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清宇转身向外走去。
“清宇哥……”其实她也没有指望自己的这一场戏能够瞒过藤清宇，因此藤清宇此时的反应亦是她意料之中的。可是，过去即便她也有任性的时候，藤清宇却总会是原谅她的，不似这次这般对她不理不睬。
“你变了，”藤清宇顿了顿身形，“变得很可怕。”语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藤灵儿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白皙的手，想要紧握成拳，却无能为力。玉辰萧说得没有错，凌夜的寒毒她无法解开，今日她的手能动，不过是采用了家族之中的禁药，让自己的手不至于僵硬无法动弹。但禁药之所以是禁药，就是对自身的伤害实在是太大，让她每次双手用力都会使自己痛不欲生，那一种滋味，让骄傲的她无法接受。若非凌夜，她今日不会变成这般模样。
脸上的清纯笑容早已扭曲，原本清丽脱俗的脸再没有半点美丽，此刻的藤灵儿竟有些像是九幽之中的厉鬼，面目狰狞可怖。
清宇哥，我会变成今日这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凌夜，我与清宇哥会变成现在这般，全都是拜你所赐。所以，我会叫你，生不如死！！！
御花园内。
尽管此时已是入秋的季节，但是这里的景色却依旧春色满园，一片姹紫嫣红甚是美丽。只是此时行走在御花园内的凌夜却根本无心观赏这里的美景，步履匆匆地行走着，面容冰冷如霜。
跟在她身后的月无姬沉默着，看着凌夜僵直的背影，心中丝丝的疼惜掩埋不去。刚才藤清宇的那一番话，是怎样的刺伤！
面对此刻的凌夜，月无姬却觉得，连安慰的言语都不知该如何组织。考虑了一会儿，她还是决定开口：“小姐……”
凌夜回转身，迅速地塞了一个东西给月无姬，面沉似水地往前走。月无姬张开手掌，里面放着一张极小的纸条，上面只有一个字，“离”。月无姬一眼便认出，这个便是藤清宇的字迹，她略有些惊讶地看向凌夜，“小姐，这……”
“现在去找刘中南，然后马上离开云京城。”对于藤清宇的忠心，凌夜还是无条件信任的。
“好。”月无姬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去了。
凌夜回头看了月无姬一眼，便朝玉辰熙住着的清心阁去了。
月无姬来到一处偏僻的宫闱，此处竟还有些断壁残垣，显得无比萧条。宫中的房子也是长日无人打理的模样，挂着些许蜘蛛网，地面上一些破旧的椅子和木桶随意地扔在那里，无人清理。
她熟门熟路地走进其中一个并不显眼的房间，然后在一堆废弃的杂物当中，移动了一个散落在地上、极不起眼的木片。不多时，屋里的一面墙发出诡异的咔咔声，就像是打开机关的齿轮的那种声音。接着，那面墙竟然转动起来，露出了墙那边的漆黑的洞口。
那里走出来一个人，身材圆滚滚的，皮肤很白，穿着一身太监服装。如果宇文启在这里，一定会发现这个人正是那日与他交谈的那位刘公公！！
这位刘公公——即是刘中南笑眯眯地走到月无姬面前，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此刻已经只剩下了一条缝，脸上的笑容里尽是恭敬和谦卑，那种小人物的感觉在他身上尽显无遗。“月姑娘，您找小人有什么吩咐？小人一定照办。”
月无姬有些嫌恶地看了刘中南一眼，说道：“刘公公如今可是还在掌着皇帝的膳食茶点？”
“小人不才，这么些年了也只谋到了这么份差事，实在是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也帮不上凌小姐的忙。”面对月无姬冰冷的目光，刘中南却好似视而不见，脸上那显得有些夸张的笑容也没有丝毫的减退，“就不知今日姑娘要找小人作甚？”
冷冷地瞥了刘中南一眼，月无姬随手甩给他一个巴掌大小的瓷瓶，声音也没有平日的温和，变得冰冷森然：“小姐要离开云京城一段时间，这个你知道要怎么做的。如果做不到，你就提头见小姐吧。”语毕，也不想和这刘中南再说半个字，便转身离开了。
老实说，她实在不喜欢这个脸上永远是谦卑笑容的太监，虽然他的能力毋庸置疑。这个刘中南两年前还是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却不知凌夜为何会破格让他成了她手中重要的角色，也奇怪的是，只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刘中南便从一个任人欺负，负责洒扫的小太监升到今日这个掌管玉温廷膳食茶点的侍膳太监。就玉温廷那谨慎小心的个性，若非他极信任的人，怎么能让他掌握这种关乎自己性命安危的吃食呢？
也是因为这一点，凌夜身边的人虽然对这个刘中南充满了好奇，还有那些个对他感觉厌恶的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否则，这么一个不知底细充满了神秘危险的人，他们怎么会容下他留在凌夜身边？
