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时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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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时衣-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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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鸡不重,大概二两?
可是小冬能清楚地感觉到它的份量,还有它每一步的动静,她一动也不敢动。
她可太别扭了,小冬想,她应该赶紧让秦烈把这小鸡拿开,带走。
可是不经意地,小冬看见了秦烈的神情。
嗯,现在已经算是初秋,有太阳,可是天气不怎么热。
秦烈脸显得比平时红,鼻尖上脑门儿上还有亮晶晶的,很细很密的汗珠。
他热?
不会,他刚才翻窗进来那么大的动作,脸也没红啊。
那是……
小冬忽然明白了。
秦烈也紧张。
是的,秦烈也在紧张。
在来京城之前,他的生活中没有过小冬这么小的女孩子,他也不知道怎么和小孩子相处。不知道他们喜欢玩什么,喜欢吃什么,喜欢聊什么。
这小鸡还是中午他差人上街上去寻的。又要新奇有趣,又不能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要方便藏方便带着。那个长随也费了番心思,最后给他寻了好几样东西回来,也包括两只小鸡。
秦烈犹豫了一下,还是选了一只小鸡带过来。
小冬以前没和秦烈离得这么近过,近得可以看见他脸上最细微的表情。
秦烈的鼻子很高很挺,好象听什么人说过,有这样的鼻子的人,意志也很坚定。眉毛很浓,睫毛也很浓,黑黑的又又长又密。他的下巴上还有道沟,很英气。
自打看过东方不败之后,小冬就觉得,再怎么帅的人,要是下巴不长这道沟,那就要打个很大折扣,总觉得欠缺了什么。
小鸡一点也不怕人,在被子上缓缓踱步,不紧不慢地样子,看起来非常胸有成竹,嗯,很有将军派头。
虽然现在看不出来,可小冬直觉认为,这应该是只小公鸡,长大了之后,一定整天挺肚凹腰神气活现的那种。
这么想着,她问:“这是小公鸡?”
“应该是吧?”秦烈也不确定,他对鸡也没什么研究。要是两只大鸡站在面前,那公母是一目了然的。小鸡么……都长的一个样儿,实在分不出来。
两个人为了小鸡的性别纠结起来。
小鸡毫不认生,精神熠熠地和小冬对视,头还微微的歪到一边去,眼珠又圆又黑,仿佛在掂量这个大家伙有多大分量,会不会对它造成威胁。
秦烈在一旁,觉得小冬歪着头,和小鸡歪着头对望的样子,很有几分相像。
也许小孩子的眼睛里都是一样的,天真,纯粹,坦率,执着……
没有一丝阴霾和混浊,没有恐惧和威吓,没有利益和算计……
外面忽然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小冬和秦烈都听到了。
她虽然把人都遣出去,可是胡氏也好,红绫她们也好,肯定不会放心她一个人在屋里。况且她还在生病。
秦烈动作极快,伸手将小鸡一拢,两步走到了窗前。小冬急忙躺下,把被子盖上。
门帘被撩起来的同时,秦烈已经翻了出去,只是窗扇还没来及合上。
来的是红英。
她轻手蹑脚走到床前,小冬闭着眼睛,老实地躺在那里一动没动。
红英看着半开的窗子,倒也没多想,只觉得是风吹开的。
等她关了窗转过身来,目光再落到床上,却发现了一样奇怪的东西——
被子上这是,怎么了?怎么变得皱皱烂烂的?
还有,这一滩,又是什么?
红英俯下身凑近了看,小冬紧张地全身都绷着了,心里不停地提醒自己,保持呼吸平稳,不要紧张,不要害怕……
这个……好象是……鸟屎?
嗯,不能不说,红英其实没猜错。
鸡,也是禽类,鸟,也是禽类。
这屋里哪来的鸟粪呢?
红英纳闷之极。
不过她很快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肯定是刚才窗子没关,也许就有鸟雀飞了进来,抓花了被面,还在上面拉了一滩屎!
