边,凤三已将章希烈身上的衣服尽数解下。这一解开他不由吓了一跳,章希烈长于深阁,肌肤玉白,此时白皙的肌肤下却布满密密麻林的血点子,一眼看去仿佛被千万只马蜂叮过一般。凤三知道那必是血液胀破细小血管造成的,心中不由更惊,若是那女子不曾来,不知又是怎样一番模样。。。。。。他心里思潮起伏,手却没有停,将一块热毛巾敷在章希烈胸口,用另一条毛巾擦试章希烈全身。 

如此换了数盆热水,足足敷了将近半个时辰,那女子道了声〃好了〃,从小箱子里取出一只羊脂玉的瓶子,琉璃双手接过,拿到凤三面前。 

那女子道:〃敷他身上,抹匀。〃 

凤三拧开瓶盖,一股呛人的辛辣香气扑入鼻中,只见细腻的羊脂玉瓶中盛满半透明状的青碧药膏,仿佛是一小块润泽的翡翠。他照那女子吩咐抠出药膏抹在章希烈身体上,正正反反涂了个遍,最后涂到章希烈性器处,饶是他凤流自赏,有那女子在房中,也不禁觉得如芒在刺。 

他心里暗暗叫苦,却只能做出一副大方的样子,将药膏抹匀了,只觉脸上隐隐发烧,回头望去,那女子背对着床,并没有看他,倒是琉璃,看他的眼神颇为古怪。 

被凤三一瞪,琉璃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去,嘴角却有淡淡的笑意一闪而过。 

凤三心中恼怒,越想越觉得今日之事稀奇,心想:〃这可是奇了,她一个女孩子不觉得羞愧,我倒在这儿胡思乱想什么。〃他本性豁达,想到此处,便将那一种别扭心思抛到一边,向那女子道,〃已照姑娘抹好。〃 

〃嗯。〃那女子点头道:〃你所习武功应是内外兼修,阴阳并济。你将内力聚在掌心,按摩他皮肤,以阳刚之劲助他将药膏化开,渗透入皮肤。〃 

凤三照她吩咐去做,又忙了两个多时辰,饶是他内功深厚,也觉得颇为辛劳。 

琉璃掌了灯上来,灯光下只见章希烈遍体清光湛湛,满身的红色血点都晕了开去,不再那么红得吓人。 

那女子叹了口气,说道:〃好了。你们去睡,我在这里就好了。〃 

凤三迟疑道:〃他这病。。。。。。〃z 

那女子看了凤三一眼,眼中神色颇有敌意。 

凤三心知从凤家向章家求婚之日起,章家的人对凤家就没什么好气,如今章家小姐跑得无影无踪,章家少爷被困凤府,凤家的人看他必是更不堪了,只怕也不比街上强抢民女的恶霸好到哪里去,被这女子一瞪,不由微微苦笑。 

那女子看了凤三一会儿,方才慢慢道:〃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凤三愣了一下,心下已然一片雪亮,沉声道:〃难道。。。。。。竟然没法子治?〃 

〃也不是没有法子,只是不容易。〃那女子微现怅然之色,良久才道,〃他要到明日才醒,醒后会将今日的事忘掉,凤公子只说他经不起劳累昏倒了就是,别的不用多提。〃 

凤三想起章希烈眼中悲哀寂寞的神色,说道:〃他是个聪明孩子,心里未必没有怀疑,你们又能瞒多久?〃 

〃怀疑和确认间的差别大得很。再说,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那女子淡淡道,〃我师父云游天下,为的就是替他配齐药方。只是那几样药古怪得很,可遇不可求,能不能配齐就只好看他的造化和福分了。〃 

凤三道:〃却不知是什么稀罕物,姑娘说来听听,凤某交游也算广阔,或许能帮上一些忙。就算没有听过,或者没有见过,传言江湖朋友,一传十,十传百,或许有人知道姑娘所说的东西。就算这些朋友们不知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传了话出去,只要是天下间有的东西,总能拿来治他的病。〃 

那女子飞快地看了凤三一眼,颇有困惑之意,似在犹豫。 

凤三知道自己在章家人眼里名声是彻底坏掉了,心里叹息一声,说道:〃凤三对章小姐颇为爱慕,我看希烈情如兄弟,实在不忍心他受恶疾折磨。〃 

那女子摇头道:〃可惜章姑娘不喜欢你。〃 

凤三大觉尴尬,笑道:〃只要给我时间,我有信心她会喜欢我。〃 

那女子沉吟良久,道:〃我是大夫,只讲治病救人,你们两家的事我不管。凤公子古道热肠,我代家师多谢你了。只是这几味药来历非凡,也不是你们这些江湖人知道的,家师若找不到,你们更找不到,说也白说,不如不说。〃 

