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时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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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时衣-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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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芷脸一沉,她们进门的时候何尝没看见那空椅子,可是进进出出的人,八成在那儿抖过衣裳搁过伞,椅子上水淋淋的怎么能坐啊?
怪不得她说要来时,她表姐说最好打扮得精心点儿,敢情是怕这些人狗眼看人低欺负她们啊?
觉得她们是乡下来的土包子没见过世面吗?把椅子抢了去还不算,还象打发叫花子一样打发她们去坐湿椅子?
小冬也觉得这三个人实在太过份,抢先坐下的那个言辞尖刻,后来的这个虽然笑着,可是那笑容好象比刻薄的言语更伤人。
远远近近有人听见看见这边的动静,赵芷想说什么,小冬扯了她一下,赵芷脸涨得通红,宋嫣看出小冬不想在这里跟人争执,轻声说:“我再去那边看看有没有空座儿。”
殷姑娘在一旁朝她们招了招手:“宋姑娘,来这边儿坐吧。”
她们那边坐的是长椅,挪一挪还真腾出空儿来,又从旁边搬了张圆凳过来,倒也能坐得下三个人。
赵芷有些悻悻地回头看了一眼,跟着宋嫣朝那边走去,低声问宋嫣:“她们什么来头?”
宋嫣轻声说:“那个穿黄衣的笑眯眯的是王映岚,说话不讨人喜欢的是孟霞,还算老实的是刘卉竹。”
“瞧那傲的,眼珠子恨不得长到头顶上去了,我再没见过……那个王映岚,家里做什么的?”
“她父亲是户部尚书王嘉淮。”
“啊……”
那相当于半个丞相啊,小冬知道他,安王提起过一次,说此人是笑面虎,不太好打交道。果然该说有其父必有其女么?王映岚看起来也总是笑眯眯的。
“表姐,她平时对你也这么不客气?”
宋嫣微微摇头:“我们平时也没说过几句话,今天巧了,连着两回遇着她们。”
刚才赛花会上的那些美丽的花儿一字摆开,花香味儿,姑娘们用的香粉头油的气味儿,外头带着土腥气的泥土味儿——为了怕雨溅进来,窗子都关着,让人觉得胸口发闷。
赵芷探头看殷姑娘写的什么诗,却见纸上还是一片雪白的。
“殷姐姐,你参加这赛花会,是不是想青玉砚呀?”
殷姑娘一笑:“是呀,这方砚是前朝名家李山所制,后来辗转到了区师傅的手中,这次赛花会,区师傅将这方砚拿出来,我刚听说的时候都不敢相信,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呢。虽然书院中比我有才的人多的是,可我还是想试一试。”
“区师傅?”小冬和赵芷异口同声:“区兰颖?”
“是啊。”殷姑娘一笑:“你们也听说过区师傅的才名吧?”
赵芷点了点头,小冬心说:何止听说过而已啊,还曾经被她教导训斥过呢。
从那年李姑娘顶撞区兰颖开始,她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后来有一天她没有出现在集玉堂,旁人说她是病了,然后由一位姜女官暂时代为掌理集玉堂。而区兰颖……一病就是小半年,姜女官的暂代变成了正式上任,区兰颖后来没再回集玉堂,她的去向小冬她们也都不清楚。有人猜测说她是不是回了老家了,还有人说她落发出家了。结果想不到,竟然在这里又听到她的名字。
小冬寻思善,这位区师傅,到底有多么热爱教育事业啊,离开了集玉堂,又来了长青书院。
不过再仔细琢磨,她又觉得很理解。
除了做这个,区兰颖还能做什么呢?就象之前那些人猜测的那样,要么她回老家,从此被人遗忘,隐居于穷乡僻壤。要么就落发出家。毕竟她已经成了一座活的贞烈牌坊,又不可能嫁人了。
女人在这个时代能做的事太少了,能走的路也太少了。
最好的,最正统的,还是……嫁人。
结一门好亲事,才是女人最大最好的成就。贤妻良母,相夫教子,一辈子困在内宅里……只有嫁得不好,嫁不出去的,才要另寻出路。
所以区兰颖虽然是一代才女,可是没几个母亲愿意自己女儿走她这条路。才女的名头下是无限的孤清和立足的艰难。区兰颖是因为守了望门寡嫁不了人,才变成今天这样的。
说来说去,还是得嫁人,走一条世俗的平庸的道路。
小冬觉得现在的生活已经十分完满幸福——她不知道将来她会怎么样,会嫁一个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
一定没有现在好。
不会再有人象安王和赵吕一样无条件地爱她包容她关怀她,必须学着去忍耐,妥协,也许还要学着算计,争夺……
以前偶尔想到这事儿,还可以用年纪小,想这些为之过早来回避,可是现在不行了,她已经不是孩子了——胸部已经开始觉得隐隐作痛……
成长是无法回避的,就象她未来要走的路,要面对的人……
总有一天她要穿上一袭红嫁衣,离开安王府。
赵芷看着小冬怅然若失的神情,有些不解,轻轻拍她一下:“怎么了?想什么呢?”
