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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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临天下-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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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璟不敢耽搁,披上了一件绣着黑色云彩的斗篷便离开了乾德殿往昭阳殿而去。

宇文亮和宇文璟在昭阳殿前相遇了,即便宇文亮比太子年长近三十岁,但是改变不了两人是同辈的事实,更加改变不了宇文亮这个宗室国公必须向太行三跪六拜的大礼。

宇文璟笑着让宇文亮平身,“兄乃宗室重臣,无需多礼的。”

宇文亮连声不敢,皇帝三子之中,太子虽然看似平和,却是皇帝最用心教导的,何人敢小看?

两人不敢多说什么,因为很快就有宫人出来领着两人去正殿拜见云澜了。

“豳国公不是外人,坐吧。”云澜对着儿子点了点头,看向宇文亮道:“文皇帝有子十来人,兄弟三人,到如今宗室子弟已不少了,陛下爱护兄弟子侄,四门馆乃至内苑校场便是为了宗室子弟所立的。自然也关心子侄们的婚配之事了。”

同所有入了中原的异族一样,哪怕宇文家武力上多么的强悍,经过一段时间的统治之后,他们也自然地接受了如今汉人们的贵贱思想。这个时候怎么样提升自身的地位?当然,自己家姓宇文这个地位是有了,但是这不代表就是有名望了。所以最理想的办法,就是娶汉族世家大族的贵女为妻。而且相对而言,鲜卑人或者其他胡人女子嫉妇更多了一些,对于天性就喜欢左拥右抱的男人而言,自然就娶汉人世家大族的女子也更为合胃口一些。但是这些门阀世家的贵女并不是想娶就能娶到的,像是崔郑赵李这样盘桓中原近两百年的世家大族而言,他们一般都自持门第,就是和其他门等稍次一些的世族联姻都不愿意,更不要提同鲜卑人出身的权贵了结亲了。

所以宇文亮听了云澜的话后,心中着实高兴,跪坐在矮榻之上,抱拳笑道:“若是大伙知道了这事儿,定会赞两位陛下的慈爱的。”

云澜笑了笑道:“这件事情还要请豳国公去办,看看宗室子侄们中未曾娶妻者心中想娶哪家的娘子,一一登记一番,我再做计较。”她稍微顿了顿道:“此事还是不要张扬的好,免得人家听到了风声,将未婚娘子都急急许嫁了。”

“喏,臣定不负所托。”宇文亮忙笑着应承下来了,想到家中几个儿子都能够娶得世家之女,就满心欢喜地跪拜离去了。

宇文璟却在宇文亮走后面露忧色:“阿娘,如今世家大族的权势虽然比不得百年前煊赫了,但若是他们知道他们家的女儿的婚事都不能自理,肯定会生出事端的。父皇当初的科举令,以及放奴之令,已经让他们很不满了。而现在父皇还不再长安,若是出了什么变故,儿只担心于阿娘不利。”

云澜自然能够想象得到如今世家大族们的反应,他们要维持高高在上的盛名,维持世族的风光,表面上不能和商贾一样开口是利闭口是钱财俗物,但是他们却是实实在在最看重这一块的人。自东汉有世族门阀以来,朝廷的徭役、捐税从来和他们无关,朝廷的恩赐、子弟的官爵、食邑的出产、部曲奴仆等却是他们的。而云澜曾经亲眼看见过隋炀帝是如何败落江山失去性命的,除去他强征劳役开掘运河三征高句丽外,不过是因为他站在了世家大族的对立之面罢了。

云澜招手让儿子走进,看着她和宇文邕最寄予重望的长子,低声道:“当年秦王嬴政为何能一扫六国?嬴政依靠的是世家大族吗?东汉为何而亡?皇帝无道、宦官外戚轮番掌权争斗?说白了,不过是门阀世家坐大之故。阿娘我出身陈郡谢氏,自然知道门阀强盛之时,就是帝王也得让步的。所以在宇文氏兵锋最盛之时弹压豪强世族,便是必须的。不然等到这些门阀世族和朝廷权贵之间密不可分之时,便是皇帝都要受到掣肘了。”

“再说了,你知道齐国自神武皇帝高欢起开始就没有个皇帝是仁君,却为何让汉人世家豪强俯首的?还让齐国延续了数十年?当年同你祖父文皇帝的几次争斗中还占尽了上风?难不成那些豪强世族就没有了骄傲了吗?不过是一个利字罢了。高家有多少个王妃出自赵氏、李氏以及卢氏等大族,你可算过?”云澜说着眼中露出了嘲讽之色来,当年自己嫁给宇文邕时,一是因为谢氏一族刚在建康遭遇了大难,族人四散飘零。若是处在了谢氏正鼎盛之时,就算自己心仪宇文邕,只怕也很难嫁给他了。而就算如此,谢家也没有少遭这些所谓中原世族的嘲讽……

宇文璟知道母亲说得在理,但是当今世道,婚姻乃是两姓之好,就是皇家也不好贸然干涉的。

云澜看儿子还面带犹豫,低声笑道:“阿娘当然不会硬着来的,再过不久冬末将过春天伊始,曲江宴、三月节都是好日子,那正是说媒拉扦的好时节呢。我赐婚的旨意,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即便是皇后错以为两少年男女互相有好感,但是赐婚旨意已下,也只得认了。

