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时差- 第12部分

舅舅不承认也不否认，但他却不让我再说下去，要我离开。

我一直努力寻找雨湖的踪影，直至有一天，我听到妈妈接听一个来自F国的电话——我才知道小湖现在身在F国。

我再见到她时，已差不多五个月以后，那时她已怀有六个月身孕。当然，那是舅舅的孩子。

「他们夫妻俩，倒也喜欢囚禁他人。」我冷冷地说。

雨湖只是淡淡一笑，「洛薇绝对会后悔下了这个决定。」

对于舅舅要与洛薇离婚，并与雨湖再次走在一起，外婆一直有微言。外婆一直不喜欢雨湖。一个习惯控制他人的人，面对着一匹驯服不了的脱缰野马，会产生讨厌的情感，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

我不知道外婆如何让二夫人、妈妈，甚至是洛薇乖乖的任她摆布，只是不论是舅舅、雨湖甚至是我，都不是她可控制的人。

她与舅舅一直玩着争权的游戏，当舅舅决定娶洛薇时，她以为舅舅终于学会驯服，而放轻了对他的箝制。故此，当舅舅要离婚、无视她的反对时，可是把她气坏了。让她更可恨的是，舅舅在暗地里消除封家在嘉毅的势力，她要左右舅舅，已是不可能的事。大权既已易主，她的话再也不能在嘉毅、在舅舅的耳边起了甚么作用。

及后，当她知道洛薇不能生育，而雨湖又已怀了舅舅的孩子后，她便决定送走雨湖，偷偷藏起雨湖与舅舅的孩子，好全面夺回翟家的话事权。而大家公认为善良无辜的洛薇，也赞成外婆的建议，更参与了这个荒谬的计划。

「因为她害怕再失去，她已失去了卓男，再失去安庭的话，她便会一无所有。」

「她怎可为了自己的幸福而牺牲他人？」我愤愤不平。

「隽人，真可爱。」她一笑，「一个人损人利己，总胜过损人而不利己吧！更何况，换作是我，我可能也会想办法，把安庭一直栓在自己的身边。只是，这绝非绝妙良计，她会后悔的。」

「雨湖，我可带你离开。」

「不用了，随缘吧，我总是强求着，也应该让他人操劳一下。」她朝我眨眨眼。

「其实你与舅舅之间……」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慢慢变得苦涩，「我等待着结束的一天。」

「会有这么一天吗？」

「有的，有的。」雨湖低喃，像在说服自己。

看着一脸忧郁的她，我忍不住把手放在她的手臂上。她下意识的退后忍起我的疑心，我强行拉起她的衣袖，惊见手上的刀痕！

「是舅舅……」我怒火中烧，这刻，我有一股杀人的冲动。

「你把你的舅舅看成了甚么人？他从未打过我，更遑论是以刀伤害我？是我之前一时想不开，拿刀片发泄而已。原来，肉体上的痛苦，能掩盖内心的病楚呢！」她不自然地一笑。

我痛惜地看着她，「雨湖，求求你，让我保护你，你别再伤害自己！」我情不自禁地上前抱着她，俯首，轻吻着她的唇瓣。

她略退后，但我环着她的腰，不容她后退。不论我如何吻她，雨湖根本没有回应我。我放开她，转身离开。

她捉着我的手臂，「隽人，或许有些人享受被爱的感觉，但我却比较喜欢爱人的感觉。」

「我明白，对不起。」

我走了，我乘车疾驰往巿中心。我在酒吧疯狂地喝酒。酒精就像是「穿墙而过」般，不论我喝了多少，我仍是异常清醒。一名妖冶的女子靠向我，我想也不想便狠狠地吻住她。起初，她想推开我，但很快的，她便驯服在我的怀中。我带她到附近的酒店，疯狂地过了一夜。

翌日，那女人还缠着我，记下我的电话号码——我与她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何必认真？

「隽人，你明白吗？情人之间，没有情感，如何相处下去？对我而言，与一个陌生人亲吻拥抱，心中总有那么一点污秽感。或许，有些人可与不喜的人走在一起，但我不能。」

是男人可以把性与爱分得清清楚楚，还是我继承了舅舅的薄情？我忽然明白身边的女人不必是自己所爱的道理。反正欺瞒哄骗，原是人最常用的技俩。雨湖，为何你就不能再自私一点，那样我便会学会讨厌你，学会恨你，然后再爱上其他人，过着不一样的人生。

偏偏，我不能。

我离开酒店后，还是情不自禁地回到房子。雨湖对于我的离开与回来，没有询问，也没有责怪，只是弄了一桌早餐，等待我的回来。

我们没有再提起当天发生的事，我只是一直伴在雨湖身边。

雨湖为舅舅诞下一名男婴，外婆欢天喜地的抱走小娃儿，把雨湖遗在屋内。她们留下一笔钱与一名护士照顾她。

这样便行了吗？太过份了！起码把她送回K巿吧！就这样，没有利用价值，便无情的舍弃，把她留在一个陌生的城巿。她们就能确定她能在F国好好生活吗？这些自私又无情的人，竟是他的亲人！

