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时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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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时衣-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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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慢慢划过,船上挂着彩灯。还有穿着彩衣的歌伎站在船上起舞,做出种种曼妙姿态,望仙楼下琴师歌女们怀抱乐器,先奏了一首盛世太平曲,又来了一阙迎春颂。
赵芷靠近小冬:“想什么呢?”
“恩,我琢磨着,看灯果然要在有水的地方看。”
万点灯光倒影在流光池中,记得有阕词中写着,“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还有“风啸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御花园中,可不正有花千树?流光池上,灯影闪烁,恰如银鱼金龙群舞。
赵芷看了一会儿,她坐不住,跑到一旁去和人玩猜灯谜,可惜不是个个人都象小冬般识情识趣,没多会儿便有人猜出了她灯笼上几个灯谜,把谜底写下来亮给她看,赵芷唉声叹气,割肉一般掏出银珠子给人,金豆子却捂着不肯给。
望仙楼上毕竟有风,小冬觉得有些凉意,朝里挪了下位置,圣慈太后和皇帝坐在正中楼台上,皇帝面带笑容,正指着下头的一处景致和太后小声说话,圣慈太后微微点头,看上去融融洽洽,母慈子孝。
小冬自然希望皇帝和圣慈太后母子和睦亲近。
她还看见了安王,站得稍靠后一些,赵吕和三皇子站在一处。
这些都在亮处,略昏暗一些的地方,离得远,夜色重,就看不太清楚了。
七公主不知从哪儿钻了过来,又跑到小冬身边来了,大概跟她要了几回东西,把她给牢牢地记住了。
小冬心里倒是真的很怜惜这个小姑娘,朝她招手:“七妹妹坐这儿。”
七公主乖乖地挨着她坐下,小冬在面前的盘子里取了几片核桃酥递给她:“好吃吗?”
七公主接了过去,往嘴里填了一片,面颊顿时被撑得鼓起一块来。
她盯着小冬手里的灯看了一会儿,还伸手去碰了一下,象是怕被烛火烫了手一般,刚触着上头的琉璃,就飞快地缩了回来。
“这个不烫的。”
七公主抬头看看她,然后又伸手去摸。指尖顺着竹子上刻出来的花纹划动,脸也越挨越近。灯笼里的光透出来,影影绰绰的淡黄浅浅地印在她脸上,那张雪白粉嫩的小脸儿看起来更添了几分秀丽。
小冬指给她看:“这是梅花,这是竹叶,这是松,合起来称岁寒三友。梅花在隆冬开放,而竹子与松柏一年四季长青不衰,不畏严霜,欣欣向荣。”
七公主大概是听懂了,看了看小冬,忽然把脸颊贴到她的手心里。
小冬微微吃惊,只觉得她的小脸儿粉嫩柔软,大概是因为楼高风凉,所以她的脸是凉冰冰的。
有宫人过来,行礼说倒:“郡主,太后娘娘请您过去。”
小冬点头答应了一声:“知道了。”
她站起来整整衣襟裙摆,赵芷往这边看了一眼,小冬做个手势,以口型示意:“我过去那边。”
赵芷正忙着猜旁人的灯谜,匆匆朝她点了下头。
她摸了下七公主的头发:“我去去就来,你好好在这边。”
七公主却扯住了她的袖子,小脸儿上一副坚定的神色。
小冬由于了下。
周围的那些宗室郡主县主们对七公主很是冷淡,离得近些的六公主是不能托付的,赵芷呢,这会儿又玩得兴起顾不上。
“那你跟我过去吧。”
宫人忙说:“太后娘娘并未宣召七公主……不如……”
“没关系的。”
七公主除了不说话,其他方面都算乖巧,又不惹祸,太后不会讨厌她。
宫人还在犹豫,小冬说:“走吧。”
从她们这些女眷待的偏阁去望仙楼的正中还要绕过回廊再经过一段楼梯,小冬拉着七公主的手,跟在引路的宫人后头朝那边去。
出了门一股冷风扑在脸上,小冬打了个寒噤,虽然外面也是彩灯处处,可是这一段回廊却显得昏暗得多。
七公主握着她的手紧了一紧,人也依偎过来紧紧挨着她。
小冬轻声问:“冷吗?”
