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些晶体的凝聚和散开，女孩稚嫩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
“他死了……不是更好吗？”
童音清脆悦耳，既有天真无邪，也有妖邪蛊惑。
“我只是需要……一个身体……杀死他……杀死他……用我的精神源，来取代他……”
裴黎君努力睁大眼睛，却始终看不清自己右手拽着的那一头陈昱珩此刻的样子。
耳边的声音一直在告诉她：“松手吧……松开他吧……让他死掉不是更好吗？再也不会有人与你争抢，你喜欢的那个人……只要他从这世上消失……只要他死掉……再也不会有人阻扰你……”
松手？
让他死掉？
裴黎君怔怔看着那个明明近在咫尺却怎么也看不清的人影。
——是啊……让他死掉不是更好吗？阮阮没有人照顾，我来照顾，为什么一定要陈昱珩呢？
为什么非他不可呢？
凭什么？
凭什么陪在阮阮身边的人，必须是他？
明明……明明我的感情，我的付出，并不比他少啊！凭什么必须是他？！
这世上那么多情侣分分合合，换一个，未必就不幸福！
……
裴黎君痛苦的闭上眼睛。
这该死的……人工智能……
为什么它会知道这些事？……必然是探知了她的精神意识……
该死的艾斯！
该死的陆深！
他们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分解为什么还没有完成？！！
童音仍在耳边断断续续说着话：“我们合作……杀死他……我需要身体……替换他的精神源……”
“我怎么可能和你合作……”裴黎君几乎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这样的怪物怎么会明白，对我而言，他还是我的朋友！”
晶体无声的重组着，逐渐恢复本来面貌。
裴黎君狠了狠心，紧紧抠着雕像的那只手猛地松开，身体自然随风眼处的引力吸过去！与此同时她几乎用她全身的力气！使劲的拍散它已经组合好的部分！
耳边隐约听见那童音惨叫，又或者其实是她的幻听？
她只觉得飞絮迷了眼，用力闭上，复而睁开，眼前景象却已经瞬息颠倒！——她吊在下面！而陈昱珩紧紧抓着她的手？！
陈昱珩神情紧绷着，那双冷眸里闪过一丝焦虑，他力气很大，使劲将裴黎君往上一提，然后侧身翻滚，拽着裴黎君一齐脱离风眼的引力圈！
……
风力渐渐变弱，纷乱的丝絮慢慢落到地上……
原本被飞舞的丝絮干扰得迷失方向的人们，终于看到了彼此所在的位置。
分明全都在迷宫中央这片不过一百多平米的地方，却硬是在刚才那么片刻时间看不见同伴，连声音也听不见。
“你们没事吧？”萧钰跑过来问，身上还挂着几缕没拍打掉的丝絮。
裴黎君没有回应他，只是愣愣的看着陈昱珩。
“裴黎君？”陈昱珩喊她的名字。
裴黎君紧盯着陈昱珩的眼睛，问：“你刚才，也看见了，对不对？”
陈昱珩默了默，然后点了下头。
裴黎君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腕子，“你看见了什么？！它对你说了什么？”
陈昱珩见裴黎君突然激动，微微蹙眉，回道：“它让我松手，它说你死掉不是更好吗，再也不会有人碍我的眼，不会有人觊觎我最珍爱的人……它还说……”
“它还说了什么？”裴黎君语气急促的问。
陈昱珩面露不屑，道：“它说可以和我合作，杀死你取代你的精神源，它需要身体生下自己的孩子……可笑它根本不知道，你的身体其实是机器人。”
第451章 我算什么呢
裴黎君听完，整个人呆呆的……
然后慢慢笑起来……
先是嗤嗤的小声笑着，渐渐的变成抑制不住的大笑！
大家都围聚在她身边，担忧的看着她。
萧钰想出声问问，眼前突然弹出艾斯的群发消息——
“程式分解已经完成！1分钟后返回个人角色界面，3分钟后退出游戏。”
裴黎君自然也看见了这条消息，她慢慢止住笑，抬头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陈昱珩。
“陈昱珩，你说，我算什么呢？”
陈昱珩挑了下眉，沉默的注视她。
身边的人，逐个退回到个人角色界面，消失在迷宫里。
萧钰看着他们俩，叹了口气，也退回了自己的角色界面。
陈昱珩问：“你想要说什么？”
“没什么……”裴黎君自嘲的笑了笑，“只是觉得，自己像一个超级大反派，作为某种意义上的最终考验，来成全你们的爱情……我的任何挣扎，都只是在衬托这份感情有多么无懈可击……可是，我算什么呢？我算什么呢……”
陈昱珩淡淡回道：“自己的存在价值，是自己定义的，不是别人。”
裴黎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神色怅然，“是啊……”
曾经坚定的走着自己的路，以后也要继续走下去，现在经历的人和事，只是沿途的风景……能怀念，不能执迷。
她抬头看陈昱珩，又道：“刚才，谢谢你。”
