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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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日记-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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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来过这地方,汪静更没有,我怕她一个人在这样的环境里——不知为什么,一到这种场合,我就觉得她是一株弱不经风的空谷幽兰,而我,是枝强叶茂皮又厚的大树,我觉得她需要我遮护,需要我保护,而我,义无反顾。
  “一会儿我会安排的,你先陪这个客人进去。”领班耐心地回答我,把我往2号厢那个方向推。
  我拒绝着那些推拉,不顾一切地说:“我们是一起的,把我们安排到一起吧。”
  我一连说了好几遍,领班火了,她说:“我知道你们是一起的,是不是要我把你们安排在一起?你陪她还是她陪你?”
  我看到领班生气,我马上就瘪了,乖乖地随客人进了2号厢。
  推开那小小的还没有穿衣柜大的门,摸黑走进去。“哎呀,我一点儿也看不见呐。”
  我是真的看不见,但说话的声音很造作。
  “啪!”客人燃亮打火机,我看见这个小包厢真的如同一个标准的壁柜,壁柜里放了一张仅能坐下两个瘦子的卡座,和一张凳子样大小的茶几。
  我在那客人身边坐下,立即,有浓重的烟酒味儿乎乎地向我袭来,我想离他远一点儿,但是不行。
  我们就像是偷情的男女,被关在大衣柜里。
  “跳舞吧。”我说。
  “我还不会跳……”
  “谦虚。”我媚笑着,仿佛他能够看见我的媚态。
  “是真的,我还从来没有到过这种地方。”
  “哦?”我才不信,“那你业余时间怎么消遣?”
  “打麻将啊,下下棋啊。”
  “下棋可以,打麻将不好,要打麻将真的还不如跳舞,至少,跳舞还可锻炼身体。”
  “跳舞也好,但是得有环境,像以前那种大舞厅,是个正儿八经跳舞的地方,哪像现在……”
  “现在怎么样?现在不是一样可以跳吗?”
  “那我们就出去跳吧。”
  “好哇。”黑暗中,我主动拉着他的手,用一种十七八岁的娇媚的口气,“你还说你不会跳!”
  他的舞跳得很一般,不过步子稳,是正儿八经跳舞的人。不管灯光怎么暗,他都没有一点跳舞以外的行为。
  反正到这里是第一次,我一定要给领班和老板还有我陪的客人,留下好印象。
  但我也不能像别的小姐那样,刻意地去巴结领班。领班,妈咪,什么狗屁!她们常常使我想起旧社会,想起妓院,鸨母和妓女。
  杨老师说,在歌舞厅做领班,那是比当文化局长、宣传部长都还要肥的美差。客人跟她好,帮她报这报那,小姐们也巴结她,她提了小姐们的坐台费,小姐们却还要偷偷地塞给她香烟、饮料、大礼包,甚至还偷偷地塞钱给她,行贿受贿。
  我心不在焉地跳着舞,眼睛却关注着孤独伶什的汪静。
  “我的朋友一个人在那里,她还没有坐上台,我想去看看她,好吗?”我说得非常礼貌,非常诚恳,他宽容地笑笑,松开我的手,“你去吧。”
  我就奔向汪静,“怎么?她们没有安排你?”
  “你快去陪客人,他走过来了,快去。”
  “不要紧……”


  正说着,领班气势汹汹地跑过来,“喂喂,怎么回事?
  你不好好陪客人……“关你屁事!我心里说,嘴里却软软的,”我的客人他同意的。“
  “是的,让他们说说话,是我叫她过来的。”
  我记得这个人,就是记得他在这个时候跟领班说的话,至于他的音容,他的笑貌,他跳舞的姿势,他说话的声音,一走出“三中王”的大门,我就全忘了。
  我只记得他说话的内容,还有我和他这一晚上的极少的情景片断。
  汪静推我,“快去吧,别管我,我听听音乐,很好的。”
  我挽起客人的胳膊,重新汇入舞池。
  后来,我们又坐进“大衣柜”里。
  后来,我们又跳了几曲舞。
  后来,他说他的头痛,因为,他喝多了酒。
  我就让他靠在我的肩上,后来,他似乎就睡着了。我静静地坐在“大衣柜”里,一直到他的朋友们来叫他。
  他走出去,他的一个朋友——就是最开始拽过我的那个人,过来同我握手,说谢谢我。
  他们一起有很多人,他们先走了一部分,我的客人似乎的确是头痛头晕的后劲发作了,他有些恍惚,走时,也没有跟我打招呼。
  舞会还没结束,我等着到领班那儿报台。汪静被一个先生——大概是服务员吧——邀请,我坐在小姐们坐的沙发上一个人。
  那个握我手的男人微笑着走过来,很老道地邀我跳舞,跳就跳吧,只是不知道,他请我跳舞,还算不算小姐费。
  不知道这种舞厅有些什么规矩,待会儿得问问领班,或是老板同志。
  但是现在我得跟他跳。其实,我原本就是很爱跳舞的,年轻时——相对于现在的这个年龄,那时候,身也年轻,心也年轻,A市有很多大舞厅,一块钱两块钱一张票,没有男孩子请,我们几个女孩子就常常自己掏腰包。
  那时候是自己掏腰包跳舞,现在,跳了舞还能够让自己的瘪腰包变成饱腰包。
  跳就跳呗,管它算不算钱。
  “你是第一次来?”他问我。
  “是的。”
  “以前在哪里做?”