好好的一床被子,就这么给毁了。
幸好郡主没被那鸟抓醒吵醒,也算万幸。
红英暗中下决心,下次一定要把窗子销死,省得再遇见这样的事情。
她默默地坐到屏风那边去做针线,小冬终于比刚才放松了一点儿。
幸好秦烈跑的快,不然就被逮个正着了。
午后的阳光照在窗子上,窗纸显得晶莹而明亮。檐下的风铃叮叮叮的响。小冬这么躺着,没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
梦里她又看见那只小鸡了,黄茸茸的,小小的一团,神气活现地在她面前走来走去。等她靠近了,小鸡忽然回过头来口吐人言,却是秦烈的声音。
在梦里小冬也不觉得害怕,只是咯咯笑。坐在小鸡面前听他絮絮叨叨的说话。
醒过来时她都不记得梦中那只秦烈小鸡说了什么,只是记得……自己笑得很开心。
脸有点酸酸的,也许是在梦里笑得太久了。
红英看她醒了,忙倒了水来给她喝,取了晒得暖暖的被子来将她身上这条换走。
小冬有些心虚地听她对红绫抱怨,有“野鸟”飞进屋里来肆虐,忍笑忍得肩膀发抖。
赵吕他们很快回来了,大概从门口就一直小跑过来,脸红红的。
“妹妹今天怎么样?”
“嗯,挺好的。”小冬小声呢喃了一句:“其实偶尔生个小病……也不错……”
赵吕没有听清,不过看小冬气色也好,精神也好,他也就跟着笑起来。
沈蔷和姚锦凤不象赵吕跑得那样快,她们一前一后的走进来。沈蔷手里拿着一卷书,满心想着跟小冬复述今天课上都讲了什么。姚锦凤跟在她后头,步子迈得比平时还显得轻快,嘴角带着一点笑容,仿佛心中藏着一个极为珍贵而美好的秘密。
不知哪棵树上的蝉,忽然间放声鸣叫起来。
那声音不象夏天的蝉声那样令人焦躁而窒闷,带着一点秋天的暖意,远远近近的向四方传出去。


第四十五章 生辰

十月初四,是安王的生辰。
一早赵吕和小冬早早起身,穿戴整齐,给安王拜寿。
赵吕的寿礼是亲手抄的百寿字,小冬的寿礼是绣的荷包。
安王笑眯眯地笑纳了,夸了赵吕的字,又夸小冬:“嗯,绣得不错。”
这肯定是昧着良心夸的。
小冬有自知之明,这绣的怎么说,离不错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距离。
不过她可以骄傲的说,这是她自己纯独立完成的,没要旁人帮手。
从挑布样挑花样子,就是她自己来的,虽然中途手被针扎了不知多少下,最后成品勉强能看出是个如意形,上头绣的图样,她起先想的是松鹤——不成,那就算她把手指头扎成筛子也绣不出个样儿来。后来又想到椿萱——那也不容易。
所以最后荷包上的图案,是桃子。
大大的丰硕的桃子,衬着墨绿的底色,显得十分粉嫩。
辛苦是很辛苦,眼睛都熬得红了。胡氏心疼要替她做几针,小冬都没让。
可是辛苦得有代价啊。安王这就把这个荷包佩在了身上,还把自己随身的一枚小章装在里头,以表示这个荷包真的很有用,很实用。
小冬笑得眯起了眼,扯着安王的袖子不撒手。
她还趁旁人不注意的时候递给安王一个手绢包。
“这是什么?”