看着月无姬的身影消失在这个偏僻的宫闱之中，刘中南捏了捏手中的那个小药瓶。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着空无一人的陋室低沉地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言语：“你的愿望达成了。”语毕，他便将药瓶收进怀中，转身离去。
下一刻，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竟然响起一个低低的叹息声……
凌夜行走在偌大的皇宫之中，沿路净挑了些偏僻无人的小路，避免遇到巡逻的侍卫以及不想见到的宫女太监。她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清心阁，一跃而入，清心阁内的宫女和太监们居然无人发现。
走进清心阁的侧殿，也就是当初凌夜受伤闯入而后养伤的地方，踏入其中，便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兰花香味，清新，雅致。
坐在几案后头的玉辰熙，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常服，上头绣着点点暗纹，显得华丽却不失风雅。他正低着头看手中的乐府诗集，听到声响，抬头见凌夜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稍有些惊讶，却很快平复。
“凌姑娘到我这清风阁，所为何事？”放下手中的书籍，玉辰熙温雅地笑着问。
面对玉辰熙的儒雅，凌夜却没有半点含蓄的意思，开门见山地道：“凌夜急需离开云京城，过来送血玉令给殿下。凌夜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殿下可凭这血玉令联系我暗夜杀手，他们定会鼎力相助的。”说着，凌夜从袖中取出一枚做工精致的血玉，那块血玉上雕刻的，正是一朵含苞待放，栩栩如生的莲花。
眉头微微一皱，玉辰熙却没有接过凌夜递过来的血玉，而是看着凌夜的脸，淡淡地问：“你要去哪里？”
凌夜浅浅一笑，清澈的眼眸中闪过异样的光芒，“怎么，殿下想要随凌夜而去么？”
“……”
“如若随凌夜离去，后果是什么，殿下定是比凌夜更清楚的。”凌夜目光寒凉地盯着玉辰熙的脸，看着他脸上的每一分变化。玉辰熙看她的眼神当中，每一点变化她都一清二楚，她清楚玉辰熙已经对她动心动情，也清楚玉辰熙对她那既想得到又想抗拒的复杂情感，是以才会有此一问。
“殿下可是想好了，江山与美人，您要的是哪一个？”
第六十五章：愿舍江山
更新时间20121214 20：03：14 字数：3128
玉辰熙认真地凝视着凌夜绝美的脸。
他没有在凌夜的脸上和眼神中看到一丝戏谑，有的，只是凝重和认真。
此刻的凌夜，抛给了他一个极端的难题。江山和美人，二者不能兼得，这就是凌夜逼着他做选择。他选择了江山，从此后他与凌夜再无一丝可能；而若是他选择了凌夜，这一去便是再难回京，更遑论是争夺那帝王之位了。
只是，沉吟片刻，玉辰熙再一次开口：“为你，愿舍江山！！”
若是没有她在身边，有了江山又如何，不过是一个孤家寡人罢了……
凌夜瘦削的身子微微一震，清澈的眼眸中闪烁过复杂的光芒。她转身背对着玉辰熙，不让玉辰熙看清她眼中的脆弱，“那便走吧。”
玉辰熙，如果当初她爱上的人是玉辰熙，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伤痛，今天的她也许可以做一个普通的女子，与自己的良人白首偕老？
藤清宇，如果他像玉辰熙一样，她是不是也可以有幸福的？
可惜啊，这一切都已经无法回转，不是她的，终究不会是她的。便如那句“命中有时终将有，命中无时莫强求”。若不是她的，即便她占有了也一样会失去，就像当年一样。借来的东西，也终是要还的。
而且，若是她爱上的人是玉辰熙，那么，她的仇恨要何去何从？若果藤清宇像玉辰熙一样，她还会爱上他么？人事皆定，再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凌夜迈开步子，向外走去。
看了一眼身子有些僵直的凌夜，玉辰熙没有迟疑，起身便跟着她离开了。
……
凌夜和玉辰熙离开云京城的消息一直到两天后才有人知道。冉秋自然是最先知晓的，接下来便是当今皇帝玉温廷。当得知凌夜和玉辰熙已经离开皇宫不知所踪的时候，这位开国霸主歪坐在精致的龙椅上，一向精神矍铄的他竟显得很是疲累。而后他说了一句让旁人摸不着头脑的言语：“是时候偿还了。”
如果说凌夜的失踪还算是一件小事的话，那么辰王玉辰熙的销声匿迹便让朝中上下皆有些措手不及，尤其是对于那些辰王党的臣子们，更是群龙无首不知所措。
清心阁中。
捏着手中那封简短得只有“吾去，珍重”四个字的信，洛青瑶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她对玉辰熙的一腔痴情，换来的也不过是这样不痛不痒的四个字。她拼命地改变自己努力迎合他，她为保住他和她的孩子放弃自己的尊严乞求，为的是什么？
过去她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感动他，能够真正地成为他的妻子，可如今她依旧什么都不是。连当初他心心念念的未婚妻岳千雪如今也被他放弃了，那么她算什么？
神色憔悴的脸上浮起一丝浅笑，带着凄然，带着嘲讽。
