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齐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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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齐传-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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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哭腔道,臣真是罪该万死,又勾起了廷尉君的伤心往事。臣请求廷尉君千万不要难过,如果廷尉君看得起臣,臣愿意就此改姓阎,终身侍奉廷尉君,为廷尉君的犬马之子。说着他仰起头来,泪眼朦胧地望着阎乐成,显得非常真挚。 
阎乐成看着眼前这个健壮的青年额头上满是血痕,心里大为感动。这孩子倒还是个可造之材,他心里思忖,年纪轻轻就如此懂得谄媚。说起谄媚,那难道不是人世间最至高无上的品德么?因为它是那样的能令他人高兴,那样的能愉悦他人!当年我在豫章县当富翁,虽然有祖先的财富为基础,但后来攒下的家当大部分还是靠谄媚取悦地方官吏得来的;继而自己亲自步入仕途,发现当官也一样,任你有多大的才能,也不能忽视谄媚的德行。你说你有才能,有才能管什么用?你不具备愉悦上司的品德,凭什么人家要提拔你呢?而谄媚要尤其懂得掌握分寸,关键时候还要懂得抉择。这孩子当年谄媚桑弘羊,后来桑弘羊事败,他又去告发,转而谄媚霍光。这份随机应变的能力就值得赞赏。有些腐儒反而会觉得他这样的孩子没有操守,什么狗屁操守,全是他妈的骗人玩艺。为了那点所谓的操守弄得连脑袋也没有,纵有那样的操守,不也像没有皮的毛那样无所依附吗?如果我以后事败了,他要出卖我,我也觉得他很明智,我会理解他。这并不是因为我有所谓的高风亮节,而是因为我的人生准则就是这样。人活在这世上,不能什么便宜都占,如果人人都巴不得只允许自己出卖别人,而不允许别人出卖自己,这不是宽于律己,严于律人吗?这还叫人吗?还有点做人的基本品德吗? 
想到这里,他笑吟吟地说,戴君果真愿意做我的儿子,继承我阎家的血脉吗? 
戴牛又咚咚咚叩了几个头,大声道,父亲大人在上,请受儿子一拜。 
阎乐成上前扶起他,感动地说,阿牛,那我们择个吉日,你正式到我阎家的宗庙行过继之礼。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儿子了,我还正愁爵位将来找不到人继承,这回可以放心了。 
戴牛泣道,爵位不爵位的,我阎牛根本不放在心上,能当上大人的儿子,阎牛就感到无上幸福。阎牛当年在谷里,哪里能想到自己将来的父亲能是这么高贵的人物,这真是上天眷恋我阎牛啊。 
阎乐成拍拍戴牛的脑袋,亲切地说,现在我们是一家人,也就不需要客套了。我们父子两个共同的仇人是婴齐,这么多年来,让那竖子躲在塞外,还能当上太守,这是为父心里一直耿耿的。现在我们再帮他一下,让他尽快死掉。 
除掉那竖子,也是儿子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的。不知道大人有什么办法吗?戴牛脸上也浮现出一副亲热的表情。 
阎乐成道,前天我对大将军禀报过了,大将军知道皇帝和婴齐有旧交。现在大将军既对皇帝有怨恨之心,这口气暂时没地方发,正好可以发在婴齐那竖子身上。大将军准备调我为大司农,这次征发军队进击匈奴,允许我故意给婴齐安排些粗劣的军粮。大将军准备派遣五位将军,分五路进击匈奴。婴齐那竖子会受度辽将军范明友的节制,范明友不是傻瓜,肯定要安排婴齐走一条道路最辽远而且最艰苦的路线。如果他被匈奴兵所杀,那自好办;即便不死,也会因为“丢失士卒多”或者“失期不会”而下狱,到那时候,还不是由我们父子任意处置吗? 