“没事儿。”小冬也探过头看殷姑娘在纸上写了什么诗。
“殷姑娘是要为哪样花写诗?”
殷姑娘抬起头来,小冬顺着她的目光,望见一椽菊兰。
殷姑娘这人显得又谦逊又和气,还挺热心,小卜冬倒是希望她能得偿心愿,把青玉砚捧回家。不过这写诗作赋,着实不是她的长处,想帮忙也无从帮起。


第十一章 诗二

比如什么明月几时有,再比如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不成不成,那诗里的感慨苍凉悠远,最后一句是何等的大气何等的胸怀,别说她们这等小丫头写不出来,就是换成现在那些声名在外的什么诗人才子,也没那指望。
千载之下,毕竟只出过一个李白,一个苏轼啊。
所以有名的万万抄不得。
除了这些天才之外,也有好诗,就算没这么天纵灵气,也是文辞细密字字余香的……可是没名气的,小冬哪记得住啊,毕竟上辈子又没专学过背诗作诗,在语文课本的诺大篇幅中,这个只占那么微小的几页纸,考试时候顶天了占个三五分,谁耐烦认真记它。
这就叫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赵芷小声问小冬在琢磨什么,小冬把话一说,赵芷笑眯眯地说:“你这该恨少么?你是书到用时方恨无啊。”
小冬很想掐她两把。
就算她不求上进,上学时多半在应付差使,可也不至于胸无点墨啊。
殷姑娘想了半晌,忽然眉头一动,蘸墨运笔,一挥而就,将诗交了上去。
小冬她们憋着劲儿等评诗,不冲别的,就冲殷姑娘让椅子给她们坐的情分,也是盼她夺魁啊。小冬想,这殷姑娘看着相貌只是清秀,脾气心性这样看着还不错,交个朋友也无妨。要是以后常来常往了,瞅着她生辰什么的,送她方好砚台。
结果等最后诗评完,殷姑娘只得了个第三。第一名乃是榜眼的主人——恩,就是那盆金边牡丹的主人。那青玉砚只有一块,当然是归诗魁所有,殷姑娘得了一套白行纸,四块香云墨。
颁完了奖回来,宋嫣赵芷她们纷纷安慰,殷姑娘却不沮丧,笑这说:“总算没有空手回去,也对得起家中小妹了,她替我浇水抬土的,如今赛花会上多少我也得了采头,回去还可以分她一半。”
她倒想得开。
“咱们也该回去了,出来好久了。”
小冬一看天色可不是么,阴天下雨显得天色更阴暗了,看起来要不了多久天恐怕就会黑了。宋嫣忙说:“我送你们出去,等会儿一散学,整条街上都是马车,路就难走了。”
果然——
仿佛哪个时代哪个地方,学校附近的交通都是个问题,现代的小公主小皇帝要家长接送,这时候的姑娘小姐们要车马接送,都费劲。
安王府的马车停在橱下,小冬她们在门口一露头,车夫就极有眼色把车赶过来了。
赵芷上了车还不忘捎上一句:“那个姓王的真让人看不顺眼,好在她在这儿,没混进咱们学堂里来。要不然还不天天恶心我。”
小冬把领口松松,虽然下雨,可还是有些闷热,今天出了些汗:“你放心吧,她要在咱们那儿,肯定不是这副面孔。”
赵芷回过味儿来了:“对呀,我凭什么吃她的气啊?我刚才就应该把身份摆给她,看她还敢用白眼珠子看我。”
“谁让你刚才不摆来着。”小冬打了呵欠:“今天可真热闹,下回再有这样好看的花会什么的,咱们再一块儿去。”
“好,不过天气越来越热了,我想大概许多人都会出去避暑去,京城会冷清下来的。”
“是啊”小冬也知道,天最热的时候连皇帝都躲出去乘凉,他一走就要带走一大批的人。上行下效,集玉堂霎时就门可罗雀。小冬也会偷个懒,去年夏天她和赵吕一起去温泉待了十来天呢,天天泡在水里,皮肤泡得又白又滑又软,别提多滋润了。
“你今年还去温泉吗?”
“温泉是好……可是人也多啊。”去年之所以只待了十来天,就因为后来人越来越多了。
赵芷笑咪咪地说:“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泉嘛。”
“是啊”小冬不能不感叹,其实她和赵芷没什么比别人强的,比如刚才在长青书院,因为她们穿着朴素面孔又生,长青书院的人就没有对她们另眼相看的。
不,她们比别人强的地方是:投了个好胎。
是的,严格来说,当郡主比当公主还强。
公主的父亲是皇帝,先是皇,后是父。小冬甚至怀疑皇帝知道不知道自己有几个女儿——比如七公主,一看就是野生野长,象墙角里的蒲公英,说不定皇帝根本一面儿都没跟她照过。
公主得活在许多人的目光中,说话不能随心所欲,生活有种种的不如意不说,将来嫁人也不如意,有出息的人,哪有愿意做驸马的?就算有除夕,做了驸马的话,也得被迫没出息了——有不能出仕,只领个虚衔儿吃一份儿饿不死人的皇粮,老婆得供着,别的女人不能看,话也不能随便说,不定哪句就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当然,那没出息的倒想做驸马,可他配得上么?