如果刚才陈昱珩选择松手，她现在只怕已经不存在了。
陈昱珩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谢你自己吧。”而后人影消失，他退回到个人角色界面。
裴黎君独自坐在地上轻轻笑起来，“真是一个冷酷的人呀……”
这样也好……
这样也好……
终于可以，彻底放下了……
……
所有人都顺利退出了游戏。
……不，并不是所有。那两名在饥荒游戏中脱离队伍的士兵，再也没有醒过来。
萧钰安排人将这两名失去意识的士兵送去了医院。
艾斯在屋里激动的放声高谈：“你们不知道刚才有多么惊险！人工智能一直企图重组，我和陆深玩命的分解它啊！现在手指头都是木的！真不知道它是怎么办到的！竟然能够把精神源转化成为超幂函数代码！简直不可思议！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人类的精神源可以用代码形式表现出来！噢我的天……我们用代码表现了文字、乐曲、图画、游戏……现在居然还可以表现灵魂！如果让这人工智能多活几天，后果不堪设想！……”
他兴奋得手舞足蹈，其他人则要平静得多，又或许是几番周折后精神太过疲惫。
陈昱珩问他：“迷宫里的茧是怎么回事？”
“茧？什么茧？”艾斯眨了眨眼，一脸茫然，“我一直在忙着分解人工智能的源代码程式，没有监测游戏实景。”
旁边的陆深出声说道：“那是孵化器。夏馨想要利用时间差孵化出属于自己的后代，但是最终成品依然只能称之为复制品，它没有独立的人格和思想，所以那个时候……夏馨让主机恢复了连接，使你们能够顺利进入迷宫。我猜她应该是想要替换你们中的某个人，从游戏里逃出来，毕竟她现在已经没有身体了。”
艾斯愣愣的看向陆深，“我以为主机恢复连接是我们努力的结果……搞半天，原来是夏馨故意放水？！”
这太伤自尊了！
陆深点头，“当时主机恢复连接其实是假象，游乐场的游戏场景仍然在她的监控范围内，只释放了基础权限，让我和艾斯以为自己重新获取了主控权，其实不然，我也是后来才慢慢意识到，她真的很聪明……”
陈昱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样就说得通了……我一直觉得夏馨在有意拖延时间，她明明可以直接杀掉我们，迟迟没有动手，原来是在给自己留下退路，我们在游戏里熬时间，她在迷宫里等待孵化，一旦茧里成功孕育出新生命，那就是两个人工智能生命体，它们将会从我们这些人里面挑出两位进行抹杀，然后取代我们。”
艾斯感叹道：“幸好分解工作在最后一刻完成，这趟任务算是有惊无险吧！就是……牺牲了两个人……”说到后面，语气有些惆怅。
大家一时都没说话。
好半天，萧钰才问道：“有办法搜索到那两个士兵吗？”
艾斯缓缓摇头，“夏馨把他们的精神源转化成了游戏里的一串串代码……字符数量都是亿量级的，现在不知道分散在哪个角落里，别说不可能重组，就算是我们的技术水平能将代码字符还原，也没办法把这些代码程式输入到人类的身体里。”
他说完，生怕萧钰理解不了，举例解释道：“就像是沙漠里两个迷路的人，夏馨把人变成了砂砾，然后风一吹，这些砂砾被吹散，根本没办法找回来……”
萧钰慢慢点了下头，“明白了。”
陈昱珩想了想，对艾斯说：“还是得彻底检索一遍才行，不光是死在里面那两个人的问题，还有人工智能的问题，我们不能留下一点儿隐患，否则很有可能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它又再次复苏成长。”
“这倒是……”艾斯犹疑的看向陆深，“检索需要多久？”
陆深答道：“普通检索需要六小时，如果要彻底深入检索，我们需要约莫一到两天时间。”
“嗯。”陈昱珩颔首，看向萧钰，“你先带人回酒店休息吧，等检索结果出来，确认没有后顾之忧了，再回国向总统大人复命吧。”
“也好。”萧钰站起来，礼节性想要在走之前和陈昱珩握手。
手刚伸出一半，他回想起游戏里与陈昱珩也算是同甘共苦了七十多天，便笑了笑，伸出来的手抬起，改为轻拍陈昱珩的肩，口吻熟稔的道：“你也早点休息。”
然后侧头看向一旁的裴黎君，萧钰笑着说：“还是女人的模样比较适合你。”
裴黎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萧钰领着手底下几个士兵离开了会议室。
这时，桌上的电话突然想起，距离最近的艾斯顺势接了电话，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艾斯的表情变得微妙，他看向陈昱珩，支吾着说道：“昱珩，你家里有人来找你……”
陈昱珩挑眉看他，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
艾斯说：“前台小姐说……你老婆来了……”
452。第452章 生宝宝