小冬凑近安王的耳朵小声说:“是太后娘娘给的。”
那是一条腰带。
小冬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圣慈太后不直接把这腰带放在宫中送来的寿礼中一起送来,或者干脆把安王叫到长春宫去,直接当面交给她,而是让她转交。
也许其中的原因很复杂。
安王把手绢包收了起来,朝小冬笑笑,仿佛两个人共同分享了一个很可爱的小秘密那样。
小冬撅起嘴巴,安王会意地弯下腰来。
小冬在他额头上轻轻“啾”了一下,然后机警地转头观察,就象偷偷储存食物的小狐狸一样,生怕被别人看见。
明夫人和另外两个安王的姬妾也来拜寿,寿礼也都说是亲手制的。明夫人送的是一件袍子,另两位送的都是鞋。
小冬还是头次正面打量安王的这三个女人。
明夫人毫无疑问,很美。她还是明贵妃的妹妹,还有个夫人的名分。虽然安王很冷落她……不是一般的冷落,基本上,据胡妈妈她们的八卦消息,安王一个月也难得去她房里一回。
另两位小冬几乎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她们在王府里跟隐形人一样,小冬拼命回想,似乎某天在花房外面遇到过其中一位,匆匆打个招呼,连脸都没看清,只记得似乎她的身材是细长条儿,背影挺好看。
然后今天小冬一眼就将她认出来了,她站在左边儿,肤色白皙,低眉顺眼的看着也不惹人烦。听别人喊她刘姨娘。
那另一位就是姓程了,看起来落落大方,唇边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既不过分热情,也不显得冷漠,仿佛你随时需要她做什么,她都能完满的做到。她从头到脚的感觉,都让小冬想起一个人来。
她头次进宫的时候见到的一位姓高的女官,也是这样。大方,妥贴,
听说这位程姨娘也是宫中出来的,大概她们所受的培训都是一样的吧?
秦烈和沈静,沈蔷和姚锦凤,也都过来向安王拜寿。
没有什么外人,对于安王这么位高权重的人来说,这个生辰实在过得太过简朴。没喝酒,没戏班子,没有舞乐鞭炮,没有宾客盈门。
小冬觉得安王的生活方式,简直象个隐士一样,好象没看过他有什么朋友,和那些宗室王爷、郡王们也没有什么往来。有句话叫大隐隐于朝,小冬觉得这话真是太有道理了。
她有种感觉,如果安王不是因为他的王爷身份,他大概会彻底的遁入山林,与闲云野鹤为伴。
他适合那样的生活。
小冬想象了一下安王穿素麻布袍赤脚散发的样子——嗯,不但适合,还非常俊逸出尘。
小冬舀了一匙甜羹,笑吟吟地填进嘴里。
花厅里暖洋洋的,小冬看看坐在上首的安王,又看看坐在自己对面的赵吕。
吃饱了之后,人通常会有一种慵懒的满足感。
她看见福海快步走了过来,靴底与地面接触发出擦擦的声响。
他在安王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小冬离得近,听到他后面半句:“……已经到了府门前了。”
有人来了?
小冬抬起头来,安王点了点头,吩咐赵吕他们不要玩得太久,便起身离开。
赵吕目送他出去,他看起来并不觉得意外。
小冬小声问他:“哥哥,是谁来了?”
赵吕果然知道,低声回答她:“是皇上。”
他来做什么?