  “以前没做过。”
  “真的吗?骗人吧。”
  “干嘛要骗你?”
  “不过我也相信。”他放肆地盯牢了我的睑,“看你样子也不像是……知道吗?你很漂亮,是那种……不是化了妆的交际花似的漂亮,是那种让人看了爽心、舒心、赏心又悦目的漂亮……”
  我做个鬼脸,我还真没有发现我是那样的漂亮,“骗人吧?”
  “用你的话说,干嘛要骗你?你看,你一来……告诉你吧,你陪的那个人,他眼光高着呢,我们晚上在这里吃饭,吃完饭,都说要玩一玩,等进来一看,那么多小姐,顺眼儿的没有几个,你陪的那个人,他一个小姐也看不中,一直嚷着要走,正好,你来了,我们一看见你,顿时眼睛一亮,我问他,这个可以吧?都说这个好,都说你漂亮,好像是呀,你专为我们而来。”
  我天真妩媚地笑着,又加上纯情无邪。
  “你看,你进来时,沙发上还坐着那么多小姐,我们都没要,你一来,我们就点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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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说呢,那你为什么只点我一个?为什么不点我的朋友?人家一个人……”
  “嗬,你还挺护她的。”
  “当然了!”
  “那我等一下,请她跳舞好吗?”
  “当然好了,她跳舞比我跳得好多了,真的。”
  我们转到空调后面,他忽然在我的脸上亲了一下,“你好美呀,真的!”
  奇怪,我一点儿也不反感,更没有一点儿想生气的感觉……并且,还有点儿脸红心跳,有点儿……谈恋爱……初恋的那种恋爱……的感觉……
  我是不是很坏?很堕落?
  我喜欢在舞厅的这种感觉,喜欢这种场合。有一首歌,名字就叫《舞女》,“多少人为了生活,历经了悲欢离合,多少人为了生活,流尽血泪,心酸向谁说,啊……来来来来跳舞,脚步开始摇动,就不管他人是谁,人生是一场梦……
  还有什么“暗暗流着眼泪,也要对人笑嘻嘻……”
  我怎么就没有这种感觉?
  对人“笑嘻嘻”是真的,但我就怎么没有那种“暗暗流着眼泪”——没有这种感觉呢?
  还“为了生活,流尽血泪”,我怎么就不这样认为呢?
  我跳舞,是为了生活,也是为了自己的快乐,喝不要钱的饮料,听不要钱的音乐,轻轻松松,快快乐乐,想跳就跳,想说就说,信口开河,决不需要“出门看天色,进门着脸色,凡事,想好了再说。”
  我喜欢舞厅,喜欢这种场合。
  马按:王雨很坦白。第一篇日记就袒露了自己的人性:把没有钱的爱情比作插在牛粪上的鲜花,又喜欢在舞厅的这种感觉。所以她去坐台,并非我原以为的绝不可能,而是人性使然!人呵人,这就是人!这就是女人!
  4月23日 星期三 阴雨
  南方的天气,就像孩子的脸儿,说变就变。昨晚还是蓝蓝的天空,早晨一觉醒来,只听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抬眼望去,见窗帘缝隙间透出一线阴霾,天阴沉沉的,下雨了。
  我的心情也霍地阴沉下来。昨晚舞厅里的快乐感觉荡然无存……
  我这是怎么了?我——王雨,一个雄心勃勃的青年女作家,怎么会到那种场合去,甘心当什么坐台小姐?
