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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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梓归-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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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松手!”流兮儿发辫抓在夜白手中,让他一扯,忍不住大声呼痛:“天地良心!我说的是真的!但凡有一句浑话,让我师兄天打雷劈!”
还未反应过来,手上发辫让流兮儿一抽,接着听得一声嬉笑,夜白抬眼望去,远处仅余一抹淡绿衣袂。
“天打雷劈吗?流兮儿啊流兮儿……”夜白重重舒了一口气,依旧半靠着虬枝,神色恍惚。
听得冬风萋萋,听得小雨细碎,听得心中有一块地方仿似遇到热气,噗嗤一声,便化了,化成了水,波荡起伏,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他闭了双眼,举起小酒葫芦,又饮了一口。酒香溢满整个喉咙,他却已皱紧了双眉。惆怅看了一眼,喃喃道:“索然无味,这酒着实太不禁喝。”利落起身,夜白将那酒葫芦轻轻摆正在树上,足尖一点亦是飞身离去。
在一片漆黑压抑中,文潜山顶原本沉寂许久的圣鼎此时正不断往外爆发出一道道黑雾,山上顿时一片愁云惨淡。若是细看,可见那圣鼎旁边,站着两名女子。
一者虽已年老,却依然风韵犹存。在她身边站着的女子,紧咬着双唇,面色惨白。
“秋侬!你还愣着做什么!”那风韵犹存的女人厉声喝道,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匕首,森然透着凉意。那女人面色更加阴沉,冷哼道:“莫非,你家人的仇不报了?”
秋侬面色恍惚,她喃喃:“不报了……”
忽然脑中一痛,眼前是一片红色血雾,鼻腔中亦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她心中一痛,眼泪夺眶而出:“不报了?怎么可能!”
说着,她劈手夺过匕首,面色一狠,便往自己的手上一划,鲜血汹涌而出。随着鲜血的滴落,那地上渐渐开出了一朵朵小花。不消一刻那鲜红血液便引来一道图腾,张期期面色一凝,掏出一把华胜迅速插在地上。图腾挣扎片刻,却见那圣鼎更加剧烈晃动起来。
忽而自远处飞来一道音诀。
“南山月,你想这般轻而易举就回去,未免太过痴心妄想!”
话音刚落,那音诀轰然爆开,山上刮起一阵狂风,秋侬抬手挡了一下,那风却依然刮得她心几乎要裂开。
山上的血腥味渐渐淡了。风过之后,四周寂然。那被鲜血吸引而来的图腾亦渐渐在华胜之下渐渐萎靡。
忽觉手中一痛,秋侬低头望去,但见指尖竟是惨白!继而从空中传来甚是粗噶的声音,“哈哈!以血脉牵制血脉最是省事,仙夷人那是作茧自缚!”