宇文璟听云澜这样说,心中稍安。

“阿璟,阿娘交给你一个任务,在你父皇回长安之前,你去将长安洛阳一带的世家大族的情况都给查清楚了。包括姻亲关系、小妾侍婢的数量、子女的婚配情况、田庄的出产、家丁奴仆的数目。当然了,是私底下查明,不要让他们察觉了。当然了,你也可以寻你觉得可以相信的人作为帮手去筹谋一番的。”云澜想了想给儿子了一个任务。

宇文璟心中暗道,听着是个简单的事情,做起来却不简单呢。应喏后便下去细想了。

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让云澜始料未及,她从来没有想到过,世家大族的反扑竟然也会行没脑子的勾当来。

光洁的镜面里印出女子淡雅妩媚的容颜来,娥眉轻扫入髻、眼若寒星。虽则不再年轻了,却有着少女都没有的风华。

几位尚宫女官心中暗道若是皇后没有了如斯的容貌,陛下肯定是不会像现在这样眼中只皇后一人的。当然这些话却只敢在心中滚一圈,断不敢说出来的。

云澜不知道女官们心中所想,她看着镜中的容颜,轻轻笑了,自己不再娇嫩如花时,宇文邕也不再是当年的少年了,想到宇文邕蓄起的胡须,笑容更深了。

“陛下今天回长安,满长安的人都像过节一样高兴呢。”昭阳殿管事女官赵秀文看看云澜脸上的笑容,轻声说道,她虽然只做了昭阳殿一年的尚衣女官,却看得清帝后之间的信任比一般的夫妻还要深,只是两人都不喜旁人说议论……

穿上了绣着山河日月的深裾纬服,戴上了珠翠缠绕的凤冠,云澜想着今日的要整日里穿戴成这样,不由得叹了一声,只是想到宇文邕将归来,心情才好些。

待皇后凤仪仗出了皇城,她只听见龙禁卫骑马来回的声音,她看着稳稳陪自己端坐轿中的小儿阿瑞,想到最是闹腾的次子阿琳,不由得有些头疼,两个儿子的性子实在是相差太大了。

云澜招手让儿子坐近,透过薄纱窗格子,指着长安城中的护城河、造型各异的桥梁、高大的宫墙以及纵横交错的东西坊市、南北大街……

儿子听得认真,云澜也颇为感慨,此时的长安城,虽然不及她记忆中盛唐时的恢宏,却已经有了大国之都的奇葩,东西坊市里商铺店面鳞次栉比,织造、铁艺、琉璃匠铺、书斋墨轩随处可见,曾经脏乱的街道如今都修整一新,街道两边甚至都栽种了高大的树木,东贵西富,城东大多住着朝廷高官以及宗室贵戚,按官职品轶所建的巍峨宅第层出,而城西则是商贾大富之家聚集之所,虽然没有巍峨的宅第,但是建筑就以小巧别致见长了,亭台楼阁不绝。

修整长安城以及对突厥的征战,让国库再次变空,若是经年再有大灾,不但庶民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就是宇文邕这个皇帝的日子也不好过。虽然这样一来,后宫里头的开支势必要再次削减,但是也不会有想不开的大臣没有眼色的怂恿皇帝选良家子充实后宫了。

黑旗如云,龙驾威严。因是天子还朝,一路之上早有龙禁尉将皇帝入城所经之路全部封了,一般百姓人家也不敢惹事,好似整个长安城都安静了下来。

却说东城的永兴坊里头一座酒楼,外头看着好似关门了,三楼一间雅室里几个男子带一个少女正在饮酒谈笑。

“我偷听我父亲和哥哥的说话,知道这次征讨突厥花光了银子,大家伙又要勒紧腰带过日子了,便是这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痛快地饮了。”一纨绔举着酒杯摇头晃脑地道。

少女一身轻薄纱裙,露出了大片雪白的酥胸,扑哧一笑,不但头上的珠串子直动,便是胸部也一阵晃动,朝着当中一少年吃吃笑道:“杨二郎还担心这个?就算陛下没有让满朝文武俭省,依着独孤夫人的脾气,二郎你还不是要偷偷才能饮酒作乐?”

原来这少年正是杨坚同独孤七娘的次子杨广,他听了少女的话后有些羞恼,瞪着少女冷笑道:“郡主这话蹊跷了,我自饮酒作乐家母不过管管尽母亲的责任,我倒是听说郡主的父亲,李大都督连看婢女一眼都被义安公主殿下追着打呢!”

