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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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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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气冲冲的出去。
俞忆白候她走了,才冷笑着对颜如玉说:“还赖在床上着干什么,走呀。你不是喜欢动不动就要带谨诚闹家出走?芳芸就是你被带坏的!”
颜如玉冷笑声,道:“忆白,我要走,不要后悔。儿子姓俞,自然不能把他从这里带走。我一个人走!”从沙发床上爬起来,换件衣服,连贴身衣服都没有带,大步离开樱桃街。俞忆白紧紧扣住谨诚的手,不让他动。
俞忆白只说留着儿子,颜如玉就是再闹也不会舍得离开俞家,就没有想到这回和前几回全然不同,真个就穿着家常的旧衣服就走了。
他想把颜如玉喊回来,再转念一想,喊回来又待如何?倒不如假戏真做,就此和她一刀两断。
俞忆白考虑好了,慢慢哄谨诚:“外婆病了,妈妈是怕我不同意她回去,才和我闹的。她回美国看外婆去,候外婆病好就要回家的。且安心等候。”
没有颜如玉,婉芳讲话谨诚也听得进去,就是隔两天闹闹,也能哄得他歇。樱桃街比安静不提。
颜如玉有在洋行做大班的兄弟当靠山,自然不肯再退让做小,拿定主意回定要闹到俞忆白给个平妻的身分才肯回俞家,倒也能沉住气在丘凤笙的新公馆里住着。
丘凤笙的老朋友阮梅溪来丘公馆玩,看见颜如玉坐在一边皱着眉头,关切的问:“淑玉姐,怎么?”
“想谨诚。”颜如玉笑道:“这个孩子自从生下来就没有和我分开过,很是担心他呢。”
阮梅溪想想,笑道:“淑玉姐和姐夫吵架了?我倒是有个法子,又能让淑玉姐出口气,又能把谨诚带来和淑玉姐一块住着。”
颜如玉问他:“是什么好法子?”
阮梅溪笑道:“说出来就不灵了。淑玉姐等着罢。我去找朋友帮忙。”他临时想出来的又能有什么好法子,总而概之两个字,就是——绑票,又把谨诚从俞家抢出来送回母亲身边,又能敲俞家一笔款子,与他实在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阮梅溪出来寻到两个小流氓,给他们几十块钱和一张谨诚的相片,叫他们去西童小学把照片上的孩子带到丘公馆,许诺事成之后再谢他们二百元钱。
两个小流氓胆小不肯,阮梅溪又加付两百块钱,他们才答应。两个小流氓平常穷得叮当响,突然手里有钱,花起来很是大方。他们的对头,一个绰号王老虎的看在眼里,就盯上他们。
中午放学,两个小流氓看准机会把谨诚从黄包车上抢来,还没有扛出半里,王老虎就带着手下的兄弟们把他们围住。两个小流氓一顿好打什么都招了。
王老虎看见谨诚身上从里到外都是极好的料子,大喜,“是老天爷给咱们兄弟们送钱来的。俞家是在樱桃街吧,给他们送封信去,拿十万现大银来赎人!”
俞忆白收到信,展开一看吓了一跳。他气的浑身哆嗦,把信纸拍到婉芳面前,说:“看,你不亲自接送,孩子出事了。”
婉芳平白被说,很是委屈,飞快的看了一遍信,也被十万现大洋的数字吓了一跳。定定神,道:“我给大哥打电话去,看他可能帮得上忙,好不好?”
肉票(上)
胡大舅听说谨诚被绑票,绑匪索要十万现大洋的赎金,笑得差点拿不住听筒,“是你们家姨太太的新花招?这个时候才想卷笔钱走路,迟了。我们拖两天,找人打听去,看是谁帮她在太岁头上动土。”
婉芳就没有想到这层。俞忆白当初暂时交给她保管的财物加起来确实也将近十万。可是赎房子、家用、办学已经花得七七八八。十万这个数目实在有些蹊跷,婉芳在心里掂量半天,觉得哥哥说的不错,肯定是颜如玉想挖钱。挂断电话,对坐在边生气的俞忆白:“大哥找人打听去,叫咱们想法子拖两天。”
俞忆白瞪眼,道:“这是能拖的事?”
