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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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途-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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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南翼伸手挡住我,“我去吧,这里妖气太重。”话音刚落,他就跳了下去,还未及我阻拦。
我伸手,却又收回。我向前走了两步,探头望了望,已看不见南翼的身影。我又回头走两步,坐在了草地上。不久,我便如坐针毡,还是要再站起来。这个过程,重复了不知多少次。我都感觉,天似乎已大亮了。
太阳都快出来了,他还没有回来。我站起身来,他此时出现在了我眼前。他手中有一支箭,“没什么线索,我只找到了这个。”他把箭放在我左手中。
我接过来,定睛一看,愣住了。那是我的寒箭。我何曾向这里射过一箭?
对,我明白了……
随着太阳升起来,我手中的寒箭化成水,浸入地下。圣水流经之地,全部开满了鲜花。“你的寒箭,不是无坚不摧吗?”他问。
我平静地道:“是,它确实无坚不摧,但是它本为圣水所化,一旦完成了它的使命,终归是要变回原形的。”我指了指遍地的鲜花,“这就是圣水的力量,你看到了?”说罢,我转过身去,已是不能自已,两行泪水顺着面颊默默滑下。我什么都明白了,是那一箭,是我的第一箭,它射碎了一道封印。
自那次之后,我已犯下多重罪过,又犯下如此重罪,此番再回天庭,恐是难逃杀身之祸了。才只是一夜之间,我已是将死之人。此番在魔界疗伤,若三个月期满,正是除夕之时,两年交替之时,正是天上日夜更替之时。记得下一日,便该我值守南天门了。再说这些,也无用了。我身上已大好,现在若是回天,也并没什么。现下离除夕还有几日光景,我便当疗伤是个借口,先过了这几日吧。越是这样想着,就越是不能控制自己的眼泪。非要是生死抉择之时,我才明白,我是多么不忍离去!
“怎么不说话?”南翼在我身后问道,打破了我的沉思。

有我(冰儿)

再回了魔界,我除了日常出来透透气,就终日呆在房里,沉默寡言。
飞雪用来给我传书的那只小鸟还离我不远,我寻了它来,传信叫飞雪出来。我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说与她听,只是,我还想再跟她说说话。
我在林子里等了很久,飞雪都迟迟不现身。这不像她的作风,她一向准时的。飞雪来了。她的眼神似乎和平时不太一样。
我迎上去,“飞雪,你怎么了?”
“我没事。”她冷冷地说,“你有什么事吗?”
我倒是被她这样的态度微微震动。
我转过身去,轻轻地说:“我……我遇到了很严重的问题……这次,恐怕是个大劫,除了你,我想,我没有别人可以倾诉……”说着,我又转过身来。
飞雪的一个耳光迎着我的面过来,狠狠地印在我脸上。我捂住脸,冲着飞雪喊道:“飞雪,你到底怎么了?你要干什么?”她怎么了,她到底怎么了?我最多才一个月没见她啊!她是我最好的姐妹,我们相识一千多年,她几乎没跟我说过一句重话,我们为了彼此可以连命都不要。可是现在,她打我,她居然打了我!
飞雪瞥了我一眼,“你自己干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说罢,她转身就要离去。
我追上去,拉住了飞雪的胳膊,“不行!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飞雪回过头来,轻蔑地看着我,“冰儿,亏我还把你当做好姐妹,如果你爱上了云平,你完全可以告诉我,你觉得你暗中耍手腕有意思吗?这么多年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她甩开了我的手。
她到底在说什么?我根本就听不懂。
“你把话说清楚,我干什么了?我什么时候爱上薛大哥了,我爱的是……”才说半句,我忙吞了下去。那句话后面我要说的是什么?我脑海中闪现的第一个名字竟是南翼!不,我不能这样想,我已没有资格。
“你说呀,你爱的是谁呀?”
“我……”我无话可说。
“算了,你千万别说出来!我觉得恶心!今天,我们就划地为界,就此绝交!否则,你别逼我动手!”说罢,飞雪用法力在土地上划下一寸深的一条线,地上的落叶顿时横飞,像一道屏障隔开了我和飞雪。待那道屏障落下的时候,飞雪推开我,飞走了,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
我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完全不知道。倘若连飞雪都与我有了嫌隙,那我也别无他法了。
恍惚间,我想起了她刚刚下凡的时候南翼跟我说的话。“据说,人间的酒可以消愁,可以解忧。细细品味,你会从中品出一股淡香。不,每个人都会有愁的,不管是凡人、神仙还是妖,都会有愁的,一醉解千愁啊。”
愁,我终于懂得了,什么是愁,什么是绝望。此刻,我只想去酒馆,一醉解千愁。寒冰战神,显赫无比,却落得如此地步。
我来到了上次南翼把我灌醉的地方,坐定。那个晚上,人已经稀稀拉拉的,可以说街上几乎没人,我就是酒馆那一日的最后一个客人了。我叫了一壶酒,先是慢慢抿一口,后来又是用酒杯大口地喝,最后便直接用酒壶了。我喝得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这次,我没有感到恶心,也没有感到一丝辛辣。
下雨了。
我冲着酒杯,一会儿哭泣,一会儿又大笑。酒馆里的几个小厮见我这样架势,也不敢靠近。奇怪啊,我已经喝了好几壶了,为什么还没醉?一定是雨水把酒都冲淡了。不……我只想大醉一场,这样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夜很深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一个模糊的轮廓映入我的眼帘。是南翼吧,也只有他了。
他道:“想不到你也学会喝酒了?从前的你,不是一杯就倒下了吗?”
“你……你是谁?不……不管你是谁,离我远点……”我摆摆手。
南翼走过来,抚了抚我的后背,“借酒消愁,你还是略逊一筹的。跟我走吧。”他说得很平静。
我就这么趴在桌子上,不肯起来。我倒希望这样,就一直这么迷糊下去,待到醒来之时,我已什么都不记得了,那该多好!
南翼一只脚踩着椅子,托着腮,叹了口气,“你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简单了,这到底是你的优点还是缺点呢?一千零一十九岁……”
我渐渐清醒了一些,抬起头来,视野里的一切还是模模糊糊的,我依稀看清了南翼的面。我又推了推,可是摸索不到,我并不知道他离我有多近,或是多远,“你走,你走开!你还欠我一个耳光呢,离我太近,小心我随时向你讨!”
南翼并不理会我的话,只抓起我的胳膊,握得生疼。他道:“跟我走!”
“你走,你走开!我不要你管!回去当你的魔尊吧!”我甩开他,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着。脸上满是泪水。我已经这样了,他还要这样,还要来招惹我。也罢,他不知道我的处境,他什么都不知道!
“你哭了?没见你哭过。现在,你还有倾诉的对象吗?”
我的眼泪顿时如泉涌般,再也控制不住。我不能自已,扑进了他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我没有冰弓了,也没有法力了,连飞雪都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顺势将我揽入怀中。我隐约听到,他说:“有我。”可我又能怎样?我也只能当做没听到。我多希望,我能把他那句“有我”,当真。

