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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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娘-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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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我在府内闲逛,经过晓梦轩,听见孟夫人的哭声传出来:“殿下,王夫人有的样貌和身姿贱妾都有,你为什么就不肯对贱妾好一点呢?贱妾十四岁时就成为了你的妾,我的第一个男人是你。而王夫人,她的第一个男人……”

一个冰冷的声音立刻打断了他:“莫说你的模样比不过她,就连心也比不过她。萱娘可没有在孤王面前说任何人的不是。单凭这点,勿妄想孤王对你一笑!”

我听出这是李瀍的嗓音,嘴角不由得勾起浅笑。按照声音远近判断,孟夫人和李瀍好像就在门口附近。孟夫人还不忘记诋毁我,这个可恨又可悲的女人!

不一会儿便见李瀍气呼呼地走出来,全桂涛佝偻着身子跟随在他的身后。李瀍看到了我,略微一滞,显得有些局促。

我唤他“五郎”,他就走过来,为我捋一捋滑落至肩头的衫领,英俊而刚毅的脸布满对我的关爱,红润的嘴唇微微上翘着,只是看着我不说话。孟夫人追出门外,看到我后,她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扶着门瘫倒下来。我冷漠地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挽着李瀍的臂弯,和他一起离去。把那个悲惨的怨妇抛在身后,把恨意留在晓梦轩。不需要我出手了,孟夫人,你还不值得我出手。

初夏的长安总是带着与众不同的明快色泽,和清丽的城市气息。穿梭在人流中,迎面而来的浮华奢侈把我给引入亦真亦幻的幻象中。我看到各种各样的脸齐齐向我涌来,有圆脸有方脸,有男人的脸和女人的脸,他们的目光充满好奇和迷茫,在我的脸上驻留良久。耳畔有人窃窃私语,如春蚕咀嚼桑叶,密密麻麻铺天盖地,越来越响亮。

我感到窒息和害怕,渐渐停住脚步,眼前昏暗不明,人们的脸越来越模糊。突然有一个人握住了我的手,他背对着我,带着我破除层层阻碍。最终人们开始为我们让出一条道路。这条道路远而长,一直通向天边。

仇士良和鱼弘志恭敬地立在道路的两侧,我的阿母、陆珍和侄儿侄女都欣然地望着我,面带鼓励而恬然的微笑。我看清楚了,这条道路直通向太极宫。而这个熟悉而高大的背影……他转过头来,对着我粲然一笑。天地瞬间一片明亮耀眼,我被光刺得忙眯起眼睛……

“夫人,武夫人和陆夫人在外求见。”阿鹿的声音从帘子外传来。

我睁开眼睛,原来这是一个梦,祥瑞的梦。

“让她们进来吧,你去拿些吃的来,再把上回殿下赏赐的花茶取出来泡了。”我从牙床上起身,脑袋昏昏沉沉,好像还未从这个午后的小寐中完全苏醒。

母亲、陆珍领着两个孩子从帘子后走进来,王媋和王湃一下子扑过来,一人搂着我的脖子,一个拽着我的胳膊,甜甜地喊我“姑母”。阿鹿很快上好了果子,泡了三杯热茶。我看出陆珍似乎有所求。

望着面前升腾的水汽,我问道:“阿母、珍嫂,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吞吞吐吐的?”

母亲看了看陆珍,有些为难:“哎,是媋儿这个孩子,整日吵着要见小鱼儿,要学武艺。珍娘实在耐不过她,想把她……送进宫里。”

我扭头看着那两个互相打闹的孩子,他们并没有注意到我和母亲的对话,略微想了想,说道:“媋儿才五岁出头,年纪还太小。更何况,在宫中无依无靠,受了别人欺负还没有个说话的人。小孩子不过是一时的兴趣,过了这段时间她就会忘记了。”

陆珍闻言抬起头,面带焦虑:“从岭南回来这么久了,她日日吵着要见小鱼儿,也没见她忘记过。我担心这个孩子是不是……”

“胡说!”我打断她,“媋儿年幼无知,你也胡思乱想。”

王媋似乎听见她自己的名字,从栏杆那边回过头来不解地看着我。我把她叫过来,问她:“媋儿,你心中有没有喜欢的人?”

陆珍显得有些局促不安起来。王媋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喜欢姑母、姑父,外婆和阿母,还有死去的阿爷和外公,就是不喜欢弟弟。”

王湃听闻忙指着王媋,生气地说:“我就知道你心里没我这个弟弟!我也没你这个姐姐!”