听到他这样说,婉芳把听筒重重地顿在话机上,生气的道:“只要是谨诚的事,我这样也不对,那样也不对。怎么做都不对,我不管了。”本来就不想管,正好借着个话头不管。
婉芳跑回楼上卧室,抱着小毛头走到门口,想想又回头,把贵重首饰和的存折一股脑都装进手提包里。一手挎着包,手搂着小毛头出门拦下一辆黄包车。小奶妈路拦着都没有劝住,跟在后面也上了黄包车。
俞忆白正在气头上,偏不肯去追。婉芳虽然是赌气,其实心里还是想他追上来陪不是的。黄包车都走出樱桃街老远,还不停回头看樱桃街。奶妈抱着小毛头,小心的问:“三太太,我们去哪里?”
婉芳想想,这样子回娘家必定要挨骂,就是去大姐那里,大姐也要讲是多管闲事自己找气。只有芳芸那里现在没有人,可以去得,就吩咐车夫到祥云公寓。
黄妈看见婉芳脸色那样难看,不敢就问是什么缘故,借着到老虎灶买开水出来,到蛋糕店里寻伊万,讲:“三太太来了,脸色很不好看。打电话到学校问九小姐要不要回来啊?”
伊万擦擦手,跑回他家的洗衣铺子里打电话,问芳芸可要回来。芳芸想想说,:“不晓得是什么事……三太太要是没有喊我的意思,就先不要来接我。要是明讲找我,我再来。”
黄妈得了指示,回来殷勤服侍,一句话都不多问。
小毛头困了,奶娘抱到客房里睡觉。婉芳独自坐在沙发上发呆。傍晚的风吹动窗帘,落日的余辉把客厅的一个角落照得发黄发亮。一个像框反着黄光,很是显眼。婉芳走过去拿起来看,是个小小的银像框,里面嵌着帧有些发黄的相片,上面是一对年轻夫妻带着个小孩儿。年轻人穿着长袍马褂端坐在张沙发上,嘴角抿的紧紧地,神情有些拘谨,正是俞忆白年轻的时候。年轻的妇人穿着背带工装长裤,秀发披在肩上,勒着个蝴蝶结,抱着洋娃娃似的小孩儿坐在沙发扶手上。脸对着俞忆白的方面,虽然只有个侧面,样子却是又自信又迷人。芳芸高兴的时候就是那样的神情,婉芳晓得就是孔氏月宜,轻轻把相框放回桌上,叹口气,对恭恭敬敬垂手站在边的黄伯:“请九小姐回来罢。”
黄伯打电话过去,过了一个钟头芳芸就带着伊万回来。芳芸眼就看见丢在沙发上那个鼓囊囊的手提包,惊奇的问:“太太,是怎么?”
婉芳激动的涨红脸,:“谨诚被绑票……爹爹冲我发脾气,先是怪我没有去接谨诚,大舅要拖天两去打听消息,他又说不是拖的事情……什么事只要碰到谨诚头上,他都要怪我。”
芳芸倒杯茶送给她,候她安静下来,道:“谨诚怎么会被绑票?会不会是姨奶奶接走了?”
婉芳胸口起伏,慢慢吃了几口茶,说:“我猜也是这样子。你爹从前不是把钱给我管过一阵子?就是十万块。现在绑匪就要十万现大洋的赎金!”
芳芸默默在心里算算,估计俞忆白拿不出十万现大洋的赎金,问婉芳:“那现在怎么办?”