她说话直截了当,毫不讲究含蓄。凤家在江湖中势力极大,她这几句话颇有看轻之意,若是别人,定然心存怨愤,凤三见识卓越,却知世外高人大多脾气古怪,这女子医术高超,想必自幼学医,少与外界接触,因此行事一派天真自然。他胸怀颇宽,倒也不与她一般见识,听她如此说,心想:〃日后慢慢打探,总能弄清楚,倒也不急在这一时。〃便点了点头,道:〃姑娘劳累了半天,还是请姑娘去休息吧。我这里人多的是,自有人照顾他,我命人在旁边收拾一间房,若有什么状况,立刻就能通知到姑娘。〃 

那女子也不说话,只是轻轻摇头。 

琉璃在一旁道:〃姑娘若再累倒,谁还能照顾章少爷。这院子后面有一处雅阁,清静得很,离这里只有几步路,说到便到,姑娘还是移步过去休息为好。〃 

那女子仍在犹豫,两个小丫头提了灯笼站在门口说道:〃回禀少爷,您吩咐的阁子收拾好了,调过去伺候的丫头也拨好了。周大娘说饭早已备下,叫问一问,章家来的那位小姐的饭是送到雅阁里去,还是留在这边一起吃。〃 

凤三整个下午都在章希烈身边,知道一切都是琉璃安排的,心里满意,向那女子笑道:〃你瞧,我真糊涂,还没有请教姑娘尊姓大名。〃 

那女子道:〃你叫我珍珑便是。〃 

凤三道:〃姑娘名字雅致,人也雅致,真是相得益彰。〃 

那女子淡淡道:〃什么雅致不雅致的,这'珍珑'二字原是个古时的残局,我父亲偶然得了这棋阵,苦思破解之法不可得,母亲替我取名字,问他取个什么名字好,他翻来覆去地念叨'珍珑'二字,母亲便将这二字做了我名字。〃 

凤三笑道:〃原来令尊喜欢奕棋一道。姑娘七窍玲珑,也只有这二字配得。〃 

珍珑少与外人接触,但人天性都是喜欢别人赞美的,凤三又是长袖善舞的人物,一番话说下来,她看凤三已顺眼许多。 

凤三看珍珑精神颇为疲惫,命人将饭送到雅阁,又命琉璃陪她去雅阁,加以照顾。 

待众人散尽,凤三拿了灯坐到章希烈床边。章希烈双眼紧闭,眉头舒展,睡得十分沉,倒似是人好好的,不过是很安稳地在睡,只要睁开眼就仍能欢蹦乱跳吹胡子瞪眼一般。白天只顾着治他身上那怪病,此时静下来凤三才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不由得伸手轻抚他的唇。章希烈的唇是薄的,微微翘着,像春天池塘里刚长出来的菱角,幼嫩,可爱,惹人怜惜。 

凤三凑到他嘴边,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唇。很柔软的唇,冰冷,没有一丝温度,他轻轻含住那唇,咬了咬,骂道:〃你这个小祸害,小笨蛋。〃章希烈若是醒着,必然要愤然地反驳,但他此 

时昏睡着,什么也听不见,自然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的。 

一会儿饭送上来,琉璃在珍珑那边张罗,这边只剩凤三一人。凤三想起从前宝卷和琉璃一左一右陪着吃饭,宝卷淘气,饭也不好好吃,每日饭桌上欢颜妙语,好不快活,如今铁琴中了毒死活难料,宝卷关了禁闭,琉璃不在身边,章希烈又是病成这样,心里难免烦闷。胡乱吃罢饭,去铁琴那里走了一趟,处理了些事务仍回栖凤院。 

这一夜凤三睡在章希烈身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辛辣香气,那香气有安神的作用,凤三眼皮渐重,便睡着了。 

第 9 章 

第二天凤三仍是早早醒来,料知珍珑必要过来看章希烈,因此起身穿了衣服,一问才知道,珍珑那边果然已起了床。琉璃早早地赶过来伺候,命人将两边的饭菜都送上,琉璃陪凤三吃罢饭,刚收拾了碗筷,便有丫头回报,说是珍珑姑娘往这边来了。 