七公主没吭声。
小冬也习惯了她的沉默。
——应该给她再找件斗篷穿的。这么一热一冷的交替,最容易着凉生病。
宫女挑着一盏灯笼在前头引路,高声说了句:“这边儿黑,郡主当心脚下。”
七公主握着小冬的手在微微发抖,小冬不知道她是怕冷还是爬黑,轻声安慰了句:“别怕,慢慢走。”
到了转角处,前头的宫女快走了一步,忽然哎呦一声朝旁边歪倒下去。
小冬一怔,问道:“怎么了?”


第二十六章 刺客

宫人手里提的灯笼一落地便熄火了,前方顿时昏黑一片,前后都没有别的灯亮,只有七公主手里那盏小兔子灯还有些微弱的光,小冬隐约只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没再朝前走,一边拉着七公主朝来路退回去,一边高声喊:“来人”
她的喊声被忽然炸响的焰火声盖了过去,就算她声音再高一倍也会被人听见。
斜刺里忽然有道人影窜起,猛地朝小冬撞过来。小冬朝旁边躲闪,那人一把扯住她的手笔,电光石火之间她明白过来——
这人要把她推下去。
小冬这些年和赵吕学的那点儿本事现在似乎全派不上用场,不管她拧也好踢也好,那人另一只手抓在她腰间,小冬低下头去狠狠咬了一口,那人手丝毫不松
身体已经被拎了起来,小冬一只手死死抓住栏柱。天冷,那柱子滑得抓不住。
难道……难道她就要死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了吗?
忽然间眼前火光一闪,那人半边身体忽然窜起火苗烧了起来。瞬息间小冬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手肘重重砸在那人眼睛上。
那人长声惨叫,小冬趁势争脱了出来。
后来再回想那时候的情形,小冬始终觉得脑海里一片模糊。
但是,她记得,她的确想都没想就拔了头上的簪子,朝那人刺了过去。
她瞄的是喉咙,可是那人身子高,忙乱间也没有刺准,那一下扎在那人肩膀上。
他身上的火已经窜得老高,再也顾不上和小冬纠缠,弃下她们两人,飞快地闪过了拐角。小冬惊魂未定,也顾不上别的,一把扯上七公主就朝回跑。
烟火在空中炸裂,哄响声连绵不绝,斑斓地火光映着长长的回廊,眼前忽明忽暗。
小冬从来没有觉得哪条路有这样的漫长。身后是死亡的威胁,前方是可以逃生的出口。却仿佛遥远的永远也到不了。
她们跌跌撞撞,跑出了那条回廊。平台边的侍卫禁军发觉了异动迎了过来,小冬脸色煞白,头发散乱,胸口和喉咙都因为剧烈地喘息,疼得象刀割一般,扶着腰用力吞咽了一记,指着身后说:“刺……有刺客。”
宦官和宫人惊叫起来,友人上来扶她,,有人急切的问什么,有人急切的问什么,有人叱喝指派,有人朝回廊那边冲过去——
小冬浑身的力气都象被抽开了一样,腿软的象面条儿,根本支撑不住身体。
那人要杀她。
是的,就是冲她来的。
忽然熄灭的灯笼,那个宫人……那道黑影……
小冬象患了疟疾一样地发抖,上下牙齿相撞格格作响。宫人将她扶进偏阁里,她还是抖得止不住。
恐慌,后怕,寒冷,疼痛——
身边的那些人急切地和她说话,可她只能看见一张张人脸闪过,一张张嘴飞快得张翕着,无数声音混杂在一起翁翁作响,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听不清。
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她用力掐住手心,多少摆脱了那片茫然的混乱,清醒了一点儿。
“哪里有刺客?”