作者有话要说:


、所思何在杳难寻

仙夷,翊川。
风雨稍停,由远及近,黑暗中传来细碎脚步声,来者正是千弦。月光透过婆娑树叶,零星暗影打在她脸上,一脸莫测,唯双眸越发黑亮。行至河畔,她停了脚步。水声哗哗,河水并不急,细长的河流蜿蜒流动。
她神色恍惚看着远方深黑岑寂的一处,沿河往下,便是失城的边界了吧?冷风浮动,勾来一丝暗香。她站在河畔,轻轻闭上了双眼。
“扑通——”
岸边落石滚动,撞入水中发出一声闷响。千弦睁开双眼,看着水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激荡而起的涟漪一圈圈往外推去,很快,那道身影便在水中安静了下来。
“我在这翊川中……睡了多少年?”她细细打量着水中倒影,那面孔透着一股沉定,已是褪尽稚嫩。
半晌沉默,她微微转身,看着身旁的男子,轻声说道:“宿西,一觉醒来,除了圣十三还是没能回来,什么都变了。”
踩着碎石,宿西上前一步,随着她的目光看着河面上那斑驳光亮的一处。眉头微蹙,似在犹豫着什么。阵风刮起,嫩黄树叶落于河面,盘旋一圈,飘远了。
冬夜甚凉,宿西看着身旁女子寡淡的面色,前尘往事,不提也罢。
他重重舒出一口气,下定决心,道“你在翊川中,睡了整整十一年。”
“十一年?”千弦微挑双眉,讶然道。
“当年你误入九空的梦中,九空送你的护命图腾与仙夷法诀相冲,父亲怕你受苦,便将你沉于翊川中,每年施法抽出一道针,到了今日,不多不少正好是第十一年。”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千弦默然垂首。翊川河畔,风中带着一丝潮意扑面而来。万顷碧波深处,夜色正浓。晶莹水珠滴落石上,一滴两滴。渐渐地,雨越下越大。迷蒙天地间,各怀心事的两人,并肩而立,离得那么近,靠得那般小心翼翼。
“宿西,我看到怀音变成了木雕……”和杂着大雨滂沱,千弦声若蚊蝇。
轰隆一声,心中的一道墙轰然倒塌。雨水顺着一缕幽蓝发丝流淌下来,他的心开始一点点往外冒着寒气。是怕瞒不住吗?嘴角轻勾,笑意沉沉挂着,扯得一脸都是勉强。
“宿西,我知道!我都知道!”女子转过头,带着哭腔喊了出来。她的肩膀微微颤抖,依然死死忍着泪。
心如有百虫啃噬,宿西上前一步,伸手将她紧紧抱住。
“千千,想哭就哭出来!”
身旁的一切似都是虚幻,她的心中装着一片无边无际的荒野,走到哪里,彷徨如影随形。她唯一觉得真实的,只有他。紧紧抓住他已然湿透的长袍,千弦终是痛哭出声:“怀音是为了救我!可是我什么都忘了!宿西……我记不得他是如何陪我过的这十年!”
十八年的岁月,记忆中那狡黠欢快的女子,此时正哭得撕心裂肺。
犹如撬开一条暗道,初时尚好,可是挖得深了,便是没完没了的暗无天日。他曾以为她总是淡定自持的,即使面对注定要遗忘的事,她也依然能够笑若春风。
可是,他还是错了。
当初义无反顾要出去游荡的孩子,带着明媚笑容。
如今,她回来了,在大雨磅礴中,哭得委屈无助……
为着,她拼命想记住却又不得不遗忘的人,那个人陪她十年孤寂岁月,那个人,爱她至深。
从未见过她这样哭过,宿西一时不忍,微微低下头,抬手擦去她一脸狼狈不堪。
“记不得,我便带你去找,可好?”
“找?你要带我去哪里找?”她一边啪嗒啪嗒掉着泪,一边断断续续问道。
微微一笑,单手指着她的脑门:“从这里……千千,忘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没有勇气去将它找回来。”细细抹去她脸上横七竖八挂着的泪花,宿西淡淡一笑,指着翊川,轻声道:“来,我带你去找怀音。”
纵身一跃,噗通水声响起,岸边忽而起了大浪。
此身,像是化成一道晶莹水花,在蜿蜒深静的河域,天透着晶莹的水色,大地远在身后。雨落到这里,滴答滴答,碎成一圈圈细小涟漪。耳边是细流涌动,窸窣作响。雨夜,从河面开始,从水底寂落,像是一场肆无忌惮的狂欢。
身上感觉不到一丝凉意,宿西紧紧拉着她,指着前方一处光亮:“千千,你看……”
顺着水道望去,细流涌动深处,一丛粗壮树根随波上下摇曳。那树盘根错节,生得极大,足占半条河道。
“那里是……”千弦望着那树根,隐约觉得有些面熟,她皱了眉,看向宿西,问道。
“你去找找,那里有怀音的旧物。”
“当真!”千弦眼底顿生明亮光泽,惊道。
手中紧握的手蓦然一松,宿西点点头,一股绵柔之力散出,眨眼间,千弦随波而去。
越来越远了,她似觉察到什么,匆忙回头。迎面而来的水波撞得她一阵头晕目眩,她已顾不上许多,想要返回寻那越发遥远的一点,却无奈,越飘越远……
“宿西!!”