戴牛眼里射出景仰的光芒,道,大将军真是英明,这回婴齐那竖子怎么也是死定了。他的眼光变幻莫测,随即又换成了凶光。



第81章 阎氏假父子(2)

没过几天,未央宫发下诏书,征调关东轻车锐卒二十万人,郡国伉健习骑射的三百石以上长吏,全部从军。以新升为御史大夫的田广明为祁连将军,后将军赵充国为蒲类将军,云中太守田顺为虎牙将军,加上度辽将军范明友、前将军韩增,共分五路征讨匈奴。大兵到处,河西四郡太守率兵奉迎,一切行动皆归朝廷所发处将军的节制。 
五将军的兵马从长安横桥起程,各自按照自己的路线进发。沿着张掖这一路进发的是度辽将军平陵侯范明友的军队,他一路上昼夜兼程,等到了张掖郡治的觻得县,时间仍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张掖太守婴齐接到文书,早就率领兵马出城迎接。范明友见到婴齐,笑道,久闻婴君文武双全,这次可是报效朝廷的大好时机了。 
比起几年前,婴齐又多了几分沉稳。他知道范明友在武帝时期就是身经百战的老将,在朝野都很有声望,前年还率领二万骑兵从辽东进击匈奴,匈奴人未敢接兵就吓得抱头远遁。范明友追赶匈奴人不及,只好率兵顺势进击经常和匈奴勾结起来侵犯大汉边境的乌桓,在长城下大破乌桓的军队,斩首三千余级,获乌桓三王的首级,回到长安,被封为平陵侯。婴齐看他胡须花白,笑中含威,不敢怠慢,很恭敬地行礼道,下吏婴齐,不知将军这么快就到,有失远迎,望将军海涵。 
范明友拱手回礼道,明府长年驻守张掖,受累了。我们且进城说话,立刻商量一下征伐方案。我和其他四位将军都约定了会师的时间,如果我们的大军不能及时和他们会合,那都要军法从事的。 
一行人缓辔进了觻得城,来到张掖太守府。范明友坐在婴齐平时坐的位置上,击鼓召集所有军吏。等军吏们到齐,他先指着自己身边的属吏给婴齐介绍道,这位是我的护军校尉阎牛君,原来官为廷尉府左监,和婴君一样文武双全,大将军非常欣赏他,所以这次发兵前,特意让他到军中报效国家。 
所谓阎牛,也就是新近改名的戴牛。他对着婴齐大声道,婴府君我早就认识,说起来还是故交呢。府君别来无恙乎? 
婴齐刚才早见到戴牛了,心里也很诧异,只是想起以前的种种不快,也不想和他说话,这下听范明友一介绍,很诧异戴牛为什么改姓。但转念一想,这是他人的私事,问来作甚。关于戴牛投靠霍光,带兵捕捉桑弘羊的事,桑绯给他讲了多次。虽然他对戴牛的行径很鄙薄,但想到戴牛也是为了自我保全,也就没有太怪他。戴牛斩了桑弘羊的首级,但桑弘羊毕竟自刎已受重伤,即使戴牛不斩他的首级,他也不过多受一刻的痛苦,这算不上什么罪大恶极。现在戴牛主动叙旧,自己何必小气,于是很客气地回礼,这位戴——阎君,的确和下吏曾是故交,不过自从下吏待罪张掖这么多年来,稀于和故人见面,今天重见,实在幸甚。 
他这番话说得很生硬。范明友看在眼里,他对婴齐和戴牛之间的关系倒不是很清楚,但是临行前霍光对他的暗示他却不敢忘记。他心里不由得嗟叹,这位婴君,看上去倒像忠厚长者,大概和这位刚刚拜了假父,改名为阎牛的人有过不愉快的经历。而霍光却很宠幸这位阎牛,这次特意把他派到我的军中,也许就是监视我如何动作的。我即使同情婴齐,又怎么敢得罪霍光。想到这里,他果断地宣布道,那么今天本将军就安排一下出兵路线,明天一大早起来做饭,士卒吃饱之后,立即出征。 
他摊开地图,将一枝木牍掣在手中,大声道,校尉公孙益寿,我命令你率五千骑出兵居延泽以北,见敌立刻攻击,万万不可放过。 
一个高大的青年将领站出来,躬身道,下吏遵命,决不辜负将军信任。 
范明友点点头,又将一枝木牍拈在手中,道,校尉阎牛,我命令你率五千骑出兵鸡次山,可有什么困难吗? 