魔界的日子(冰儿)

我醒来了,却还什么都记得。可我也并不再会为了我的失态,或者是南翼的失态再恼羞成怒。反正已成定局,也就什么都看开了。眼看着时光一日一日地流逝,我仿佛觉得一日,就像一炷香一样快。离除夕,也就只有两三日光景了。
夜里,我见无常将军出了魔界,南翼也跟在他身后出去。倒不像是他们寻常出去透透气的,南翼的行迹,像是跟踪无常将军去的。我总觉得奇怪,便也跟了出去。
无常到了树林的深处。朝着面前的灌木丛一挥手,无数双闪着阴森森的光芒的眼睛显露出来,那是一群不愿归顺魔界的妖,其中也包括一些妖界的元老。
南翼躲在树后,一个强大的冲击波放出,那一群妖就消失了身影。能躲开的妖,就躲了;躲不开的,全都死在南翼手中。无常下意识地转过头去,什么也没有看到。一阵风呼啸而过,南翼出现在他面前。
无常像是突然醒过来的样子,“魔尊,你怎么来了?”
南翼的眼神凌厉起来,“你还有多少东西瞒着我?说!”他举起了魔戟,架在无常的脖子上。
我见势不妙,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掷了出去。那发簪擦着南翼的面颊而过,插在了树上。我定睛看过去,一团妖气,它还离无常不远。想是南翼已被愤怒蒙蔽了双眼,没注意到。我从袖口中放出捆妖绳,束缚了那一团妖气。我又走到树前,拔下发簪,插在头上,然后走到南翼面前,“别以为魔界之尊就是可以这么刚愎自用,你误会无常将军了。”说着,我举起了手中那团污浊之气,“是这团妖气搞的鬼。”
南翼接过捆妖绳的一头,一发力,一团火顺着捆妖绳上去,把那团妖气全都烧光。然后他把捆妖绳还给了我。
“你不把它当线索吗?”我问。
南翼无奈地说:“这是师兄的法力,我什么也得不到。”
“那好,我不打扰你们了。”我转身走了。
他们多好。无常还这样信他,敬他,他也愿相信无常。
剩下两日了,这两日,我见到南翼,便有意避开,也免得心烦。明知是不可能的事,也就避开,避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腊月三十了,便也正好是我在魔界三个月的最后一天。黄昏,我坐在床上最后一次运功修炼,法力就已完全恢复。
南翼走进我房间,看了我一眼,然后便转身。
“南翼。”我叫住了他,“谢谢你。”
南翼驻步,“你说什么?”
我道:“这三个月,谢谢你。”
“我没有听错吧?一向高傲的寒冰战神,竟也会感谢我?”他苦笑了一声。
我从床上下来,走到他身边,“别嘲笑我了,这一次,我是真心的。”
他舒了口气,“对不起。”
“你又何出此言?”我问。
“那天晚上……”
我把手放在南翼嘴边,“还是不要跟我提那天晚上的事了。”
南翼握住我的手腕,抬起来,放在自己耳边,“那个耳光,算我欠你的,今日是最后一日了,你要是想打,就打吧。”
“算了,欠着吧。”我收回了手。我打他做什么,我早就一点也不想了。
“你知道今天是人间的什么日子吗?”他问。
我点点头,“我自然知道些许。今日是人间除夕,两年交替之日,凡人们阖家团圆,一同庆祝。”
“晚上的烟火很漂亮,去看烟火吧,怎么样?看完烟火再走也不迟。”他对着我,眉毛向上扬了扬。
“可以。”我就这样应下了。看一看烟火,也好。
“这是你第一次答应我的请求。”他笑了笑。
我自言自语道,“但也是最后……”
未灯我话音落下,他将手指挡在我唇边,“那也说不好呢。”
我淡淡一笑。
他变出那一日给我弹过的琴,放在桌上,道:“这架琴,那一日看你弹得那么传神,就送给你吧。”