“什么……”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咱们快躲一躲……”
“快快,都让开,没看她都喘不上气了吗?”
一个杯子递到嘴边:“喝口水。”
小冬伸手接过那个杯子,手上没力气,杯子没有拿稳,水泼出来洒在手上。
她觉到了烫。‘然后她看见赵吕冲了过来,一把紧紧地把她抱住了。
小冬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来,终于放心地把全身重量都交给了哥哥。
“刚才有个宫人说太后让我过去,走到回廊拐角那儿,突然有个人窜出来,想把我推下去。我刺伤了他……还有,他身上还被火烧着了……”
她怔了下,那火是怎么烧起来?
啊,是七公主的兔子灯,扔在他身上了。
对了,七公主呢?
小冬朝旁边看,身遭都是人,一张张脸上惊惶不定。赵芷就在旁边,七公主……七公主不知什么时候被挤到了角落里,她抱着一只脚,小脸儿上竟然没有惶恐受惊的神情,还显得一片平静。
“七公主,刚才和我在一起的……”
赵吕已经把她从上到下都细看了一遍,手轻轻抚过她的脸:“别怕,不用怕,哥哥在这儿,谁也伤不了你了。”
小冬紧紧攥着他的衣裳,头点了好几下。
“看看七公主受伤没。”
七公主的脚伤着了,还掉了一只鞋。
小冬身上有几处瘀伤,都并不算重。
太医分别替她们诊治,开了安神的药汤和外用的膏药。
上元佳节的热闹欢庆被一扫而空,圣慈太后紧紧搂着小冬和七公主不撒手。身旁的人轮番劝解安慰也无济于事。
皇帝坐在屏风外头,脸色铁青,尤其是听说那个身上带伤的宦官已经跌下望仙楼摔死。而那个宫人的尸首也在流光池里找到之后更是如此。
小冬靠在圣慈太后怀里,脑海里反来覆去就只有一个问题。
是谁要杀她?为什么?
宫中什么人同她有这样的深仇大恨,非要取她性命不可?
她怎么也想不起自己会和谁结这么大的仇怨。
或者,是冲着安王?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药汤煎好了送来,小冬和七公主一人喝了一碗。平时若吃药,非得就着果脯蜜饯不可。今天这汤药也许真的不苦,也许这会儿觉不着苦。
宫人服侍她躺下来,她们没能把七公主抱来,这小姑娘紧紧拉着小冬不放,圣慈太后抬了抬手,宫人便将她们安置在一张塌上。
身上暖融融的,小冬躺在那儿却不敢闭眼。
她从来没有离死亡这样近。
上辈子的死亡来得太快,她来不及害怕,痛苦,一切就已经结束了,然后,重新开始,她变成了小冬。可是刚才不一样。
差一点儿,她就死了。如果那人不是要把她扔下楼,而是拿刀子来砍她,她能逃脱么?
那人就在宫里……也许,就站在刚才那群人里头,精心策划了这么一场谋杀,要置她于死地,大概还要造成她是摔下楼跌死的假象。
是谁?
为什么?


第二十七章 探望

究竟是谁想杀她?
一般人即使想,恐怕也做不到。
得是有头有面有办法的人。
小冬头一个先想到圣德太后——
不不,就算是圣德太后满心怨恨,恨着宫里的每一个人,那怨恨的头一个对象也不该是她。再说圣德太后被逼迁宫后,只怕她幽闭之处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来。
接着她又想到皇后,皇后完全有能力策划这起谋杀。可是皇后就算再不喜欢她,她们之间也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小冬又不是会威胁她的后位,会威胁她儿子储君的地位。皇后就算做梦都惦记着想杀人,也不该是她。
那又是谁呢?