戴牛大声道,为国家打仗,哪能想什么困难。况且就算有困难,下吏也不能推脱。为天子战死疆场,是人臣之幸。 
范明友和蔼地说,阎君如此豪气干云,忧念国事,难怪大将军对君宠爱有加。他扫视了一眼四周,诸君如果都能像阎君一样身系家国,不畏艰苦,则区区一匈奴何足忧也,我大汉又何愁不并兼四海。他顿了一下,又大声道,张掖太守婴齐,我命令你率五千步卒出兵氐置水以西,葱岭河以北,见虏寇急击勿失。 
婴齐大惊,什么,五千步卒?为什么就给我五千步卒,而不是骑兵?而且要我出兵的地点是氐置水以西,葱岭河以北,天哪,那地方离这儿有上千里,光靠步卒,怎么走得到?他脱口而出,不是骑兵吗?葱岭河那么远,步卒恐怕难以赶到。 
范明友沉下脸来,严肃地说,婴君,你身为边将多年,当知道朝廷多年来征讨匈奴,马匹损失很大。我派你进击葱岭河以北,那地方虽然不近,但多是林地,方便步卒行动。林中骑马反而不方便了。当年李陵将军不也仅是率五千步卒横行匈奴,令匈奴单于震怖丧胆吗? 
婴齐心里咯噔一下,拿李陵来作比,这也太不伦不类了。他怎么不说当年李陵就是带五千步卒,被匈奴十万骑兵围住,兵溃投降的。 
范明友见婴齐默然,又亲切地说,婴君尽管放心,我会及时让阎校尉率骑兵和你会合的。即使碰见匈奴骑兵,你只要能抵挡几日,牵住他们,同时燃烧烽火求援,阎校尉的军队立即会赶去接应。 
戴牛也赶忙道,婴君放心,一旦我消灭了鸡次山的敌人,就会立即赶去和你会面。 
婴齐无奈,只好说,多谢校尉君,下吏谨遵范将军号令。 
回到家中,婴齐仍是闷闷不乐。桑绯见了,关切地问,阿齐有什么忧心事,可一定要说出来,闷在心里会生病的。 
扶疏不会说话,只是焦急地望着他。 
婴长乐也差不多四岁了,他也抱住婴齐的大腿,稚声稚气地说,阿翁别难过,说出来听听,让长乐也为阿翁解点忧愁。 
婴齐忍俊不禁,抚摸着婴长乐的脑袋,笑道,长乐真乖,快快长大,长大了帮阿翁杀敌。他抬起头对桑绯、扶疏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今天范将军传下号令,要我带五千步卒出氐置水,征伐匈奴。明天一早就要出发。 
桑绯道,氐置水在哪里,远不远?很远是不是?怎么不让你带骑兵去? 
马匹不够用,况且路上多是林地,骑马反而不方便。婴齐强作笑颜道,你们放心,我翦灭匈奴后即刻回来和你们团聚,说不定这次能斩得匈奴王的首级,那时我也要封列侯了。你们呢,不是当列侯夫人,就是当列侯的儿子,该有多好。 
桑绯道,当列侯哪有那么容易,况且就算当上,也未必有多快乐。我只愿我们几个能长共相保,就算食菽饮水也是高兴的。 
婴齐道,我们食菽饮水不要紧,总不能让我们的儿子也跟着我们食菽饮水罢?对了,今天见到一位故人,他这次也率领一支军队从别道进击匈奴呢。 
桑绯好奇地问,谁啊? 
