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色如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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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色如伤-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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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人儿,分外惹人怜惜。燕沉昊那般辱他,若是往日,他早使出狠手段了,哪会是如今这般一味含辱隐忍? 
心中不是没有怀疑过,但最终却是被自己劝服下来。小王爷虽是性子变了,但对自己来说,却未尝是件坏事,这样温和的少年可比那骄纵的小王爷好伺候多了。而且,自己不过是他的一个婢女,他竟为了救自己甘愿生受这一番屈辱,如此情意恩德,便他果真不是她的小王爷,她雪衣也一样甘愿追随服侍。 
齐瑾望望窗外,已近午时,雪已停,日色正盛,大地被落雪覆成了个玉砌的世界,淡淡日光映着白雪,那天地便也莹亮起来,虽是清莹,却也见出几分妖娆,倒是好一番别致景致。东苍气候温暖,难得下雪,此番景色,在东苍却是极难见到的。 
齐瑾喃喃道:“我竟是睡了这么久么?”撑着身子要坐起来,却是全身酸痛,才起半分,又自倒了下去。 
雪衣连忙过去扶他,一触之下,却是不禁一惊。这人竟是全身滚烫!心中一急,却也顾不得规矩了,忙伸手覆上他的额。 
齐瑾一愣,倒是没阻止她,只道:“怎么了?” 
雪衣却连面色都变了,急道:“小王爷,您的身子好烫,这分明便是生病了!”连忙扶了齐瑾躺下,又给他拉好被子,只急道:“烧成这样,得找太医来才成!” 
齐瑾微笑道:“傻丫头,不过是点风寒而已,哪用得着什么太医?你给我绞把巾子过来就好。” 
雪衣恍然,连忙打了水绞了毛巾覆在齐瑾额上,看看时辰,却是午膳时间了,又急急赶去厨房取午膳。这人在这里虽为王妃,但燕沉昊那样对他,一王府上下自也知道这王妃不得王爷宠,也不知是燕沉昊吩咐或是他们故意,堂堂王妃之尊,膳食竟是极其粗糙,且从未有人送来,雪衣若不去取,过了时候,二人便只好生生挨饿了。 
取了午膳,想到那人正是病着,雪衣又掏了自己的私房银子塞给厨子,央求他多熬了一碗参汤。待到回来,那人却又睡了,只是病却好象是越发重了,先前苍白的脸竟是通红一片,看上去倒是增了几分艳色。雪衣却是骇得不行,忙取了毛巾下来重新浸了水放上去,暗在心里向神明祈求让那烧赶快退下来。 
只是神明好象并没听到雪衣的祈求,到得傍晚时分,齐瑾不仅是没有好转,情况反是愈发严重了,身上烫得火烧似的,十分骇人。 
雪衣咬了咬牙,便要去请太医,一直昏昏沉沉的齐瑾却伸手轻轻拉住了她,低声道:“何必去自讨没趣呢?” 
雪衣虽知这王府上下莫不对这王妃苛刻,便是她去请太医,依着往日的经历,只怕也请不来,想来亦是燕沈昊特意吩咐过的。只是此刻,眼前的人如此病状,若是不让太医来瞧瞧,开药相治,这人身子本就荏弱,只怕到时候根本熬不过去…… 
雪衣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哽咽道:“可是,小王爷,若是不去,您的病……” 
齐瑾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微微一笑道:“没事的。” 
说是没事,到得晚间,齐瑾却是连人亦昏迷,嘴里竟开始喃喃着说起胡话来。雪衣急得跺脚,想了想,终是下定决心朝燕沉昊的傲雪阁奔去。 
白日里虽是晴了,到得傍晚,这雪却又纷纷扬扬落了下来。落雪无声,衬着傲雪阁中灯晕暖意,倒也别有一种宁馨。 
燕沉昊正在灯下看着属下传来的密报,听得玲珑过来轻唤了一声“王爷”,抬起头来,却见玲珑一脸小心翼翼道:“王爷,雪衣在门外,说是求王爷让太医过去瞧瞧王妃……” 
燕沉昊眉梢微挑:“哦?却不知王妃怎么了?竟要劳动太医?” 