“不管了。”婉芳把茶杯放回茶几,抱着胳膊靠到沙发椅背上,气鼓鼓地:“在这里住几天,哪里也不去。”
芳芸想想,说:“太太,不这是赌气的时候。万一是绑匪做的,谨诚有个什么不好。太太现在是气头上,气消了,岂不是一辈子心里都不安?我也来想想法子。”看看光已经黑透,吩咐黄妈先做饭。然后打电话给亚当,请他帮忙打听消息。
亚当两个钟头之后打电话过来讲:“这个事令亲胡参谋长在管,我想,我们插手不合适。”
这个事情一定和颜如玉有关系,亚当才叫她不管的,芳芸皱着眉道:“我晓得。亚当,麻烦你。”挂断电话对婉芳说:“亚当大舅在查,估计有眉目了。”
婉芳消了气,也想通了,虽然可以和俞忆白赌气,可是谨诚被绑票这样大的事,却是不能不管。想想,说:“我去对过和大姐打个招呼,就回家去。”有些吃力的提起沙发上的皮包。芳芸微微一笑,替她开门,站在门边说:“太太,我只请了几个钟头的假,还要赶回学校去。就走,等会伊万回来,叫他送你们回樱桃街吧。”
婉芳点头,独自去敲大太太的房门。芳芸请了几个钟头的假其实只是托辞。收拾几件换洗衣服,叫伊万送去亚当那里。
恰好唐珍妮也是才到家,看见她提着小袋衣服过来,惊奇的问:“今朝不是礼拜,你怎么来了?”
芳芸贴着她的耳朵把家里的事说了一遍,好笑道:“亚当叫我不要插手。”
唐珍妮冷笑一声,说:“用上种不入流的手段,颜如玉还真是有出息。叫我说,只怕是她和你爹想挤你的钱。”
芳芸愣下,坚定的说:“我爹不是那样的人。他是最不喜欢用孔家钱的。”
唐珍妮也觉得自己的话重了,转寻些明星新闻说给芳芸听,说说笑笑到十点钟,亚当打电话说不回来了。她们两个洗了澡,披着头发并肩睡在客房的大床上闲聊。
唐珍妮洗净脂粉,脸上略显黄瘦。芳芸看着她的侧脸,劝:“珠姐,别太拼命。”
唐珍妮笑道:“女人最美最有能耐的也就几年,我说呀,要趁这几年把一辈子的好日子挣回来。以后,也能和你似的,买间小房子,找两个得用的佣人,安安静静过日子。”
芳芸笑道:“你房子也买了几间,都给娘家?”
唐珍妮笑着点头,说:“以前人家都是说俞七小姐的表姐,现在,人家都尊敬是洋人大班的太太,将来,我想人家都喊唐五小姐。”
提到亚当,芳芸沉默了一会,才道:“为什么要嫁他?我觉得……你和霖哥不是两天的情份。”
“我们几家都是锦屏镇出来的,和书霖也是打小就认得的。不过李家的情形你也晓得,我家情形一直都不好,更不敢痴心妄想。十五的时候去照像馆照像,像片被杜小八看,晓得那个杜小八吧,他是青帮大龙头的第八个徒弟。他要强娶我。爹不敢问人家借钱,当了家里的几件皮袄给我凑了两百块钱,偷偷送我到北平去上学。我们在火车被杜小八捉住,是亚当看不过眼把我要来,后来就跟了他。”唐珍妮闭上眼睛,身体微微发抖,过了好久才说:“亚当其实是个好人。我跟了他,不后悔。”
芳芸推她一把,笑道:“珠姐,现在离婚再嫁人的大家小姐也不少的,你和亚当迟早要分开,也要替将来做打算才好。”
“我?”唐珍妮咯咯的笑起来,说:“我们认识的这些公子少爷里头,有几个是靠得住,能过一辈子的?我和你讲,男人都样子,靠男人是靠不住的,只有靠娘家。也别和你爹闹的太生份。”
“我晓得。”芳芸爬起来缩到窗边,拉起窗帘看窗外,轻轻的说:“其实小时候爹很疼爱我,虽然他总和妈吵架。后来……有了谨诚,爹高兴坏,全副精神都在谨诚身上,又因为妈不在,爹管我也好,不管也好,舅舅姨娘他们都要说爹不好。所以我们比从前疏远好些。要是三天看不见爹就有点想他,可是见面就忍不住要生气,气他为什么要和颜如玉这种人搅到在一起……”芳芸偷偷擦了一把眼泪,接着说:“不讲这个,等谨诚的事了了,再回樱桃街去看看爹去。”
唐珍妮想想,道:“要不然咱们想个法子,把颜如玉收拾了?”