杨广这话很重了,就差没指着宁和郡主的鼻子骂她母亲义安公主,宇文邕的四妹是个悍妇了。

“你,你放肆!”宁和郡主腾地站了起来,转头就要唤她的随从进来打人。

“好了好了,大家伙平都是合得来的朋友,何必无谓地争执?要说天下第一妒妇,不是其他人,是如今大周最尊贵的皇后圣人呢!”说话的乃是西魏宗室元括,他往窗外撇了下嘴,几个人都静了下来。

年纪较小的若干燕,是永康长公主和柱国大将军、徐国公若干凤的小儿子,他虽然常在家中听公主母亲嘀咕皇后的话,却也受到父亲和哥哥的警告,不可说出去了。忙小声地道:“哥哥们怎么就扯到两位陛□上去了?快别说了,让人听去了就不好了。”

永和郡主白了没胆的表弟一眼,她每月都会进宫去拜见皇后一次,心里头非常地羡慕嫉妒皇后,想着自己父亲和公主母亲时常闹得鸡犬不宁,不由得道:“谁听了去?现在人可都看着外头呢。”也不知道谢皇后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竟然嫁给了皇帝阿舅做妻子,真是好命呢。

“陛下如此,也许太子殿下也是这样的不一定呢。”一个少年嘀咕了一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永和郡主心中一动,以自己的出身,嫁给太子未尝没有可能的。

云澜自然不知道她被人说是妒妇,且大儿子被人惦记上了,只是看着见过大臣后向着走近的丈夫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补全,终于,终于这个坑还剩下三章就要完结了,好激动啊······




68

68、一世情深不过这般 。。。 
 
 
琴台之前鼎香氤氲,室内只掌了两盏宫灯,并不明亮的室内有种令人安心的静谧。

云澜一身绛色长袍席地而坐,她对着宇文邕笑道:“许久没有动琴了,你听听便罢了。”

宇文邕撩衣坐在正中的榻上,疲惫的眉眼间很是放松,含笑看着云澜道:“虽然不及乐者之音,但是阿澜的琴声,也值得我才能听到了。”

云澜也笑睇了丈夫一眼,随即十指轻挑,琴弦跳动间,琴音袅袅不绝,萦绕梁间,宇文邕不由自主地抬起了眼看着云澜。

世间男子最爱的除了权势便是美人,他宇文邕自然也不例外。如今江山在握,于美色之上却依旧故我。并不是他不爱美色,而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帝王至尊,虽富有四海,却也同样是天下最可怜之人——称孤为寡,兄弟不可太亲,臣子不可太近。又因为近十年的傀儡生涯,宇文邕知道,云澜给予的温暖,太难得了。他所求的,不过是君临天下之际,尚有一人伴在身边。不至于落得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而云澜,也当得起他这番对待。

许是有一段时日不曾弹奏的缘故,一开始琴音有些生涩,片刻后才流畅起来,曲调一开始平缓自然,仿若是三月江南夜间偷下的细雨,无声无息而至。随后缓缓变得轻快起来,平淡中添加了几分野趣,好似是潺潺流动的溪水……琴声高/潮之处却是秋日大地平原莽莽山河不绝,让人生出了万里河山永在而人生苦短之感,勾起人无限的感叹。

待宇文邕因为琴声想到突厥未平,江南未定,而他已经年近四十,心中惆怅之时,琴声又是一转,婉转奏出山河永在万物生机不绝之感来,悠宁而又安和。

云澜自琴台处起身,看着宇文邕伸出的手依偎了过去,颇为感叹道:“我们都老了,这天下终究是年轻人的。”

“阿澜还是昔日的模样,倒是朕,真的老了。”宇文邕摸了云澜的乌发轻声道。片刻后他才打破了静谧道:“阿澜,璟儿该迎娶太子妃了。”

“嗯,韦孝宽的长孙女儿,陆腾的幼女,还是尉迟运家的女儿?”云澜知道长子的嫡妻,韦孝宽的孙女儿是璟儿最中意的,但是韦家乃是关中豪族,韦家小娘子的机会完全比不上北镇老将陆腾的女儿——太子妃只能是出自北镇的老臣之族,他能选择的绝非他心底最中意的女子。

“让璟儿都见见吧,看他最中意哪家的女子。”

“我只是觉得,颇为对不住他。”云澜苦笑,随即将有意将未曾婚配的宗室子弟的婚事的处理办法说了。

宇文邕笑道:“倒是个好主意。地方豪强想同朕争权夺利,那是妄想!”

宇文邕说得绝对,他和云澜都不曾想到,被压制得太厉害,便是反扑。甚至其中也有南陈及北齐不死心之人的影子在其中。

宣政二年春,皇帝带着太子以及宗室诸子、王公大臣于斜桥进行射礼之时,竟有猛兽闯入围场之内,当侍卫去追赶猛虎之时,竟有混在侍卫中的刺客五人突然杀出。皇帝身边尚有十余侍卫亲兵,且皇帝本身功夫不弱,只是冷不防被人从背后突放冷箭,宇文璟站在宇文邕的近处,谁也没有想到,也许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竟然飞身扑上去替父亲挡住了一箭。

平定齐国满心只余下一统天下这一目的的宇文邕,在长子胸前的鲜血中彻底的清醒过来。当天摸进围场的刺客、行踪稍有疑点的大臣侍卫全都被关了起来。

云澜心中最觉得亏欠的便是长子,她本来还想着,无论如何都要看着大儿子娶妻生子,但是看着流了不少血的昏迷的儿子,她整个人都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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