我无奈地摇摇头,对两个孩子说:“你们去那边玩儿去。”又对陆珍说:“珍嫂,你多虑了。”

陆珍和阿母的脸上有了轻松之色,喝了一会儿茶,留他们一起用了晚膳,晚上到长安的运河旁听戏。

灯火通明的街市依旧热闹非凡,我久居王府,这次出府居然有了丰厚的收获。街边巷尾都在流传着天降彗星的不祥之兆,一时人心惶惶。第二日,宫内便传来李昂头痛至晕倒的消息。

于是李瀍带着我入宫“探望”天子去。

第34章 杨氏之计

悠长深远的钟声与雄浑磅礴的鼓声一层层由承天门依次向南传开,恢弘沉郁,久久回荡在耳畔,然后渐渐远逝。大明宫紫宸殿外,金鼎内焚烧着一株硕大无比的旃檀香,青烟缓缓升腾,在倾泻的晨光笼罩下,显得神圣而肃穆。

钦天监监正那徐缓的声音回旋在大殿之内,说着什么蝗虫旱灾,彗星出东方,天地玄说等等,我垂头跪在天子的塌边,差点打起了瞌睡。从殿外吹来的暖风把监正手中的纸片吹得四处乱飞,他终于停止了繁琐的演讲,或伸手或蹦跳起来去抓那些纸片。宽大朝服里那肥硕的身躯就像一个大西瓜。寺人和宫女们不由得偷偷笑起来。

李昂明显感受到了异样,他缓缓睁开眼睛,蠕动着嘴唇:“接着……讲……”

杨妍妍坐在榻上,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一面揉着他的太阳穴,一面悄声说:“圣人,颍王来看你了。”

李昂听闻伸出手摸向床沿,口中念叨着“颍……”

“我在这里。”李瀍上前握住哥哥的手,鼓励他说,“陛下一定要保重龙体,以后还要与颍弟切磋球技。”

李昂偏过头看了看李瀍,然后吃力地点点头。

陛下就因为这些不祥之兆而忧心忡忡,昨天忽然晕倒在地,得了风疾,口不能言。虽然不是大病,但不亦再过度操劳。他登基以来,虽勤勤勉勉,常常与大臣商讨国事至通宵达旦。但也许真的是上天不帮他,在他执政的这几年,不是天灾,便是人祸,藩镇叛乱不断。又被宦官步步紧逼,自己做不了主。

我觉得应该说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关切之情,想了想说道:“陛下仁厚勤政,是个明君。上天必会保佑大唐,保佑你。依贱妾来看,彗星就如应景的烟花,绚烂美丽,这正预示着大唐走向繁荣。”说罢看向李瀍,他的表情带有淡淡的清朗笑容。

李昂探视了一圈,发现我跪在榻前,苍白的脸有了喜色:“你……说得……好!”

我来了兴致,恭敬回答:“贱妾只是实话实说。昨晚贱妾在永安渠延福坊听戏,坊内的百姓都祝福他们的陛下能幸福长寿,大唐国运永昌。”现在连自己都觉得吃惊,在说这些虚妄的好话时,我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只因为这讨喜的话说多少都不过分。说话的人高兴,听进耳内的人更加高兴。

“陛下定能幸福长寿,大唐国运永昌。”杨妍妍丹口轻启,附和起来。那丰满雪白的手腕上带着一串金臂钏,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咛悦耳的声音。她取下自己的手巾,擦了擦李昂的额头。

“陛下,你好点了吗?”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由远而近传来。

我听着耳熟,回头一看,原来是王守澄。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却是郑注。

王守澄神采奕奕,精神饱满,穿着一件圆领青色长袍,走起路来威风凛凛。他来到榻前,向李昂行礼:“老奴给陛下请安。”说罢,两只奸邪的眼睛不避讳地向床榻上探去。又转了一圈,看到了我们,这才请安道:“给颍王殿下请安,给杨昭仪请安。”

我不得不向他施礼:“贱妾见过王将军。”

他看到了我,少不得想讽刺我几番。还没来得及开口,李瀍打断了他:“孤王代陛下请将军平身。将军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王守澄被抢了话,忙咽下一口唾沫,拱手向李瀍说:“老奴身旁的这位郑郎君,能治好陛下的风疾。特来推荐给陛下,陛下不妨试试。”

李昂虽然吐话不清,但是听懂了王守澄的意思,点点头以示答应。

郑注背跨着药箱,向前一步,跪地磕头:“臣郑注叩见陛下、颍王殿下、昭仪娘娘、王夫人。臣自幼学习医术,颇有心得,只要陛下依照臣的方子连服三日,就可开口说话,如复从前。”

李瀍不露声色,向王守澄询问道:“此人可靠否?若出了问题,由你承担吗?”

王守澄听闻他此番话,显得有些趾高气扬,话中带着一丝狡黠:“老奴推荐的人,自然是妙手回春,出类拔萃。殿下可放心,老奴愿意一力承担。”

李瀍看向郑注,命令道:“先把方子呈给宫中御医检查,确认无误后,方能煎服给陛下饮用。”

郑注被他的目光所摄,摸了摸脸角的汗珠,回道:“臣遵命。”说罢,起身给李昂把脉。他一面捋胡须,一面摇晃着脑袋,看上去还真有那么回事。深思熟虑后道:“臣这就给陛下开药方。殿下且放心,臣有万分的把握。”