郡主就不一样了,日子过得比公主也不次,还自在得多,将来嫁人,也没说郡主的老公不能当官儿任实职,面子既有,里子也有,比公主强多了。
赵芷强就强在她家里人多,几个哥哥娶了高门出身的嫂子,姐姐又嫁得不错,这是多么庞大的一张关系网啊。几乎快把京城的名门世家网了一小半儿了。赵芷又得她家人的宠,将来谁娶了她,那何止是少奋斗十年啊?那都不用奋斗了,直接坐云霄飞车吧。
小冬呢,也不错。虽然她家人不多,可是咱贵精不贵多。安王,赵吕——恩,如果算上总是沉默的太后和有点儿让人摸不透的皇帝,可以说小冬也是个头彩。
“对了,等下我有东西给你,你跟我进去取一下再回家,耽误不了多少时候。”
“什么呀?”
“秦烈带来了一种很稀罕的果子,昨天想拿给你偏我又给忘了,分你也尝尝鲜。”
“好好”赵芷对待吃,完全不知道客气二字怎样写,事实上她最爱的事,一是吃,二是睡,三是闲扯家长里短——简而言之就是八卦。
比起来小冬还是有点精神追求的,起码她还练练字学学女红,还有些艺术情趣——教坊里有名的歌妓舞妓她都一一见识过,春花秋月各擅胜场,环肥燕瘦不一而足。就算她欣赏水平不高,架不住安王有品位啊,多少场高水准的表演看下来,小冬就是头顽牛,也给熏陶成了——恩,有艺术鉴赏力的牛。
她们到家时,意外地看到秦烈也来了。
“咦?你怎么来了?”
秦烈看看她俩:“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小冬知道她们现在的样子一定不怎么整齐,有出汗又淋了点雨衣裳还皱巴巴的:“去了长青书院看热闹。”
秦烈笑了:“我也听说了,热闹好看吗?”
小冬忙点头:“好看。”她还想着拉赵芷进屋,却看到赵芷的嘴巴张得老大,望着秦烈的样子好象看到了天外来客。
“哎,怎么了?”
“这……”
小冬忙说:“这是我表哥秦烈啊。”
赵芷心说我当然知道这是秦烈——可是秦烈……
他怎么长得这么,这么……
“恩,你真是大变样啊。”赵芷肚里补一句,不止女大十八变,男的也大变特变啊。


第十二章 三皇子

多新鲜啊,连她俩都从豆丁长成豆芽才了,凭什么人家秦烈就不能从小树苗长成参天大树啊。
当然,这棵树是高大了点儿……不过因为人家是放养的,野地里无拘无束,长得泼辣些也正常。不象京城里的公子哥儿,即使长得再英气,也有一种精致在里头。
小冬让红芙去取红凰果招待赵芷,俗话说吃人嘴短,太有道理了。赵芷吃了人家送的珍稀水果,终于不再耿耿于怀的纠缠秦烈的身材问题,吃了一个又要了一个,等她走时小冬还想给她揣一个,赵芷摇头说不要了。
“这果子这么稀罕,你自己也没几个吧?再说我拿回去做什么?家里这么多人也不够分的呀?难道碾成汁投进缸里,家里每人分一碗水喝?我怕那缸水都不够分的——”
咳,这就是大家族人太多的苦恼,一有什么好东西就僧多粥少要争破头。
等送走了赵芷,红蓉从外头进来,有些疑惑地说:“郡主,这把伞不是咱们的吧?”
啊,伞。
小冬都把这茬忘了。
那个吴离……恩,说不定是假名。
这人大大的狡猾,用一把伞引开谈闷的注意力从容脱逃,这手段可媲美壁虎的断尾求生了。
反应又快,又特别机灵,如果把用在偷看偷听上的本事挪到正道上来,将来一定前途光明。
二十六日,皇帝果然又要拉着大队人马去避暑,这次去的人更多,圣慈太后也去。小冬紧赶慢赶,把早该做好的鞋子赶完了工给圣慈太后送去。其实春天的时候就开始做了,只不过一来她做的慢,二来天气一热手出汗,针也捏不稳。
圣慈太后微笑着试鞋,小冬托着腮在一旁看着她发呆。也不知太后娘娘怎么保养的,都要抱上重孙子的人了,还这么美貌不显老。
是的,圣慈太后还没抱上重孙子。
二皇子和三皇子到现在,都没有孩子。
按说,不应该啊,算算成亲也有两三年工夫了,可是两个人都没有动静——
或者说,不是没动静,而是没有成果。
二皇子还是没有存在感,他那位皇子妃是典型的小家碧玉,见了人总是怯生生的,小冬见过她两回,每回她都沉默地独坐。与众人离着一大段距离,旁人说话也不见她掺和,她也从不主动开口——两口子真是般配,皇后娘娘太会挑了。
小冬到现在都对她印象不深,连她到底是个什么脸型都说不准。
三皇子妃么,小冬倒是见得次数不少。这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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