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时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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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时衣- 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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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冬熬不住,秦烈先陪着她回房。安乐坊这一带住的都是宗室王爵,不知什么人家里头请了戏班,远远的传来声响,正唱得热闹。放鞭炮焰火的声音时疏时密。
秦烈的手轻轻贴在小冬的肚子上,低声说:“明年这会儿,咱们可就是三个人啦。”
小冬唔了一声,头朝他胸口偎近了些。
“我还从来没这么快活过。”秦烈把枕头朝后推推,靠在那里:“热热闹闹的一大家人在一块儿。有一年过年的时候我还在半路上,住在客栈里,听着外头鞭炮响,桌上摆的菜都是凉的……自己喝了一壶酒,蒙头睡觉,可是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第一百五十三章 消息

小冬朝他怀里缩了缩,秦烈将被子朝上拢了拢,接着说:“那种感觉……就像江面上的浮萍一样,没有根,没有家,水流到哪儿,就跟着漂到哪儿。听着外头放鞭炮的声音劈啪作响,客栈掌柜的儿子在外头又笑又跑的……”
小冬想像得出来。外头越热闹,越显得屋里空荡荡的,大年夜在陌生的地方,在客栈里头一个人对着盏灯,那是何等孤清。
“第二天一早,掌柜还送了一大碗饺子给我,白菜羊肉馅儿的,特别好吃。对了,明天咱们吃什么饺子?”
“大年初一京城吃素饺子,说是一年都会素素净净的。你要想吃羊肉馅儿的,我吩咐厨房给你另煮一碗。”
秦烈笑着说:“素的也很好。”
外头鞭炮乍响,远远近近的声音混成一片,带着说不出的喜庆繁华意味。
年初一早上又是在鞭炮声中醒来的。
胡氏给小冬鬓角簪上大红绒花,脸上淡淡的搽了胭脂,穿着一身儿喜庆的新衣,看起来脸又红又圆,身材也圆敦敦的,活像那江南来的泥人大阿福。
小冬摸摸脸颊:“胭脂太红了吧?”
“这可是大年初一呢,正该喜气一些,王爷世子看了指定喜欢。”胡氏说完这句忙又补了句:“姑爷也肯定欢喜。”
秦烈笑嘻嘻扶着小冬穿过庭院。昨天夜里放了许多焰火,雪地上落了一片烧焦的彩纸,远远看上去倒像是雪地上开满了无数零星细碎的花朵一样,一点都不显得零落狼狈,倒是十分瑰丽绚烂。
“妹妹也不多穿点。”
赵吕从里面迎出来,他穿着一件大红锦袍,衬着一张脸俊秀英挺,小冬退了一步,啧啧称赞:“这料子好,衣裳也好,最主要的是哥哥人好。这要是穿在别人身上就成了落汤的肥蟹了,穿在哥哥身上,那真是雪里一枝红。”
赵吕忍不住哈哈大笑:“妹妹早起嘴上一定搽了蜜,这夸人的话说得这样甜。”
小冬眨眨眼:“我说的是真心话呀。”
赵吕点头说:“知道了,我回来一定给你包个大大的红包--双份的,连我外甥这份儿一起包给你。”
小冬笑着说:“那我替他先谢谢舅舅了。”
赵吕接过手来扶着小冬朝前走。秦烈在后头跟着。赵吕说:“其实我刚才一见妹妹,倒想起你头一次回京,咱们过年的时候了。那会儿你才这么高,”他比了一下:“穿着大红衣裳,一路跑来像个红绣球滚过来似的。”
小冬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不太记得清楚了。
那时候她满心想着别露出什么破绽,让人看出她不像个小孩子,一直都不大说话,注意观察别人。
后来……后来的日子,小孩子当久了,渐渐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孩子。
其实,也许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一辈子当小孩子。被人保护,被人关注。安王给她的疼爱,赵吕对她的细心,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在想什么?”赵吕问:“怎么呆了?”