小冬实在想不出,宫中还有谁会想对付她。她并没有仇人啊。
安神汤还是起了作用,她沉沉睡了过去,连一个梦也没有做。
模模糊糊地能觉得有人在摸她的头,额头上暖暖的,微微与一点痒。
小冬眼睛睁开一条缝,动了动嘴,那人急忙比了个“嘘”的手势。
秦烈怎么在这儿?
小冬扶着头慢慢坐起来。
这一觉睡得真够香的,从宫里一直睡回安王府了。
“什么时辰了?”
“申时刚过一刻。”
好么,睡了一夜一天啊。
秦烈小声问:“身上觉得怎么样?”
小冬揉揉眼:“酸”
“没受旁的伤么?”
“没有”小冬把袖子提上去一点儿给他看手腕:“就是一点瘀伤。”
当时看只是红,现在已经青紫了,太医给的药膏又是绿的,小冬皮肤细嫩,看起来一大片很是可观,其实也不觉得疼。
肩膀,胸口,腰,腿上都有瘀伤,头晌还碰着一块,已经肿了起来。
秦烈拿出一个小瓷瓶来:“这个换药时擦上,是我们家的秘方,好得快。”
小冬接了过来,灰扑扑的小瓶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上头也没贴签子,连名字也不知道叫什么。
“多谢你了。”
秦烈看着她,目光中仿佛有许多话要说,可是却始终一言不发。
小冬刚睡醒,脸本来就微微发烫,现在觉得屋里似乎越来越干热,她小声问:“我父亲和哥哥他们呢?你难道又是翻窗户进来的?”
“安王爷不在府中,世子刚刚出去,我才瞅了空进来的。你睡了这么久,渴不渴?”
秦烈要来看她,大可以等她醒了大大方方的来看。
也许他也是急性子,也许是太关切了,所以等不及她醒来。
以前也有那么一回,秦烈从窗子偷偷进来探病。
“我帮你倒杯茶?”
小冬摇摇头——睡了这么久,当然口渴。
可是目前她有一项比喝水更迫切的需求。她想方便。
太想了。
可是秦烈杵在床前,一副关切。小冬毫不怀疑,就算自己现在说想吃龙肝凤髓,只要说出来,秦烈也会想法子上天入地的给她弄去。
可是她现在不需要吃也不需要喝,她只需要马桶。
她的神情忸怩,又不肯说出来,秦烈怔了一下,忽然悟了。
然后小冬就看着秦烈的脸腾一下就红了。他的皮肤颜色本来就略黑,脸泛红了倒不是那么突兀。
秦烈搓了下手,站起身来:“那……我先出去,别回来让人撞见。”
他脚步又快又轻,但是姿态却不怎么好看。简直象是火烧屁股一样落荒而逃。
他掀开窗子翻了出去,忽然又探回头来,压低声音又嘱咐一句,“药别忘了用。”
小冬点了点头,他才招了一下手,将窗子从外面合上。
啊啊啊,不能再等了。
小冬马上掀被下床,连衣裳都没来及披就冲了出去,实在憋不住了,两条腿都微微发抖。
她这一下动静就大了,外面的人已经听到,便推门近来。
小冬两腿发软走回来,胡氏已经喊了一声:“小冬。”
胡氏以前叫她郡主,现在突然变成了旧称呼,小冬扶着床柱转头看,胡氏眼睛红红的,站在门边看着她。
“胡妈妈,给我倒水喝。”
胡氏一边拭眼睛,一边应着:“艾,就来。”
胡氏大概是吓坏了。小冬喝完水,又要了一次。
胡氏绝口不提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只问她饿不饿,想吃些什么,一准儿是怕她再想起昨晚的事情后怕。
红芙她们也跟着凑趣,可是一个个看起来都不如往日水灵,这一天一夜的工夫,都不知她们怎么过的。
小冬舌根发苦,一点都没有食欲,现在却打起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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