雨湖一直没有回K巿的打算，而我也气不过外婆等人的无情，不理众人的反对，决定留在这儿，一直照顾雨湖。

就算雨湖不爱我，我也想成为能伴着她身边，替她分忧的人。

就这样把自己困在房子里，连护士也走了。这十个月来，雨湖一直把自己困在房子内，无论我怎样恳求她，她也不肯随我出外走走。

今天，当我离开房子，打算买日用品时，我看到舅舅刚走下车，并朝我走来。

「你终于肯来见雨湖了吗？」我冷冷道。

「隽人，回家吧！你妈很担心你。」

「雨湖呢？你打算如何待她？」

「雨湖的事，我自会处理。回去吧！」

「甚么你会处理？这些日子，你在哪里？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她被外婆丢在这儿时，你在做甚么？」

「这是最好的安排。」

「我不想再听到你的鬼话！如果你不能给雨湖幸福，请你立即滚！」我怒道。

车内传来婴儿的啼哭声，然后是女人哄娃娃的声音。舅舅转身，从洪天娜手上接过一名男婴。

「天齐只爱黏我，想撇下他也不行。」一向冷漠的舅舅竟然笑了！而且，是那样慈爱温柔的笑容。而婴儿也破啼为笑。

「他是你与雨湖的儿子？」

「他叫天齐，是你的表弟。」

看着小天齐活泼伶俐的样子，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彻底被打败了。

舅舅带着他们的儿子来接雨湖，我这个外人，在这一刻，又算得上是甚么？这样的强留，只会让大家都难堪。

「如果雨湖不颔首，我会一直留在这儿陪着她。」虽然，我仍口硬，但我大致已猜到雨湖的决定。

「上车吧。」

我把房子的钥匙交给他，然后朝车子走去。当我看到他进入房子后，我也朝原来要离开的路径走去。

「小翟生，你想往哪儿？」洪天娜叫住我。

「你管得着吗？」我冷冷道，然后继续迈步离开。

我在附近闲逛，一直漫无目的的踱步而行，一辆又辆的车子在我身边驶过，会有那么一辆是带着雨湖离开的车子吗？。

电话响起，我看着电话屏幕，一直迟疑着应否接听电话。

最后，我还是接听了她的电话——我永远学不来拒绝雨湖的一切。

「隽人，对不起……」

雨湖，我要的，不是你的愧疚，也不是你的担心。

一切的爱恨，全是我自找的。就好像雨湖，一直期待舅舅回心转意，而我也一直等待着她。

离开吧！回到你所爱的人的身边。我需要的，是静思的空间。

我在F国闲散地过了一年后，才回到K巿。

最意想不到的是，我在F国重遇父亲。他在F国发展得不错，没有了当年在翟家的卑屈之气。站在他身边的，已不是当年与他一起出走的女秘书，而是一名法国美人。

他以为我会指责他，又或者不忿他的生活过得如此美满。我却是甚么也没说，只是无视他，一直前行。要不是他站在我面前，强要与我打招呼，我甚至不想理会他。

「我已不再生气，相对的，也不会在乎你过得怎样。由你离开母亲，选择过你的人生开始，我们便已是陌路人。要期望我对你投以任何关注，又或者想我转告外婆、母亲，没有了翟家，你都过得很好，好让你吐气扬眉，这些我都不会做。」我冷冷地看着他。

他没有预计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怔。

「要是你没甚么，我先走了。」

他之前说了甚么话，之后会有怎样的面色，也不在我关心之列。父亲之于我，不过是肉与血的施予者，如果缘份已尽，实没有必要再纠缠下去。

我是这个人的儿子，想来也觉得心寒。也令我想起我性格软弱的母亲。我留在F国，沉醉在自己的悲伤中，与因承受不到外婆的气焰与别人的鄙视，而出走的父亲有何分别？

那天，我订机票回K巿，回到机场后，便打电话给母亲。

想不到我只是离开了一年，翟家的一切已是天翻地覆。

外婆本打算利用小天齐箝制舅舅，但舅舅早已知道她的打算，反而顺势的让雨湖离开K巿，好让他安排他全面打击洛家与封家的计划。失去了洛有为这个重要的伙伴，外婆可谓输得一败涂地。舅舅成为翟家真正的主人，他由得外婆继续留在大宅，当她「土皇帝」。除了在经济上继续支持她们外，他可谓与大宅的家人甚少往来。