不过沈蔷已经把一个装着花球的小斗递了过来,小冬在里面拣出一个,打开下面的系绳,抽出纸条。
上头写了一个谜语:尚有疏梅傍池旁,打一花名。
小冬有点恍惚,她在想皇帝为什么这时候到王府来。
沈蔷帮她把谜面又念了一遍,笑嘻嘻地说:“喂,猜着没有?猜不着的话,就得认罚了。”
小冬又低头看了一眼纸条,大概吃得太饱了,脑袋里空空一片,看着那几个字,怎么也想不出谜底来。
她抬起头来,坐在斜对面的秦烈正关切地看着她,嘴唇轻轻开合。可是怕被别人看见他在给小冬支招儿,他的口型可不敢做得太明显了,所以一直到他重复第三回的时候,小冬才会意他说的两个字是什么。
“海棠。”
沈蔷失望了:“唉呀,又猜着了。”
花斗传到赵吕手中,他也笑嘻嘻地拿了一个出来,那却是一个字谜了,他想了想,也猜中了。下一个轮到姚锦凤,她却没有猜出来,被沈蔷按着灌了一大杯苦茶。席上没有酒,那苦茶被当了酒使,又酸又涩的,第一口喝下,好象有许多小针在舌头上攒刺一样。
姚锦凤苦着脸,那杯茶洒了好些在她的裙子上。
小冬趴在赵吕肩膀上嘻嘻笑,欣赏姚锦凤难得一见的狼狈相。
花斗又传给了秦烈。
小冬觉得他一定能猜出来,可是又有点儿希望他猜不中。
从那次她生病,秦烈带着“一只野鸟”来探病后,小冬每次看到他的第一眼,心里想的不是秦烈二字,而是——小鸡。
黄茸茸软乎乎的象线团一样的小鸡。
虽然秦烈英俊的面庞和小鸡没有半点儿相似之处,可是小冬想,大概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印象是不可能从她脑袋里面被消掉了。


第四十六章 离京

小冬扒着书房的门朝里看。
她觉得自己猫得挺好,藏头不露尾,可是今天特意戴在头上的一大朵绒花那么招摇地晃啊晃,安王怎么可能看不见?
“小冬,进来。”
小冬垂下头,惴惴的迈进门。
安王坐在那里,瞧着小冬象霜打的小黄瓜一样一步三拖地走过来,还往门外瞅了一眼,似乎指望着谁来给她解围一样。
安王的书房在王府里就算没打上“禁地”二字的标签,也不是轻易能进来的。
皇帝应该刚走,不过书房里茶也没有一盏。
显然这两兄弟说的话十分要紧,皇帝来去匆匆连口茶都没喝就走了。
安王曲起中指,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记:“捣蛋鬼,你来多久了?”
“刚来。”瞅着不速之客走了她才溜进来的。小冬捂着脑门,靠着安王膝头,露出一个大大的讨好的笑脸。
好在安王也没有和她计较这事儿。
那条圣慈太后亲手绣的腰带放在桌上。小冬屋里现在有好几样她亲手做的活计,她送,小冬就用。那填了花瓣的丝棉的枕头枕着确实舒服,花香味儿经久不散。圣慈太后还答应到了冬天再给她缝个梅花的枕头,那香味儿一直到夏天都不会淡去。
可她给小冬做得这么带劲儿这么欢,一说到安王,那就立刻闷下来了。
明夫人怕安王,小冬可以理解。毕竟她端着安王府的饭碗,就算安王看在明贵妃面子上什么也不做,也完全可以让她坐十年冷板凳。
可是圣慈太后和安王之间完全不用这么冷淡,不知为什么,小冬觉得他们母子间,不光是因为长期疏离而形成的陌生冷淡,圣慈太后提起安王的时候,怎么也有几分……
小冬说不上来。
难道圣慈太后也怕他?
看着安王俊雅的面容,小冬真想不出来那些怕他什么?
也许是安王对她太好。
小冬只见着他在家里的样子,对赵吕那是明师加慈父,对小冬就更不用说了。
安王在外面什么样,小冬不知道。
安王摸摸她的头发:“怎么不在外面玩了?”
小冬摸摸肚子,苦着脸说:“都灌了一肚子茶了。”
虽然有秦烈赵吕帮衬,可也不是每次都能过关。
安王笑了:“好,下次你们再玩,砌一盘子姜放那里,谁输了就吃那个。”
小冬气哼哼地瞪他。她最怕葱姜蒜,尤其最怕姜。
安王这提议明显就是对着她来的嘛,太损了。
瞅着小冬瞪着眼鼓着腮,样子活象只被惹得炸毛的小猫,安王笑够了,才说:“最近功课怎么样?”
小冬有点心虚。
她是名符其实的混日子的,反正又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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