她大声呼喊,耳边回应她的却只有那一如既往,万古不变的哗哗水声。
方才来时的地方,忽强光一闪,砰的一声,似有何物生生爆开!紧随其后,无数细小木屑纷扬而起,平寂的翊川,终于下起了一场大雨……
这雨便是那木屑所化。
心,仿佛被无数铁蹄踏过,揪成一团。她的耳边听不到水声潺潺,有的,是万古不灭的那一丝残魂,他终化去,待她去寻,既是寻他,亦是寻她。
“怀音……”分不清鼻腔中的酸涩是为何,她望着那漫漫木屑,有的飞向河面,有的随水流去,有一些,绕过她模糊的双眼,聚到那大树底部。
渐渐地,那木屑聚合在一起,眼前,是一双手。是了,便是这双手,救她于九死一生的手……
眼中的泪再也控制不住,她双腿一跪,抱着脑袋,大哭了起来。
那手伸至身前,那时,她还只是稚龄女童。
“千千,我来接你回家。”
漫天大雪鹅毛般飞扬,她坐在地上撑首看着停在她眼前的大手。修长,微微发紫。
“要回去了吗?”她调皮打了一下那手掌,迅速站起身来,道:“我去跟九空……”
话音未落,却听得一声暴躁吼声:“你休想将她带出去!”
鹅毛大雪蓦然飞旋而起,风暴狂袭,天地间透着一丝阴沉。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风雪,她心中不由得有些怕,瑟缩躲在男子身后。
眼中除了漫天大雪,剩下的,便是满目血色,还有淡淡的腥味。
她曾以为,雪一定同鲜血般,落在哪里,哪里一定是惨烈绝望的。
她还是让怀音带了出来。后来,她才知道,九空叛离了仙夷,被长长久久锁在了翊川。若怀音晚了一步将她带出来,那么她也就完了。
薄薄夕辉洒在他落满斑驳血渍的白袍上,他的唇色白得吓人。
“怀音……你不要死!”蹲在河畔,女童拉着他凉透的手,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
寒鸦归了巢,夜风开始呼呼刮起。
她冷得发瑟瑟发抖,只能蜷在他怀中,一边喃喃自语:“怀音,你可千万别死了,你死了,爹爹可要罚我了……“
一张苍白的脸忽然靠了过来,女童一惊,忙转头望去。
却见,他唇角勾着一抹笑,依然紧闭着双眼,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
“千千是担心让你爹爹罚吗?“
心中猛然大石落下,她红了眼眶,抱住他的脖颈,哽咽道:“千千,就是怕怀音死了……”
温热的泪水浸湿他凌乱不堪的衣物,他摸着她的脑袋,叹道:“傻孩子……”
他们在河边足足带了十来天。
平静湖面,千弦指着水中倒影,不满道:“怀音,我额头上多了个东西!”
“到今天你才发现?”慢悠悠走来,怀音趴在河畔,怪模怪样看着她。
沉默半晌,千弦让他看得全身汗毛倒立,末了皱了鼻子,道:“真难看!”
“你就莫要挑三拣四了,那可是九空的护命之物!”
“护命之物,能换钱吗?”她一双黑亮大眼睛骤然生辉,一脸馋像问道。
怀音神情莫测看了她一眼,默然片刻,幽幽叹道:“他那是存了心不让你当个仙夷人啊……”
她还待问得清楚些,却见怀音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玉佩,戴在她额上,嘱咐道:“千千,额上的图腾可不能轻易让人见了,知道吗?”
她点点头:“知道啦!”