一个时辰后,郑注端来一碗药汁。李瀍先是望着那黑色的冒着热气的药碗,然后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端起药碗,自己喝了一小口。我大惊失色,但来不及阻止。谁知道王守澄会不会在药内做手脚呢?就算过得了御医的检验,送药途中也难保不会出纰漏。他这么做过于冒险,但此时正是表示衷心的时候。兵行险招,的确比我更大胆。

李昂见自己的弟弟如此慎重对待这碗药,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已经十分感动。过了半刻,李瀍觉得可以让陛下服药了。杨妍妍小心翼翼地把李昂扶起来,李瀍就吹凉了一口口地喂他吃药,他喂得极其小心和细致。李昂望着自己弟弟那张认真的脸,不由得眼角有些湿润。

喂完药,杨妍妍把一颗酸枣放入李昂的口内,让其去除苦味。李昂就躺在床榻上沉沉睡去,脸色已经稍微好转。郑注和王守澄相视而笑,我的心也宽慰下来。

见陛下已经无虞,便准备悄悄退出殿外。杨妍妍却叫住了我,她轻声对我说:“你留下来,和我说一会儿话。”

我看向李瀍,征询他的意思。李瀍并没有多加考虑,对我微微点头,然后和王守澄、郑注一起退去。

我站立在殿门内,垂着头,只见杨妍妍那茜红色的衣衫在我面前飘过,留下一句“你跟我来。”我跟随着她一起迈出殿门,下了阶梯,来到殿外正中的香鼎附近。这里空旷宽阔,一眼望去,层层宫阙尽收眼底。

不知道她想跟我说什么,索性由我开了头:“杨姐姐,上次你匆匆离去,是否还有话对我说?”

她背对着我,望着前方的湛蓝苍穹,只对我说:“圣上的身子大不如前,我很是担忧。如果有一天,圣上突然离我而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杨妍妍的这番话给我带来沉思。她跟我一样出自教坊,不能成孕。身为妃嫔,比我更担忧子嗣的问题。目前李昂只有一子李永,为王昭仪之子。李昂一但驾崩,李永继位,杨妍妍必定会出宫为尼。

“陛下这样宠爱你,相信会为你做安排的。”我只是说了一句连自己都不相信但光面堂皇的话。现在并没有放下从前的恩怨,费不着为她掏心掏肺。如果现在扑上去咬她一口,是否自己又会被送入掖庭?以前是胆大妄为,但现在我已经知道隐忍,静静等候最佳时机。

她轻哼一声,肆无忌惮地说:“安排?圣上现在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哪能顾得上我?”

看来她对李昂并非有真情。这人啊,一但为妃,就会变得如她这样么?韦太妃是一个,杨妍妍是一个。我并没有在妃嫔之位,所以有很多东西自己并不感同身受。

“那杨昭仪有何打算?”不由得好奇起来,她这种人怎么可能不为自己打算呢。

“萱娘,你有没有发现,你和我以及教坊内的女子都不能生育?”她避过我的话,发出这样的疑问。她是要主导跟我的谈话呢。她说她还是以前的那个杨妍妍,我根本不相信。

“我知道,但有什么办法呢?”叹出一口气。我当然知道了,并且还为此伤心了好些日子。但现在我已经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而不是埋头于痛苦之中。

“难道你不想揪出那个喂我们服水银的人?”她回转身来,凝视着我。

我听出了门道,她好像知道了那个下水银之人。我想那个下水银的人也是根据宫廷规矩行事,跟我们一样很多事身不由已。

“当然想,杨昭仪可有消息?”

“我经过多番探查,这才得知是温姨做的。”

“温姨?”我惊讶起来,她是前头人,又负责教我们歌舞,是最有可能的。当初我也怀疑过她,但没有证据。

“是的,并且我还查到一个天大的秘密。”杨妍妍说着就凑到我耳边,悄声说:“十四就是王守澄和温姨的女儿!”

这次是真的惊讶得说出不话来了。怎么也想不到十四与王守澄竟然是父女关系。我以为她只是温姨与宫外那些男人鬼混后生出来的孩子,但怎么会是王守澄呢?

“可是,王守澄是一个阉人。”我有些不相信。

杨妍妍轻轻一笑:“阉人也分很多种,有一种就是没有阉干净的。”

她说得对,否则王守澄怎么会猥亵公主呢?只是她今天来告诉我这个秘密,又是为了什么?我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只听她开口道:

“这个消息算是姐姐送给你的。十四就是你的护身符,可以助你诛灭王守澄。姐姐知道你已经忍耐得太久,虽然姐姐一直不同意你卷入斗争之中,但我也快自身难保了。”

“你为什么帮我?”我问她,她这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地送份人情给我。

“等你除去王守澄那天,姐姐会再找你详谈。萱娘,我这里有一个万全之策,可助你除掉王守澄。”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中篇:纵横捭阖,欲取天下

第35章 看官点进来

第一次写长篇,现在写到了11W字,才发现自己变得苦逼起来。有很多东西需要磨练和斟酌,比如很多宏大壮丽的场面用第一人称苦逼得写不出来,比如害怕写出上帝视觉。有许多同时发生的事件,也苦于描述~~~~(》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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