婴齐一手将扶疏揽在怀里,道,就是我们这位扶疏的老朋友。 
扶疏望着婴齐,不解地摇了摇头。 
婴齐提醒她,是老朋友,从小你就认识他了。 
你是说……戴牛?桑绯醒悟过来了,脸色大变,他,他怎么也来到了这里? 
婴齐见桑绯脸色难看,安慰道,他做朝廷官吏,身不由己,来不来也由不得他。我知道你恨他对你父亲绝情,但是人在危急关头,总免不了做错事,何必老放在心上。我们从此不和他来往也就是了。 
桑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欲言又止。扶疏脸上也表情复杂。婴齐见气氛不佳,后悔自己刚才提到戴牛,于是转移话题道,我们先吃饭罢,今天范将军还送了我一些长安带来的美食。说着他对门外叫道,来人,把东西给我送上来。门外随即应了一声,有家仆相继将物品端上堂来。 
一家人吃过晚饭,仆人将食具撤下。扶疏将婴齐拉到自己房间,从发髻上掣下簪子,在木牍上写道,阿齐,千万要小心戴牛,他比你想像的要坏。 
婴齐笑道,他坏他的,也不能拿我怎么样。你丈夫现在官做得比他大,谅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扶疏又写道,总之你要提防。她写完,扔下木牍,抱住婴齐的脖子,仰面看着他,眼眶里都是泪水。 
婴齐心里柔肠百转,他低头吻着她的嘴唇。想到明天的征途,不由得又是愁肠百结,那么长的远征,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如果一旦自己有不讳,两个妻子和一个儿子将怎么办?虽然她们能按照阵亡官吏的家属受到厚待,但自己又怎么忍受从此再也见不着她们的痛苦。他躺在床上,一整夜都在想这个问题。扶疏也躺在他身边,一整夜睁大着眼睛陪伴着他。窗外的胡杨树叶哗啦哗啦的,似乎在为征人的不寐助兴。



第82章 蒲昌泽之怒(1)

第二天晨光熹微,婴齐洗沐完毕,和家人告别,郁郁地驰到府中,击鼓召集兵卒。他将任务分别传达到麾下各部曲之后,就命令大家立刻吃饭。昨天夜间他早已安排了上百厮养卒煮好肉食,为的就是今晨大飨士卒。于是士卒们倚着兵器,排成壮观的长龙,大肆啖食。 
飨食完毕,婴齐率领这五千步卒开始出发。一路上千辛万苦,说是路上很多林地,其实更多的还是沙漠。在没有沙漠的地方,有的山坡上则是金灿灿的野花,早上行军的时候,太阳也不那么强烈,野花在朝阳下半阴半晴,迤逦变幻,也别有一番风味。侵晨的露水也使得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湿漉漉的气息。这种美景是在内郡看不到的,婴齐心里感叹,早听说西域风景殊美,这种美迥异江南的风格,果然名不虚传。 
沿途还可以看见不少汉军的烽隧,有的建在平地,有的建在山脊的边缘,非常险峻。有的纯粹是泥土夯筑而成的,有的则为大石垒成,比较坚固。看到汉兵大出,那些守卫烽隧的士卒都非常高兴,他们整年待在这单调的亭燧,不但孤独,而且危险重重,匈奴人经常派出游骑骚扰,一旦觉得便利就会进攻亭燧,而戍守这些烽隧的士卒往往就被匈奴人断头而去。如果汉兵大出,主动出击匈奴,匈奴人肯定会遁逃得远远的,至少很长一段时间戍卒们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过了冥泽,基本上就进入了西域诸国的地界。大汉的声威前几十年已经远播西域诸国,接连诛杀了贰师、楼兰、乌孙、车师诸蛮夷之王,匈奴的名王也被汉军诛死不少,所以一路上所过的诸国君长都对汉军非常恭谨。 
这天,军队通过一大片长长的戈壁地,正是饥渴不堪的时候,忽然看见天边出现一片蔚蓝之色,像天神用蓝色的画笔在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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