小冬回过神来:“在……想从前的事。”
赵吕只觉得她是在想小时候的事。
殊不知,小冬想的,还要更早。
还要再向前数。
小冬想起自己的前一世。
那些一幕一幕的画面,就像呼啸而过的列车,轰隆隆的疾驰而过,她站在原处,看着那些记忆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视野中。
有些怅然,也有些感慨。
“走吧。”
大年初一,第一件事自然是要拜年。
安王穿着一身新装,端正的坐在上首,除了秦氏,面前的全是他的后辈。小冬已经不能跪下去叩头了,只能福身行礼。安王笑呵呵地抬手:“好了,看赏。”
人人都领了一个大大的红包,连沉静在内。安王在这上头是一视同仁的,袋里都是当年的新钱,黄澄澄金灿灿的,看着格外喜气。
给安王拜过年,一帮小辈又互相拜年,小冬这就可以大大的占便宜了--她年纪最小,只有收红包的份儿。赵吕给的双份儿,指明了一份儿是给将要出生的外甥的。沉静那一份也很丰厚。
小冬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过他了,只觉得沉静比从前,好像又长高了些?可能是雪靴的底厚。
不过,他又更瘦了一些。
小冬好像没有这样仔细的打量过他。
从前沉静那种风流倜傥的意态应该是他身上最动人的地方,相比较起来,他俊逸的相貌还要靠后排。也许那就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少年人又性格张扬……
小冬记得初见的时候,沉静身上有一种象钻石一样的光芒,耀眼得令人不能逼视。
所以很长的一段时间,小冬对沉静眉眼究竟什么样子,总是记不住。
因为他令人印象最深的,并不是他的长相。
“小冬妹妹,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嗯,可不是么。
沉静现在已经是个稳稳当当的成年人了,依旧清华俊朗,可是当年的那身光华,却被时光一重重打磨去了。
也许每个人都是如此,从棱角峥嵘,到八面玲珑。
这中间,需要经历一个艰难的过程。
“一直想和你说,多谢你送的礼物。你成亲的时候我送的不过是区区薄礼,你这礼可叫我不敢当。小冬只低头说:“应该的。”
她懒洋洋的不太想搭理,沉静还要赶去其他地方拜年,两人也没再说话。
秦烈在一旁都看在眼里,瞅着小冬累了,扶她到后头歇息。李家三兄妹正在雪地上嘻嘻哈哈的追逐,欢快地笑声在屋里也听得清清楚楚。
“睡一会儿吧,等下我喊你起来。”
小冬点点头,拍拍身边的空儿:“你也陪我向一会儿。”
秦烈一笑,脱了外衣,褪了鞋子上床,拉过被子盖着。
“好,我陪你。”
小冬眯着眼,虽然累,可是并不困,一时睡不着。肚子很沉,不能平躺,只能侧着卧着。
“你刚才对沈三……”
“不要提他。”小冬费力地挪动,抱着肚子转了个身。
“其实……你是有些误会。”秦烈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其实,五公主那时候怀的孩子,和沉静没有关系。”
小冬怔了,抬起头来:“什么?”
她怎么觉得……有点不明白。
是秦烈说错了,还是她听错了?
“沉静不承认?”
“你想哪儿去了。”秦烈拍拍她的脸:“这不是他说的,是后来冯元和我说的。不敢请外面的大夫,信得过医术又高明的,就是冯元了。他跟我说,虽然五公主胎已经流掉了,但是按脉象算,那不可能是沉静的,沉静那段日子根本不在京城。”
小冬呆了半晌:“那……”
不是沉静的孩子,为什么沉静冒着偌大风险张罗这事儿?
“那沉静自己知道吗?”
“我想,他比我们知道的都清楚。”
小冬想,肯定是哪儿弄错了。
孩子……孩子怎么会不是沉静的呢?
不是沉静,能是谁呢?五公主明明和他……早就互相有意了,只是不能相守……
小冬呆呆出神,肚子里那个不知是不是不满意她的忽视,连着踢了两脚,小冬哎哟一声,抬手摸着被踢的地方。
肚子那里硬硬的,凸起了一块出来,可以清晰地感觉出来这是一只小小的脚丫。
小冬用了点力气摸着那只脚,里面那个应该也感觉到了,很快缩了回去,但紧接关,又打了一下。
这次可以摸到小拳头了。
这些动静让小冬分了神,也渐渐镇静下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感觉

“那,孩子是谁的?”
秦烈苦笑:“这个我可不知道了——哎,我怎么会知道?”他反问小冬。
呃……问秦烈这个好象是不太妥。
可是,五公主明明是和沈静互相有情谊的呀?
她怀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是沈静的呢?
可是,小冬想了想,沈静的确曾经有好长一段日子出去办差不在京城,冯元的医术高明,他既然能确定这件事,那,孩子的确不会是沈静的。
可是,那沈静还冒着那样大的风险替她张罗着求医求药保命治病?
这……这……
这两人到底怎么想的啊?
五公主不喜欢沈静吗?那她怎么会怀了别人的孩子?孩子的父亲是谁?
沈静是喜欢五公主的,可是喜欢的女子为别人珠胎暗结,他却为这事儿冒了偌大的风险奔波忙碌……
她回想起几回见到五公主,她如槁木死灰般,完全没有一点儿从前的灵气。
到底五公主都经历了什么事呢?
小冬叹了口气,把脸埋进秦烈怀里头。
“别想太多了——其实我原来也不想和你说这事儿的,就是怕你想得太多了。这种事情,外人是不会明白的。他自己愿意那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也许吧。
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只有喝下去的那个人才知道冷暖,才知道那是不是他想要的。
也许五公主爱的不是沈静,也许沈静对五公主也是单纯的好感——谁知道呢。
小冬现在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关注旁人的事。
眼看临产的日子越来越近,小冬心里也越来越没底。
两辈子加一起,生孩子也是头一遭啊。
腿偶尔会抽筋,从睡梦中疼得醒过来。一夜中要起来好几次,始终睡不踏实。自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觉得陌生……觉得镜子里那个人,似乎见过,可是又不熟悉。
要是在现代那是没什么好怕的,就算生得艰难,肚子上划一刀,一切问题迎刃而解。这个时代可是什么都没有,女人生孩子实在险之又险。虽然圣慈太后已经从宫里指了有经验的女官出来,太医也是日日请脉不断,她这心里还是不踏实。孩子会平安吗?她自己呢?