芳芸摇头,说:“没有她,安知没有张如玉王如玉?大姨娘说中国人都是这样的德性,所以嫁个洋人。现在又换说法,男人都是样的德性。”
唐珍妮忍不住笑起来,说:“的确是这样子。我和你讲,有个同事住的那里,巷口卖烧饼的黄憨大今年多赚两百块钱,就想娶对门李瞎子的老生儿女做姨太太,李瞎子居然还同意了。”
芳芸也笑起来,道:“那卖烧饼的太太呢?没有闹?”
“怎么没有闹?闹得烧饼铺都砸了,太太卷了家里的钱带着孩子另外租铺面卖烧饼。不然我们怎么晓得。现今他们都在他太太那里买烧饼,不光顾那个黄憨大。”唐珍妮打着呵欠下床,说:“困了,先把你明天去学校的事体安排好。亚当不在家,我家早上要到十点才开早饭的。”推开门去寻佣人。
芳芸也打个呵欠,爬到床上,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唐珍妮过了半个钟头回来,反锁上门,倒在一边床上没有几分钟就睡着。芳芸候她睡着,爬起来开了小台灯,看会书,只觉得心里烦躁得很。看看挂在墙上的钟还没有走到十二点,突然很想寻岳敏之说话。芳芸犹豫许久,还是忍不住走到外间,拨打电话到岳敏之的公寓里去。
岳敏之也才洗澡,正在厨房里给自己做宵夜。他只当是李书霖寻他去玩乐,拿起听筒就:“书霖,我要睡了,有事明天再说。”
“岳大哥……是我。”芳芸愣了一下,轻声道。
“芳芸?”岳敏之的声音里略微有些着急:“怎么了?你现在哪里?”
“在亚当家。没有事。”芳芸微笑道:“我们太太今天到我家去了,我请假回去,觉得在家不方便,所以在亚当家借住一晚,明早再回学校去。”
“你家出事了?”岳敏之沉吟一会,说:“穿好衣服到楼下等我,我马上就到。”
芳芸想说不用,那边电话已经被挂断。她摸着胸口,对岳敏之的到来又是期盼又是迷茫。
芳芸换好衣服,轻手轻脚到楼下,看见客厅里有个守夜的老妈子,就绕到后门出来,从草坪上走到前门。
秋天的风有些凉,秋虫在草丛里鸣叫的声音清脆悦耳。芳芸光脚穿着拖鞋靠在铁门后的大法国梧桐树上。昏黄的路灯下把她的影子拖得老长。门房偶然伸头看见是九小姐,连忙出来问:“九小姐要去哪里?”
芳芸微笑道:“哪里都不去。等会岳大哥要来,开门让他进来。”
那个门房见多了偷偷摸摸相会的偷情,头回看见小姐等男人这样大方,愣了一下什么话也没有说,就缩回门房去。
过得一会一辆汽车疾驰而来,门房拉开铁门,隔得老远就压低嗓子喊:“岳公子?九小姐在那边。”
岳敏之打开车门抽出五块钱给他,跳下车连车门都等不及关,小跑到芳芸面前。他跑的有些急,微微喘着气,温热的气息喷到芳芸脸上。
芳芸觉得脸上痒痒的,觉得有异样的新奇,退后半步,笑道:“岳大哥。”
岳敏之看她脸上神情安静的很,料知不是有事,笑起来。他笑了好一会,才道:“可是心里有事睡不着?”
芳芸摇摇头,又点点头,说:“觉得心里很不安。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办才是合适的。”
“怎么了?”岳敏之看着芳芸的眼睛,身体微微前倾。
芳芸羞涩的移开一步,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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