陈昱珩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像是感到惊愕，随即转身，快步走出门外！
阮阮怎么会来？！她都已经八个月的身孕……怎么可以乱跑？！
艾斯见陈昱珩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眨巴眨巴眼，说：“速度真快。”
陆深转回身，抻了抻胳膊，按下几个键，电脑开始自动对游戏引擎进行全面检索，然后起身找了一把躺椅，准备小睡一会儿养养精神。
艾斯看了一眼陆深的电脑屏幕，进度百分之一，这速度没个一天两天是决计弄不完的了，索性另开了台电脑想看个电影打发时间，瞥眼见裴黎君坐在躺椅上没动，问：“你不回去休息吗？要不要和我一起看片？”
裴黎君有些呆呆的，不知道想什么。她听到艾斯的话，只摇了摇头，回道：“你自己看吧，我回办公室。”说罢，也离开了会议室。
“奇奇怪怪的……”艾斯嘟囔一句，有心想跟陆深吐吐槽，却发现人家已经开始闭目养神了，便也就懒得再想，坐在电脑前专心挑电影了。
……
陈昱珩一下楼，就看见坐在休息区的顾安宝，面前的桌上摆着一杯水，前台小姐正在安抚她的情绪。
这倒也不怪前台，是他亲口交代过，这次他们在顶层会议室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人打搅，所以任何访客都不见。
“阮阮。”陈昱珩朝她走过去。
表面尽力克制着，其实内心潮水激涌。——七十多天都没有见面了。
顾安宝一见陈昱珩，眼眶立即红了，委屈巴巴的望着他。
前台小姐识趣的退下。
陈昱珩握住顾安宝的手，上下打量，着重瞧了瞧她的肚子，才放下心来，“你怎么来了？应该提前打电话给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安宝气呼呼的打断：“不是你说手机有辐射，把我的手机收起来了吗？”
陈昱珩被噎住，没想到……小家伙今天火气这么大。
他轻轻抚摸顾安宝的后背，“怎么突然想到来公司了？”
顾安宝低下头去，声音细弱的道：“我午睡的时候，做噩梦了……”
陈昱珩哑然。
做噩梦？……就因为做了一个噩梦，就特意跑来公司找他？
陈昱珩叹了口气，道：“好吧，下次不许再这样乱跑了，我送你回去。”
顾安宝噘着嘴小声反驳他：“我没乱跑，出门前特意咨询过营养医师，她说没问题我才出来的……我还带着保镖呢。”
陈昱珩失笑，捏了捏她鼓起的小脸蛋，“好，你说的都对，现在我们回家吧？”
“你也回去吗？”顾安宝有些不相信，“不是说今天还有庆功宴吗？”
庆功宴？……陈昱珩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七十多天前他告诉顾安宝的话。
他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了，大家都累了，庆功宴改天再举行。”
顾安宝迟疑的问道：“那……事情都结束了？”
“结束了。”陈昱珩揉了揉她的发顶，眼底流泄出温柔，“我们回家吧。”
……
两人坐上车，陈昱珩给顾安宝调节了座椅，拉过她一只手放在自己腿上，十指相扣。
顾安宝看了一眼两人交缠的手，甜甜的笑，歪着头靠在他的肩上，另一只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腹部。虽然宝宝还没有出世，却有种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感觉。
陈昱珩垂眸看她，嘴角勾起淡淡的笑。
肌肤贴着肌肤，呼吸缠着呼吸，如此，才能让他的内心归于平静。
终于回到她的身边……
……
夜晚，陈昱珩扶着顾安宝躺上床，按照惯例，给她的腿脚做按摩，避免夜里小腿抽筋。
顾安宝捧着童话书，给肚子里的小宝宝们讲故事：“……她在床榻上放了一粒豌豆，取出二十床垫子，把它们压在豌豆上，又在这些垫子上放了二十床鸭绒被……”
陈昱珩一边不紧不慢按压着她的腿，一边听她念着故事书。
手下的皮肤光洁滑软，耳边的声音软糯柔和，渐渐的就有些别样的心思。太久没有相见，满腔思念与渴望……
目光触及娇妻高耸的腹部，他心中又无声的叹了口气。
先攒着吧……
陈昱珩为顾安宝做完按摩，把玩了一会儿那双小巧可爱的脚，见顾安宝合上书本，便低头在她的脚背上亲了亲，问：“念完了吗？睡吧。”
顾安宝抿了抿唇，像是在为难着什么，支吾着道：“今天晚上……开着灯睡，好吗？”
“怎么了？害怕？”陈昱珩挪过来，抬臂搂住她的肩，“我陪着也害怕？”
顾安宝靠在他怀里，低低的“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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