翟家由谁作主，并不在我关心之列，我最在意的，是这一年来，舅舅并没有与雨湖结婚或同居，反而让她独自住在一所临湖的平房内！

他不是会照顾她吗？难道，这便是他能给予的所谓照顾吗？

我一打听到那幢临湖平房的地址，便立即前往那儿找雨湖。

「隽人，这是我的决定，与他无关。他向我求婚，但我不肯答应，也不肯与他一起生活，他也不得不接受呢！」雨湖淡淡一笑。

「雨湖，为何到了现在，你还要替舅舅说话？舅舅虽然带你回来，但又把你扔在这儿，你怎么还要说这是你的坚持？」

「对呀，我以离开他为前提，答应随他回来。」

「甚么？」

「一如你所知，留在F国，更合我的心意——我一直不想回到K巿，很怕面对一切，很怕承受其他人的责难，更怕面对与你舅舅那剪不断的情感。想不到，就算我一直想逃避这一切，他还是在我面前出现，还带着天齐到F国，接我回来。我答应过他，只要一为他生下一个女儿，他便会让我离开。」

「你们之间……」我不懂，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样的关系？他们之间已没有阻碍，为何还不能在一起？

雨湖苦笑，「不好说呢！连我自己也不知从可说起。」

「相聚是为了等待分离吗？」

雨湖闻言后一笑，「大概。」
13。隽语III
我爱上了雨湖。这是我长大后，渐渐明白到的事。雨湖之于我，已不是普普通通的聊天对象，也不是我在寂寞的成长过程中，一个可依赖的伙伴，而是切切实实的，可以把自己的心灵与生命甚么的，一并交付的对象。

妈妈说我疯了，竟然爱上舅舅的女人，说这是有歪伦常。但我从不认为她是我的舅母，因为舅舅从不打算娶她，她只是留在他身边的一个可怜女人，那我为何不可爱她？

「我不会爱你的，隽人。」她温柔一笑。

「总之我爱你便行了。」

她落寞一笑，轻拌着饮料，「隽人，不是说你喜欢一个人，努力争取便有回报。我不过想留在你小舅的身边。为何男人强掳女人回家，是爱的表现，而我就成了有机心的女人？」她幽幽道。

「雨湖，让我保护你。」我捉紧她的手。

「我不想毁了你。」她抽回手。

「如果你拒绝我，便等如毁了我一生的幸福。」

「隽人，人的一生何其多样，怎可让一个人左右你的一生？」

「你不正让小舅左右你的一生吗？」

她受伤的咬着下唇，对我苦笑，「对呀，所以别步我的后尘，你应该活在更广阔的世界。」

雨湖终究拒绝了我。

你为何不让我保护你？

「雨湖。」我牵着杜若楠的手，推开茶色的玻璃门，步进大厅。

雨湖笑着前来相迎，「为何不先通知我？这位是……」

「我的女朋友，楠楠。」

她和煦一笑，伸出手，「幸会。」

杜若楠也伸出手，「隽人老是提起你。」

「算他有点良心，在女朋友面前还会提起我，不枉我废尽心力，把你拉拔照顾。」

「你哪儿有拉拔我？我认识你时已十二岁了。」一个已懂得爱护、珍惜身边重要的人的年龄。在我们相处的过程中，我渐渐长大，已可认清自己的心事，知道自己爱的是谁。可惜，她老是把我视作小孩，没有把我的改变放在心上，也不把我的心意当一回事。

「别太计较年龄甚么的，这些年来，我不是教了你很多做人的道理吗？这可是另类教育方法呀！」她轻笑。

我知道杜若楠不客气地打量着雨湖，我也知道雨湖知道了！但雨湖的表现一直是无懈可击，杜若楠还能不死心吗？

雨湖穿着一身绿色雪纺上衣，让她看来更秀气淡雅，杜若楠怎能与她相比。

带她到来，打扰雨湖的清静，为的是要她对我死心——不论她为我做些甚么，我也不会改变心意。

我爱的，就只有雨湖一人！

自从那天带杜若楠见雨湖后，她便没有再找我。我以为我们之间已不会再有任何交集。直至一天，我到雨湖的家时，看到杜若楠站在雨湖的家门外！

「杜若楠，你究竟有何居心？」我气急败坏道。

她扬眉，「我？居心？我不过来看看雨湖姐，有甚么问题？」

「雨湖姐？你不过与雨湖见过一面，跟她的交情不见得这么好吧！」我皱眉。

「自从你上次带我去看她后，我与她成为好朋友——有很多事你根本不知道。」杜若楠有深意的一笑。

「你与她成了好朋友？你究竟有何目的？」

她冷笑，「人与人相处应该有些甚么？你可知道是她主动找我的？」

「她找你？」我紧握着她的手腕。

「她知道我读室内设计，想我替她重新设计居所。她看过设计图后，觉得没有问题，但怕她那对宝贝儿子不喜欢，所以乘着他们今天去看她时，让他们看看图则。这样的答案满意吗？」

她看着被我紧握的手，而我亦放开手。看到她的手腕被我握出的红色指痕印，我立即道歉，「对不起。」我一顿，「为甚么你不告诉我？」

她揉着手臂，「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