人说到便到,凤三和琉璃起身迎住,珍珑走到床边把了把章希烈的脉,说道:〃昨天放了血,他还虚着,今晚或者明儿早上就醒。也不用别的,拿清淡些的粥饭喂他就是。〃琉璃早令人备下数样小粥,珍珑从里面选了一样百合莲子粥,取过小银勺喂章希烈喝了小半碗,将碗放下,道,〃过上两个时辰再喂半碗。〃 

正说着,外面忽然有小丫头冲琉璃使眼色。琉璃悄悄退出去,一会儿功夫行色匆匆地走回来,凤三看他面色有异,走出卧室,来到书房。 

琉璃将一个红漆雕花的小匣子递到凤三面前:〃少爷你瞧。〃 

凤三见那匣子雕工精美,以金线在盒面绣出云纹和花开富贵的图案,打开一看,匣子里垫着厚厚的暗红织锦,左侧的白玉小瓶深陷在锦锻中,盒子右侧却是一张短笺。凤三目光在那白玉小瓶上停了停,打开那张短笺。短笺上是整齐的簪花小楷,字迹秀丽而不失飘逸: 

〃闻君有佳人,偶为恶疾缠身,聊赠丹药三颗,以解焚心之忧。〃 

凤三瞳孔微微收缩。章希烈的病是旧疾,可治却不易治,珍珑的师父正云游天下为他配药,这短笺中说〃偶为恶疾缠身〃指的自然不是章希烈,而是不久前中了对头埋伏身染剧毒的铁琴。那起人暗算铁琴,夺去红货,又将解毒之药送到府上来,以凤家的势力竟然对对方毫无所知,如此步步进逼,岂为善者? 

凤三越想越心惊,但他城府极深,心里越惊,面上越是淡然,拨弄着短笺微笑道:〃也不知是谁的手笔,倒写了一手好字。〃 

琉璃道:〃我追出去时送信之人已走,我派了人手出去找那送信之人。只是,对方既然敢来,必已安排好退路。〃 

凤三点了点头,忽见一名小厮急匆匆往这边奔跑,认得是铁琴院中之人,心头微沉,喝道:〃铁琴的毒发作了?〃 

那人急道:〃这次比以前更厉害!〃 

凤三提脚就往琴韵居走,一路之上将近年结的恩仇想了个遍,仍是没有半分头绪。凤家表面上是武林大豪,暗地里经营情报网和见不得光的生意以务东山再起,可谓是手眼通天,似这次被人暗算了连还手余地都没有还是第一次。照短笺上所说,这玉瓶里的丹药应是解铁琴身上剧毒的解药,但若不是呢? 

凤三倏地止步,向琉璃道:〃请珍珑姑娘来琴韵居一趟。〃琉璃连忙应命而去。 

凤三到琴韵居时,铁琴全身抽搐,十指插进竹枕中,冷汗将一身衣裳打得精湿。凤三一把抱住他,铁琴脸色乌青,毒气分明是上行到了头上,他浑身抖个不住,颤声道:〃我。。。。。。我不行了。。。。。。光哥,我。。。。。。我真的不行了。。。。。。〃 

〃气守丹田。〃凤三厉喝一声,坐到床上,手掌抵住铁琴后心,将内息送入,强行将那上行的毒气逼下去。 

强劲的真气在全身经脉中涤荡冲撞,铁琴如受酷刑,苦不堪言。然而这一次毒气发作格外厉害,以凤三内力之强竟然也不能压制,若再将更强的内息强行灌入铁琴体内,莫说铁琴这一身武功要废去,只怕全身筋脉毁掉,自此要成个废人。 

凤三情知不能再拖延,心中挣扎难决,轻声道:〃琴儿,无论以后怎样,我都待你好。〃 

铁琴与凤三自小一起长大,深知凤三的个性,痛苦煎熬中心志涣散,却也隐约猜得到一些什么,直听得心惊胆战,叫道:〃不,让我死!〃猛地一挣就要滚下地去。 

凤三一把按住他,固定住铁琴的头颈直望进他眼里去,低声道:〃别留下我一个,铁琴,活着,陪着我。〃他眼中的光温柔却冷酷,寒光凛凛,摄魂夺魄。 

铁琴叫了一声〃光哥〃,眼中流下泪来。 

凤三低头在他唇上轻轻亲了亲,柔声道:〃琴儿,你最听我的话的,是不是?再听我一次话。你只有我一个,我也只有你一个,不管怎么样,我总是在你身边,你也决不弃我而去,是不是?〃 

铁琴被凤三真气鼓荡,全身入沸,只觉那一吻如点过水面的蜻蜓,不等他细细体会,连荡开的水波都归于平静。他有些不甘,有些迷茫,他情不自禁眷恋地望向凤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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