到最后，无论她之前为了得到玉辰熙的心做了多少牺牲和努力，到最后她依然什么都不是，而她所努力追求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笑话。
侧立一旁的郭小娴静静地看着洛青瑶的侧脸，眼神中透着丝丝冷意。
看来小姐也知道那个人准备开始动手了呢，避其锋芒以退为进，恐怕她最后的复仇计划也差不多步入实施的阶段了。只是不知道那个人在知道凌夜易容更换身份离开云京城，离开他的核心势力范围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一定会很有趣的，尤其是想到他那种得知自己到嘴边的猎物却仍旧溜走的消息后的表情，想想便觉得有趣。
至于那个被藤清宇利用来“激走”凌夜的女人，如今的处境恐怕也只能用“水深火热”“刀山油锅”来形容了罢？不过如此甚好，反正她也对那个女人讨厌至极，能让她尝些苦果，也是郭小娴所乐见的。如果玉辰萧能够让藤灵儿从此消失在这个世间，郭小娴也会是第一个拍手称快，当然，理智还是告诉她，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眼前的这个女人……
也许小姐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才会让她来监视这么一个即可说是无关痛痒，也可以说是举足轻重的人物。美其名曰探听消息和监视这个女人，实则将她牢牢绑在这个女人身边，让她不得动弹。而且眼前的这个女人，尚不知晓自己的另一种身份吧。
思及此，郭小娴不禁冷笑。
王侯公主又如何，身为女人，大多都只有沦为棋子，甚至是牺牲品的命运，洛青瑶如是，各代和亲公主如是，她……亦如是。
只有凌夜。
只有凌夜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尽管她曾经经历过哪些常人无法想象的折磨和痛苦，但如今的她也能够把握自己人生的步伐。只是，天下间能够如凌夜这般顽强地与自己的命运抗争的女子，能有几何？
回想起前日月无姬将凌夜离开之前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当时郭小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浅浅一笑。
当日，藤清宇的悲愤是假的，凌夜后来的幽怨、伤痛和意冷心灰也是假的，都是在藤清宇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才能知晓的方法传递了消息后的一瞬间决定的。二人的配合无比默契，旁人根本无法插足。只不过是身为当事人的两个人居然毫无所觉，真是让人惊叹。
到底要到什么时候，这两个后知后觉的人才能真正打开自己的心扉，走到一起？
……
…………
江南青川城。
热闹的大街，繁华的楼宇，无不显示着江南第一城的魄力和气势。作为天下名城，这里的商业发展是世人瞩目的，故而吸引了许许多多的外来客。
城南处的云水楼内，一如既往地车水马龙，宾客源源不断，川流不息。
一对年轻男女正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静静地用膳。男子身着一身藏青色长衫，衣料普通，身上也没有佩戴任何饰物。他身材颀长，浑身散发出一众儒雅的气质，让人一看便像是个书生。样貌普通的男子，纯属于那种扔进人群之中便再也找不到的那一种，至多会因为他身上那种特殊的温雅气质会吸引人，想要把目光多停留一丝在他身上。除此之外，这男子再无半点特色可言。
与之同行的是一个身材纤瘦的麻脸少女，一张略显消瘦的瓜子脸上布满了让人望而却步的麻子。但她的那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还有一头长至膝盖的青丝，为她那张麻子脸增添了些许美感。
此刻的他们坐在餐桌前，那个麻脸的少女低着头很认真地对付着这一桌子的食物，而那个年轻男子动了几筷子之后便不再吃了，只是有些宠溺地看着少女。
“你就这么喜欢云水楼的菜式吗？每次都挑这儿吃。”年轻男子开口温雅地问道。
“什么叫做肥水不落外人田，既然要吃，干嘛要把荷包里的银子交给别人？”麻脸少女挑了挑眉，略有些调皮地抽了抽鼻子道。
“哈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你也有铁公鸡的一面哪。”
“不当家氐柴米贵，我这个管家的，掌柜的自然要多为自家小金库多多着想咯。”麻脸少女夹起一块牛肉，很没有形象地大力咀嚼着，“况且，你第一次遇见我的时候，我不就向你讨要看戏打赏来着，结果你没给。还有，后来我不也带着人到你家去蹭饭吃了么，你都不记得了么？”
这对正在用膳的年轻男女，自然便是离开云京城南下至青川城的凌夜和玉辰熙了。这一路行来，凌夜早为二人易容，倒也省去了不少麻烦。尤其是凌夜，原来那一头醒目的白发被其染成了黑色，那绝世的容颜此刻也变成了一张再普通不过的麻子脸，过路的人连看都不会看多她一眼。
加之长年执行杀手任务，为完成任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