雪衣在门外听得二人言语,此刻也顾不得规矩了,奔进来直直在燕沉昊面前跪下,急切道:“王爷,王妃似是感染了风寒,此刻正在发烧,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求王爷让太医过去瞧瞧,奴婢怕晚了,王妃他……”话到末尾,想到那人一个人在那冷冰冰的屋子里不知生死地病着,已是忍不住哽咽。 
玲珑听得事情严重,已忍不住焦急起来,虽然主子不喜欢这个王妃,但她却是一直对那个温和清秀的少年颇有好感的,此刻听他病得严重,不由插嘴道:“既是如此,王爷,是不是让叶太医过去瞧瞧……” 
燕沉昊淡淡道:“不过小小风寒,何必劳动太医?睡一觉也便好了。”瞥了雪衣一眼,“你有工夫到这里来求我,还不如回去照顾你家主子。” 
眼见燕沉昊绝情如此,雪衣心已是凉了半截,却仍是央求道:“王爷,求求您……”说着竟是连连在地上磕起头来。 
燕沉昊微微冷笑道:“果然是主仆啊,先是主子为奴婢跪,现在又是奴婢为主子跪,既然你们都这么喜欢跪,行啊,那你就到外边跪去,或许像你那主子一样,本王心情一好,到最后就允了你也说不定呢。”话毕目光转回密报之上,竟是再也不看地上的人一眼。 
雪衣的心已自沉了下去,眼见玲珑连连示意,只得起身,行了个礼,又望了燕沉昊一眼,终是走了出去。 
走出门外,眼见大雪纷飞,天色一片阴沉,门前的雪地却是白莹莹一片,想到那人便是在这雪里为救自己跪了大半日,心中一痛,咬了咬牙,终是双腿一屈,笔直地在这雪中跪了下来。 
望见雪地上的人影,玲珑不由心下叹息,眼看自家主子已经看完密报,正靠着椅子闭目养神,不由走过去,犹豫着道:“王爷,王妃昨日在雪地里跪了那么久,或许真的病了,依奴婢看,还是让太医……” 
燕沉昊睁开眼,微笑道:“玲珑这是在怪本王无情么?” 
玲珑忙垂了头,惶恐道:“奴婢不敢。” 
燕沉昊微笑道:“那就好。夜也深了,本王也有些累了,你这便伺候本王歇息罢。” 
玲珑忙低头应 “是”,只在心头无声一叹,却是再不敢多说。 
半夜的时候,燕沉昊醒了过来,睁着眼静静地注视了床顶片刻,却是披衣起了身来。 
来到窗前,往外一望。大雪未停,依旧不断自夜空中飘下,夜深静寂,竟似能听到雪落的簌簌之声。 
目光不经意一扫,外面雪地里却是竖了一个人影,虽是被雪覆得几成了一个雪人,那人却仍是笔直地跪着,一动不动,怕是早已冻僵了过去。 
一丝冷笑浮上唇角,燕沉昊轻轻撇过眼。 
然后却是想起了适才那个梦。 
梦里,他恍惚又看到了那株梅花,看到梅树下的那个人,恍惚听到那个人轻轻地唤着他:“昊,昊,昊……” 
待他想抓住他的时候,那人影却又不见了,倏忽间逃得无影无踪,只剩了自己急切的声音一遍遍地回响着:“瑾?瑾?你在哪里?你出来!你出来啊……” 
声音空荡荡地回响,那人的身影却再也不见。 
手掌悄然握紧,慢慢地却又松了开来。 
不由失笑。 
果然是梦。那人,又怎会叫他的名字? 