这个孩子将来,又能够平安长大吗?自己有没有那样坚强,可以保护他,教导他,让他幸福快乐?
胡氏看得出来,可是这事儿又不是劝能劝得来的。她拿了一只布老虎给小冬看,笑着说:“郡主瞧瞧这个做得好不好?”
可巧,小冬这孩子生下来正是属虎的。
小冬瞅那小老虎布偶扎得鲜亮活泼,点头说:“这是妈妈刚做的?”
胡氏笑了:“郡主再细看看。”
小冬有点纳闷,接了过来。
仔细一看倒看出来了,这布老虎虽然依旧鲜亮,但是已经不算新了。
“这个呀,还是世子当年玩过的。”
“啊?”小冬抓着老虎屁股,来回仔细看:“已经这么多年了?”
那这保存的还真是很精心,现在看来仍然算不得旧——哪象已经过了十几二十年的东西啊。
“郡主忘了,您小时候玩过的东西我也都好好收着呢,装了好几箱子。我前天开库房的时候还特意看过呢。当时一样一样收好的,现在看来也和新的一样呢。”
嗯……小冬拿着老虎琢磨胡氏的心思。特意让齐氏把赵吕小时候玩过的东西找出来,自己那时候的却还扔在库里。
大概所有人都盼着她生个儿子,找出来的东西也是给男孩儿的。
要是女孩儿呢?
要是……要是出什么意外呢?小冬心里揣揣难安。
安王的两任王妃都不长命,赵吕的母亲沈王妃也是因为生产而亡,姚青媛也是因为这个丧命。
外面甚至曾经有过传言,说安王命格太硬,克妻。
自己……不会步前人后尘吧?
小冬知道这种想法没根据,但是她现在没有事情做,除了胡思乱想还是胡思乱想。
沈蔷和沈芳姐妹两个联袂来看小冬,沈芳算得上过来人,安慰小冬说:“我生宝儿的时候,心里也是没有底,害怕。其实也就是之前怕,真到了那时候,就不怕了。你身子一向挺好,又有太医候着,实在没必要担心。”
小冬点了下头,笑笑说:“我知道……”
“可就是心里总忍不住去想那事儿,是吧?”
“是啊,我也不愿意老想这个,可是不由自主。”
沈芳拍拍她的手背:“你想点儿别的,比如孩子生出来是什么样儿?他头发长不长?长得象不象你?脾气呢?爱哭吗?胖不胖?他喜欢什么?他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小冬果然被沈芳的话吸引了。
是啊——
这孩子,很快就要出世了。
他是男是女?会长得象秦烈呢,还是更象自己?
小冬微微仰起头,唇边带着笑意。
秦烈本来一只脚已经迈进门了,却站了那里。
小冬的脸庞仿佛会发光一般,那笑容和煦而温柔,说不出的动人。
他觉得心就象浸进了酒里,一下子就全软了。
那种暖融融的,象薄醉微醺似的幸福感。
脚下似乎踩的都不是实地,而是软绵绵的云堆。
那种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幸福感,让他变得那样软弱。是的,他忽然觉得想哭。
秦烈都不知道这几步路是怎么走过去的。
小冬转过头来看见了他,微微一笑:“回来了?”
“嗯。”他短短的答应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们得去一天……事情办完了?”
“也没有多棘手,把事情分派交代过,世子在那儿盯着,我就回来了。”秦烈站那儿看着她,手心微微刺痒。
他没有压抑克制,伸过手去捧起小冬的脸庞。
“怎么了?”
秦烈小心翼翼的在她的额上吻了一下,然后又轻轻吻了她的两颊。小冬脸颊白皙红润,象是枝头将将成熟的桃子一样。
是的,小冬很柔弱。从小到大,他都觉得她需要细心呵护——
可是就在刚才,就在他刚才看见小冬的时候,突然间恍然明白过来。
不,不是的。
他以前想错了。
不是小冬需要他的支持和照顾,正相反,是他依赖者小冬。
从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起。那双垂在裙底微微晃动的小小的绣鞋,那种平静,温柔的,清澈的目光。
那时候他心里没底。
这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这里的人也都不熟悉。他们的穿着打扮说话习惯全都与他不一样。
可是那个象个被锦绣包裹的,看起来软绵绵的一碰就坏的小姑娘,却让他觉得……很亲切,很踏实。
和她在一起,他的心就不慌。
即使后来他离开京城的那些年,只要想起京城,印象中最深刻的,几乎占据了全部位置的,还是她。
秦烈抱着小冬,好一会儿没说话。
小冬头靠在他的胸前。她隐约能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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