我道:“我那一日弹过之后,总觉琴音浑厚,又好似这琴本身就带着感情,的确是一把好琴。只是,我怎么好收你这么重的礼物?你只告诉我我的想法,是何故吧。”
他娓娓道来,“这琴是我娘的遗物,或者说,它本身就是我娘身体的一部分,我娘是树妖。当年我娘的琴技乃是一绝,我爹曾与我娘一起演奏,我爹吹箫,我娘弹琴,只是我未曾听过。我那日吹的箫是我爹的遗物,吹箫还是师父手把手教我的,他觉得这个,不能断了。我娘的琴技,是姐姐继承下来的。只是自从我娘去世以后,姐姐就再未曾抚琴。这么多年,能弹琴弹得像姐姐这般好的,也只有你了。”
他欲将他母亲的琴赠与我,这其中的意味,便不言而喻了,何况,这琴,和他手上的箫乃是他父母爱情的象征。这样贵重又有着特殊象征的礼物,我怎么能要?
我道:“既是你娘的物件,我就更不好收了。只是……”我岔开了话题,“从未听你提过长公主,也就是你把她的衣服借给我穿的时候才提过一句。她……”
“你不必叫她长公主,她不是,也不喜欢。你只叫她作‘姐姐’就是了。”
“哦,那你姐姐……”
“她很早就离开魔界了,我与她一别也是有几百年光景……”
我听他声音有些哽咽,便道:“对不起,说道你伤心处了……”
“无妨。”他没再提琴的事。那琴,也只放在了桌子上,他也未曾再收起来。
然后,他走了出去。我就在这里静静坐着,一直等到了晚上。

烈火焚身(冰儿)

那个晚上,很喧闹,很喜庆,就连在魔界,都听得到。
南翼说,过节,应该喜庆一些。他把那一日上街给我买的首饰挑了几样,戴在我的头上,手上。他也略略乔装打扮,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凡人男子。
街上早就聚集了许多人,南翼带着我驻步在人群后面。他说,这里人少,看烟火看得真切些。
我只在天上看过几次烟火,只远远的,还从未在地上见过。子时到了,各种绚丽的烟花顿时冲向长空,人群沉浸在除夕的喜悦中,南翼与我被淹没在一片欢呼声当中。天空被照的有如白昼。
“真美……”我既是感叹,却也是叹息。
南翼附在我耳边说:“当年师父并非我所杀。我魔界决斗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除却金兰之义、师徒之恩、骨肉至亲外,其他决斗都必须以生死为胜负。我与师父本不必这样,可我坐上魔尊之位,他知道我是个有情的特例,为了成全我,他才自尽。对师父,我一直深感愧疚。师父是我一生最对不起的人之一。”
“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意吗?”
“没什么。”他道,“只是想向你澄清这个事实。我本一直未此事不能介怀,不想再被误解。”
呵,他的内心也有这样脆弱的一面。
我道:“无妨。我已懂了。”
他又说:“临熙……”他叫了我的名字,我并不反感。他继续说:“我南翼一生对不起的人太多,师父、姐姐、无常……我不想再……”
“别说了。”我轻轻打断,“看烟火吧。”
南翼突然把手搂在我腰间,我下意识地用右手抓住南翼的手,左手握紧了拳头。
“你不能在这儿动法力,”南翼小声提醒道,“这是在凡间,还是在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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