那时他分明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 
而若不是巧合,自己也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是谁。 
想着想着,眼前不由出现了一张清秀容颜,远山般的眉,小鹿般的眼…… 
然后,心头忽然一动,他竟想起了那个人。 
虽然不是他,但,他跟他,真的是很像。 
也就因为这样,才越发可恨。 
恨归恨,但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竟已是披了大氅步出了屋子。 
自那个跪着的人身边走过,并未看她一眼。 
似是闲庭信步,但停下步子的时候,一抬头,已是到了那人居住的屋前。 
在门口犹豫了一下,终是推开门,跨了进去。 
一点灯光如豆,在夜之静寂中凄凄飘摇,青色寒气自地底弥漫而上,昏暗的小屋内,却是比外面的雪夜还要冰寒。 
燕沉昊一眼便看见了那个躺在床上的人。平日里漆黑的双目微微阖着,长长的睫毛不时轻颤,平素苍白的脸颊此刻却是绯红一片,为那清秀的容颜平添了几分诡异的艳色。 
微微犹豫了一下,燕沈昊一步一步缓缓走过去。 
居高临下,静静看着他。 
那人的手指微微动着,似是想抓住什么,却只是微微地蜷曲又伸展。似是手始终捉不到想要的东西,秀气的眉亦不禁微微蹙了起来。平素淡色的唇因病而变成了深诡的苍红色,微微翕动着,似有模模糊糊的声音发出,却是听不出到底在说什么。 
燕沉昊的眼神变得沉邃,不由自主地在床沿上坐了下来。手轻轻抬起,欲要抚上那张绯红的脸,却在几要触上那人的脸时,蓦然顿住。 
然后猛地起身,转身便走。 
身后的人仍在模模糊糊地吐着一些听不懂的词语。燕沈昊却是大步跨向门口,再不回头。 
然而,一脚甫跨出门口的时候,离去的身影却是倏地顿住。 
只因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迷迷糊糊的,从他适才进得这个屋来,便有的声音。 
只是,这次不同。 
这次,他居然听清了那人呓语般的喃喃。 
其实,也说不上听清,因为,他也只听清了一个字。 
然而,只这一字,却让他全身不由一震,猛然转过身去。 
床上的人双目微阖,仍未醒来,只红唇微动,轻声低语着。 
其实,那低语的,也不过只是一个字: 
“昊……” 
再次坐到床沿,燕沉昊的眼中山重水复。 
那人轻颤着黑睫,仍是低低唤着那个字:“昊……” 
模模糊糊,却是反反复复。 
燕沉昊低眸看着那微动的纤白手指,不知怎的,手掌便移了过去。 
轻轻抓住,裹在手心。 
他记得,那人的手指也是这般素白纤长,指尖总是冰凉,便似雪凝。 
只有在被自己裹住的时候,才会有一点点温度,到最后,十指相扣,依稀缠绵…… 
床上的人却似终于找到一点比自己稍凉的东西,身子轻动,已是向这边靠了过来。 
燕沉昊目色复杂地看着他一点点靠近,然后却是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抱住了他。 
这一相触,方发觉这人竟烫得似一团火一般,那热度,连燕沉昊也不由一震。 
生生的,竟是要将人灼伤一般。 
那人却并未醒来,只是下意识地往稍凉的地方靠,轻轻地动着,往燕沉昊怀中挤。 
燕沉昊低眸看着怀中的人,不知不觉便有一个字逸出唇间:“瑾……” 
字只吐出半个,燕沉昊已是重重一震。 
然后一把推开怀中的人,任他“砰”地一声倒在床上,猛地起身,逃也似地大步离去,再未回头。 
燕沉昊走出去的时候,睡在外间的玲珑早已是醒了。 
却仍是静静躺着,不动声色,并未让他发觉。 
直待那人走了出去,这才披衣起来,站到门口,望着那人所去的方向,眼角微微浮起一丝笑意,随即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然后躺回床上,静待那人回来。 
原以为,那人这一去,怎么也要些时候才会回来的,却不想,并未过多久,便听得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 
那人是练武之人,平素走路几已无声,此刻脚步声却是如此分明,甚至是略带焦慌,不由让玲珑分外诧异。 
连忙起身,尚未下床,便见燕沉昊已自走过来,对她沉声吩咐道:“玲珑,你去找叶太医,让他马上到王妃那儿去!” 