  王志强一早就出去了,家里只剩我一人,天下着雨,什么事都做不成,也懒得做,索性赖在床上,回顾回顾自己走过的路。
  呵,往事如烟,往事如烟……
  杨老师早在去年就已经跟我说过,他先是旁敲侧击地问我对伴舞有什么看法?我有什么看法?我只有笑一笑。
  杨老师已经到了快退休的年龄了,在这座城市所有的舞厅乐队中,他该是最老的一个了。文化系统对他的非议很多,不管怎么说,他有这么大年纪,又是全县乃至全市的文化名人,音乐权威,文了一辈子,雅了一辈子,到老,却丢开了他研究了一辈子的民间器乐,学起电子琴。
  他的弃明投暗改正归邪,什么都不为,就为钱,为生活,为完成局长馆长们下达的补文创收任务。
  我也有“补文”任务,在只拿工资百分之五十的前提下,我还要上缴三千元的“补文款”,算来算去,我在文化馆辛辛苦苦地工作,一年到头,不但一分钱拿不到,而且还要倒贴。
  文化馆在九零年就已经是这个局面了,那时候我刚参加工作,满胸膛的豪情壮志还没有被磨灭,人也勤奋,笔耕不辍,创作不歇,文章发了不少,稿费倒也赚了一些,再加上父母补贴,一年两年也就稀里糊涂地过来了。
  到现在,豪情没有了,作品也没有了,工资该长的没长,而补文任务却越来越重,大家都不再搞业务,领导也不重视业务。音乐家都去了歌舞酒楼,用后来杨老师的话说:“回顾九五,展望九六(酒楼)。”美术家们成立了装潢部,文学家们有路子的跳了槽,有关系的就写报告文学,狗皮膏药。我什么都没有,连豪情都没有了。就只有走女人的唯一一条路——找个有本事的丈夫。
  家庭背景一般,父母是小知识分子,住在小镇上,是那个小镇上的小康人家,这样,他们就好比是井底之蛙,总觉得自己了不起,自己的女儿也了不起,他们不了解我的处境,不让我谈朋友,我知道,他们是想先让我成名,然后再考虑家庭。
  没那么容易,我已经对成名丧失信心。既然他们不在乎他们手中那点儿钱,那么,我就把他们的钱拿一点儿过来,名正言顺地出一本书。那年头,出书容易极了,只要有钱,而且还不需要很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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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出了,这就算是小有名气了,一个小有名气的年轻女人,她长得又不算丑,人也不笨,这样,她就有了很多社交和应酬……王志强就在这时候及时地进入了我的生活。
  说他及时,在我这边,是我刚被一个男人抛弃,浑身伤痕累累,而他,我认识他时,他正处于事业的最巅峰,是本市第一家中外合资股份制企业的财务部副部长,英俊流洒,一表人才。
  那时候,我对企业一点儿都不了解,二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受的是正规传统又保守的教育,生活圈子狭小得像一口浅浅的小井,虽然出了一本书,其实知识贫乏得要命。
  那时候,我的交际圈子里,除了文化局文联的那一帮纯文人,也就是余仕华他们。余仕华,我们是做为文学朋友最先认识的,他已经出了两本书,仕途和文途,两边都很风光。
  认识他,就认识了他一起的柳勇、陈少华。那是一九九四年的春天,三月十九日,我记得还算清楚,就算我记不清楚,王志强他也牢牢地记在了心上。余仕华好心好意地约我去踏青,那一段时间,我外面很风光,其实内心空虚得要命。跟他出了大门,看见一辆伏尔加,里面坐满了人,有柳勇、陈少华,还有两个老年人,是刚刚退休的人大陈主任和他老伴李阿姨。
  余仕华让我送他们每人一本书,并且还要签名,酸溜溜地写下“惠存”、“雅正”
  等等。人大主任,这是我第一次接触正儿八经的当官的,人很慈祥、和善,还有些幽默。
  那一天上午没怎么玩,车先开到昌盛宾馆,昌盛宾馆是郊区很有名的一个企业,董事长老龚是昌盛村的村支部书记,与陈主任是好朋友,还沾点儿亲,我们在昌盛豪华的办公室喝茶、聊天,海阔天空地闲扯,中午就在昌盛豪华的小套间吃饭。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吃那么高级的宴席,那一天中午大家都喝了酒,个个都很兴奋,也无拘无束,吃完喝完,废话也说完,我们又漫无目的地将车开到郊区的一个没有开放的景点——习家池,习家池遗址早已经成了部队医院,大门口有持枪的哨兵把守,陈少华将“人大委员会”
  的有机玻璃牌子放在车前面,车子很顺利地开进去了。
  里面很大,什么风景都没有,车子拐了很多弯,在一片有序子的池边停下,这就是所谓的习家池。我们进了亭子,柳勇先唱他的“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陈少华小孩子似的唱“找啊找啊找朋友,找到一个好朋友”。他们唱完,就提议让我们每个人都唱,我实在不好意思唱,就一直没唱,余仕华也没唱,倒是六十岁的陈主任和李阿姨,他们还合唱了一首“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他们老俩口这一唱,所有的人都疯了。
  我也深受感染,也又是唱又是跳的。我记得很清楚,我和陈主任跳过交谊舞,陈主任自己还跳了半曲“骏马奔驰保边疆”,他一手在前,一手在后,做骏马奔驰状。
  反正那天下午玩得很高兴,也很疯,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很疯。
  疯够了,他们又说到郊区的另一个村——凤凰,我还没听说过凤凰,这足以证明我的孤陋寡闻,凤凰那时候在我们市很有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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