伫立水中的女子,泪眼婆娑,望着那碎木块,五指修长。她珍重将它抱在怀中,泪仍是止不住。
怀音牵着她走出仙夷,彼时她还太小……
“千千,失去的,你要一点一点找回来。”宿西的声音自远方传来,忽然,一道水流猛烈冲击而来,千弦一惊,只来得及抓住这一句话,脚下一个不稳,已是被冲出很远。
仙夷高远殿。
暗翳中猛然闪出一道身影,宿西忙抽身躲开,正欲捻诀,待细看时,又恍然一怔,“长老……”
白袍老者双目一虚,看着宿西一身狼狈,沉默片刻,他冷声道:“将怀音的精魄散出,你真是越来越长本事了!”
“长老,我……”
“怎么,你倒有理了?”他上前一步,逼向宿西,厉声道:“若是千弦没办法将怀音的精魄都找回来,莫说她寻不到那十年,就是怀音,都会魂飞魄散!”
“长老,千千会找到的。”暗夜中看不清他的神色,他的声音却无比坚定。
“宿西,你何来如此自信!莫要重蹈南山月覆辙!”老者面色一红,想来气得不轻,宿西却也不再顶嘴,站在原地,顿了片刻,他颓然低首,轻声道:“爹爹,孩儿……无话可说。”
“那便领罚去吧。”老者轻声一叹,转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依恋,我很喜欢的一个章节~~


、山人归来问是谁

淙淙流水倒映着耀眼光斑,千弦眯缝着双眼,透过粼粼波光望去,青山绿水天高云白,此身已然不在失城,若是,还有想去的地方,那便是……泊城了吧。
顺流而行,一片荫翳自水间划过,正欲闭眼,忽然胸中一阵窒闷袭来,她双眉微蹙,正打算浮上水去,头顶却传来一阵“叮当叮当”清脆悦耳的铃声,紧接着是女子爽朗的的笑声。
“哈哈!姑娘,你投在这急流中,是要寻死,还是觅活呢?”
“哗啦——”千弦破水而出,水花点点溅在半空,折射出莹莹淡光。那满脸笑意的女子抬手挡了一下,又是一阵叮铃响声。她凑在千弦面前,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认真说道:“姑娘,你无论是想要求生,还是求死,我流兮儿都可以帮你一把!”
胸中的窒闷稍退了一些,心还是跳得极快。千弦胡乱抹掉一把水,入眼所见,崇山峻岭,水静明湖,一山一石,一草一木,看着便赏心悦目。然而,最富灵气的,还是眼前巧笑倩兮的少女。
二八年华,身形极高,梳着两条大辫子随意垂至腰间,发色微黄。明眸皓齿,嘴角轻勾,一副天真烂漫,无拘无束的潇洒模样。着一身翠色衣衫,手腕间挂有一串铃铛,稍有动作,便叮铃铃作响。
“流兮儿,我既不求生亦非寻死。”抬眼略扫了一圈,千弦看向流兮儿问道:“这是在何处?”
流兮儿见着千弦本就开怀,听她这一问,更是一脸兴奋,笑道:“此处乃是环曲的河西渡,为翊川支流,若是再往前一点便是大名鼎鼎的祥光谷。”她颇为自得,指着身后,朝草木葱郁处撇了撇嘴巴,道:“喏,就是那儿。”
“祥光谷?”
流兮儿看着千弦一脸疑惑,似是初来乍到。她拉着千弦,热心说道:“祥光谷是我的住处,姑娘来自何方,欲往何处?”
“我……”略略踌躇,仙夷一族自古便离群索居,若是说了实话,只怕稍有不慎反要招来是非。还未搪塞过去,却又听得流兮儿漫不经心问道:“姑娘该如何称呼?”
轻笑一声,原来遇到了位性急姑娘。
“千弦。”
“你叫千弦!?”流兮儿一听,立时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凑至面前,将她看得仔细。此时认真一看,果真是个玲珑女子,素衣白袍,且不说旁的,单是那双黑亮狡黠的双眸,更是令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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