玲珑一愣,下一刻却是马上明白过来,不由面露喜色,连忙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第二章 

齐瑾靠在床栏上,眼望窗外。但见窗外红日白雪,好不明艳,更有一枝梅枝伸到窗前,虽只细细一枝,枝上却是红梅盛绽,一点嫣红,点在素白的雪景之上,便似美人眉心的那粒朱砂痣,自有一股风情。 
唇角缓缓浮起一抹柔和笑意。蓦地里,却恍惚想起王府中似也有片梅林,那里种的,却尽是白梅,梅雪相映,却又不知是哪一般更甚了。 
一念忽起,便自下了床来。其实他早已好了,只雪衣非要逼着他在床上躺着,此刻雪衣出去,倒是难得如此机会可以下来。 
步出屋来,便循着恍惚的记忆往那梅林而去。王府虽是地广,景致也是十分优美,平日里,他倒也并不常常到处乱走,只今日,因病在床上躺了多日,却是迫切地想出屋来透口气。 
一路走来,王府下人见着他却也并不行礼,便把他当个陌生人一般。他倒也乐得自在,自顾自地缓缓行来,不多时,便见一片偌大的梅林出现在眼前,当下心头一喜,微微加快脚步走了进去。 
虽是清寒,朵朵梅花却是开得纵横恣意,但见冷香轻凝,雪色芳华,枝影扶疏间,一园皆是暗香浮动。微有梅落,却是雪痕梅影两相映,却不知是雪舞若梅,还是落梅如雪了…… 
抬起手指,轻轻触上眼前一朵白梅。指尖蓦地传来一丝冰凉,却是梅瓣上尚裹了残雪,只因梅雪同色,一时倒是看不出来。 
轻轻将鼻尖凑了过去,只觉一段幽香淡淡缭绕而来。唇角轻扬时,恍惚间,却是想起,初见那人之时,亦是在这样的雪地里,而那人,便那样躺在那株梅树之下,身下鲜血映红了雪地,却抹不去,那段幽幽缭绕的梅香…… 
初见的惊惶,而后的缠绵,之后的别离,再后的重逢……悠悠往事仿若前尘,一时间竟是纷至沓来…… 
正心思恍惚时,忽闻得前方人语之声,不由自回忆中回过神来,抬起眼来,却又不禁一怔。 
前面那揽着一个绝丽少年正朝这边走过来的人,不是晋王燕沉昊却又是谁? 
心知他必不愿看见自己,齐瑾急急转身欲避。却不料燕沉昊早已抬眼望见了他,目光沉沉地盯在他身上,虽是微微皱眉,倒是并未出声。 
倒是他身旁的少年见齐瑾急走欲避,恃着燕沉昊的宠爱,扬起少年特有的尖锐嗓音道:“见了王爷竟然不过来行礼,你这下人好没规矩!” 
燕沉昊眉梢微微一挑,也不作声,只盯着那蓦然顿住的身影。只见那人顿了顿,便转过了身来,微垂了眸走到近前,然后抬起眼来,却只看了一眼,便又垂下了眸去,静静道:“见过王爷。” 
见齐瑾声音温和,面容淡定,一副从容之姿,不知为何,少年心下竟是甚觉厌恶,见燕沈昊只是冷冷看着面前的人,也不答话,便忖度着这人必是燕沉昊不待见之人,当下便斥道:“不知道王爷正在园中赏梅吗?你这下人好大胆子,竟然乱闯入园,搅了王爷的雅兴!” 
齐瑾默默任那少年尖刻数落着,也不答语,只静静垂着眸。少年见他毫无异色,只沉默以待,只觉他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又兼眼前人虽微垂了首,却自有一股高华之气,更是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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